“温泉水滑洗凝脂。”她们几个是不是也正泡在水中洗“凝脂”呢?他一个大男人粗皮糙肉,几与老树皮相仿,是会辱没了这诗句的。
外面的风吹得窗纸哗哗做响,身边的泉水发出轻轻地咕咕声,他的思绪就如这屋中弥漫的水汽,飘浮不定。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梅念臣深谋远虑,想为遥远的不可知未来预先搭好铺垫,这想法是对的。可他凌云飞一见帖木扎,心中就有了成见,以这种心态共事下去,后果可以想见。但是若让他一心一意信任帖木扎,也是再没有可能。
“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走了?”走与不走两个想法走马灯般在他的脑海中此消彼长,此长彼消,难以决断。
“还是先看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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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帖木扎派人传话,说让凌云飞自由活动几天,熟悉一下昌吉位这座城市。
格赤烈与帖木扎兄弟互相倾轧,双方对对方的一举一动可是分外关心的。凌云飞可不敢保证帖木扎手下没有格赤烈的人,更不敢说他们的行踪格赤烈毫无知晓。但他知道一件事就够了——若他是帖木扎一定会约束他不得随便出门,以免暴露行迹。帖木扎的这种反常的行为,实是让他大伤脑筋,不知这位王子殿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然而不管帖木扎怎么想,他凌云飞确实也想熟悉昌吉拉的一草一木,以便尽快适应这里的环境。但他觉得有一件事情比这还要重要——那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会听会讲西戎国的语言。在西戎国不会讲西戎国话,无疑等同聋子哑子,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以凌云飞的见识,怎会疏露这一点。
既然帖木扎示以大度,凌云飞却也不能辜负他的一番“好意”,他白天将自己装扮成王府下人模样,在昌吉拉的大街小巷窜来窜去。其间他不只一次被人跟踪,他采取的应变之策就是故作不知,装傻充楞,有人与他搭喳,他就指指耳朵、嘴,示意自己是聋哑之人。没想到他这一招还甚是管用,以后几天人家已不屑理会于他。
晚上,他也不回王府,偷偷潜入相府,找到孤冰雁,跟她学讲西戎国语。云忌弱、客玉涵与孤冰雁相邻而居,他便叫上她们一起学习。客玉涵对此倒是大感兴趣,连声答应。当问及云忌弱时,她却是一口回绝。尽管云忌弱没有说出原因,但凌云飞从她不以为然的神色上,已略略猜到了她的心意:我云忌弱是堂堂睿丽王朝的子民,怎能学塞外小国的话,没得辱没了我的身份?
凌云飞的头脑中可没有云忌弱那样的等级观念,对“艺”有他自己独特的观点,只要他认为这“艺”对己有好处,就学,推崇的是完完全全的实用主义。这也难怪,他幼小失怙,无人向他灌输统治者愚民惑民那一套思想,后来做了大盗,为了保命,学的也只是如何生存,如何保全性命的“艺”,少有时间受到在睿丽王朝占绝对统治地位的正统思想文化的薰陶。入狱后,头脑更加单纯,每日所思所虑只是如何脱困,保命。所以说凌云飞的思想少有桎梏,应当说是非常活跃、开阔的,如鱼跃大海,鸟翔天际,绝对算是另类。
一开始,他学得非常吃力,大半天才学会几个词,以孤冰雁如此沉静之人,都对他失去了耐心,直说他不是学“外语”的料,客玉涵倒是如鱼得水,进步飞快。
凌云飞毫不气馁。经过潜心思索,他将全身放松,真气缓缓流转,让自己保持一种空明的状态,竟然一学就会,进展之神速连他自己都觉意外。孤冰雁、客玉涵更是瞠目结舌,说他一开始是扮猪吃象,拿她们开涮。直到他说明原因,客玉涵一试之下,大为好用,才算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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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铁血大营,回首看看烈烈飘动的旌旗,凌云飞心中百味陈杂。一阵冷风吹来,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到西戎两个多月了。来时风雪漫天,如今才过两个来月,竟已至初夏的天气,人们所期望的春天仿佛只是眼前吹过的风,轻轻一拂面,旋即无影踪。这里的夏天,与江南闷热潮湿的气候差异非常明显:昼夜温差很大,白天变得非常长,天气酷热难耐,太阳毒竦竦明晃晃长时间悬在天空,阳光之强烈,几天就将凌云飞炽烤掉一层皮,然而一到晚上,凉风席席,吹在身上居然冷浸浸的,寒意袭人,似乎几个时辰的功夫,又回到了深秋。白天是夏,晚上是秋,宛如一天就是两个季节。
在帖木扎的运筹下,凌云飞当素阿的护卫已经一个月了。由于素阿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中,他这个外围护卫也就是个摆设。再加上他向来谨慎小心,所以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已略通西戎国话。于是便装聋作哑,虽然落个耳根清静,却也失去了与同事互相交流的机会,成天形影相吊,真如提线木偶一般。
铁血大营位于昌吉拉的西南角,是护卫西戎国国都昌吉拉驻军骁骑军的军事指挥中心,素阿官居骁骑营都尉,有个绰号就叫“铁血都尉”。骁骑军达五万之众,是西戎国军队精锐中的精锐。约有三万分驻昌吉拉周围,铁血大营日常驻军二万,几乎是昌吉拉总人口的十分之一,威慑力可以想见。
在素阿的中军大帐外戳了大半夜,好不容易盼到换岗,凌云飞长出一口大气。
素阿有个规定,护卫一个月轮休一天,今日正好是凌云飞休假的日子,他交了岗,换好衣服,出了铁血大营。
过了一个月苦行僧的日子,当了一个月的哑巴,虽与凌云飞在地牢的二十年相比,简直是小菜一碟。但人这东西还真是难讲,经过了这六年的风风雨雨,凌云飞的心境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猛然如此,他已经有些不太习惯,因此这一个月显得非常漫长,对他的身心是一种极大的煎熬。思念和忧虑仿佛无孔不入的一条毒蛇时时嚙咬他的心灵,折磨得他身心俱疲,神情憔悴。
长出一口大气,清凉的空气入口,急燥的心情为之一缓。他站在素阿的大帐外,为了让时间过得快些,已养成闭目运功的习惯。反正他装聋作哑,也没人打扰他,是故他的精力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急切想知道云忌弱三女的状况,想了解一下已如生死仇敌的两兄弟角斗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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