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悼会那天,人来得很多,除了荆明和汤哲的同学、同事外还来了很多没有见过面的同乡,他们在网上看到了姚汉发的“讣告”。
荆明穿着一身黑衣服,屋子的两侧放着两排花圈,正面的墙上挂有死者的放大相片。仪式开始后,荆明让朋友抬了两个大皮箱放到了汤哲的遗体旁,她慢慢地打开了箱子,里面全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还带有商标和吊牌的全新的衣服。
“汤哲,你看看,还记得这些衣服吗?这是咱们来加拿大之前去香港面试时买的,本来我以为你一个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到了加拿大怎么也能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我曾无数次想象着高大魁梧的你,穿着这些名牌西装,挽着我和孩子,走在现代化的街上。假日里,你驾车带着我们,行驶在风景如画的湖边的林荫路上,那是多么令人神往的生活呀!现在看来,那只是一个梦,一个已经永远无法实现的梦。你在这里干又脏又累的繁重的体力劳动,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些衣服放在箱子里就没动过。现在你‘休息’了,我选了一套最好的给你穿上。看到这些你一天也没穿过的衣服,我就会想起这几年你太冤了,就为你鸣不平。我们在国内好好的日子,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受罪呢?最终还搭上了你的命。我真后悔当初不应该闹着要出来,更后悔不该一直让你打工。你是积劳成疾、长期郁闷,才撒手人寰的,你走了,丢下了我和三个孩子……。”说到这儿,荆明已经泣不成声了,泪水成串地落了下来。站在旁边的几位女士,不住地用纸巾擦着眼睛。
停了片刻,荆明又指着装满衣服的两个箱子说:“这些衣服你都带走吧,不然我更觉得亏欠你,都带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它们了。希望你能在那个世界里过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不再有任何的遗憾。”荆明一边说着,一边哭着把一件件滴满她眼泪的衣服放在了丈夫的遗体旁。
“临走时,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我想回家’。来到这里已有五年多了,你一直没有回去看望过父母,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这里,这儿让你受苦受累,没有地位,甚至没有尊严。你想回到生你、养你的土地,回到父母亲人的身边,好好地睡一觉,因为在那里你才会睡得安稳。现在,我就当着朋友们的面向你保证,我再也不让你在这儿受委屈了,我要带你回家,我一定会带你回家!”荆明说着,还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丈夫的脸,好像丈夫在倾听。在场的很多人都抽泣起来,小慧更是伏在姚汉的怀里呜呜地哭着。
追悼会后的第四天,姚汉把荆明呣子四人送到了机场。荆明带着丈夫的骨灰,含泪告别了生活了五年的多伦多,不知道她将来还有没有勇气再回到这个地方来。
姚汉整理好荆明家的物品,找了辆手拉车,一点儿一点儿地把东西搬到了自己的家里。公寓管理员很同情荆明的遭遇,同意提前退房。
再遇孙东秀
一天晚上十一点多钟,快餐店已经清闲下来了,姚汉慢慢地炸着薯条,偶尔有顾客来,他就到前台去接待。
“姚汉。”
忽然飘过来一句柔美的女声,姚汉听了,先是一怔:这是谁呢?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他转身看了看身后,同事们大都下班回家了,只剩下他和管工两个人了。
“姚汉,是我。”
姚汉正在捞炸好的薯条,这次他听清了,这悦耳熟悉的女声来自前台外的厅里。他循声望去,孙东秀?没错,是孙东秀!!姚汉感到有点心跳加速,他赶快把手头的活儿做完,冲孙东秀招了招手,绕过前台,几步就来到了孙东秀的面前。孙东秀竟一时愣住了,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从孙东秀的目光中,姚汉分明感受到了她发自内心的惊喜。
“你好吗?现在做什么呢?”姚汉首先发问。
“我刚刚加完班,正好路过这里,就进来买点夜宵,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你,你几点下班?”孙东秀的声音有点发颤。
“十二点钟。”
“那我在外面的停车场等你。”
姚汉抓紧时间,比任何一天都快地做完了收尾工作。十二点一到,他就立刻换好衣服,推门走向了停车场。诺大的停车场里仅剩下几辆车了,其中一辆车的车灯亮了起来,同时响了两声喇叭,姚汉知道是孙东秀在招呼他。他走近车子,刚要打开车门,忽然愣住了:这车怎么除了比我的车新外,其它方面几乎一摸一样?
“喂,没错,进来吧。”孙东秀从车窗探出头来。
姚汉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奇怪吧?我的车怎么会和你的车差不多?我就是照你的车样子选的,因为我忘不了那辆车曾经给我的很多帮助。”孙东秀说着,动情地抓住了姚汉的手。
片刻沉寂,孙东秀话里的含义已经通过握着的手,向姚汉传递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在快餐店干呢?为什么不找专业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