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一结束,万里云就召集了徐鸿渐等几个最亲信的将领前来密议。他的计划,是四月一日,揭出独立的旗帜。但昌都军毕竟是共和国一大军区,肯定有不少将领并不赞同,万里云在这次表彰会上其实大动手脚,执掌各部的将领中,有可能不追随自己的将领很多明升暗降,调到了次要位置。这件事他谋划已久,在派兵增援前线作战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自己在后方部署,现在昌都军五万人,各部要将大多已是他的亲信控制,自觉这次行动十拿九稳。
徐鸿渐一进来,万里云便站起身道:“鸿渐兄。”
徐鸿渐是万里云的换帖兄弟,两人在人前还有上下级之分,这种私下场合已不分彼此。徐鸿渐道:“万里兄,各部都已准备停当,只待吾兄一声令下。”
万里云淡淡一笑:“有劳鸿渐兄。现在还有什么人值得特别关注的?”
徐鸿渐道:“昌都军五都尉,如今有三个都已在座,唯万里兄马首是瞻。至于郭凯与封召进,一个人辎重营,一个兵权已解,不足为虑。”
郭凯本是毕炜的中军,一直偏于文职,并不掌兵,其余四都尉中,徐鸿渐为第一,另三个都尉中,凌国器与鲍霆亦是万里云亲信,只有一个封召进则是毕炜旧将。昌都军因为有守边重任,当初毕炜手下有甘、廖、尹、岳四个下将军,名列第一的甘隆早就被勒令退伍,廖武、尹世通和岳良三人在第一次西征时战死,甘隆也在重新起用后随邓沧澜攻打五羊城战死,封召进这个都尉已是毕炜旧部中有军权的军官中军衔最高的一个,这才轮到万里云这下将军来执掌昌都军。此人不比甘隆有将略,不过毕竟资格已老,有可能不听万里云号令,因此万里云借着狄人犯边,给他一个紧急任务,要他近期带人巡视外围戍堡,这样实际就临时夺去了他对本部人马的指挥权。而封召进一部的下级军官早已被万里云安Сhā进不少亲信,所以现在昌都军各部中,可以说尽在他一手掌握之中。万里云又是一笑,点头道:看来万事俱备。他见徐鸿渐脸上还有点犹豫,又问道:“还有点什么不妥么?”
“万里兄,我有点担心,这事难道大统制毫无察觉么?”
大统制在共和国民众心目中,是有如神明般的存在,在军中号召力也非同一般。虽说起事十拿九稳,但一旦起事,大统制发文斥责万里云叛乱,只怕下层军官中会引起哗变。徐鸿渐最担心的也正是这点,因此在增援时有意提拔自己的亲信。可是中下级军官是军队的基础,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到底无法尽数替换。万里云道:“鸿渐兄,你也多虑了。大统制威望虽高,到底是人不是神。别忘了,申士图现在搞到这等声势,南方也并没有和先前所想的那样群起反对,反而大多追随他了。”
因为大统制威望太高了,以前根本没人想到会有人反对大统制,包括万里云和徐鸿渐在内。可是再造共和举旗已经快到两年了,南方的统治反而越来越稳固,没有出现大统制发下斥令,诸方民众响应的局面,这也是万里云生出此心的契机。徐鸿渐道:“申士图在广阳省到底经营已久,盘根错节,万里将军你以前虽也曾在昌都呆过,根基毕竟不如他稳。”
如果是旁人说这话,万里云可能会大发雷霆,但徐鸿渐与他关系非比寻常,他也明白义弟是全心全意为自己考虑。他想了想道:“这确实不可不防。不过,你走后的这些日子里,我暗中也派人细察民意,现在民心并不是对大统制俯首帖耳。先前那报国宣讲团来时,有人向那申公北扔鞋,军中倒有大半说那军官扔得好。”
报国宣讲团奉大统制之命在各处巡讲,也来过昌都军一次。当时因为申公北在台上说得太离谱,说什么郑司楚早先在昌都军仗着自己是国务卿公子,强奸民间女子。郑司楚在昌都军呆过不短的时间,与军中不少军官也熟识。他英姿勃发,人也谦和温文,军官们对他印象不坏,特别他一入军中,就曾因为毕炜要斩杀一个犯了军纪的士兵与毕炜发生过冲突,那些下级军官与士兵对他更有好感,所以申公北在胡扯的时候,有个脾气很暴的军官怒起来向他扔了个鞋。这事可大可小,报国宣讲团是奉大统制之命来的,那军官这样做,就算被斩杀也说得过去,可是万里云把这事压下了,只让那军官向申公北赔了个礼了事。因为这件事,万里云越发觉得,大统制的威望其实并不如当初所想的那么高,特别是两次远征西原失败,再造共和起事时指责他刚愎自用,不顾民生,让士兵白白在异域丧生,更让不少士卒有同感。远征西原,正是昌都军损失最大,连毕炜也因此战死,只怕甘隆、廖武、尹世通和岳良这些毕炜旧将若在世,首先会对大统制不满,因此万里云并不是很担心。
徐鸿渐想了想,又道:“只是四月一日,狄部真能配合我们么?”
万里云笑道:“你是担心狄部会趁乱对我们下手吧?这一点也可以放心。狄部实力并不怎么强,充其量不过两千骑兵,他想吃掉昌都军,绝无可能。鲍将军,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此番乃是狄复组来与万里云联系,约定了万里云若起事,狄部一定大力配合,条件是将来万里云成为狄部在漠北发展的屏障,双方互不干涉。徐鸿渐不太相信狄部,可是万里云这样说,他心想也是。狄复组现在声响虽大,却难有起色。大统制对狄复组一直痛下杀手,毫不留情,狄人又不是当年五王并立那时多事游牧了,几乎有一半内迁,昌都军中就有不少狄人军官,狄部就算想趁万里云自立的机会反客为主,谅是翻不出浪来。到了下月一日,狄部会发动一次佯攻,届时万里云把可能有变的部队调出城去,然后城中举旗自立,宣令外面驻军听令。那支军队的带队军官正是鲍霆,鲍霆这人性情凶悍,驭下极严,士卒对他颇有畏惧之心,到时就算中下级军官有异动,有他弹压,必不能成事。鲍霆听得万里云点到自己,站起来道:“谨遵万里将军号令。”
万里云道:“好,就等四月一日。到时,诸位都是开国功臣,好自为之!”他现在只是自立,但麾师征战,平定天下这个前景似乎已经看得到了,嘴里说的也已经是“开国功臣”四字。徐鸿渐和凌国器、鲍霆三人都觉热血沸腾,呼地一下齐齐站立,低声道:“遵命。”
数日弹指即过。这两天里,天水省的战报仍是络绎不绝。胡继棠仍然不死心,集中兵力向清穹城发动了数次攻击,特别三月二十七日这天,胡继棠军的攻势极其猛烈,前锋已攻破了清穹城的一处城墙。清穹城是一夜筑成的,毕竟不是什么坚城,当城墙被攻破时,北军士气大振,只觉胜负已见分晓。只是他们没料到郑司楚已在城中布下了一道瓮城。清穹镇本来就是在山腰上,外面这道是临时筑就,在这些日,郑司楚依山势修筑工事,积水为潭,当外城墙被破时,他放出积水,阻住追兵,让外围天水军退入瓮城,瓮城上又居高临下,将宣鸣雷战船上的舷炮临时布在城头,仍是守得铁桶一般。胡继棠虽然初战得胜,被水火连攻,又损失惨重,最终前功尽弃,只得退回符敦城,至此才死了一举消灭天水军的心,也安心经营半座符敦城,防备天水军再次来犯。
四月一日。这一天,西靖城里阴云密布。昌都省在西北,气候干燥,难得下雨,不过看样子今天会有一场暴雨。这一日凌晨,天还没大亮,陆明夷与米德志两人率冲锋弓队又在例行早操,一个传令兵如飞而至。
“万将军有令,狄部来犯,命冲锋弓编入鲍霆将军一部,出城迎敌。”
接到这封将令,陆明夷若有所思。米德志见他半晌不语,小声道:“陆兄,是不是……”
陆明夷点了点头,也小声道:“米兄,看样子,火已烧起来了。”
陆明夷心头已是雪亮。所谓狄部来犯,鲍霆领军迎战,毫无疑问就是万里云起事的第一步。因为鲍霆所统一部,本是封召进麾下。这一部人马大多是当初毕炜留下的班底,封召进现在奉命要去巡视诸堡,暂时将指挥权交给了鲍霆。把这一部带出城去,西靖城里就是万里云的天下了。米德志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低低道:“那我们怎么办?”
陆明夷是翼尉,米德志是辅尉,都还只是中下层军官,能指挥的亦不过是五百人的冲锋弓队。虽说冲锋弓队在昌都军名声极响,到底不过一支小部队而已。现在的昌都军,全员有五万人,在五万昌都军里,冲锋弓队如沧梅一粟,事到临头他也不禁有点害怕。陆明夷却淡淡一笑道:“米兄,单靠我们,自然是没什么响动。不过,我们手头可有一把宝刀。”
“宝刀?”
米德志诧问了一句。陆明夷点了点头:“万里云自以为得计,其实他的行止,早已在大统制眼里。不瞒你说,我已与中央军区取得联系,雾云城里已经有派出了一支应急人马赶赴西靖城,最迟明天就能到。万里云的运气也当真不好,选在这个日子起事。”
米德志皱起了眉:“你和中央军区有联系了?”
陆明夷道:“恕我未曾先行告知。邓帅传来密令时,密使对我说过,当时大统制也已得到了密报。”
听得大统制早已得到密报,米德志不由松了口气。与一般人一样,他对大统制敬若神明,只觉大统制洞察一切,只消大统制知道了,什么事都迎刃而解,不会有什么大碍了。他笑了笑道:“那就好。可我们要做什么?”
“捕贼捕王,拿下万里云!”
陆明夷的话让米德志又是一吓,他的身体都是一震,小声道:“这……这能成么?”
“事在人为。”陆明夷看了看左右,又小声道:“米兄,你的运气也来了。”
他把自己的计划说了,米德志听了更是吓了一大跳,低低说道:“这样……”
“不冒此险,岂能成功?”
米德志犹豫了一下,横下一条心道:“好,干了!”他虽然不如王离、陆明夷这等出众,胆气却也不小,不然也不会被提拔上来。此时听得陆明夷这个胆大包天的计划,一旦成功,当真是件极大的勋业,身上亦为之一热。
冲锋弓队已开始了他们的行动,万里云却全然不晓,仍在自己的帅府里小酌,一边听取手下密报。只觉自己这计划天衣无缝。鲍霆把四分之一强的昌都军带出去,城中还留一大半,这样反对力量也就少了大半。然后在城中先举旗宣号自立,再向外发出将令,要诸军遵从。即使有一些小股部队不肯从命,他们已在城外,根据已失,便不能轻举妄动。举旗后就不必再有顾忌,在军中大加清洗,将不可靠的军官统统替换,那时昌都军便全在自己手中了。以此为根本,将来重走前朝开国大帝的路,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已是踌躇满志,特别是那些派在各部中的细作禀报,各支部队大多平静如常。虽说狄人犯边,对身经百战的昌都军来说不过疥癣之疾,算不上什么。
四月一日卯时一刻,鲍霆一军开城出征。待鲍霆军出征,万里云立刻召集城中翼尉以上的中高层军官全数来帅府聚议。
卯时二刻,军官们已然到齐。现在昌都军又将面临战事,虽说这战事并不大,也无败北之虞,但那些中级军官们多少也有点不安。这一次还是万里云接掌昌都军后第一次在本土开兵见仗,即使万里云整兵很有一套,但指挥作战到底尚属首次,不知他能不能打个漂亮仗。他们一进帅府,却见府中已是守兵林立。这些守兵都是万里云的亲兵,每一小队都有一个手执金枪的士兵带领,那些金枪士兵正是万里云的亲卫队。万里云这支亲卫队大大有名,刚来时曾与冲锋队卫三百户有过一次比试,这些军官大多见过,知道这些金枪士兵个个武艺精强。见戒备如此森严,每个人都不由肃然起敬,不敢怠慢。
等各部军官都已落座,一个手持金枪的士兵走了出来,高声道:“肃静!万里云将军到!”
喊话的正是万里云的亲卫队首领小庄。听得他的号令,帅府中近百个军官全都鸦雀无声,只见万里云缓步走了出来。他一出来,便向堂中诸将扫了一眼,缓缓道:“诸位将军,尔等可知今日乃是何日?”
这劈头一句让许多将领都莫名其妙,只有万里云那些亲信心头雪亮。谁也没有说话,万里云又高声道:“当今之世,国事蜩螗,群议鼎沸。东有倭岛之患,北有狄人犯边。西则有前朝叛军作乱,南更为叛匪割据。”
倭岛虽然曾是心腹之患,但胡继棠平倭后,这些年再无异动,军官们听万里云居然说到倭岛作乱,倒有一大半觉得诧异,心想万将军怎么提到倭岛,难道现在倭岛趁着共和国有内乱,也要变乱么?却听万里云厉声道:“国势如此糜烂,是谁之责?究其本原,正是大统制一意孤行,不顾民生,妄动刀兵!”
这话一出,军官们大多心里“咯登”一下。只要不是脑子太过不灵的,便知道情况不好了,万里云已有异心,昌都军将有天翻地覆的变动,有个胆子小点的军官甚至脚一软,差点摔倒。直斥大统制,在南方那是习以为常,在北方尚是头一次。很多人都在想:“万将军……他也是要投向叛军一方了?”
却听万里云沉声道:“万里云深负国恩,执掌昌都军,深知以民为本,以人为尚这共和信念为不磨之理,而大统制不顾天下百姓困难,一味穷兵黩武,以至无辜士卒丧生。两番西征,损兵万余,水攻五羊失利,东平水军元气大伤,东阳天水两战,又有数万兄弟尸骨无存。若照此下去,何年方是尽头?”
这些话,万里云打了好几遍腹稿了,开始说来尚有点不太自然,但越说越是流畅,已是声情并茂,极富感染力。当他刚指责大统制时,众将全都震惊万分,暗暗握紧拳头,但听他说到这里,有不少人把拳头都松开了,暗想:“正是。本来共和国已是国力日上,正要安享太平岁月,究竟为什么又闹到这等同室操戈的地步?”他们虽是军人,在战争中建功立业的心思自然也不会少,可当战争真正来了,看到一个个生命在战争中被吞噬,终不能无动于衷。万里云说得动情,他们听得出神,帅府中一时间鸦雀无声。万里云见众将低语之声越来越少,终至静默,心中更定,声音也抬高了一些,大声道:“大统制如此倒行逆施,冒天下之大不韪,使苍生重入苦海,但身为共和国军人,守土有责,安民为重,万里云为天下计,不得不挺身而出,愿挽狂澜于既倒,解民倒悬,死而后已。身败名裂,在所不惜。”
他说到最后,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声音高亢入云。话音刚落,有十几个将领便齐声道:“愿追随万将军,万死不辞!”
那十几人都是万里云的亲信,其实也是他事先安排好的。只是有人出头誓言效忠,边上便有人受到带到,生怕说得晚了,万里云要生猜忌,也抢着说要追随万里云。只是这些将领都不是事先安排的,说出来自也乱了。一片嘈杂中,却听有个人高声道:“趁乱割据,是为大逆,请万将军三思,不要铸成大错!”
这人正是都尉封召进。封召进是毕炜旧将,当毕炜在世时,昌都军人才济济,他并不出挑,但如今却已成为毕炜旧部的领袖人物了。他受命要去巡视诸堡,本来今日开完这个军机会后就要出发,没想到听到的竟是万里云自立的消息,当即出言反对,万里云早有预料,脸上不动声色,沉声道:“封将军以为,万某是要铸成大错了?”
封召进为将已久,纵然从未立过什么奇功,胆略还是有的,万里云口气不善,但他凛然不惧,喝道:“是!背国自立,割据一主,如此正是大……”
他口中一个“错”字尚未吐出,一口血却先喷了出来,却是身边两个军官突然出手,两把腰刀同时Сhā入他的背心。万里云预料封召进会当众反对,早就定下了这杀一儆百之计,出手的两个军官都是他的亲信,一直在监视封召进举动。封召进背心同时中了两刀,鲜血上涌,尽从口中喷出,话也没说完便向前扑倒在地。众将虽然觉得封召进当众顶撞万里云只怕要糟,却也没想到万里云竟会当场下毒手,全都脸色大变,边上两个封召进的副将更是吓得嘴唇直哆嗦,生怕下一步会轮到自己。
万里云看了看封召进血泊中的尸身,摇了摇头道:“封将军,你只知大统制的小恩小义,却不知为天下苍生着想。众位将军,可有觉得万某此举不妥的么?”
听着万里云的声音,看到封召进当场身死,那些军官就算有异议,哪还有人敢说?齐声道:“万将军所言极是,末将誓死追随!”
万里云的脸仍然板着,待嘈杂声低了下去,他又道:“既然已有共识,那今日万某便与诸位将军歃血为盟,共举大旗!”
他拍了拍手,边上一个亲卫抱了一坛酒走了出来。万里云拔出腰刀,一刀斩开封泥,又以腰刀在指上割了道口子,将几滴血滴入坛中,先倒出一碗,高声道:“愿与万某成此大事者,请上前来同饮。若有不愿者,便请与封将军同行!”
与封将军同行的意思,已是赤祼祼的威胁了。那些还有点犹豫的将领见万里云如此逼迫,心中更为忐忑。昌都军自立,能够成功的话还好,若不能成功,追究起来,与万里云同饮血酒的就尽成叛逆,到时哪还管你内心里认不认同他。这时万里云的十多个亲信已率先上前歃血,而堂上的将领有四十多人,万里云的亲信一喝完血酒,顿时有点冷场,因为谁也不敢头一个上前。万里云扫了一眼,喝道:“有不愿饮酒者,请退出帅府。”
他这话一说,那些尚未歃血饮酒的将领心里又是“咯登”一下。万里云说得还算客气,还用了个“请”字,但谁都知道若退出帅府,定是死路一条。可是万里云的话已说到这地步,那就是逼着众将表态,明摆着若不肯从,便要斩尽杀绝。眼见周围那些亲兵队一个个虎视眈眈,终于有两个中级将领犹豫着上前,割破手指滴入坛中,倒了一杯喝下。有这两人一开头,旁人便再没有顾虑,一个个上前,生怕喝得晚了要遭万里云猜疑。
帅府之中,万里云的亲信将领其实并不占多数,他心中实亦大为忐忑,生怕有人破罐子破摔,大闹一场,结果不可收拾,但最后的结果还是让他欣慰。喝到最后,这一坛酒其实已倒得光了,最后喝的那几人只是倒出点余沥,不过歃血之仪,向来最为军人看重,现在所有将领都喝下了血酒,等如踏上了不归路,他们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等最后一个将领也把几滴血酒喝下,万里云站了起来,高声道:“好!多谢诸公看得起。从今日起,我昌都军众志成城,为万世开太平!”
他这话音刚落,从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炮响。这是号炮的声音,诸将本来就在担惊害怕,一听炮响,全都面色大变,只道又出什么乱子了,万里云却放声笑道:“诸公,我昌都军今日自立门户,得道多助,城外的弟兄们也万众一心,愿随万里云打出这一片新天地!诸位便在此暂时歇息,听候本帅之命。”
这声炮响,正是他事先与鲍霆商量好的。那支来犯狄部,其实是狄复组安排下的,如果鲍霆所率之军有变,那么鲍霆便能与狄部一起将带出去的封召进一部昌都军消灭。当然,这已是下下策,万里云也不想如此自伤元气,封召进那支嫡系能够听从自己,那才是最好的结果。现在鲍霆放出号炮,正是报告自己,一切顺利。到了这时候,万里云心中再无忧虑,只觉眼前光明一片,已是一道坦途。所谓“听候命令”,其实也就是将这些将领软禁的意思。诸将中有些还不是十分情愿的,到了这时候也是心灰意冷,心道:“万将军不是心血来潮,原来准备得如此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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