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吉的葬礼是第三天举行的,几天来蕾秋一直靠镇定剂活着,偶尔清醒的时候,双眼也像死了一样无神。没人试图安慰别人,因为他们都知道什么话都安慰不了自己,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死去了一部分,无可替代的一部分。葬礼当天晚上,路易斯强打起精神哄艾莉睡觉,艾莉睡着后他又去看蕾秋,服药后的蕾秋已经睡熟,她身上正蹲着乔奇。乔奇闪光的眼睛冒火一样盯着路易斯,路易斯沉声喝道:“滚开,魔鬼!”乔奇怪叫一声跑了出去。这都是自己的错,自己没有看好盖吉,路易斯瘫倒在餐厅的椅子上,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死人。门被轻轻地敲响,路易斯没有应声,杰克自己进来了,杰克也已经几天没有说话了,他低着头不敢瞧路易斯,但最后终于还是他先说话了:“你最好别动那个念头!”路易斯说:“我只想去睡觉。”杰克快步走上前来,大声说:“你想把盖吉埋在那儿,别跟我说你没动过那个念头!”路易斯低下头小声说:“你说什么呀?”杰克脸上的肌肉一阵颤抖,他的声音也在发颤:“我上回跟你说从来没把死人埋在那里过,那是谎话,其实那里曾经埋过一个人……”路易斯猛地抬起头来,瞪着惊恐的眼睛死死地看着杰克那副魂不附体的样子。“你现在想的事以前曾经有人干过,”杰克声音颤得更厉害了,他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继续说:“那是二战后期,一个叫提米·贝特门的当地小伙子被人杀了,他爸爸把他的尸体埋在那里。”“后来呢?”路易斯焦急地问。杰克看着路易斯的眼睛,沉声说:“有时反而是死了更好!你知道吗?回来的那个人虽然外表没什么变化,也还记得认识的人,但他决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因为住在宠物公墓那边的根本就不是人类。”杰克吸了一口气,颤抖着说:“回来后的提米吃了几个小孩!那时我还是年青人,我和几个朋友一起放火烧死了他,我们想救他爸爸来着,但提米在火堆里掐住了他爸爸,哭喊着:‘爸爸,我讨厌活着,我讨厌活着!’直到今天我还能回想起他那邪恶的表情和声音,他的眼神很古怪,很古怪。”杰克停止了说话,他的眼睛突然湿润了,他的嘴角拼命地抽搐,最后竟哭出声来:“这几天我比你还难受,路易斯,是我的错,你知道吗?盖吉的死是因为我的错,是我把你引到那儿去的,它们……也许是它们害死的盖吉……它们想让你把盖吉埋在那里,是它们干的……路易斯,听我说,你一定不要按照它们的想法去干,不要啊!有时死是更好的事情,那块土地很邪门,印第安人知道,他们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在那儿埋人了,路易斯,远离那儿,太邪门了……”
一家人被悲恸折磨着,就像生活在无尽的地狱里,路易斯决定让蕾秋和艾莉两人回芝加哥的娘家去住一段日子,他处理完几件事就过去。蕾秋和艾莉走后,路易斯一个人孤独地来到盖吉的墓前,这么多天来路易斯一次也没哭过,但今天,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积蓄多日的泪水终于一涌而出,“盖吉,你知道吗?你的死是一个错误……不应该这样的,一个可怕的错误……”“医生,你不记得我说的话了!那块土地是酸的,活人不应该去的!”路易斯回过头,泪光中看见自己医治的那个死人正站在不远的一个坟墓前看着自己,路易斯哽咽着说:“不!……我只是改正一个错误,只是改一下……”他停住了,哭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他才又继续说:“如果盖吉和那个提米一样,我就……我就再埋了他……蕾秋和艾莉不会知道的,我要试一下,一定要试一下……”
蕾秋和艾莉母女俩在芝加哥的日子并不好过,她们整天生活在噩梦之中,不约而同地担心路易斯的安危。晚上的时候,蕾秋路过姐姐洁达曾经住过的房间,她突然听到房间里有什么响动,像是儿时听到姐姐在里面痉挛的声音。蕾秋颤抖的手推开了房门,黑暗中什么人都没有!突然,床上坐起来一个人,是洁达!洁达古怪地笑着,嘶哑的声音神经质地说:“蕾秋,这回我和盖吉一同回来,你跑不掉了!哈哈……”洁达恶毒地笑着。蕾秋一下子跌倒在地,童年时的梦魇又一次把她击倒……出事了!蕾秋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有这种感觉,但一定出事了!她疯狂地往家里拨电话,没人接听,“路易斯,快拿起电话吧!你去哪里了?”蕾秋听着电话里的空洞的无人应答声,焦急地自语。依旧没有人!蕾秋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给杰克打了一个电话,但杰克在那头也大吃一惊,忙说路易斯并没有在自己家,并说自己这就去找他。蕾秋说:“不必了,我马上赶飞机回去!”
杰克知道出事了,路易斯到底还是干了,每个人都会陷入到危险之中的,“不,蕾秋,你千万别回来——”杰克对着电话大喊,但没有用了,那边的蕾秋已经挂了电话。“老家伙,你又惹祸啦!”杰克喃喃自语,他开门走出房子,看着对面路易斯家黑漆漆的,没开一盏灯。杰克搬了把椅子坐在黑暗的夜空下,等待着路易斯回家,“这是在请魔鬼回家,路易斯,我一定要阻止你!”杰克自言自语。
杰克不知道的是,这时路易斯已经穿过宠物公墓,正走向那扇残破的铁栅栏。暗夜中的密林一丝光亮都没有,路易斯跌跌撞撞地在一片漆黑中跋涉,他把盖吉已经冰冷的尸体紧紧搂在怀里,毫不迟疑地穿过了铁栅栏。“我不会回头的!盖吉,你一定要回来,回到爸爸妈妈身边!”路易斯紧咬牙关,令人心碎地低声祈祷。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