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菲用存了几个月的钱买了一部佳能的单反,售货小姐各种夸赞,还说这款单反能够拍摄到月球表面,于是她毫不犹豫就掏钱买下来了,没准心想没准有一天拍到了吴刚和嫦娥在月宫荡秋千不是就赚到了,买了单反的第二个月的一天晚上,她正在宿舍练吉他,舍友听到楼下有人表白,呼啦啦全部都跑到楼下看热闹。
这个学校什么都新奇,唯独表白如家常便饭,时不时都得来一个宝马香车赠美人,又或者在操场放焰火,捧着鲜花,在万众瞩目之下接受祝福,不过任菲的姐姐一个劲地吐槽这些事能办成都是因为学校的保安不负责,在姐姐的学校圈在地上的爱心型的蜡烛还没点全呢,保安大叔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端着一盆水就把泛着爱心的烛火给灭了,又把那些看热闹的同学像赶苍蝇一样驱逐了,“大晚上的,闹腾什么,都给我回去睡觉。”
其实赶走观众这一行为倒是多此一举,没有好戏看谁还会留在原地,他只要趾高气扬地吼两句“他妈的,以后你们再敢这么高调地示爱,就是这个下场。”然后扬长而去,下次肯定没人会再这么做的。
不过她们学校的倒是真厉害,有一次实在是太轰动了,连省日报都登出来了,一整栋楼全部的宿舍配合那个男生,用灯给摆出“i love you”的字形,许多凑热闹的人拿着手机相机各种拍,只是任菲挤在人群中多嘴地说了一句,“这么有经验的样子,可不像是第一次呀!”当时旁边太吵,她的分贝就高了一点儿,然而身边的舍友却惊恐地退了几步,她正疑惑,四周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大家都齐刷刷地看过来,目光像刀片一样刮着她的脸,她缩了缩脖子,看到被表白的女生脸色不怎么好看,然后这事就这么吹了。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去凑热闹了,舍友也不带她去凑热闹。以后的日子只能和这次一样趴在阳台上看看就算过瘾了,身子往外探时恰好一抹幽凉的光撒在她的脸上,抬头一看,一轮圆月就那样闯入了视线之内,在墨蓝的夜空中高高地悬挂着,夜有些微凉。
她心中一动连忙提着单反跑到学校的望月台去拍照,c大是省内有名的百年老校,人才辈出不说,就是这些小小的人文景观都美的不行,这望月台,单独建在学校边界的高处,边上便是流经此处的江,任菲站在在空旷的台上,橙黄的月色勾勒不出边上溪流的光泽,只能隐约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她有些神经过敏,一些场景总是能够让她突然林黛玉附体,心情不由自主地低落。令人庆幸的是售货小姐果然没有骗人,拍出来的效果跟画出来的一样唯美,仿佛那轮圆月就是挂在树梢上的,她的心情也变好了。
正喜滋滋地一边翻照片一边走路时,冷不防就撞到人了,抬头看到了两个背着吉他的男生,撞到她的男生不住地点头道歉,她却挥了挥手十分兴奋地问:“没事没事,你们背着的是吉他吧?那你们就会弹吉他咯,你们学吉他有多久了,会天空之城吗?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弹一遍给我听呢?你放心,我不是骗子,我是新闻系大二的……”对方却一脸呆住,眼前的小姑娘扎着高高的马尾,墨色的瞳孔灼灼生辉,似乎都能发出光来,露出洁白的一排小牙齿,精力实在是充沛,一只手拿着相机,另一只也没空下来,指着自己身后的吉他叽叽呱呱地说了不停。
说到一半时,她突然停了下来,用鼻子用力的嗅了嗅,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高出她一个头不止,高高的鼻梁两端是通红的双眼,在灯光下折射出棕色的光芒,她一边向后退一边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是不是喝酒了”。转身拔腿就要跑,她可不想招惹酒鬼,虽然是在学校,可是这里是偏僻的角落,指不定被两个喝醉的人先奸后杀,再抛尸到江边,兴许都不会被发现。可是对方却从后面拽着自己衣服的领子,硬是把她给拉回原地,他眯着狭长的双眼,笑得像只狐狸 “小学妹,天空之城是嘛,来来来,这个简单,学长教你,就当是不小心撞到你赔罪吧”。说着很是热情地把她拽到道旁一ρi股就坐下去了。
她僵硬地坐在他的身边,背挺得很直,跟着学长的另外一个男生也随着他们坐下,好像有点儿困了,靠着一旁的树干就开始打盹,树上的知了叫得很大声,还有一些小虫子在灯下飞来飞去,她抬头呆呆地看着,心想,这如果是焰火,它们早就被火烧死了,怎么会有这么傻的虫子,她不会知道自己也是这样的傻气,明知是自焚依旧义无反顾地往里跳,一只手指修长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那双手实在是漂亮,十分干净又修长,她忍了很久才把即将要脱口而出的“你的手真漂亮”这句话重新咽下去。
“你在想什么呢?”他说话字正腔圆, ...
(标准的北方腔,空气中还有淡淡的酒精味,在夜里闻起来有种奇异的感觉,他已经把吉他从包里拿出来了,问:“你学吉他多久了?”
听他说完话,心里就没那么紧张了,她放松下来,认真地想了很久,然后说:“4天零8个小时。”
“哟!才这么几天你就开始学这么难的曲子啦?”他终于又笑了出来。
“整天练爬格子多无聊,得适当的来一点儿旋律呀,再说这首曲不是有简谱吗?”她也笑起来,挺起胸膛像是为自己的聪明而感到骄傲一般。他却牵起她的手,细细的看,不过一会儿他就放下了,但是任菲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子,就快要烧起来了,一双眼睛乌溜溜地四处瞎看,而他却很淡定地说:“是挺用功的,才不到五天的时间手指已经磨出血泡了。”然后他看了一眼她又继续说:“天空之城有一段的旋律比较快,你得先练好基本功,跟着拍子走,我先弹一遍给你听……”
卫扬修长的十指忽慢忽快,在琴弦上轻巧地移动,声音便似水流般摊开来,任菲听了渐渐入了神,怎样才能把这首曲子弹得这样炉火纯青,如此生动呢?
末了,他把手按在琴弦上止音问:“小学妹,你叫什么名字?”
“任菲,任性的任,芳菲的菲。我是新闻系大二的学生。”说完又咧嘴笑了,明晃晃的笑容。
这时靠在一旁睡觉的那个人突然醒了,嘿嘿地笑了两声,然后说“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叫你小任?”
“可以呀,叫什么都行。”后来她才懊恼自己答应得太快了,什么小任,听起来不就是小人儿了吗?不过说出去的话就不能改口了,只好继续问:“你们也介绍一下自己咯。”
“我叫江堃,大家都叫我阿堃。”睡着了的那个男生先说话。
“卫扬,医学系大三的,你应该叫我们学长。”他一脸得意的说。
“学长好。”她倒是中规中矩甜甜地叫了一声,可是看上去他的脸色并不佳,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后来他告诉她,她有着浓浓的南方腔,听上去软软的,说学长时,像在说学讲,好似有一只小手在他心窝里面挠痒痒。可是多年以后她已经能够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走遍大江南北,没有人说她是南方人,她没想过什么都会变,就算曾经以为能够地老天荒的爱情。
任菲大学毕业后在一家报社工作,在一次采访中遇到了大学时期的初恋卫扬,那个白衣飘飘的男子的再次出现,把她早已忘却的痛苦毫不留情地挖掘出来,而一直都把爱藏在心里的中德混血儿秦洛是否能修成正果
回忆如潮水涌来 半冷茶色
( 秦洛开车送任菲回去,一路上她几乎没有说话,双眼盯着窗外看,有些失神,连到了公寓楼下她也没有反应,秦洛俯身帮她解了安全带,柔声说:“到了,你上去吧,晚安。”
他在她的额间印下一枚亲吻,任菲这才抬头,眼里有些迷惘,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机械地点头,失魂落魄地上了楼,在门口往回看时,秦洛已经下了车,站在路灯下向她微笑。任菲突然觉得自己对不起秦洛,她对于秦洛没有爱情,他的心里也明白,却情愿这样和行尸走肉的任菲在一起。
她洗完澡后出来,头发半干,湿哒哒的披在肩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轻声叹了一口气,自己竟没有关灯的勇气。黑暗中,一个人呆着实在太孤独又太可怜,于是就那样让灯开了一整夜,蜷缩在沙发上,瞪着杏眼眼到天明还是没有睡意。
他在楼下的车上等了很久,看着楼上还未灭的灯,闭上眼睛座椅上还残留着她发丝的幽香,直到天亮才离去,他是知道的,其实她还没有忘了他。
晚上没有睡好,身子就像散了架一样,又似泡在水里,一边浮浮沉沉一边酸痛得不成样子,任菲顶着一对熊猫眼去上班,刚踏进办公室就被主编叫到编辑室去。
做记者这一行业,不怕条件艰苦,外在的压力都还是能够忍受的,最可怕的其实是顶头上司,那张一日千变的脸,忽冷忽热,能把底下心脏不好的人活生生地给吓死。总是半夜打电话来让她跑新闻,要么就是让她改稿子,以至于半夜里听到邻居的电话响了都让人心悸不已,把员工折腾成这样也实非易事。去年带的几个实习生写的稿子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啊,一千字左右的新闻稿到最后恐怕只有几十个字能用,改得面目全非,改完看一下时间已经凌晨四五点了,累得跟狗似的,直接就往后面的地板上躺去,随便眯一两个钟头又要去上班了。她想过要换工作,因为她有个不好的习惯,改稿子写稿子的时候喜欢挠头发,任菲想也许还没40就已经秃顶了。
她刚一ρi股坐下去,一叠材料就那样“啪”的一声甩在在她面前的桌上,这样暴力的行为是主编最爱的动作。
“这是下个月的月刊要采访的人物,小梅这个月休假度蜜月去了,现在你暂时来负责这一块,看一下资料,你先准备一下,采访初稿后天给我。”主编依旧是变化着各种表情,不变着语气一口气说完这一段话。每月月刊要采访的人都是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偶尔也出现巾帼不让须眉的角色,这种的采访是个人人都想接下来的肥差。她想想就美,立马把头点得像拨浪鼓一样,“好呀好呀。”
可当她随手翻了桌上的材料后,顿时就呆了,体内的萎靡之气散去,被寒冷的气息一点点包裹起来。她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与他相见,也没想要与他再有任何交集,只是宿命是如何都躲不掉的。那一张占据了整张a4纸三分之二的男子,眉眼清瘦,笑容停滞在微微勾起的唇角。图片的下方赫然写着“卫扬”。
他的出现,让她早已死去的青春渐渐复燃,那些被尘埃附着的记忆开始苏醒,不过唤起的除了美好之外,更多的是痛不欲生的过往。
半路劫下卫扬和阿堃的几天后,任菲顶着烈日,在路上艰难前行,走着走着突然就被树上掉下来的芒果砸到了头,她愤愤不平地捡起熟了一半的果实,正想对着那棵芒果树教育一番,抬头就看到了卫扬和阿堃,任菲早已经忘了他们的名字,只是拿着手中的芒果,使劲地在半空中挥舞着,“嘿……嘿……”
卫扬走从她身边经过,顺便笑容可掬地说了句“我们不买芒果。”
她的表情一滞,“你才是卖芒果的!”滴溜溜地眼珠转了一圈,鬼主意就来了,“喂,我问你们,前天晚上你们是不是喝醉了?”
两个相视一眼,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女生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么突兀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却只好如实回答,“是喝酒了。”这样的回答还是很谨慎的。
可是他谨慎,不代表任菲没有空子可钻,任菲垂下眼睑可怜兮兮的样子,“那天晚上你们喝得醉醺醺的,刚好我走在路上,你们见了,估计是把我当成你们认识的人了,硬是让我请客。”她眉头微皱,显得有些心疼那些钱。
卫扬开口“姑娘……”
“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还什么姑娘女侠的,我比你们低一届,叫我学妹就可以了。”她的态度来了大转换,露齿一笑,仔细一看,有两颗小虎牙,眯起眼睛笑起来,有些狡黠,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我…。。”
“没什么你你你我我我的,你叫卫扬,他叫阿堃对吧,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前天那样叫来叫去的我早就清楚了,你们该不会怀疑我是骗子吧?我还差点以为你们是骗子呢,幸好今天在这儿看见你们了。ww那顿饭钱也不会让你们还的,只是你们那天背着吉他,我想以后你们能抽空教我练练吉他也就算了,就当是见面礼?”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把眼前的两个大汉吓得目瞪口呆的。卫扬本来想说自己好像记起前天发生什么了,可是听她得如此逼真就有了兴致,那就来个将错就错。
“那可不行啊学妹,你都这么说了,我总得还你这一恩情了,来,我请你吃刨冰去。”
她眯起眼睛看着热辣辣的太阳,想了一会儿就点头,有吃的哪能放过。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你们系的女生多吗?”
“不多,女生想学医的都当护士去了,医生这么崇高的行业适合男生,白衣飘飘的,一个眼神就能俘虏一片芳心呐!”
看不出来他还挺能聊,“学长,你当初就是怀着这个崇高的信念选的专业吗?”
“切,你也太小瞧我了,”他一个白眼过后,露出了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就凭哥哥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容貌,到哪个专业,穿哪件衣服不帅呢?”
“阿堃学长,你怎么都不说话呢?”她看这个叫卫扬的那么能掰,立即转向一旁默默吃着刨冰的江堃。
他憨笑:“大哥泡妞时我都扮演隐形人。”任菲想起前天晚上,难道那天他也是故意睡着的吗?
卫扬听后笑得更欢了,把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哈哈,果然够哥们,以后你泡妞时我绝对不抢你风头。”
任菲眯起眼认真打量江堃,浓浓的眉,虽然清秀,看起来却有一种憨憨的感觉,掐指一算,这百分百是个重情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