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即将逝去的春季里,嘉宝出乎意料地经历了一次刻骨铭心的感情。
这场摧枯拉朽的艳遇,发生在春日萌动的时刻,刚回国的著名小提琴家保罗,带着旭日般温暖的笑容与嘉宝对面相逢。他有修长而洁白的手指,和善而寂寞的眼睛,以及内敛得体的穿着。他的一举一动,散发着而立男人事业有成后的谦谦之风。
派对的主人向嘉宝介绍说,保罗是个大好人哪,我们公认的好好先生,但凡别人有什么事情向他开口,他从来不say no。可惜这么好的人,到现在还是单身。
面对这个成功、优雅、好脾气得近乎完美的男人,嘉宝的情意几乎涨到了水平面之外,而和这样一个只会say yes的好好先生发展感情,对于嘉宝来说,轻松有如探囊取物。先是保罗应嘉宝爱好艺术的要求,送来自己音乐会的贵宾票,音乐会结束后,出于欣赏和感谢,嘉宝请保罗去喝了咖啡。之后,保罗又因为被女士请了客不好意思,回请嘉宝吃饭,一来二去,就这样遂着嘉宝的愿,成了每周定期的约会。
又逢周末,嘉宝约保罗西餐。在英国式端庄的餐厅里,宽敞的外廊阳光满布,座椅周围鲜花盛开,餐布两端的成套刀叉擦得闪闪发亮,侍者上菜分外小心翼翼。
随后,嘉宝亲眼目睹了难以置信的一幕,这位吃了多年洋面包回来的小提琴家,居然用他最好看的双手,粗鲁地端起汤盆,呼噜呼噜地喝起汤来。随后,他像一个拙劣的士兵一样操起刀叉,毫无章法地与牛排作战,叮当巨响间,一小方肉块不慎飞跳出来,在嘉宝的惊叫声中,以几厘米的微弱距离,擦过嘉宝的裙子,颓然落地。
回忆当时的盛况,嘉宝就像数落一个最亲密的人那样,兴致勃勃地向泰莉和辛迪描述说,他就这样像田埂上的农民一样,傻乎乎地喝汤,然后一甩手,把牛排切到了地上。
辛迪冷冷地批评道,这种教养水准,你还打算跟他交往下去啊?
嘉宝眉眼堆满温柔地答,你不觉得,他这样特别可爱吗?
相思的七天再次过去,嘉宝电话保罗,只听那一边的声音颇迟疑了几分钟,随后对嘉宝说,这一周,请你来我家用餐吧,我让管家准备一下。
嘉宝几乎要昭告天下这飞跃性的进展,当她妆扮得有如出席奥斯卡颁奖礼似的,轻轻扣响王子城堡的大门时,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将要目睹的可怕秘密。管家迎出来开门,神态尴尬,带着她穿过大厅,上楼,进入一间幽暗的书房,只见保罗正神态萎靡地半靠在一张躺椅上,手边案几上是一支已经烧了一半的大麻烟,还有几支散落在一旁。
保罗见嘉宝进来,神态赧然,他结结巴巴地对嘉宝说,事实上,我就是喜欢这些麻醉自己的东西,还不光是这些······说话间,他拉开书桌的一只抽屉,掏出一包白色粉末。此刻,嘉宝终于发觉,再爱一个人,也没法把他每一个缺憾都看作是可爱的。
保罗最后的总结陈词,温柔而伤感地久久留在嘉宝的心里——你是那么好的女子,可惜,我配不上你。一出美轮美奂的浪漫韩剧,就在诡异如剧院魅影般的气氛中散场,从此只剩凄美的回味。
当然嘉宝仍对这戏剧化的一切,还是存有些微的怀疑,这是因为她在那一天走出保罗的别墅时,路过厨房,听见厨师正对管家轻声抱怨,你说主人今天是怎么了,没事让我把厨房里最后一包面粉送到他书房里去,害得我午餐的猪排都没法炸。
而两周以后,嘉宝又在一个派对中,无意中听见一位女士赞保罗,他拉起小提琴的姿态真是优美啊,连他吃西餐的手势都是那么优雅。
嘉宝点燃一支香烟,默默地思量,假如,有一个男人为了摆脱你,竟然愿意牺牲形象,扮粗鲁,扮吸毒,扮自我毁灭状,这也算女人失恋中获得的,难能可贵的奢侈品了。
泰莉听了嘉宝这场情事后,得意非常,她对嘉宝和辛迪说,别的我没法跟你们比,如果这也算奢侈,那我早在高中就已经享受过这种殊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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