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情总是使我胆寒。我看到他闻讯赶来的母亲抱着那堆焦炭似的物质哀嚎,我就身体颤抖。
黄河浪最有可能死在矿井里,因为他是采煤工,他每天都会在矿井里挖煤。我们也在矿井里,但没有他危险。采煤工作业的场所是“掌子面”。老窑工们经常说的“掌子面”,就是巴掌大的地方。那里是危险的,狭窄逼仄,人要伏下身子才能钻进去,钻进去要趴着才能干活儿。那里的煤顶随时会落下来,那里的毒瓦斯浓度很高,还可能有透水。这些经常发生的事故随时都有可能夺去窑工的生命。但他干了五年都逃脱了,除了偶尔碰伤皮肉,并没有大的灾祸。
我们经常在出窑以后在井口的小餐馆喝酒,他端着酒杯说:“该死球一天,不该死又一天。哥是活一天就赚一天。”杯中白酒被他兜底饮尽。
然而最后他还是没能逃脱死亡,在他最放松最恣意的时候,死神带走了他。
他被雷电击穿身体的瞬间和最后从高压电线杆坠落下来的样子,一直在我脑子里。
就像反复放映的电影。我很害怕。我觉得人活着的时候不明不白,死的时候也稀里糊涂。
想到要这样活着,我就感到不安和惶恐。
矿难的消息不断从远处传来,也不断在近处发生。
瓦斯爆炸、冒顶、透水,这些矿山灾害就像雨后春笋不断冒出来。
我就像一个打牌的人,手里攥着一把坏牌。而最坏的那张叫“死亡”。
我想,先要把这张牌出掉,我才能踏实下来。那时候,我很渴望天空中能有超越自然的力量统治我,管理我,当然也要护佑和加持我。我想念那些超自然的生命,渴望他们能给我启示和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