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最疯狂最大胆的梦境里,卓乐也没想过会有现在这样的场景。其实他并没有怎么样,只是一手遮住她的眼睛,在她的嘴唇上碰了一下,蜻蜓点水般一沾即走,快得让她几乎以为这是个错觉。然而残留在嘴唇上的温度以及吹拂在脸颊上的气息又明白无误地在告诉她,这不是幻觉,是事实。
她以为终此一生都不会明白的李叔叔,他、竟然、亲了自己!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卓乐反而不知所措,开始乱七八糟为他的所作所为找理由借口,一定是个误会吧,可能是因为他中毒了没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床上,不小心正好碰到了而已。从某种程度来说,卓乐基本上已经对于他绝望了,所以发生了难以置信的状况时突然害怕起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万一只是个误会怎么办?从天堂掉入地狱的滋味也不过如此,她不敢抱有任何期待了。
“你、你,怎么,我……”
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卓乐觉得自己的脑浆大概都在咕嘟咕嘟地沸腾吧。对于她的茫然不知所措,李寻欢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没有移开那只掩住她眼睛的手,反而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摸了一下。
“抱歉,先睡吧,有话我们明天再说。”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不见。卓乐觉得身上一麻,可以动了,挣扎着从床上半坐起来,屋内已经空无一人,要不是还能闻到熟悉的气息,她真的要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呆呆地抱着被子缩回床上,卓乐像是被催眠一样木然睡下,还很乖的闭上眼睛。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才大叫一声,再次从床上坐起来。
“搞什么,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跑了,我能睡得着吗!”
这又不是现代,可以把亲吻看做一个玩笑,而且对方是谁?是那个总以长辈自居,严肃得不得了的李寻欢!他会做出这种事情简直就跟上官金虹忽然不想搞阴谋林仙儿变成真纯洁少女的几率一样渺茫。然而他真的做了,刚才他亲了自己一下!
摸着嘴唇,卓乐捂着脸大脑一片空白,反复地想着,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表示安抚?啊呸,谁家有这种亲嘴打KISS表示安抚的。脑子被毒药烧坏了?不可能,寒鸦散是毒药不是春/药,而且是瑃药的话怎么可能只亲了一下而已——
等一等,最后他说什么,他说抱歉。难道他已经后悔了,懊恼了,还是他已经发现自己喜欢他,决定来个一吻告别从此一刀两断?不不不不,李寻欢又没看过偶像剧,他也没那么新潮。
卓乐的心中仿佛有几百字小猫爪子在拼命抓挠,痛苦万分地在床上滚来滚去,想得太多最后连太阳|茓都开始疼痛了。不知不觉听到外面传来鸡叫,这才发现天已经蒙蒙透出几丝曙光。
“糟糕,上官飞,我忘记了!”那个三更的约定,她早就已经甩到九霄云外。李寻欢中的毒药可怎么办。卓乐匆匆地跳下床,自己跑到厨房去胡乱找水洗漱了下,也顾不上整理身上梅菜干一样的衣服和乱糟糟的头发,脑子里想着各种补救的办法。刚一出门,差点撞到了来人的身上,抬头一看,立刻张口结舌面红耳赤,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眼睛下面都黑了,没有好好睡觉吗。”
似乎同样是才起床没多久的李寻欢,穿着一件浅蓝的衫子,头发随意地挽着,除了脸色有点苍白之外,一点都看不出快要毒发身亡的征兆。他甚至还带着点笑容,心情不错的模样。卓乐张了几下嘴,发现她好像忽然不会说话了,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些没有意义的怪音。这不能怪她,就在几个时辰前,面前的这个人才做出了几乎算是惊世骇俗的举动,现在他一脸平静不代表她就能若无其事啊。
有满腹的话想要问他,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对于昨天半夜的那一幕做何想法,难道是打算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卓乐不甘心地咬住下唇,她所认识的李寻欢,不是这种敢做不敢当的人。他更不可能会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放纵自己,卓乐知道,要是世界上真的有坐怀不乱的人,那么李寻欢一定算一个,他的自制力堪比钢铁。
“你——”
犹豫再三,即使是知道也许一开口捅破那层最后的窗户纸,他们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搞不好连普通的师生或者是长辈后辈都做不成。卓乐还是开口了。她觉得委屈又愤怒,干嘛呢,又不是她的错,既然他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情,就不要指望她会羞羞答答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随便敷衍过去。
“看你,头发也不梳好,女孩子这样可不行。”
李寻欢温柔地打断她的话,还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推着她往院子里走。
“我帮你梳头,可好。”
嘎?卓乐傻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烟消云散。一时间她有点怀疑也有点忧虑,李叔叔是不是被毒弄坏脑子啦,她怎么忽然觉得站在面前的人好陌生。
不由分说地,她被拉进屋子按在梳妆台前坐下,以为他只是说着玩儿的,没想到他真的拿起梳子慢慢地帮卓乐梳起头来。纤长有力的十指穿过她长长的黑发,抚过她的头皮,还时不时地从脖子上面绕过。卓乐如坐针毡僵硬无比,没法回头,只能茫然地从面前的铜镜中看着身后人的腰带发愣。
“小时候,我好像也帮你梳过头。没想到一转眼,十年过去,你也长成大姑娘了。”
他似乎深有感触地说,灵巧地把梳顺的头发挽在一起,卓乐不知道原来小李飞刀还会给女人梳头,手法挺熟练。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闷着不说话。
“可是在怨恨我,昨天晚上……”
没想到他竟然单刀直入了,卓乐本能地想摇头,可是头发全部被他抓在手里没法动弹,脑袋一动,随即又被他温和地板正,木梳穿过头发发出呲呲的轻响。
“那时说抱歉,是因为不该在你不能拒绝的时候做那样的事情,然而我并不觉得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