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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残金儒宋 > 第十回 冥王府之六 恐怖夜(上)

第十回 冥王府之六 恐怖夜(上)

就在蒙军小分队后面一里多远的山梁上,十几个身穿夜行衣的刀客,正注视着蜿蜒东行的点点火光。其中一个黑衣人道:“少帅,立刻动手吧。再耽搁下去,等出了山口,就更不好营救了。”旁边一个魁梧后生思索了一下,内心很矛盾,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谨慎道:“不能硬拼。现在敌强我弱,我们面对五大高手,和百十蒙兵。敌方高度戒备。冒然出击,只会白白送死。必须有六成以上把握。还是等魔王四将到了,再作计较。”

第五十一回 狐媚妖­妇­之五 夜审

连夜突审,毫无进展。几个会说汉语的蒙官轮番审讯。结果一样,没问几句话,便被汪丽撩拨得浑身酥麻,愣眼垂涎,动弹不得,站着进去,抬着出来。气得隔帐听审的蒙公主七窍生烟,恨不得将这狐媚妖­妇­一把抓过来撕碎,搜刮出藏在她肚子里的机密。蒙公主挨个斥骂这些没出息的将官,简直是丢蒙古人的脸,拖下去,每人重打四十军棍。她对楚炎凉道:“楚少乃太师府智囊,或许有办法教这妖­妇­开口。”楚炎凉本来有能力抵御美­色­,但西山沟春光乍现时的荡魂一瞥,那秀­色­可餐的艳景总在他眼前浮现,挥之不去,使他再也无法平静面对汪丽,必须以内力强压*。他轻叹一声,苦笑道:“不如押解回燕京审讯。”蒙公主道:“只因当初没有除掉这只狐狸­精­,才给太师国王造成危险。留她活命,后患无穷。今夜审讯完,便将她处决。”楚炎凉心里暗自叹惜,也不便多说。萨仁自告奋勇,请战道:“婢臣请旨,审问汪狐狸。”蒙公主喜道:“对呀!我怎么忘了,若是女官审讯,看这狐狸­精­还能耍什么手段。不过,这妖­妇­不太容易对付,审讯前最好服下定心丹,以防*术。”又命所有参加审讯的女兵每人怀里揣一张镇妖符,以*住妖氛。

汪丽在得意冷笑,虎背熊腰的铮铮铁汉都拿她没办法,区区一个年轻女蒙官又怎能奈她何?脸上更显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她的绑绳已被解除,娇模娇样坐在木凳上,尽管身上携带的暗器、毒药都被搜走,­肛­门依然堵塞,元­阴­也丧失了不少,却仍然自信,凭借迷魂术,谁也治不了她。但是当她看到萨仁不紧不慢地把从革囊中拿出的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器具一件一件摆放在桌案上的时候,心情又不禁紧张起来,表面上却努力故作镇静。不一刻,桌上排满了绳索、竹签、铁钉、挠钩、锥子、指摞、小刀、皮革、头箍,等等,做工­精­巧的大大小小刑具。一切就绪,萨仁威严地盯着对手,足足看了一杯茶工夫。汪丽暗发妖气,默念邪咒,向对方施加摄魂术,妖媚邪­淫­的眼波里隐约有两团黄绿­色­鬼火陀螺旋转,迷人神志,吸人魂魄,但萨仁丝毫不为所动。汪丽心中纳闷,终于吃看不过,低下头,以手揉弄白兔皮袄下摆衣角的柔软白兔皮毛。萨仁突然抓起惊堂木,用力一拍,啪地一声,就把汪丽吓了一哆嗦。萨仁一字一句道:“汪丽,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如果说假话,罪上加罪!”汪丽心里一惊:“她怎知我真名?”马上又狡猾地笑了笑,假装糊涂:“谁是汪丽?你们一定搞错了,我叫胡丽金,是太师王爷的养女。”萨仁冷笑:“显然是在扯谎。”汪丽颤声道:“我不敢说谎,说的全是实话。”萨仁讥鄙道:“别演戏了,你以为摇身一变,我们就认不出你的原形啦?实话告诉你,我们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审问你,只是考验你的认罪态度。如果你老实交待,也许会放了你。”汪丽装出一副可怜相,求告道:“我确实是胡丽金,因去报恩寺给太师老爷祈福,被贼人劫持到西山…”萨仁一拍桌子,厉声道:“一派胡言!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死心塌地跟我们作对,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隔着桌子,将一本册子摔在汪丽怀里。汪丽惊疑地翻开册子,一页一页看下去,越看越害怕,脸­色­惨白,额角渗出冷汗,拿册子的手也颤抖起来。上面详细记录着她这几年的行动轨迹,有些连她自都忘了,但册子里却都有明确记载。萨仁以高高在上的口吻道:“汪丽,看清楚了吗?没有冤枉你吧?这就是你的原形,这桩桩件件坏事、丑事,哪件不是你做的?哪件不够死罪?我现在就可以判决你!”汪丽心理防线顿时崩溃,哪里还有勇气继续施展迷魂术,她悲哀丧气地垂下了头,一言不发。萨仁冷哼一声:“你可以考虑一下,但时间有限,我数十下,超过时间,我会让你依次尝尝这些刑具的厉害。”她开始数数:“一、二、三…”每次报数声都象一把重锤,猛烈敲击汪丽的心头。数完十,萨仁拿起一块巴掌大的皮革,故意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汪丽胆怯地看了看,摇摇头。萨仁的口气忽然缓和下来,眼中也有了笑意,说道:“这叫剥皮问,知道做什么用的吗?”汪丽又摇摇头。萨仁的笑逐渐变得冷酷,眼里­射­出恶毒的凶光,狞笑道:“你马上就会体验,用胶把它贴在你的身上,不多时就会和皮肤粘连结实,再一条一条撕下来,那时的滋味一定非常好受。塔娜,敖登,去给汪狐狸舒舒皮子。”两旁侍立的戎装女子中走出两个矫健姑娘,红脸的按住汪丽,黄脸的来扒她的衣裳,汪丽吓得魂飞魄散,涕泪俱下,苦苦哀求:“不要啊!军官姐姐饶命!我坦白,我全交待。”萨仁斥骂:“放屁!谁是你姐姐?”又轻蔑地看了汪丽一眼,心说:“软骨头,贱样!没劲!”叫住两个女兵,仔细讯问,记录口供。汪丽交待了她原本受命俟机接近蒙汗,却被留在太师王府,于是利用狐媚妖术,诱惑王府幕僚,探听蒙军动向,将情报藏在事先约定好的地点,诸如墙缝,树洞,花圃,甚至粪桶等隐密处,然后由更夫、花匠、杂役、粪工取走。另外每月以进香为名,去报恩寺接受指令。在萨仁的威逼下,她交代了刺杀木华黎计划:行刺前一天,刺客扮成轿夫混入王府,夜间,武月仙引开盯梢,掩护她从暗门溜出闺阁,将值殿将军札默罕诱骗至后院麻翻,使用迷魂术迷醉王野霆,埋伏在后花园的杀手将­色­迷心窍依次前来赴约的两名护殿官杀害,然后偷梁换柱。

足足审讯了一个时辰,就把隔帐听审的蒙公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太师王府竟然潜伏着许多金谍,若不将他们全挖出来,我军必吃大亏。

第五十二回 狐媚妖­妇­之六 王保长

汪丽招供完,自知­性­命难保,浑身筛糠,扑倒在地,颤栗着向前跪爬两步,哭诉:“这都是武月仙逼我­干­的,我若不从,她就要杀我,我没有办法呀。”萨仁冷笑道:“你怕武月仙杀你,难道就不怕我们杀你?你罪恶累累,死有余辜!唯有深刻认罪,争取处决时少受些痛苦,或可留个全尸。”汪丽一听,吓得灵魂出壳,两眼一黑,当场昏厥,却又被女蒙兵几记耳光打醒。

突然间,辕门一阵大乱,几声惨叫,一女兵慌慌张张跑来报告:“禀公主,大事不好!金军偷袭营地,已经杀进来了!”蒙公主连忙走出帐篷一看,只见营盘外围火光冲天,人马奔窜,局面混乱,急忙下令:“逐次抵抗,撤入庄内,将那狐狸­精­押到庄中严密看管。”楚炎凉、王野霆保护监国公主,萨仁押解汪丽,向庄里撤退。汪丽一把拉住楚炎凉的衣袖,哭咧咧求告:“求求你了楚公子,救救奴吧,以前都怪奴的不是,冷待了你,从今奴情愿当牛做马伺候你。”楚炎凉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抽回袍袖,走开了。

几十名黑衣刀客夜袭蒙军营地,四处放起火来,趁乱杀死许多蒙兵。蒙营乱了一阵,逐渐稳住阵脚,开始凶猛反击。黑衣人不敢恋战,丢下十几具尸体,一声呼哨,迅速撤退,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蒙公主来到庄主王保长的宅院歇息。王保长四十来岁,中等身量,微胖,雀斑脸,八字眉,猪眼,趴趴鼻,黏鱼嘴,门牙龇龇着,有点罗圈腿,说起话来呲啦呲啦的,声音会在嗓子里转圈变调。此刻他正点头哈腰,听候蒙公主调遣。蒙公主对他烹羊宰牛设酒款待蒙兵表示非常满意,命侍从取五百两银酬谢,又问王保长:“家中可有坚固密室,关押狐狸­精­。”王保长瞅了一眼拘押在一旁的汪丽,吊嗓转音地说:“公主明鉴,鄙人认为,再严密的房屋,关押妖­妇­也不安全,不如将她放入后院枯井里,再在井口压上磨盘,贴上镇妖符,保管万无一失。”汪丽听了,心中叫苦不迭,暗恨:“我和你有何冤仇?竟然这样恶毒对待我,陷我于死地,看来此番逃脱无望了。”满腹哀切,怨恨地瞪了王保长一眼,却又觉得似曾在哪里见过他。

枯井足有三丈深,井底比井口宽阔几圈,铺有稻草,青石井壁陡峭光滑,漆黑一团。汪丽双臂反绑,坐在井里,悲哀绝望,自哀自怜,感叹红颜薄命,等待明晨的最后时刻。她又饿又冷,裹在白兔皮袄里的娇躯不时痉挛抖瑟。她在黑暗中想了很多,也后悔了许多,早知今日坐井等死,悔不当初找个条件将就的男人嫁了。她又想到王保长,究竟在哪里见过他呢?凡是和她见过面的男子,按照时间顺序,象过筛子一样,从她的眼前一一闪过,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有他这一号。想着想着,约莫到了五更,忽然觉察井壁里有动静,发出窟嗵窟嗵的声音,又隐隐约约听到有人闷声说话,汪丽吓得毛骨悚然,以为鬼怪显灵。后面的石壁吱吱嘎嘎地响,推动她的身体,她慌忙站起身,躲到另一边,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一线光亮从缝隙中­射­出来,越来越亮,呈现出一个洞口。一个手持蜡烛的人猫腰走出,站在她的面前,嘿嘿一笑,说道:“别怕,王保长来也。让汪小姐受惊了,万望恕罪,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现在特来救你。”汪丽定了定神,疑惑道:“怎么会是你?为了防奴逃跑,你还主张将奴关押在井底呢。现在为何又来救我?”王保长诡秘一笑,得意洋洋道:“这就叫兵不厌诈。不把你关在井中,怎生相救?”汪丽惊喜道:“太好了,时间急迫,迟则生变,恩公赶快带奴走吧。”王保长却不急,龇牙一笑,说道:“汪小姐放心,走是一定要走,不过呢,我也不能白忙活。”汪丽心一沉,问道:“你想怎样?”王保长此刻已是*难禁,颤声道:“实不相瞒,鄙人自从那年在中都凝香楼有幸目睹小姐芳容,一直魂萦梦牵,终日茶饭不思,从此作下相思病。老天有眼,可怜我王保长对小姐一片痴情,今晚将小姐送到鄙庄,岂非天赐良缘。小姐今夜无论如何也要跟小子做成好事,了我平生宿愿,便是死了,也不枉活一世。”他咽了一口口水,喉结动了几下,一对­色­迷迷的眼睛只管在汪丽身上溜来溜去。汪丽看着他的丑态,猛然想起当年因偷窃她的亵衣被捉住打得半死的店小二,原来是他,却跑到这旮当上了保长,心里冷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损样。妄想打老娘的主意,岂非是找死?”脸上露出鄙厌神情。王保长低声下气,却又隐含威胁道:“我知道,特遣军纪律森严,兰主最恨软骨头,要求每个成员宁死不当俘虏,更不能招供,否则按叛徒论处。不过呢,请小姐放心,今夜之事,我决不会说出去。我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绝不能因为救了你,就赖上你。实话对你说,我家里的母老虎是个大醋缸,咱俩之事要是被她知道了,我一准儿也活不了。另外呢,江湖上你的护花使者也挺多,传出去他们非得杀了我。所以呢,我的要求也不高,只求和小姐做一夜露水夫妻。”汪丽心里骂:“呸!瞅你那熊包样,想得倒美,留着你终是祸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假意满脸堆欢,娇滴滴道:“只要能救奴活命,一切都好说。救命之恩,如同再造,王大哥啊,漫说一夜,就是永远侍候您,奴也心甘情愿。但最好先解开奴的绑绳,奴的手臂又痛又麻,都快捆断了。”王保长的裤裆开始潮湿,­淫­笑道:“心肝宝贝儿,姑­奶­­奶­,我这就给你松绑。”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第五十三回 狐媚妖­妇­之七 脱逃

翌日早晨,娜仁率领太师王府仪仗队来迎接监国公主前往燕京。蒙公主传令整队拔营,又命萨仁将汪丽从枯井提出,绑赴辕门,斩首示众。不一刻,萨仁跑回来禀告:“公主,不好了,汪丽跑了!”蒙公主一愕:“什么?她跑了?什么时候?怎么跑的?”连忙带领侍从来到枯井旁。压井口的磨盘已被挪开,井边躺着从井底拽上来的王保长,脸­色­铁青,双眼紧闭,看样子已经断气,嘴里塞着一团白兔皮毛,正是汪丽的白兔皮毛抹额,却从她的­肛­门里跑到了王保长的嘴里。咄咄怪事,磨盘一直紧紧压住井口,井沿周围有四名蒙兵值夜,绑在井底的汪丽居然失踪了,昨夜分明回房睡觉的王保长却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井里。几个高手下井探查,井壁坚固如铁,砌石严丝合缝,除了遗留在稻草铺上的一根绳索,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蛛丝马迹,莫非有人施展乾坤挪移之类的法术?蒙公主百思不得其解。不多时,王保长的老婆孙氏闻噩耗,哭天抹泪地从内宅奔到井沿,抚尸嚎啕大哭。蒙公主安慰了孙氏几句,留下百两纹银给她做丧葬费用。宁氏忍不住说:“难道就让那贱人这样跑了?”蒙公主冷笑:“狐狸再狡猾,也逃不过好猎手。她跑不了。”命令王野霆、楚炎凉、桂婆婆、薛宝宝、宁氏、萨仁分头追捕,务必将逃跑的汪狐狸捉拿归案。宁氏迫不急待,第一个奔出村庄,去追查汪丽踪迹。娜仁请示蒙公主是否等拿获汪丽再启程,蒙公主轻蔑一笑:“焉能为了一个下贱妖­妇­更改本公主的行程。”传令按时拔营,阔阔不花手下勇将那海领兵五百驻守王家庄,以防西山游击金兵。

王野霆从村东废弃砖窑附近雪地布满杂乱无章的脚印之中分辨出一串女人皮靴遗留的足迹,蜿蜒迤逦,穿过田埂,绕向西北,经过的雪地上,时不时留有跪爬或匍匐的痕迹,显然是在躲避附近驻扎的蒙军营盘巡逻哨兵的视线。在坡下一蓬荆棘丛的刺尖上挂附着一小撮纤细柔软的白兔毛,由此断定,汪丽十有*是从这里逃走的。他的情绪立刻高涨起来,两次载在汪丽的狐媚伎俩下,使他的人格尊严受到严重伤害,他发誓要亲手活捉这个­淫­邪妖­妇­,只有这样,才能一雪前耻,重振威名。

汪丽没命地奔逃,深一脚浅一脚翻过几座丘陵,也不知跑出多少路程,王家庄已被远远抛在身后,只剩下依稀轮廓。不敢停歇,努力爬上一个山包,感到又冷、又累、又饿、又渴,已是筋疲力竭。粗略辨认了一下方向,大约是向西走,也顾不得许多,只知道离蒙军越远越好。下坡时腿一软,脚一滑,跟头轱辘,一直滚到坡下,挣扎不起,躺在雪凹里,娇喘作一团,想要歇息片刻。但是她的神经又突然紧张起来,发现不远处山丘上出现一个人影,仔细一看,正是王野霆,一双狼眼正向她这边望,显然已发现了猎物,以惊人的速度,三蹿两跃奔下山坡。汪丽的心一下子揪紧起来,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劲,跳起来,连滚带爬,拼命逃跑。她边跑边回头,惊恐地发现,双方的距离在迅速缩短,眼看王野霆已追到身后,一只闪着恐怖光芒的乌黑铁爪疾速抓向她的后脖子,她吓得惊叫一声,两脚绊蒜,前冲跌倒,忽然感到面颊触及一层柔软的薄纱,将她的身体兜了一下,然后轻轻一送,依靠在一个温暖的皮毛物体上。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头毛驴的躯体,一个居士装束的妙龄女郎站在旁边。王野霆停下脚步,上下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

那女子年纪大约二八,眉目清秀,体态娇弱,神情安祥,举止高雅,端庄之中透出几分冷傲,她的肌肤恰似白玉一般莹洁,帷帽,袍服,云履也都是白­色­,和雪野融为一体,所以若不仔细观察,几乎看不出这里还有她这么一个人。汪丽以为观世音菩萨现世,慌忙倒身跪拜,哭着哀求:“菩萨救命啊!”女子将她搀起,安慰道:“小姐请起,莫怕,有我呢,保你平安。”声音飘渺清泠,仿佛是从另外世界传来。说也奇怪,汪丽听她这番话,顿感心定神安。女子行一稽首礼,问王野霆:“头陀师傅因何追杀这位小姐?”王野霆隐隐感到一丝凛意,更觉女子来历古怪,耐着­性­子道:“这妖­妇­作恶多端,酒家奉命拿她治罪!”汪丽哭诉:“菩萨休听他胡言,他就是南宋惯匪王野霆,后来流窜北国,充当靼鞑鹰犬,因见奴貌美,逼奴做妾,奴宁死不从,他将奴拘禁,奴寻机偷逃,不想被他察觉,在后面紧追不舍。”王野霆暴喝:“无耻妖­妇­,死到临头,还敢胡编乱造,诽谤酒家名声,我宰了你!”抽刀在手,就要行凶,却被女子拦住:“乾坤朗朗,岂可随意杀人?师傅有话好说。”转过身去,对汪丽说:“小姐乘驴先走,我自会劝他放过你。”搀汪丽上驴,又在驴耳畔叽咕了几句,那驴仿若明白她的意思,晃晃脑袋,甩甩尾巴,四蹄移动,缓缓前去。王野霆厉声道:“她乃通缉要犯,谁敢包庇,就是与她同罪!”女子冷笑道:“哦?是么?”依然亭亭玉立站在原地,毫无妥协之意。片刻之工,驴已经驮着汪丽走出百丈之遥。王野霆焦躁起来,眼露凶光,杀气腾腾道:“酒家最后警告你一次,如果再不闪开,休怪我这刀上没长眼!”女子冷哼道:“我倒很想见识一下阁下没长眼的刀有何厉害。”

第五十四回 狐媚妖­妇­之八 救星

王野霆狂笑:“你这是找死,到时候休在阎王面前怪怨酒家,看刀!”斜弧撩起,一道凛冽无匹的刀光破空划出,疾如骤风,快似闪电。女子轻移莲步,刚好避开锋芒,王野霆抢攻逼近,那刀陡然折转,反削平切,女子身随刀弯,恰让刀锋紧贴着衣襟擦过,两刀走空,王野霆喝问:“因何不还手?”女子冷蔑一笑:“我乃冰清玉洁之身,岂肯染指浊夫?”王野霆暴跳如雷,使出绝命连环刀,招式变得更疾、更凶。恶虎掏心绝命爪,回光返照绝命刀,踏破­阴­山绝命腿,三式合一,多管齐下。右手铁爪猛攻胸腹,左手刀忽收忽放,每一招隐藏许多变化,令人防不胜防,攻击点都是周身要害死|­茓­。女子仍不还手,足踩梅花,幻影叠现,身体柔软异常,随意扭曲弯转,刹那间做出许多超越生理极限的高难度动作,巧妙腾挪躲闪,神奇化解了魔鬼十三刀必杀刀法,忽然伸出兰花指,虚指对方面门,几道隐含多种毒素,不­阴­不阳的诡秘劲气,透过爪影刀幕,却不走直线,佯攻心门,侧击曲池,绕袭肩井,虽说都算不得死|­茓­,却也能重伤致残。王野霆倒抽一口冷气,急忙撤刀防护,女子乘机飘身圈外,赞道:“铁手快刀,果然名不虚传,晚辈领教,恕不奉陪。”余音回转,人已远在百步之外,眨眼工夫,倩影杳逝。再找汪丽,早已逃之夭夭。王野霆诧愕不已,竟然忘了追赶,呆愣半晌,喃喃自语:“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小小年纪,纤弱清雅,居然徒手与我周旋良久,最后随手丢出一招,便将我轻易逼退,从容撤离,她的武功奇特,世所罕见,身法虚幻飘忽,混合剧毒的内力随意外放,隔空打物,攻击路线可直可曲,颇似传说中一百五十年前金丹派南宗祖师张伯端练就的凌空劲,她的轻功卓越,毫不逊­色­于当今享有轻功盛名的蹴水燕刘云、无影剑客马小飞,以她的本领,决非等闲之辈,莫非是高手易容?不出手的原因是顾忌泄露武学流派而暴露身份,放眼南北武林,能让我十几招的绝顶使毒高手屈指可数,她到底是谁?”左思右想,一时理不出头绪,却被追踪而来的楚炎凉、桂婆婆、薛宝宝、宁氏、萨仁打断了思路。宁氏道:“王统领因何停足不前?莫非没有追上那挨千刀的臊狐狸?”王野霆叹道:“追是追上了,但那妖­妇­又被人救走了。”楚炎凉愕然道:“何人有这等本事?竟能从王统领的手里把人救走。”王野霆道:“一个白衣少女。”楚炎凉疑惑道:“白衣少女?”萨仁挖苦道:“区区一个年轻女子,竟然令名震江湖的铁手快刀畏缩不前,真是天下奇闻。”王野霆心说:“你懂个屁!”碍着她是监国公主身边的红人,不便得罪,又不愿过多解释,尴尬一笑:“王某一介武夫,怎比得上巾帼不让须眉的萨仁小姐,实在惭愧。”萨仁道:“朝哪个方向去了?”王野霆指了指西山,萨仁说了声:“追!”扬鞭跃马,带领随从女兵风驰电掣般追了下去。众剑侠也都不甘落后,施展陆地飞腾术,尾追而去。

雪地上的驴蹄印断断续续,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进入西山后竟然变成了马蹄印,翻山越岭,所过之处都是人迹罕至的悬崖峭壁,登上香炉峰,蹄印突然消失,仿佛连人带驴全都随风飘走。各路人马在荒山野岭之中搜寻了三日,徒劳无功,只得回燕京交令。

毛驴驮着汪丽在狭窄崎岖的山道上飞奔,耳旁呼呼生风,树木、岩壁擦肩掠过,吓得她闭住双眼,死死抱住驴脖子,娇躯紧紧贴在驴背上。不多时,感觉眼前一黑,毛驴停下,她睁眼一看,却已置身一座石洞之中。下了驴,小心翼翼来到洞口,探头朝外张望,只见四周荒山野岭,冰天雪地,不免又担心起来,生怕白衣女子找不到这里,却又不敢乱走,只好坐在洞旁一块凸石上等候。口­干­舌燥,腹中咕咕叫个不停,方才想起已经整整一天未进饮食。一时饥渴难耐,忍不住去那驴携带的行囊里翻找,真就发现一葫芦清水,油纸包着两块糕点。饥不择食,须臾之间吃喝个­精­光,觉得比平日吃的山珍海味还要好吃不知多少倍。仍不解饿,越发嘴馋,又去解开另一只窄长丝棉锦囊包头,里面露出一床朱漆瑶琴。突听身后有人轻声说话:“你这小姐好没道理,未经主人同意,怎能乱翻别人东西?”她吓了一哆嗦,急忙缩手,转身一看,正是白衣女子,慌忙倒身叩拜:“菩萨莫怪,奴一天水粮未进,饥渴难忍,因此拿了糕点吃,求求菩萨饶恕奴则个。”女子道:“快起来,谁是菩萨?你不要乱叫,我生受不起。”汪丽道:“敢问恩人尊姓高名?仙乡何处?”女子清淡一笑:“萍水相逢,何必问我是谁?”汪丽道:“奴蒙恩人搭救重恩,就是结草衔环,也不足以报答万一,定当立个恩德牌位供奉,若连恩人姓名都不清楚,岂非教奴抱憾此生。”女子道:“这也是机缘巧合,你要谢就谢神佛保佑吧。诺,我这里还有食品,你也拿去吃吧。”说着,走过来,从行囊深处摸出一方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四块香喷喷的莲蓉酥饼。汪丽反到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说:“奴吃够了。”女子却执意要她吃,又从怀里取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羊脂玉壶,连同饼盒一并递到她手里,汪丽娇声谢过,一小口一小口吃了起来,味道比刚才的糕点更可口,没多久,便吃喝得盒净壶空。这回汪丽可算真的吃饱喝足了,尤其是玉壶里的蜜水,滋­阴­补气,清醇绵香,身体立刻觉得充盈温暖了许多。

第五十五回 狐媚妖­妇­之九 中毒

女子端详汪丽片刻,问道:“吃饱啦?”汪丽点点头,女子又问:“喝足啦?”汪丽又点点头,女子道:“既然小姐吃好喝好,你我也该分手了,我还有事,小姐保重,恕不奉陪。”牵过毛驴缰绳,就要向洞外走。汪丽见她要离去,急忙抢步拦住洞口,女子道:“你这是何意?”汪丽扑簌簌落下泪来,跪倒在女子脚前,哭哭啼啼:“恩人哪,您这一走,把奴孤零零抛弃在这寒山僻野,不是被仇人捕杀,便是冻饿而死,求求您大发慈悲,救人救到底,带奴一起走吧,奴愿给您牵驴坠镫。”伸手紧紧扯住女子的袍角不放,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泣不成声。女子颇感为难,安慰劝解道:“你刚才喝了我的琼浆玉液,足可维持十天体力,漫说走出这片山岭,就是回燕京城也没问题;你的仇家早已被我的书童引开,现在大概正赶往香炉峰呢,一个时辰之内绝对不会找到这里,你沿着山路下山,约行三里,见到一个叉路口,走右边那条,可通进香古道,再往前走,便出了山区。”不管女子怎样劝说,汪丽只管死赖活缠,非要随她同行。女子无奈地轻叹一口气,终于答应先送她去一个安全地方,并将毛驴让给她骑,自己步行。然而,汪丽却在半路患了毒症,突感心悸虚脱,头晕目眩,连连娇喘呻吟。女子见她脸­色­煞白,两眼翻白,随即娇躯摇摇欲坠,连忙将她扶下驴,却已昏厥不醒。原来宁氏为了增强兵器杀伤力,将拐杖末端浸泡在用毒蘑菇配制的毒液中,这种毒菌一旦从伤口融入血液,当时没有异常感觉,但一两天后,毒素扩散全身,便会危及­性­命。昨日宁氏将拐杖Сhā入汪丽­肛­门时,造成­肛­肠管肌撕裂,实际上那时已经中了毒。

当汪丽醒来时,已是三天之后的黄昏。她躺在一张雕刻着复杂的­精­美云朵和飞鸟图案的红木禅床上,被褥轻软洁净,温暖舒适,散发着淡淡清香。透过轻纱幔幛,看到室内陈设古朴,一尘不染。床前一盆炭火燃烧正旺,靠窗书桌上放了一张朱漆仲尼式瑶琴,琴身窄扁,白玉轸足,粉壁上挂着几幅字画,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四书五经,古玩玉器,都是世上罕见珍品。看得出,房间主人一定是个品位高古而又十分富有的文人雅士。她感觉下身不再疼痛,身体状况基本恢复如初,思维也渐渐清晰,想起那天突然晕倒的情形,以后所发生的事,一概不知。她慢慢坐起,发现贴身亵衣,团衫,衬裙也都换了新的,她身上穿的白兔皮袄,麂革裙,以及随身物件,都整齐叠放在床头旁边的橱柜上。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莫非是梦境?好奇心和神秘感驱使她下了床,但门外的一声轻嗽,又让她吃了一惊,慌忙回到床上,盖上被,假装昏睡。一个七、八岁,猴头猴脑的青衣道童,蹑手蹑脚来到床边,踮起脚尖,舒头朝她脸上看了看,做了个鬼脸,又转身从桌上抱起瑶琴,悄声踅出了屋。约莫过了半刻,从隔壁传来琴箫合奏的音乐,她也是颇通曲牌,识得是梅花三弄,琴声清幽,箫音婉转,曲调形象地表现了梅花迎霜傲雪,恬静端庄,冰清玉洁的超然神韵,使聆听者的身心也得到了净化。汪丽听着听着,感觉被那美妙琴箫声中似乎有一种令人神往的吸引力,使她不由自主地下了床,穿上白兔皮袄,系好麂革裙,蹬上牛皮靴,来到屋外,这才看到一排房舍被一堵一人高的石墙隔开,分成两座院落,琴箫之音就传自邻院。这个小院并列两间房,院中一株参天古松,盘根错节,枝繁叶茂,像一只巨伞,遮盖住庭院,即使在晴天,这里也显得有点­阴­暗。人生地不熟,不敢乱走,只在院子里遛达。却又发现隔壁房门半掩。敲了敲门,没人回应。四顾无人,轻轻推门走入。她闻到一股淡淡幽香,屋里的摆设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只有三件家具,榻上被褥铺叠得一丝不苟,床头柜上放着长条包袱,木椅靠背上搭着一套白­色­帷帽罗衫,正是救她的女子穿戴携带之物,“原来她住在这里。”心里想着,眼光落在枕边一只式样和图案都很别致的荷包上,拿在手里捏了捏,感觉包着一个圆形硬物。她很想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忍不住打开一看,之中还有一个小香袋,再打开,原来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龙凤玉环,且不说雕刻工艺多么­精­湛,单是这块翡翠玉,就称得上稀世珍宝。她在中都时,达官、富商为了讨好她,不知送了多少上等玉器,其中不乏价值千金,但若跟这块宝玉相比,无论是成­色­,还是雕琢,都相差甚远。她寻思:“这等宝货,尘世如何得见?”把玩良久,爱不释手。联想到那女子的超凡气质,神奇来历,慈悲心肠,以及高深武功,越琢磨越觉得她八成就是菩萨下凡。忽转念一想:“这件宝贝必有灵通,不如偷偷掉包,藏在身边吸取­精­华,保佑我吉祥如意。”遂将装有玉佩的香袋揣在怀里,解下裙带上穿缀的一块雕花玉玦,放入随身携带的一只小香囊之内,一并装入荷包,放回枕旁,然后溜回自己房间,坐在床沿上,心中祷告:“菩萨恕罪啊,我只是暂时借用您的宝物滋养福分,来日定当奉还。”琴箫之声已停,院门口传来轻微脚步声,须叟,有人轻轻叩门,汪丽整理了一下云鬟,走过去,徐徐将门打开,向外一看,却见女菩萨和小道童站在门口。

第五十六回 狐媚妖­妇­之十 猴儿

女子问:“身体好些了么?”汪丽蹲安施礼:“托菩萨的福,好多啦。”道童翻了她一眼:“这算甚么礼数?一点规矩不懂!俺师傅救你­性­命,最少也得磕三个响头。”汪丽被他数落得脸红,但一想,也是这理,就要跪倒叩谢,却被女子扶起:“小姐休这般。”瞪了道童一眼,低声斥责:“这猴儿,刁­性­难改。难道忘记我平日怎么教你?”猴儿嘻皮笑脸道:“师傅莫怪,弟子跟她闹着玩呢。”女子道:“有你这么闹着玩吗?没大没小。去,到饭堂,把熬好的八宝粥取来。”猴儿撅起嘴,不情愿道:“师傅呵,俺都劈了一天柴,累坏了,不想去。”女子轻轻拍了他小脑瓜一下:“小懒猴。”转身自去饭堂。猴儿见师傅走远,忽板起小脸,一本正经道:“俺师傅的磕头礼虽然免了,但俺的磕头礼却马虎不得,趁现在没人,你赶紧给俺磕头谢恩。”汪丽觉得这孩子古怪,笑了笑:“我给你师傅磕头,是因为她救了我。给你磕头,却是为啥?”猴儿道:“那天要不是俺将雪地上的驴蹄印掩盖,又去山沟里砍下死马马蹄绑在脚下,把追杀你的仇家引开,你还能活到今天?还有,这几天俺帮助师傅给你治疗,没功劳还有苦劳呢。”汪丽吃惊道:“原来我已昏睡多日,你们一直在救治我。”猴儿道:“你以为呢。山寨没人愿意帮忙,害得俺只好给师傅打下手。你当时昏迷不醒,自然不会知道从你*里掏出毒屎有多恶心。你说说,该不该给俺磕头?”汪丽听了,羞臊得粉面通红,对女菩萨和猴儿感恩戴德,同时又想:“他虽是孩童,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何况又是菩萨的书童,一定来历非凡,即便拜了他,也不辱没了我。”遂忸怩道:“让我给你磕头也成,不过你先得告诉我你师傅姓啥?是啥样人?家住哪旮?”猴儿挠了挠头:“这俺也说不好,她有时姓真,有时又姓贾,还有时姓吴。她有时是公子,有时是小姐,有时是老婆婆,有时又变成老爷爷。家住哪里就更不知道了,反正天南地北,天上地下,俺师傅都去过。”汪丽一听,就算不是菩萨,也是神仙,又问:“这旮是何地?”猴儿道:“听师傅说,这里是宋家寨,不过这里的人都挺奇怪的。”汪丽追问:“怎么个怪法?”猴儿不耐烦道:“你这人可真罗嗦,只管问个没完没了,你到底磕不磕头呀?说话不算数是小狗哦!”汪丽没办法,只好倒身下拜:“谢谢你,小弟弟,救命之恩,姐姐永生不忘。”给猴儿磕了三个头。猴儿站在那里不但不谦让,还觉得不过瘾:“就磕三个呀,再多磕几个。”猴儿听觉甚灵敏,已听到院外极其细微的衣袂挂风之声,慌忙道:“好了,好了,三个就三个,你快点起来,让师傅看见了,不是耍子,剩下的以后补上。”但为时已晚,眨眼工夫,白衣女子已来到近前。见汪丽跪在地上,沉下脸来,猴儿害怕,双膝跪倒在师傅面前,从背后丝绦间抽出一条铁戒尺,双手举过头顶,毕恭毕敬,呈给师傅。女子骂道:“屡教不改的皮猴!这是你自找,休怪为师手重。”抓过戒尺,揪起猴儿,照ρi股就揍。汪丽连忙上前劝阻:“菩萨息怒,打不得。”猴儿乘机躲到她身后,女子道:“我这徒儿刁顽恶劣,最爱调皮捣蛋,片刻疏忽看管,他定会闹出事来,今天又逼小姐下跪,实属可恶,不打一百戒尺,难正门规。”汪丽急忙道:“不关猴儿事,是奴心甘情愿拜谢猴儿救命之恩,要责罚,就责罚奴吧。”猴儿叫道:“师傅错怪弟子了,是她非要给俺磕头,俺想拦都拦不住。”女子听了更生气:“违反戒律在先,又当面撒谎,加打五十尺!”猴儿道:“弟子冤枉!俺没有说谎,师傅若不信,可以问这位大姐姐。”汪丽赶紧帮腔:“是啊,猴儿说的都是实话,菩萨慈悲,宽恕他吧。”女子冷笑道:“你休替他遮掩。猴儿,还不过来跪好!”猴儿倒也听话,战战兢兢挪动脚步,规规矩矩跪在师傅面前。女子道:“猴儿,这顿打你是逃不掉了。但我也要让你心服口服。我问你,她为何给你下跪?”“因为俺也救过她。”“你不说,她又怎知你救了她?”猴儿无话。“你说你不让她拜,她非要拜,是也不是?”“是。”“但为师刚才却分明看见你得意洋洋站在那里,任凭她给你磕头,这又作何解释?”猴儿语塞。女子问:“门规第三条是什么?”“施恩不图报。”女子追问:“还有呢?”“违规重打二十。”“第十条是什么?”“欺骗师傅,重责四十。”“第十三条呢?”“狡辩抵赖,重打四十。”“亏你还都记得,今天该不该打你一百尺?”猴儿用小黑手爪擦了一把眼泪,低头不语。汪丽实在看不下去,连连求情:“佛门最讲慈悲,求菩萨开恩,即便猴儿有错,念他只是一个孩童,教育教育也就是了,这铁尺打在身上,别说一百下,就是一下,也打坏了。”女子道:“别看他小小年纪,天生一副坚硬筋骨,又懂得邪门忍术,却也十分抗打,若只打几下,恰似给他搔痒,玉不琢不成器,树不修长不直,特别是猴儿这样野­性­难驯,屡教不改的泼皮顽童,惩罚他也是一种强制教育,否则长大了,必是无法无天的凶徒。”汪丽屈膝跪倒,央求道:“说到底,这事也是因奴而起,若猴儿挨打,奴心何安?奴情愿替猴儿受一百尺,也算报答他救助之恩。”说着,掉下泪来。她明知女子不会打她,才这样说。女子道:“怎么又下跪?快起来。”汪丽道:“菩萨不饶猴儿,奴就不起来。”女子道:“既然小姐求情,我且饶他这次,下不为例。猴儿,还不叩谢小姐。”猴儿听说饶了他,喜出望外,跳在汪丽面前,崩崩崩,磕了三个响头,把地砸了个坑,汪丽赶忙止住他。女子道:“这皮猴却又作怪。让你谢恩,你却破坏地面。”汪丽对女子千恩万谢,女菩萨长女菩萨短只管没口子叫,女子道:“小姐莫要老是菩萨菩萨的,叫得我心虚,也罢,告诉你吧,我叫瞿仙,淮­阴­人。”

第五十七回 狐媚妖­妇­之十一 交友

汪丽很想跟瞿仙套近乎,轻声道:“恩人难道不想问奴的名字么?”不等瞿仙回答,猴儿抢着道:“俺们早就知道啦,你叫汪丽,艺名金凤,家住中都胭脂巷凝香楼,对不对?”汪丽非常惊诧:“你们从哪里得知?”猴儿嘻笑道:“休问,保密,俺们还知你是青楼花魁,别人都说你是狐狸­精­,可俺却不信。”瞿仙瞪了猴儿一眼:“又来了,休胡说!大人说话,小孩少Сhā嘴,什么都有你的事。”又向汪丽歉意一笑:“小孩口无遮拦,汪小姐莫怪。”汪丽道:“没关系,猴儿说话童趣,奴喜欢。”瞿仙递过食盒:“这是八宝粥,趁热吃了吧,我就住在你隔壁,需要什么只管说。记住,休出院门,很危险的。”说罢自去了房间,猴儿乖乖跟在她身后,不时回头看汪丽。汪丽也回了房,兴许是几天未进食,很快便将两只咸鸭蛋和一大碗粥吃喝­干­净。不一刻,猴儿敲门进屋,左手拎一桶热水,头顶两只木盆,右手托着手巾、胰皂、牙刷、牙粉,将这些洗漱用具放在屋中,擦净桌子,收拾碗碟,从始至终规规矩矩,一点没有顽皮样子,也没看汪丽一眼。她主动和他搭讪也没反应,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汪丽仔细一看,原来他的嘴上贴着封条,耳朵里塞着软木塞,难怪什么也说不出,听不见,样子十分滑稽,忍不住笑出声来,但看见猴儿那可怜巴巴的窘态,不由止住笑,向他招招手,示意让他过来,猴儿却爱答不理,汪丽道:“过来呀,姐姐这里有好玩的东西给你看。”说着象变戏法一样从白兔皮袄袖筒里掏出一只红眼睛小白鼠,托在掌上,毛茸茸的十分可爱,猴儿眼睛一亮,显然发生了兴趣,但很快又暗淡下来,低着头走出屋。汪丽觉得非常奇怪,悄悄遛出屋,在树荫暗影的掩蔽下,偷偷扒在隔壁窗上,透过窗棂缝隙,向里面窥视。

瞿仙闭目趺坐在床上,猴儿蹲在一旁,嘴上封条和耳朵上木塞业已去掉,一双圆溜溜猴眼东张西望,不时抓耳挠腮。她想敲门,又怕搅扰她静修,正在犹豫,忽听瞿仙道:“是汪小姐吗?外面冷,当心受寒,请进吧。”汪丽应了一声,推门走入。瞿仙淡然一笑:“请坐吧,找我何事?”汪丽在床边椅子坐下,支吾道:“没啥事,想和您唠嗑唠嗑。”瞿仙道:“唠嗑唠嗑是何意?”猴儿道:“就是聊聊。”瞿仙道:“猴儿能否闭嘴,才揭去封条,又来多话。”汪丽笑道:“原来在猴儿嘴上贴封条是怕他和我说话。”瞿仙解释道:“你误会了,因猴儿天生顽皮,难以管束,为练他耐­性­,每日特设止语课,封闭口耳,半时辰内不许说话,今日猴儿没通过,明日课时加倍。”猴儿一听,叫苦不迭。汪丽看着瞿仙,想说什么,却又找不到话题。说来也怪,她乃娼门花魁,极会逢场作戏,却不知怎的,自打她一进这屋,情绪似被某种凝重氛围抑制住,眼神愣怔,思维麻木。瞿仙将手上诀印解除,又将盘腿换成自然坐姿,场内空气随之流畅起来,汪丽恢复常态,惊异道:“恩人所练何功?”瞿仙微微一笑,反问:“汪小姐欲聊何事?”汪丽道:“奴幸蒙恩人救治,方得保全贱命,真不知该怎样报答您,恩人若不嫌弃,奴愿同恩人结拜姐妹。”瞿仙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积德行善乃为人之道,无须报答。这也是你命好,天意眷顾。结拜之说,似乎没必要。”汪丽依然赔着笑脸,但笑容已显得尴尬,用小小的声音说:“奴就猜您不会同意,象奴这样卑贱出身,根本不配高攀得上,是奴妄想了。”沮丧之情露于言表。瞿仙不忍看她伤心,遂道:“无关出身,只因你我不同道。不过呢,你若愿意,我们可以做朋友。”汪丽立刻来了情绪,高兴道:“当然愿意啦,说真的,打我遇见您呀,老想跟您亲近,既然是朋友,您不介意我着坐您身边吧?”不等对方表态,她已将ρi股挪过去,紧挨着瞿仙坐下,拉过她的手,笑盈盈道:“好啦,我俩现在已是好朋友啦。”瞿仙红着脸把手抽缩回来,将身体向旁边移动了一下,使得两人之间留出空隙,心想:“看看,粘上了不是?今后对象她这样女子,一点松动话也说不得。”但看到她喜上眉梢的样子,心里又不免产生一丝快慰,能给别人带来愉悦毕竟是好的。”汪丽道:“妹妹貌若天仙,身怀绝技,按说应该名声远扬,我怎么从未听过你的名字?”瞿仙道:“我非江湖中人,故不为人知。”汪丽提着鼻子嗅了嗅,笑嘻嘻地说:“妹妹身上有股清香,真好闻,可否告诉姐姐,你用的是什么香料?”瞿仙道:“没有啊,我从不用香料。”汪丽酸溜溜一笑:“既然妹妹不说,那就算了。”瞿仙道:“真不骗你,我确实没用香料嘛。”汪丽道:“啊,我猜着了,妹妹一定会香功。”瞿仙又否认:“什么香功啊?从没练过。”汪丽怀疑一笑:“这就奇怪了,既没用香料,又没练香功,那你身上香气从哪儿来?还说做朋友呢,连这点小事都保密。”瞿仙道:“人家确实不知道嘛,又怎么告诉你呢?还有啊,你最好别总是姐姐妹妹的叫,你怎知就一定比我大?”汪丽笑道:“你看呀,我个头比你高,当然我是姐姐了。”

第五十八回 狐媚妖­妇­之十二 试探

瞿仙瞟了她一眼,驳道:“瞎说。姐妹有按身高论的么?如此说来,你若比你娘高,难道你们娘俩还要调换辈分不成?”汪丽吃吃笑道:“你这是抬杠,人家说的是同龄人,若是母女,一眼就看出来了。”瞿仙道:“抬杠是什么?”猴儿抢着说:“俺知道,抬杠就是耍嘴强辩。”瞿仙假装生气地白了汪丽一眼:“你才抬杠呢。”汪丽满脸赔笑,讨好道:“好好好,我错了,姐姐向妹妹赔不是。”说着,伸过一条柔软手臂,从背后搂着瞿仙肩头,娇声嗲气地哄道:“好妹妹,别生姐姐气。”瞿仙闻到一股脂粉混合白兔皮毛的特殊香味,心神一荡,却又立刻警醒,连忙挣脱开,正­色­道:“请你放尊重些,动手动脚,成何体统。”吓得汪丽手足无措,惶惑地看着瞿仙,过了片刻,委屈小声道:“我没做啥呀,只是想和妹妹亲热一下。”瞿仙忽然意识到什么,神情缓和下来,解释道:“我独处惯了,害怕被人搂抱,还请姐姐见谅。”听她这么一说,又叫她姐姐,汪丽转怨为喜,连声赔不是:“都怪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妹妹饶恕姐姐则个。”心里却道:“原来是个亲近不得的怪人。”

汪丽的ρi股象是被粘在床沿上,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只把一双杏眼在瞿仙身上溜来转去,嘴里不停说东道西,问这问那。瞿仙索­性­耐下心来陪她聊天。猴儿想趁机溜到外面玩耍,却在出门时被瞿仙叫住:“猴儿不老实呆着,出去做甚?”猴儿道:“去尿尿。”瞿仙道:“快点回来。”猴儿道:“知道了,师傅。”汪丽不愧是训练有素的风月场老手,擅长察言观­色­,献媚讨好,从她嘴里说出的话,既好听,又顺耳,还有趣,张家长,李家短,天南地北,也不知她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故事情节离奇古怪,虽然有时表情动作略显夸张,说话时脸上也总是挂着职业娼妓特有的迷人笑容,但这些非但不会引起人们的鄙视和讨厌,而且还会让人,特别是男人,感受到她身上散发一股融合了娇羞欲滴,妖态*和**的特殊味道,即使是女人,见了她那妖冶艳丽的姿容,既苗条又丰满的身段,以及露在外面吹弹可破的肌肤,也会暂时忘却妒忌,忍不住对她绝代美貌羡慕和垂涎。当然了,象她这种女人,津津乐道最多的,还要算是男欢女爱之类的*韵事。瞿仙虽然不苟言笑,却也被她讲的宫廷秘史,江湖情仇所吸引,静静注视着汪丽,听她娇声柔语娓婉道来,偶尔Сhā两句。汪丽见瞿仙反应平淡,感到有点扫兴,忽然道:“莫非妹妹不爱听姐姐唠嗑?”瞿仙道:“不是呵,蛮有趣。”汪丽笑道:“妹妹若喜欢听,姐姐肚子里的段子还多着呢。妹妹也给姐姐讲讲南宋那旮的新鲜事,好吗?”瞿仙道:“我很少出门,对外界知之甚少。”汪丽道:“听猴儿说,妹妹见多识广。”瞿仙道:“休听他胡说。”汪丽娇嗲一笑:“那就说说妹妹自个儿呗。”她的话题绕来绕去,这才是她最想了解的主题。瞿仙却道:“唯整日参禅悟道而已。”汪丽仍不肯罢休:“旅途见闻总该有吧?哎,对了,妹妹因何来北国?”瞿仙道:“晓行夜宿,匆忙赶路,未曾留意旁的。至于北上原因,恕我不便相告。”她越是不肯说,汪丽就越想知道,她眼珠一转,打算拐弯抹角套对方话,试探道:“妹妹家在淮­阴­,想必知道梅庄。”瞿仙道:“略知一二。”汪丽道:“听人说,梅庄是一座幽静小庄院。”瞿仙道:“确实不大。”汪丽道:“但却威震武林。”瞿仙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汪丽诡柔一笑:“空|­茓­来风,未必无因哦。传言或有夸张,但就算信其一半,梅庄仍是龙潭虎|­茓­。”瞿仙道:“也许是吧。”汪丽又道:“庄上梅姓家族,俊杰辈出,随便说出一位,都是响当当人物。”瞿仙感兴趣道:“愿闻其详。”汪丽芳心窃喜:“她虽然挺能装相。但就快露馅了。”遂娓娓道来:“梅庄庄主梅鹤,官拜团练史,绰号梅花剑客,倜傥隔­色­,十手梅花剑法,贼厉害。娶了仨老婆,都挺妖气。膝下四儿一女,长子梅墨老实蔫巴,次子梅强张扬刻薄,三子梅飞桀骜不驯,四子梅贞乖僻邪谬,*梅红刁钻任­性­。”瞿仙微笑道:“看来世人对梅家评论欠佳。”汪丽道:“江湖人惧怕梅庄,提起那旮瘩人,未免妖魔化。”瞿仙道:“言之成理。”汪丽忽问:“妹妹可识梅飞?”瞿仙道:“见过。”汪丽又问:“他长啥样?”瞿仙道:“高个,一表人才,你问他做甚?”汪丽连忙遮掩:“啊,没啥,随便问问。”又忍不住道:“南武林后起之秀数他英俊神勇,很多北国女子都稀罕他。”瞿仙道:“你呢?也爱慕他?”汪丽娇羞一笑:“妹妹休耍笑,人家是武探花,堂堂御前六品校尉,怎看得上咱这敌国残花败柳。”瞿仙不置可否。 汪丽接着问:“梅贞呢?妹妹认识么?”瞿仙道:“偶尔一见。”汪丽道:“他乃隐士,按说应当与世无争。可他却偏偏演绎出许多传奇故事。”瞿仙道:“树欲静,风不止。”汪丽道:“据说他碧眼重瞳,娇弱瘦小,肌肤莹皙,姿容美妙,象个大姑娘,是这样吗?”她说话之时,一对杏眼却不老实,不停偷看对方表情。瞿仙轻叹道:“只因他从小病魔缠身,才发育成这般模样。”汪丽道:“他孤僻寡言,心思缜密,登进士第,当过县令,后来辞官归隐。”瞿仙惊讶道:“你远在北国,从何得知这些?”汪丽道:“姐姐还知道许多呢,妹妹想听么?”瞿仙点点头。汪丽来了情绪,便象说书一样,把梅贞的故事一一讲来。

第五十九回 狐媚妖­妇­之十三 梅贞

梅贞生母龚梅雪乃梅鹤小妻,十三年前病逝,葬于梅庄西园,那时梅贞六岁。梅鹤疼爱幼子,但梅贞对爹却十分冷淡,父子极少谈话,这种尴尬关系直到他考中进士才略微改善。据传,梅贞并非梅鹤亲生,而是昔年南宋宰相韩佗胄谋士林景与龚梅雪私生。娘死后三年间,梅贞身边充满诡异、恐怖和凶险,似总有一种无形杀气笼罩在他头上,挥之不去,随时随地都可能有飞来横祸。也该着梅贞命不当绝,每次谋害,表象上似乎都是劫数难逃,结果却又在关键时刻出现奇迹,化险为夷,冥冥之中似有神灵保佑。梅鹤起初认定小妾张氏嫌疑最大,后来证据不足排除了她。但种种迹象表明,凶手就隐藏在庄内,甚至在家里。为了治疗贞儿的怪病,梅鹤请来名医,遍寻灵丹妙药。为确保幼子安全,梅鹤将他移居庄西梅庵,院落周围遍布机关陷阱,重金聘请三十名一流镖师,昼夜轮班守护。隐凶见无隙可乘,居然施展邪术,驱使蝙蝠、鼠、蛇、蝎、蟑螂、蜈蚣,从四面八方钻入庵内,蜇咬毒杀,传染瘟疫,先后有十一名保镖被毒死、染病死,余者终日提心吊胆,纷纷不辞而别,仓惶逃离。为了对付毒虫攻击,一系列­精­巧利器应运而生,诸如:连珠弩,冰晶箭,梅花针,一窝蜂,金莲花,*铳,电光炮。一个孩童如何懂得配制炸药,制造复杂­精­密器械,实在让人百思不解。有一次,梅飞偷了梅贞的金莲花与清风堂李彤赌暗器,结果李彤输得心服口服外加佩服,欲出银万两,买下金莲花,却被三少拒绝。更不可思议的是,梅贞忽然平添许多奇特功能,象壁虎一样倒悬贴附在庄墙上,轻飘飘站在梅树枝头,外貌变化无常,肢体随意伸缩扭曲。每当碰巧目睹这些奇景的人充满诧愕揉揉眼睛想看得更真切的时候,却发现他已在转瞬之间踪影不见。于是人们推断,必有绝世高人暗中传授他奇门法术,也有人怀疑他是鬼怪附体。一天深夜,有人隐约听到清幽哀婉的瑶琴之声,音­色­飘忽不定,断断续续,如泣如诉,约莫过了一杯茶工夫,庄西突然传来一阵不象是人但除了人别的动物又绝对发不出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凄厉惨嚎。次日,庄民发现梅庵附近遍地毒虫残骸,梅林边蜷缩倒毙三具黑衣人无头尸体,皮­肉­腐烂,露出酥黑骨头,肚子破洞里蛇鼠爬动。梅鹤看过尸体,脸上流露出一丝惊恐,沉默不语。梅府管家孙禄、教师柯岩失踪。从此,缠绕梅贞的灾祸烟消云散,但却无从解释其中缘由。过了一段时日,江湖风传,那三具尸体分别是蛇蝎门,骷髅党,蛊毒门的门人党徒。最近几年,不知何故,每逢隔年晚秋,梅贞必然独自乘驴北上远游,翌年初春返回江南,在临安西湖盘桓数日。

梅贞­精­通琴道,南宋皇室宗亲沂王赵抦之子赵贵和好琴成癖,慕名来访,一曲高山流水,两人结成知音。 他的道术神奇,能静坐家中而神游百里,行踪更是神秘莫测。宁宗皇帝迷信方术,闻其神迹,秘密召他入宫,谈经论道,听琴品箫,赏赐甚丰厚。杨皇后见他秀雅,有意将六公主许配他,却收到一封匿名信,揭发他品行不端,曾经企图谋害父兄,在宁海做官期间和扬州天香阁白牡丹勾勾搭搭,杨皇后密派心腹暗中查访,没有人知道调查结果,但梅贞从此却被皇家拒之门外。

梅贞易容术堪称一绝,全身骨骼肌­肉­都能够随意伸缩扭曲,行走江湖时,只需将面部五官挪移变形,就绝不会被人认出。前年隆冬,他路过山东东平府时,被当地金军副元帅龙虎上将军­干­不搭的女儿金花小姐看中,暗中指使奴仆做局,将他骗到帅府,欲成就鸾凤,却被他一口回绝,无论她怎样献殷勤,他坚决不从,金花强行逼婚未遂,恼羞成怒,将他关进府衙石牢,不答应婚事就永远别想出来。三日后,金花心软了,生怕那个可心的文弱小书生出什么意外,同时也巴望他回心转意,忍不住去牢里探望,却见牢房空空。金花气得发疯,一顿拳脚,把牢头、狱卒打得半死。金花回到闺房,嚎啕大哭,一通摔砸,闭门三天,不吃不喝。­干­不搭好不容易才把宝贝女儿哄劝恢复理智,派出探马打听梅贞行踪,在他必经之路张网以待,结果却一无所获。

去年中秋,南宋建康城银光赌坊有两个人赌博,一个是四川劈风刀杨宗万,另一位自称陆仁,来自岭南陆家庄。掷骰子比点小,三只骰子,一局定输赢,赌一万两金。杨宗万猜得先手,就在投骰子一刹那,袖里寒光一闪,竟然在半空将三枚骰子削成无点光面,全场一片哗然,都说杨宗万必胜。因按事先约定,赌博过程中只许改变点数,禁止以任何手段将骰子藏匿或化为齑粉,否则判输。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小于没点的结果。那些把赌注押在杨宗万一方的赌徒们更是兴高彩烈。但哪曾想,陆仁拿起三只骰子放在罐子里摇了几摇,等打开一看,在场众人全傻眼。其中一枚骰子居然被刻上了负一两个字,竟然是骰子棱角撞出的凹痕。骰子原本边角圆钝,却被杨宗万切削得尖锐,反倒帮了陆仁。杨宗万拒绝认输,声称负一说明不了问题。在陆仁的要求下,赌场裁判找来一本九章算术,里面明文规定,负号用于小于零的数字,结果判定陆仁获胜。后来有人去陆家庄打探,却根本没有陆仁这人。或根据体貌特征,猜测是梅贞易容乔装所为。

第六十回 狐媚妖­妇­之十四 谈情

瞿仙诧异道:“他的事,你怎尽详知?”汪丽得意一笑:“因为姐姐特意研究过他。为了搜集他的轶事,姐姐可费老劲了。”瞿仙更觉奇怪:“你与他素不相识,研究他做甚?”汪丽羞答答道:“因为姐姐想嫁给他。”瞿仙吓了一跳,又连忙掩饰道:“你是在耍笑吧?这怎么可能?”汪丽道:“为啥不可能?难道姐姐的模样配不上他?”瞿仙道:“那倒不是。他乃修炼之人,决无娶妻之理,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此念,另择佳偶,省得徒劳无益,浪费时间。”汪丽道:“他既然连白牡丹那样二流货­色­都看得上,不信他对我无动于衷。”瞿仙道:“他与白牡丹并无私交。”汪丽道:“无风不起浪哦。若非他怜香惜玉,从中偏袒,白牡丹的官司焉能反败为胜。后来白牡丹知恩图报,以身相许,也在情理之中。”瞿仙道:“此乃坊间谣言,并非事实。”汪丽狡猾一笑:“妹妹为何替他辩解?莫非你与他…”瞿仙道:“你休乱猜,我只是据实评说。”汪丽道:“姐姐见识男人多了,都是假正经,他也不会例外。”瞿仙道:“真正经的也不会去你那里。”一句话噎得汪丽一时语塞。瞿仙道:“可否告诉我,你为何相中他?”汪丽娇羞道:“姐姐说了,妹妹不许笑话我。”瞿仙道:“怎么会呢?”汪丽轻声叹道:“唉,眼看金朝不保,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另外,­干­姆们这行,年轻漂亮时,有人花钱捧场,等到人老­色­衰,哪个还来买你的账?梅庄固若金汤,梅家富可敌国。在此战乱岁月,难得有这样一个能够安全栖身的好去处。梅家只有三少、四少尚未婚娶,三少条件太过优越,难以高攀,四少虽差些,却也将就了。”瞿仙笑道:“你倒蛮会盘算,但不知四少差在哪里?”汪丽道:“其实我对他还是相当得意的,遗憾的是,不如三少雄壮英武,­性­子也较古怪。”瞿仙道:“你这是一厢情愿,人家还未必乐意呢。”汪丽妖媚一笑:“妹妹不信就等着瞧,到时候定教四少哭着喊着央求姐姐嫁给他。”瞿仙道:“我看未必,你若使狐媚术,他定用道法降你。”汪丽不屑道:“他若有胆量跟我上床比斗采补,不是姐姐瞧不起他,就他那小体格,我让他仨。”见对方表情冷峻,她慌忙闭嘴,心道:“哎呀妈呀,她咋又不高兴呢?”片刻,瞿仙脸上­阴­云消散。汪丽偷眼观察半晌,忽然满腹狐疑道:“我怎么越看妹妹越象传说中的四少。妹妹也是淮­阴­人,也修炼,也骑驴北行,也携带瑶琴,这难道都是巧合?该不会是他装扮的吧?”她说话的时候,一对*吸魄的狐媚杏眼注视着瞿仙,秋波之中泛起异样光芒,仿佛两团黄绿­色­鬼火闪动,但那些散布在她娇躯之中蠢蠢欲动的妖媚­淫­邪之气却在室内庄严道场法力压制下无法有效调动,她切身感受到对手功力的强大,但又有点不服气,毕竟她的­阴­柔之气还没有完全恢复。 瞿仙淡淡一笑:“你若怀疑,这倒容易辨别,你看我的眼睛是否绿­色­?”汪丽果然凑近她的脸仔细观察,随着柔细的呼吸,一股醉人的腻香吹拂她的面颊,撩拨情yu,她暗自闭气,默念真言,不为所诱。瞿仙的眼白清澈,眼珠漆黑,轮廓分明。汪丽知道,无论修炼何种功法,都无法使人改变眼睛颜­色­,这才放下心来,轻揉胸口,舒了一口气,娇模娇样道:“紧张死我了,这下踏实了。还好妹妹不是他,不然就坏醋了。”又央求道:“好妹妹,姐姐求你了,到时候你可要帮姐姐牵线搭桥哦。”瞿仙微微一笑,感慨道:“四少存活至今,实属侥幸。唯有潜心向道,方能解脱苦厄,岂可沉溺红尘,自毁前途?”汪丽道:“依我看呀,除了造化弄人,主要还靠他智识超凡。别看他平时象个小闷葫芦,却一肚子鬼心眼,要不怎能鼓捣出那些绝杀暗器?”瞿仙叹道:“想不到儿时的­射­虫玩具,如今却演变成杀人凶器,罪孽啊。”汪丽道:“这也怨不得他,世事难料。就拿造农具之人说吧,谁会料到日后有人用镰刀砍人?”瞿仙道:“话虽如此,但对修炼人而言,确是损了­阴­德。”汪丽不解道:“他又没害人,却与他何­干­?恕我愚昧,实在搞不懂这些很奇怪的修道理论。明明与己无关之事,­干­嘛硬往自家身上扯?俗话说,好人不长寿,祸害一千年。世上坏人多了,也没见谁遭报应。可见因果报应未必灵验。这样看来,与其做好人窝窝囊囊地活着,倒不如做恶人舒舒服服地享乐。管他德呀孽的,这辈子谁管下辈子事?”她突然发觉对方­阴­沉着脸,赶紧住口,讨好地笑了笑,娇娇怯怯道:“妹妹咋了?姐姐该死,又惹妹妹不高兴了。”说着,抬手在香腮上轻轻打了两耳光,“都是我不好,教我嘴欠。”又打两下。瞿仙急忙伸手制止她自虐,又轻叹一声:“姐姐休这般。适才妹妹想起一事,与姐姐无关。也是,人各有志,何须苛同?不过呢,我还是想劝你一句。为了私欲当坏人,终无善报。望姐姐谨记。”汪丽心中不以为然,表面却唯唯诺诺道:“姐姐一定牢记妹妹教诲,努力做个好人。”瞿仙欣然道:“如此甚好。”

突听外面一阵­骚­乱,有人喊:“抓贼啊!朝这边跑了!”房门轻微响动了一下,一个小黑影从外面折进来,一动不动蹲在床旁,一看,是猴儿,随手抓起一本三字经,胡乱翻看。瞿仙刚要责问,叫喊声由远而近,接着,停止在院门口,渐渐安静下来,几声低语,一人轻步走入院中,来到屋门外,轻缓敲门,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温和声音:“瞿小姐在么?” 瞿仙回答:“在,宋公子请进。”门被轻轻推开,走进一个细高青衫儒生,反手关上门,彬彬有礼地向瞿仙躬身一揖:“寨中发现毛贼,正在搜捕,深夜打扰,实在不好意思,请贤妹谅解。”又向汪丽略一欠身:“汪小姐也在啊。”然后把目光转向猴儿,嘴里却说:“愚兄恐贼人逃至贤妹这里,特来看看。”瞿仙道:“多谢少寨主挂念。”汪丽道:“姆们一直在屋里闲唠,没发现任何异常情况。”宋公子道:“也包括猴儿?”

第六十一回 狐媚妖­妇­之十五 夜话

不等瞿仙回话,汪丽抢先说:“哪当然啦,他也一直在这里。”宋公子道:“这就怪了,刚才有个小坏蛋混入厨房,在酱菜缸里拉屎,往烧酒坛内撒尿,被发现后,仓惶逃窜,家丁追到此处附近,忽然踪影消失。”说话的时候,一双星眼冷冷地注视着猴儿。猴儿偷瞟了他一眼,嘟囔道:“俺又没做坏事,­干­嘛老盯着俺?”又低头做读书状。宋公子道:“既然非你所为,你紧张什么?”猴儿道:“谁紧张了?”宋公子冷笑道:“书都拿倒了,还说不紧张?”猴儿道:“俺是故意倒着读书,练习反向思维。”宋公子懒得再理猴儿,对瞿仙道:“贤妹今晚有空么?可否到箫品堂坐坐?昨日棋局尚未下完呢,愚兄足足想了一天,终于有了破解手段。”瞿仙不好推辞,对汪丽道:“姐姐初愈,身子尚弱,早些安歇吧。”吩咐猴儿好生陪伴阿姨,起身随宋公子去了。

汪丽心中怨恨:“甚么鸟宋公子,好没道理,因何不请我同去?那厮分明没把老娘放在眼里。”却又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我正有话问猴儿。”她故意扳起脸,盯着猴儿道:“跟阿姨说实话,一定是你­干­的。”猴儿点点头:“是俺­干­的,怎地?”汪丽道:“还怎地?你为何要这么做?”猴儿道:“俺讨厌这寨子。”汪丽道:“人家惹你啦?”猴儿道:“那倒没有,反正俺瞅他们别扭,都不和我玩,也不给阿姨你治病。”汪丽心里高兴,仍虎着脸道:“哦,人家不和你玩,就让人家吃屎喝尿,啥孩子啊?倘若你师傅知道了,非揍扁你!”猴儿惶恐道:“求求阿姨,千万别告诉我师傅。”汪丽冷笑道:“现在害怕啦?晚啦!你以为你师傅就那么好糊弄?其实她心里明镜似的,瞅她回来不扒你皮!”猴儿更加恐惧,哭咧咧道:“阿姨救救我。”汪丽忽又扑哧一笑:“你放心,有阿姨在,保管你师傅不打你。不过呢,阿姨有个条件,不知你可依得?”猴儿道:“只要免打,漫说一个条件,十个也依得。”汪丽道:“把你跟随你师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告诉阿姨。”猴儿犹豫起来,在汪丽吓唬催促下,才吞吞吐吐道:“师傅曾经告诫俺,不许将这事告诉外人,但是今晚情况特殊,说给你听也罢,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哦。”汪丽道:“阿姨保证不外传。”猴儿道:“俺染了热病,然后就昏睡了,然后店家以为俺死了,就把俺卷在席子里,扔到烂葬岗子,后来师傅经过时,救活了俺,后来俺就跟了她。”汪丽道:“完了?就这些?”猴儿道:“嗯。”汪丽道:“什么呀,没头没脑的,家住哪里也不说,父母是谁也不说,何处遇见师傅也不说。”猴儿道:“不是俺不说,是俺想不起来了。”汪丽道:“胡扯!怎么可能连住址和父母都忘了?”猴儿道:“骗你是小狗,真的记不得了,师傅说是病魔把俺的记忆烧掉了。”汪丽追问:“你在哪里遇到师傅总该记得吧?”猴儿道:“听师傅说,在迷情谷附近。”汪丽疑惑道:“迷情谷?那是什么去处?从来没听说过。”汪丽还要继续问,突听院门外有人叫道:“猴儿,你师傅叫你去。”猴儿应了一声,三蹿两跳跑了出去,只剩汪丽独守空房,心中未免有些寂寞哀怨。时间不大,猴儿又蹦蹦跳跳地回来,将手里拎着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热气腾腾,香气扑鼻,汪丽道:“什么好吃的?”猴儿道:“俺师傅特意为阿姨要的夜餐,吃吧,还热乎着呢。”汪丽心里一阵感动,一看盒里,四盘­精­致小菜,一屉小笼包,一碗米粥,拿起筷子夹起一片五香驴­肉­尝了尝,赞道:“嗯,味道不错。”吃了一小口猪头­肉­,油而不腻,味道相当正宗,蘑菇菜心,面筋冬笋,也都十分清爽顺口,顿感食欲旺盛,摆开碗碟,吃了起来,忽又停筷,看着猴儿道:“你怎不吃?”猴儿道:“俺三天吃一顿,还没到日子哩。”汪丽惊奇道:“什么?三天才吃一顿饭?岂不饿坏了!”猴儿道:“这算啥,俺师傅十日才开一次斋呢。”汪丽将信将疑。猴儿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溜烟奔出屋,汪丽正不知他去做什么,他却又一溜烟跑回来,还端回一盆炭火,挠着后脑勺说:“师傅吩咐俺去取一只火盆给阿姨取暖,差点忘了。”汪丽心头热乎乎的,心想:“细心的妹妹,真会体贴人啊。”猴儿道:“阿姨,可不可以让俺看看你的小白鼠?”汪丽道:“当然可以啦。”说着从袄袖里掏出来递给他。猴儿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摸了又摸,好奇地看着白鼠耸动鼻子在他的手上嗅来嗅去,汪丽边吃边道:“你师傅打你,你记恨她吗?”猴儿点点头,又摇摇头。汪丽道:“啥意思?”猴儿道:“挨打的时候恨师傅,事后就不恨了。”汪丽道:“为什么呢?”猴儿道:“因为师傅护着俺的时候远比打骂俺的时候多。”汪丽道:“你还算明白。”猴儿道:“可师傅却说俺傻。”汪丽道:“不会吧,她一定是逗你玩。”猴儿道:“才不是逗笑呢,师傅非常严肃说的,她说俺爱耍小聪明,表面上占了别人便宜,实际上是损了自家­阴­德,还说从小就损德,以后怎么办?照师傅的说法,情愿吃亏才是真聪明。”汪丽笑道:“这怎么是聪明?简直就是傻瓜。”猴儿道:“就因俺不愿做傻瓜,所以被师傅责打。”汪丽道:“这就是你师傅不对,明日阿姨非得跟她好好掰扯掰扯。”

但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瞿仙了,第二天晌午,当她醒来的时候,还睡在瞿仙的床上,但瞿仙和猴儿却已不见,行李也拿走了,她以为师徒俩去了隔壁,等到她起床穿衣,却见桌面上用利器歪歪扭扭刻写道:阿姨,俺们走了。她这才慌了神,跑到隔壁一看,空无一人,惆怅失落之情顿生,忍不住扑簌簌掉下泪来。记得昨夜一直熬到四更天,困倦已极,不知不觉倒在床上睡着了,也不知谁替她宽衣解带,盖好棉被,又添加两盆炭火,更不知她们师徒何时候走的,瞿仙竟然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留下。

第六十二回 狐媚妖­妇­之十六 归途

山寨布局像一座迷宫,而且的规矩很多。这个地方不能走,那个地方去不得。寨子里也很少有人走动。即便远远见了汪丽,也都向躲避瘟神一样扭头跑开。弄得她心里别别扭扭。每天吃饱混天黑。偶尔听到宋公子在隔院吹奏一曲。曲调悲凉缠绵,更勾起她的愁绪。心里无时不刻思念着瞿仙和侯儿。

熬到了第三天。清晨,那个既讨厌,又可恨,一问三不知的宋公子已经套好马车,在院外等候,说是要送她回狐门。没有了瞿仙和侯儿的陪伴,她才不愿意在这陌生孤寂的山寨多耽搁一刻。下山要蒙上黑布眼罩。蒙就蒙吧,她也懒得探究这旮是何地。坐在颠簸摇晃的车箱里,谁也不答理谁。途中驰过一座镇店,又闻到田野气息。约莫走出半日,天­色­渐渐灰暗,穿过一条狭长的峡谷,来到座落在崇山峻岭之中的飞狐县,在城南福来客店歇宿,除去眼罩,披上斗篷,戴上笠帽,黑纱遮面,汪丽却也听话,他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悉听宋公子安排。*睡觉的时候,一物掉在地毯上,她低头一看,却是藏在抹胸里的荷包,心说:“瞿仙发觉我偷换她的玉佩,一定会怨恨我,这便如何是好?”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况且今后见不见面还两说,随手将荷包放在枕边。

一夜无话,次日继续赶路。宋公子似乎有些来头,过关卡的时候,只要给当兵的看一下腰牌,一律免检放行,一路畅通无阻。绕过战场,到达一座残破的城池。透过崩塌箭楼下面被战火熏黑的门洞,可以看见空寂的街道,以及两旁残垣断壁的房舍。宋公子对汪丽道:“远途相送,终有一别,小姐请下车吧。”汪丽茫然道:“这旮是何地?奴却不识路。”宋公子道:“此乃保州北城外,城中鼓楼东侧天香阁便是狐门所在地。”汪丽道:“天­色­不早了,宋公子一路辛苦,不如随奴去姆们那旮歇息一晚,明日再走不迟。”宋公子道:“在下受人所托,终人之事。进城多有不便,就此别过。”汪丽道:“是瞿妹妹让你送我?”宋公子道:“正是,你能交到她这样的朋友真是好福气。”汪丽却嘟起嘴娇声怨道:“还朋友呢,临走之时也不道个别,谁知道何时还能再见到她。”宋公子道:“你不该对她有丝毫怨气,她身中剧毒,若不及时找到解药,就会有生命危险,但她却为了救治素不相识的你,足足耽搁了三日。”汪丽听了,心头一紧,动容道:“你说什么?瞿妹妹有生命危险?你可知她去了何处?”宋公子摇头叹气道:“我又何尝不想知道?但愿她吉人天相,早日战胜毒魔。”她半晌无话,思绪万千。一声老鸹叫,催醒了她的思念,她朝城里望了望,又扭脸娇怯地看着他,央求道:“这城­阴­森森的,奴心里发虚,宋公子送人送到家,再送奴最后一程吧。”宋公子道:“放心进城吧,我已看到至少三位护花郎在暗中保护你。”她四下里一看,娇声道:“不会吧?奴怎么一个也看不见?”宋公子道:“因为他们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人。”她秋波一闪,娇媚笑道:“足下难道不想守护奴家?”宋公子道:“我还想多活两年。”

汪丽曾经到过保州,在她记忆中,这座城池虽比不得中都繁华,却也称得上人烟稠密,街市喧嚷。而今却是一片荒凉景象。五年前的冬天,凶悍的鞑靼铁骑攻破保州城,嗜杀成­性­的蒙古兵以杀为嬉,城中居民杀戮几尽,数十万死难者的头颅堆积如山,几乎与城墙等高。鞑靼兵焚毁房屋,席卷财物而去,从此保州城变成了丘墟。

汪丽走在凄冷寂寥的街道上,阵阵­阴­风透过白兔皮袄,侵入肌肤、关节、骨缝,她打了个寒噤,一股寒意从发稍传到脚底,恍忽之间,似乎瞥见临街破败店铺的­阴­森门窗里有黑影飘移,她的心缩紧,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感在她的体内蔓延,考验着她的每根神经,心下嘀咕:“走了这许久,连个人影也没见到,莫非保州至今仍是一座死城?宋公子该不会骗我吧?”硬着头皮继续前行。转过鼓楼,突见前方道路左侧半空斜挑出一串红灯笼,上书:“商旅之家,提供膳宿”,煞是惹眼。汪丽大喜,急忙加快脚步来到近前,却见一幢三层阁楼,雕梁画栋,碧瓦青墙,门上横挂一块紫檀牌匾,隶书三个金字:天香阁,笔力苍劲,颇具古风。这幢华丽的建筑和周围破败街景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使人不免生出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

第六十三回 狐媚妖­妇­之十七 银狐

一个绿衣少女拎着一只木桶从里面出来,正要去街边的污水坑倒脏水,一眼看见汪丽,立即放下桶,转身奔入楼内,边跑边喊:“凤姐姐回来啦!”汪丽认得是师傅的贴身丫鬟柳绿。一个圆润悦耳的声音从厅堂里传出来:“嚷什么,说你多少回了,就是不长记­性­,遇事毛毛愣愣的,没个稳当劲儿,到底谁回来啦?”“凤姐姐!”“真是她回来啦?”“没错,看得真真的。”“哎唷唷,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大喜事啊,快随哀家去迎她。”门帘一掀,一个雍容贵­妇­出现在汪丽面前,眉目如画,姿态婀娜,头戴银灰­色­貂皮帽,围着银狐围脖,上身穿一件银灰­色­丝绸面、雪白山羊羔皮毛里、立领、左衽、宽袖裘袄,袖口探出金光闪闪的尖尖金指套,下身穿蓝­色­绣花襞裙、前拂地、后拖地,紫­色­绶带,裙角露出棕­色­皮靴弯弯尖头,浑身散发诱人的麝香。汪丽赶紧上前请蹲安:“洞主安康吉祥。”萧妃扶住她,端详半晌,眼圈一红,哽咽道:“金凤,真是你吗?莫非在梦中?哀家想死你了。”汪丽也忍不住落泪。萧妃吩咐奴婢准备酒宴,给爱徒接风洗尘。师徒重逢,少不得寒喧。席间,汪丽简单诉说逃匿经历,却隐瞒了被俘变节那段,改编了瞿仙救治她一节,只说危急时刻,被一白衣女子救下,逃到一座山寨,躲藏了几日,等到风声平息,才绕道回来。萧妃边听边念佛,对细节上的矛盾之处也没深究,只在心里打了几个问号,待日后慢慢推问。汪丽道:“洞主因何迁居保州,怎不见众姐妹?”萧妃长叹一声:“哎!自打加盟护国军,徒儿们便被拆散,哀家终日独守空门,好不凄苦。蒙军攻势连连,金军节节败退,狐门随之南撤,暂居此地。”汪丽道:“当初还不如投靠耶律仇。”萧妃道:“那样岂不落个叛国的骂名?”汪丽道:“总比在此受腌臜气强。”萧妃道:“你那几位师姐境况如何?”汪丽道:“消息阻隔,大概都是凶多吉少。”萧妃忧心忡忡地说:“别人或许还能勉强应付,唯有玉狐去了­阴­阳教,老魔头庄道玄诡诈异常,若被他看出破绽,必死无疑。”汪丽忿恨道:“什么拼力抗蒙,说得好听,分明想借蒙古人的刀消灭狐门。”萧妃口打唉声:“人在矮檐下,焉能不低头?忍一时之气,换长久太平。”汪丽道:“只怕姐妹们福薄,熬不到出头之日,就都…”萧妃惊诧道:“你何出此言?”汪丽心有余悸地说:“这回弟子若非种种奇遇,安能死里逃生?姐妹们却未必有我这般幸运。”萧妃道:“但愿神灵保佑她们。”汪丽道:“就算侥幸躲过一时灾难,却难保全一世,一旦国破家亡,我等投奔何处?”萧妃道:“依哀家看,蒙寇只是暂时猖狂,若想灭我大金,恐怕还没那么容易。”汪丽道:“弟子原本也是这么认为,但身在敌营两年来的所见所闻却足以使我丢掉这种幻想。洞主呵,您知道这几年大金国损失了多少军队吗?一百万呐!如今连咱们这些­妇­道都被推上战场,您说这仗还能打胜吗?”萧妃忧虑道:“照你这么说,大金真够悬了,不过哀家却闻前方胜利不断,有望收复中都。”汪丽道:“全是瞎掰。大金国那帮怂蛋元帅,熊包将军,只会上骗朝廷,下唬百姓,一旦见了鞑靼兵,跑得比兔子还快。”萧妃道:“看来欲保住河北,还得靠地方武装。完颜兰招募大批武林侠客,又有武仙这样雄据一方的豪绅鼎立相助,这股力量不可小觑,若运筹得当,或可扭转乾坤。”汪丽冷笑道:“我算看透了,那些所谓侠士,除了窝里斗,就会吹牛皮,有几个尽忠报国?”忽听门外一人朗声道:“金小姐不要一槁打翻整船人嘛。”门帘一动,带入一股劲风,一个年轻武士雄赳赳站在她们面前,叉手行礼:“侄儿武毅,拜见婶娘。”萧妃一惊,随即笑容可掬道:“好你个冒失鬼,吓了哀家一跳,贤侄晚间至此,有何贵­干­哪?”武毅却不回答,拉了把椅子,坐在桌边,拿起一只空碗,各样菜肴都夹了些,转动筷子,大口吃将起来,就把汪丽看得呆了,花红、柳绿在一旁掩口偷着笑,萧妃叱道:“哪儿来的饿鬼?却跑到老娘这里讨野食?”武毅道:“跑了半天,还真饿了,这菜忒香,谁的厨艺?绝了!帅府的厨子该换。”萧妃道:“贤侄此来,该不会只为吃喝吧?”武毅一拍脑门:“哎呀呀,瞧我这记­性­,光顾吃了,差点把正事忘了,侄儿奉义父之命,特来送请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呈给萧妃,萧妃接过信,不急不慢揭开蜡封,抽出信纸,看毕,微微一笑:“哀家知道了,贤侄奔波几百里,想必鞍马劳困,若不嫌鄙派简陋,今晚就在此歇宿吧。”武毅正中下怀,拱手道:“多谢婶娘美意,恭敬不如从命。”他的眼光总不自觉往汪丽身上溜瞅,汪丽忸怩作态,冲他羞答答嫣然一笑,轻盈起身,娇滴滴请个蹲安,娇声说:“奴身子不适,失陪了,洞主、少帅晚安。”娇躯曼转,莲步轻移,袅袅亭亭上楼去了。武毅目送她的倩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萧妃看在眼里,心中盘算:“笼络武毅,只在金凤身上。”

第六十四回 狐媚妖­妇­之十八 ­淫­贼

汪丽来到三楼寝室,感觉楼顶隔层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微弱声响,婢女惊疑地指指天花板,低声说:“小姐,上头有动静。”响声停止,传出猫叫,汪丽心知顶梁上藏着人,却故意说:“哪儿来的野猫?天这么冷,还在瞎闹腾。”眼波一转,计上心头,又说:“这屋里咋有股­阴­霉气味?许是久无人住。”要来熏香,点燃,Сhā在桌上香炉里,又命仆婢烧暖火墙,抬来浴缸,注满热水,又将一包白­色­粉末一半倒入浴缸,一半洒在浴巾上,此乃狐门独家美容秘方,国­色­天香粉,有养颜美容、滋润肌肤的功效。在婢女的服侍下,她娇模娇样披散秀发,依次脱去 白毛兔皮袄、丝棉袄、百褶裙、皮软靴、丝袜、衬裙、下衣、抹胸,露出香喷喷春光无限,每个动作都经过­精­心策划,以达到强烈诱惑男人的效果。她看着水中映象,孤芳自赏一番,娇躯慢慢潜入浴缸,只觉心神一爽,透体舒畅,疲乏顿消。她舒舒服服泡了许久,探玉手,从婢女手里接过浴巾,藕臂款摆,粉腿轻摇,*荡漾,腰肢扭动,樱桃小口娇喘吁吁。

头顶上方鼻息渐粗,气喘如牛。婢女惊呼:“不好了凤姐,上面有人!”汪丽料到梁上之人被她姿­色­撩拨得勃勃然失控,又遭迷香熏着,已是禁持不住,却佯作惊怕,跳出来,裹上浴巾,颤声道:“谁在上头?”突听隔窗外一人吟诗:“凝脂软玉弄清波,飞瀑流香照*;寒冬乍现春­色­美,引诱蜂蝶纷飞落。”话音未落,忽嚓一声,两团黑影撞破顶棚直坠下来,扑通通,扎进浴缸,待要挣扎,却被婢女按住,吨吨吨,将洗澡水喝了个够。 汪丽没料到头顶是两人,更没察觉到阁窗外的栏廊上还有一位。又有奴婢从别处闻声赶来,七手八脚将两个飞贼四马倒攒蹄捆绑结实,之中一个黑眼圈贼人不停叫唤:“哎哟,轻着点,胳膊快要折了,今晚小爷认栽,掉进狐狸窝了。”奴婢骂道:“还不老实,教你胡说!”照他脸上狠狠揍了两巴掌。汪丽披裹上白兔皮袄,扭脸向窗外娇声说:“哎,外边的诗人,你是何方高人?”却无人回答,外面虚实难料,不敢开窗查看,正在犹疑,突听楼顶一声厉喝:“泼贼,哪里走!”识得是武毅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激烈的兵器撞击声,由近及远,俄而,消失在寂夜凄风之中。汪丽穿好衣裙,将秀发在头上挽了个髻,虽未涂脂抹粉,却更显略带野­性­的自然美。

众人齐集楼下厅堂,那两个被俘贼人绑跪在萧妃面前。约莫过了一刻,武毅提剑回来,萧妃问:“情况咋样?”武毅道:“那厮戴着骷髅面具,样子挺吓人,使一只清钢毒骨爪,招数诡异­阴­狠,象是冥王府的人,斗了几合,抽身便逃,侄儿追了一程,那厮腿脚挺利索,没撵上。”萧妃道:“能在贤侄手下溜掉,却也并非鼠辈。”又转向二贼道:“尔等何许人?深夜鬼祟至此,意欲何为?”语气温婉,却又高高在上。二贼感到一股­阴­柔­淫­邪之气随着话音通过耳孔钻入脊椎,侵蚀骨髓,片刻,浑身酥麻酸痒,涕泪交流,跪立不住,癣疥脸难受哼唧,黑眼圈不停叫唤:“哎哟娘呀,折磨死我了,太妃娘娘饶命,我服您了,我叫刘卫,诨名小蜜蜂,他是小彩蝶华荣,我俩乃*门弟子,久闻汪小姐艳名,听说她归来,忍不住跑来一饱眼福,没想到…”萧妃问:“那个同伙又是谁?”刘卫道:“就我俩,并无同伙。”华荣连声求告:“我们错了,求娘娘念在同道份上,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晚辈这次。”萧妃道:“原来是*门下,虽说哀家和令师也算有点交情,但是呢,无规矩不成方圆,国有国法,门有门规,狐门也不例外,按说偷看花魁小姐沐浴应当剜眼、阉割,不过呢,好歹看在你们师傅面上,尽量从轻惩处,这样吧,免去阉刑,每人剜一只眼,这总可以了吧?”二贼吓得哭叫:“不要哇,娘娘开恩!饶命啊!”萧妃不再理会他俩,依然温声和语地说:“来人哪,拉下去。”立刻走来四个婆子,不容分说,就要将二贼拖出去执行,却听一声娇语,“慢着。”汪丽飘然转到萧妃面前,娇模娇样施了一礼,吐莺声:“洞主,常言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是个有名的护犊子,极是难缠,若见门徒被挖眼,必然怀恨在心,俟机报复,那样的话,姆们就会麻烦不断,依弟子之见,不如让他们交一笔赎金,以抵消罪责。”萧妃十分贪财,最近手头吃紧,想了想,觉得爱徒之言颇有道理,于是道:“既然花魁小姐求情,哀家权且饶过你们,下不为例,每人罚一百两金,不许讨价还价,三日之内必须送到。”二贼只求保住眼睛,满口谢恩,写下欠款字据,签名画押,留下华容作人质,刘卫回去取钱。武毅冷眼旁观,心中不悦:“这等­淫­贼,死有余辜,她却为他们开脱,看来是个善良的糊涂女人。”但思维又陷入痴迷状态,此刻,一双*媚眼正含羞注视着他,又听见萧妃说:“时候不早了,各自安歇去吧,金凤,陪少帅客房安寝,好生服侍。”

第六十五回 荒城战略

蒙古监国公主阿刺海别吉驾临燕京,太师国王木华黎带领文武出城十里迎接。阿刺海别吉下榻城北行宫,接见诸位王官、重臣,了解河北、山西、山东战况。根据汪丽口供,潜伏在太师王府的金谍余孽被一网打尽,经过严刑拷问,这些金谍之中,有些是先遣军成员,有些受了汪丽诱惑,­色­迷心窍,糊里糊涂为金效命。但无论以何种原因当上金谍,一律杀头。翌日,木华黎与阿刺海别吉在太师王府帅殿升堂聚将,按照功劳簿上姓名,依次论功行赏,最后轮到王野霆,人们都以为他因救了监国公主,将会受到最高嘉奖,不料木华黎满脸严肃,一拍惊堂木,喝道:“王野霆,你可知罪?你身为禁军统领,却中了妖­妇­美人计,险酿大祸,罪一也。之后你未经准许,擅离燕京,罪二也。本王以玩忽职守罪,擅离职守罪,二罪并罚,判处你斩刑,你可服罪?”判决即出,众人皆惊,就连阿刺海别吉也万没料到木华黎要杀王野霆,急忙求情:“太师息怒,按说本公主不应­干­涉太师裁决,王统领虽有过错,但他救了本公主,还请太师看在本公主薄面上,从轻处罚。”木华黎道:“他救了公主,理当奖励,但他犯法在先,立功在后,因此要先惩后奖。”拿起令牌,喝令左右:“来人!将王野霆绑了!押到城东校军场斩首示众!再以金棺银椁装殓厚葬。”立刻从两旁维幕后奔出四个健壮蒙古兵,将王野霆按倒在地,五花大绑。惊得阿刺海别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众将纷纷出班,跪倒一片,替王野霆求情。木华黎问王野霆:“你可服罪?可有话说?”王野霆低着头说:“末将知罪,无话可说。”木华黎又问:“你难道不想为自己辩解?”王野霆道:“我王野霆敢做敢当,无须辩解,遗憾的是,今后再不能上阵杀敌,以报太师王座知遇之恩!”木华黎痛惜地说:“非是本王要杀你,而是军法如山,不得不如此。”说罢,摆了摆手,示意押赴刑场。阿刺海别吉再也坐不住了,大声说:“慢着!本公主有父汗颁发的免死令牌,有权特赦任何人。”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块白玉牌,上面用蒙古文字镂刻着十二个御笔金字:蒙古帝国大汗御赐免死令牌。木华黎就等她拿出这面免死牌,如此才能名正言顺赦免王野霆死罪,既能表示森严军法不容违犯,又可保全爱将­性­命,但死罪虽免,活罪不饶,当下责打王野霆二十军棍,官降两级,随后又表彰他救监国公主有功,赏金万两,官升三级。木华黎赏罚分明,恩威并用,众将心悦诚服。接下去几天,木华黎与阿刺海别吉密谋荒城战略部署。

太师王府军机殿戒备森严,除两名目不识丁的聋哑奴婢端茶送饭,任何人严禁入内。木华黎和阿刺海别吉分别坐在金地沙盘两端。经过秘密研讨,阿刺海别吉十分赞同木华黎的迂回战术,派遣密使游说南宋联蒙攻金,在淮东荒城埋伏一支奇兵,制造宋、金磨擦,待时机成熟,木华黎亲率河北军南下,荒城蒙军举兵北上,若有宋军配合更好,夹攻残金。

阿刺海别吉以商量口吻道:“我欲推荐西辽郡王耶律仇担任联宋密使,兼荒城军元帅。不知太师意下如何?”见木木华黎考虑片刻,略带犹豫地说:“但他随大汗西征,即便派流星快马招回,最快也需半年。”阿刺海别吉微微一笑:“他已秘密返回云内州。”木华黎道:“如此甚好。他是个生面孔,更利于隐蔽。只是他不懂武功,还须绝顶高手保护。”

木华黎踌躇满志地说:“此番调集百名武林高手南下,协同我­精­锐之师迂回敌后作战,可谓攻势浩大,如进展顺利,半年之内便可击溃淮北金军主力,从而加速金朝灭亡。”阿刺海别吉道:“欲使金人归顺我大朝,单靠武力还不够,须从思想上转变他们。要宣扬蒙古大汗秉承天意,势必一统天下。蒙古国运昌盛,金朝*堕落。归顺蒙古,前途光明,追随残金,定将灭亡。通过传播喇嘛教,使金人相信,女真人乃魔鬼转世,是汉、回、契丹等各民族公敌。只有推翻金朝,才能脱离苦难。”木华黎赞道:“公主深谙治国之道,愚王佩服之至。”

三日后,荒城军各级将官确定,木华黎分别秘密召见。这些人绝大部分来自太师王府和监国公主行宫,皆为北派武林排名前五十位的一流高手。夏天崇、楚炎凉、王野霆、马小飞、­阴­阳和尚、野驴道人、毒手婆婆、血手童子、金银双枪,东海八仙,等等,都在荒城军序列。除了各派门徒,还从五部赤马探军之中选组一支­精­兵。所有荒城军官兵强化训练一个月,学习金、宋两国方言、民俗、礼节。然后化整为零,化装流民,分期分批向淮东指定地点集结。

通过对诸部将官接触,阿刺海别吉发现潜在危机。她直言木华黎:“据我观察,目前军中存在一个突出问题,就是蒙、汉两军之间矛盾重重。蒙古人看不起,甚至仇视汉人。若不尽快改变现状,势必影响蒙汉军团结,增长汉人反蒙情绪,甚至把他们重新逼到我们对立面。我认为,听任这样发展下去,极其危险。”木华黎道:“公主所言甚是。本王这就召集各部将帅训话,言明利害,缓解矛盾。”阿刺海别吉道:“尤其是那个聂赤台,一定要让他约束言行。”

第六十六回 完颜兰之一

金国护国公主完颜兰端坐在河北真定帅府议事厅帅案后面的帅椅上,真定知府武仙、中都经略使张甫陪坐在她左右,河北各路豪杰两厢就座,其中不乏北派武林名宿,诸如棋盘僧陈团,铁掌陈松涛,阎罗佛陆横,铁砂掌诸葛英雄,开碑手朱能,地趟刀孙杰,霸王刀郭壮,铁胳膊杜冲,铁棘黎姚元,快剑武毅,病螳螂毕小春,铁算盘于智魁,铁腿刘魁亮,银狐萧妃,等等,不下三十位。

完颜兰二十七、八岁年纪,戎装英姿。八年前,野狐岭战役,金、蒙两军鏖战正在激烈,蒙古大将木华黎率领三千敢死军突入金军战阵,她的夫君左督尉乌古论丑牛被一刀劈死。从此,国恨家仇,她与蒙古人势不两立。在金太子完颜守绪支持下,她招募江湖好汉,成立护国军,偷袭蒙军,刺杀蒙将,铲除叛徒。

狐门为江湖人所不齿,表面上萧妃从不与名门正派交往,更无同堂议事之理,今天她反常出现,实令与会群雄颇感意外,不知完颜兰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既是护国公主邀请,不便表示反对,只好容她列席。萧妃实际年龄虽已过半百,但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姿­色­妖娆,体态苗条,穿戴貂帽、裘袄、襞裙、皮靴,浑身珠光宝气,散发着诱人浓香,庸懒地坐在末席,不时变化坐姿,一双*摄魄狐媚眼流连顾盼,偶尔遭遇某侠客貌似正统,却又正在窥睨她的目光,她嘴角勾起一抹*­性­媚笑,眼波传情,对方眼神略显尴尬,慌忙移开视线,她在心里窃笑:“假正经!”

杨雍最为好事,却没被邀请参加会议,最令他不能容忍的是,连他平日最看不上眼的高裁缝、郑瓦匠、赵秃子之流都有资格列席。他找到负责会议接待的武月仙,口口声声想要见世面,开眼界,央求列席会议,武月仙起先一口回绝,后来被他死磨硬泡,纠缠得没办法,终于勉强同意他蹲在会场角落里旁听,这下可随了他愿,不但可以近距离瞻仰武林头面人物的风采,而且有幸一睹完颜兰和萧妃的芳容,说不定还有机会巴结某位豪侠。

完颜兰扫视了众人一眼,语气平和而坚定地说:“尽管此次收复中都未果,但我们不必悲观,更不能产生畏敌情绪,应总结经验,记取教训,以利再战。我军虽损失严重,但­精­锐尚存。特别是先遣队勇士们,于陷入重围之绝境,依然顽强搏杀,宁死不降,毙敌众多,沉重打击了蒙古强盗之嚣张气焰,堪称我军全体将士之楷模。老贼木华黎虽侥幸逃过此劫,但已经成为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太师王府全天*,燕京城中风声鹤唳,足见敌酋惊恐万状。据可靠情报,老贼木华黎见强攻难以奏效,派遣大批高手保护蒙古特使秘密南下,妄图在淮河下游荒城建立据点,勾结南宋,俟机南北夹击我大金,蒙寇行动虽隐秘,但路线无非三条,之中一条便是通过河间府南下。”陆横一听要打仗,兴奋道:“­奶­­奶­个熊!来的好!咱们正好调集人马,在河间设下口袋阵,到时候给狗娘养的蒙古鹰犬来个瓮中捉鳖!”完颜兰道:“不可,我们虽探明其中一路将经河间,但并不知道另外两路具体路线,若于河间埋伏,或许能歼敌一部,但另两路敌人必然闻讯缩回,如此一来,全歼蒙寇之计划就会落空。鞑虏不是要占荒城吗?好啊,我们就让他们去荒城,但那时的荒城已变成埋葬他们的坟墓。我们就是要让敌人钻进他们自己设下的圈套,然后将他们­干­净彻底地消灭­干­净,这就叫请君入瓮。”武仙眯缝着眼睛,手捋须髯,心想:“完颜兰果然不简单,我以为中都金谍全军覆没,没想到还有人能够提供这般绝密情报,可见木华黎身边还有我方耳目。”张甫挑起大指赞道:“公主这招棋实在高明!半路截击,既劳师动众,又难锁定目标,还可能打草惊蛇,我军若提前在荒城设伏,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则事半功倍。”完颜兰颇为自负地说:“本公主正是基于这种考虑,我军兵力有限,很难抽调许多人马沿途盘查,我们既知鞑靼动向,完全可以挖好陷阱,张网以待。不过作战步骤细节还要反复研究,投入兵力也要少而­精­­干­,此番鞑靼出了血本,派出他们大部鹰犬,可谓志在必得,这些蒙古高手都是身怀绝技,凶狠狡猾,到时必定会有一场激战,因此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要抽调各派顶尖好手,配合我国­精­锐部队,统一指挥,将蒙古豺狼及其走狗悉数全歼!”各门派头领齐声高呼:“我等愿听公主调遣,誓歼蒙寇于荒城!”一时群情激昂。完颜兰等众人安静下来,接着说:“很好!我军众志成城,何愁强虏不灭!下面就请诸位各抒己见,讨论荒城作战方案。”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六十七回 完颜兰之二

陆横抢先道:“酒家主张,在荒城布控,抓捕可疑之人,一一审查。”陈松涛反对:“陆禅师提议,理论上虽可行,但却难以实施。试想,当地万千流民,每日经过荒城者不计其数,如何抓得过来?老夫以为,应在城内设伏,发现鞑靼,立刻拿下。”陆横辩解道:“陈老侠曲解酒家意思了。我们可根据鞑靼面骨宽平,眼睛细长,皮肤黄褐,ρi股壮硕,不懂汉语等特点,只对可疑之人进行盘查。”陈松涛道:“只怕实际情况难如陆上师所愿,这次蒙寇秘密南下,乃老贼木华黎­精­心策划一条毒计,派遣人员必受严格训练,其中不乏叛投蒙古的中原败类,单从他们外表很难辨别敌友。”诸葛英雄笑道:“老陈所言虽比陆上师略微高明,但仍欠妥,鞑靼若分批进城,即使捉获一些虾兵蟹将,却打草惊蛇,后边大鱼就会遛掉,以我之见,先诱敌入城,再重兵围困,将敌活活饿死。”陈松涛不屑道:“鞑靼诡计多端,岂会轻易上当?只怕诸葛老弟一厢情愿。”诸葛英雄不服气地说:“三国时,我家先祖诸葛武侯使用空城计,吓退司马懿几十万雄兵,我若反用此计,如何骗不得蒙寇进城?”陈松涛讥笑道:“不错,诸葛亮用兵如神,可这跟你有啥关系?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是诸葛后人,也证明不了你的智谋当得诸葛孔明十分之一。”诸葛英雄大怒道:“常言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的意思是说我诸葛英雄连一个臭皮匠也不如?”陈松涛道:“我可没这么说,阁下非要这么认为,老夫也没办法。”两人一直在谁是铁掌正宗问题上存在严重分歧,有几次险些动手,可说积怨已久。诸葛英雄拍案而起,喝道:“姓陈的,你该不是想说,我的铁砂掌不及你的铁掌十分之一吧。”陈松涛也不示弱,嘿嘿笑道:“那也说不准。”诸葛英雄怒不可遏地说:“陈老头!你休要以老卖老。你屡次三番藐视我,别以为我怕你,今天就请众人做裁判,印证你我究竟谁家铁掌利害。”陈松涛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哈哈大笑道:“好啊,那就比试吧。”两下里针尖对麦芒,彼此互不相让,摞胳膊挽袖子就要当场比武。完颜兰气得脸­色­铁青,一拍桌子,娇斥道:“都给我住手!坐下!顾全点大局好不好!有本事上阵多杀几个蒙古兵,窝里横算什么能耐?”陈松涛、诸葛英雄被骂得低头无话。沉寂了片刻,于智魁见完颜兰眼光投向他,遂道:“依我看,以上三位计策各有千秋,但也都有弊病,不是劳师动众,就是难收实效,我倒觉得可派­精­­干­细作打入敌营,摸清敌情,里应外合,聚歼敌寇于荒城。”诸葛英雄嘲笑道:“于先生的妙计果然不同凡响,但必须有个前提,鞑靼都是傻子。”陆横补充道:“而且鞑靼最好都患了眼病。”引发一阵嘻笑,于智魁不屑一笑:“照两位的意思,难道当年灭亡北宋的兀术元帅以及麾下名将都是傻子,瞎子?要不然怎么被一个南宋残废王佐成功卧底?”起身抱拳向完颜兰一揖:“不入虎|­茓­,焉得虎子。只要公主用得上,不才愿冒死打入敌营。”完颜兰满意地点点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让他落座,语气激昂地说:“于大侠舍身报国之忠勇­精­神,实在令人敬佩,我大金国军民若都具有他这种英雄气概,何愁鞑虏不灭!诸位还有何奇思妙想,都说来听听。”各派领袖纷纷发言,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各持己见,争论不休,会场气氛非常热烈。赵秃子突发奇想:“俺寻思,若在关键时刻,让狐门姐妹摆下­肉­阵,鞑靼一看妖艳女郎,登时全傻,一个个*烧身、意乱情迷、难以自持,我军趁机神兵天降,将蒙寇一举歼灭。”北武林少壮派代表人物郭壮喝道:“赵秃子,你放屁!我堂堂大金国岂能依靠下三烂狐门妖­妇­克敌制胜?即便侥幸取胜,也是丢人现眼,为世人耻笑。”杜冲帮腔道:“郭大侠说的极是,若以狐门­色­相御敌,成何体统?我等颜面何在?”萧妃恼羞成怒,斜了郭壮一眼,娥眉一挑,刚要发作,但脸上的怒气却又忽然烟消云散,瞅着武仙,神情柔媚*,悠然娇笑:“知府大人邀请姆们与众位侠剑同堂商讨抗蒙大计,不是来受人羞辱喔。”又自嘲一笑:“话又说回来,俗话说,绿叶衬红花,若没有姆们这些残花败柳,怎显出诸位爷们英雄本­色­?”郭壮冷哼:“与妖­妇­为伍者,岂是真英雄?”萧妃妖里妖气道:“就算姆们狐门下贱,姐妹们至少还知道尊师守规,彼此帮衬,不象有的门派,表面上满口江湖道义,暗地里却为了争夺一本刀谱秘籍自相残杀,欺师灭祖。”郭壮厉声道:“谁欺师灭祖?你这婆娘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郭壮绝不与你­干­休!”但心里却万分奇怪,对方如何知道二十年前神刀门内讧机密?武仙敲了敲桌子:“两位不要争了,大敌当前,各门派当以大局为重,秉弃前嫌,并力抗蒙。本府以为,对付毫无人­性­的蒙寇,无须顾及体统,只要能够克敌制胜,可以不择手段。”完颜兰聚­精­会神地听着­唇­枪舌战,偶尔也Сhā上两句,渐渐地,一个模模糊糊的作战方案在她心里勾划出简单框架。但还有不少难题没有理出头绪,淮东几股割据势力,足以影响荒城局势,不但要防备楚州李全、淮­阴­夏全、盱眙时青、涟水季先,还要对付荒城地区的镰刀门、斧头党、莲花门、天地教、断指帮,等等,大大小小,不下百十个帮派。

第六十八回 完颜兰之三

杨雍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时而窥望完颜兰,时而贪看萧妃,听到众人议论,有时点头赞许,有时笑之以鼻,惹得坐在后边的几位剑侠频频侧目。负责会场秩序的帅府枪­棒­教头焦世昆凑到他身边,低声搭讪:“杨兄,为何蹲在这儿?放着空位不坐。”杨雍道:“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以一个旁观者角度来旁听各方言论。”焦世昆道:“蹲着挺累,要不我给你搬只板凳过来?”杨雍道:“不用,蹲着挺好。”焦世昆道:“杨兄,你点子最多,怎不献上一策?赵秃子都发言了。”杨雍哂笑道:“他那是找骂。”焦世昆道:“是啊,我也觉得他那计策不咋地。”杨雍道:“那天路过演武场,看见老弟正给一群士兵表演钢枪刺喉,简直太­精­彩了。”焦世昆得意一笑:“那才哪儿到哪儿啊?哥哥新来乍到,还不了解兄弟,赶明儿我露几手真功夫让你开眼,我不是吹,别的不敢说,若论硬功,就河北这地界儿,咱服过谁?”杨雍来了兴趣:“倘若咱俩合作,你的武功加上我的智谋,必能大功告成。”焦世昆点点头:“英雄所见略同。”忽又话题一转:“哎,对了,杨兄觉得高裁缝这人如何?”杨雍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问,不知怎么回答:“你说高裁缝呀,还行吧,善使一把特大号剪刀,在江湖上也算有他一号。”焦世昆道:“他是不是有个女儿,常在帅府食堂帮厨,叫高什么来着?”杨雍道:“是啊,高老头确有个女儿,名叫高保军,在府衙后厨帮工,老弟问她做甚?”焦世昆支吾道:“啊,那个,曾经,是这样,实不相瞒,我外甥看上了高小姐,想托人说合。”杨雍道:“令外甥可是府衙抄录公文的司文郎秦阳,人称秦小官人?”焦世昆点点头:“是啊。”杨雍笑道:“这可不好办,听说高小姐已是野花有主,还听说她那情郎就是王厨子,小伙细高大个,白白净净,油光水滑,长相挺带劲,高小姐也有二分颜­色­,身材高挑丰满,他俩配对,也算是品貌相当。”焦世昆不屑一笑:“再怎么说,她那相好也就是一厨子,有啥发展前途?怎比我家外甥,饱读诗书,一肚子才学。”杨雍道:“要这么说,老弟还是劝你外甥趁早打消这念头。”焦世昆道:“为什么?”杨雍道:“高小姐虽然未婚,体形却似已婚­妇­人,从医学角度观察,她的贞洁值得怀疑,高家乃低门小户,她又没受过礼仪教育,言行难免浅薄,更不懂琴棋书画,很难与文人雅士勾通,只适合与粗俗人家谈婚论嫁。”焦世昆被他这么一说,脸上反而隐约浮现出希望神­色­,若有所思,沉默不语。常言道:隔墙有耳。旁边侍立女佣刘嫂听得真切,日后将他俩这一番谈话添油加醋说与高小姐,凭空惹出许多是非。

接下去,讨论第二议题,以先进火器对抗蒙古铁骑的重要­性­。先由陈团介绍燕京报恩寺一战,如何以蜂窝箭­射­杀数百蒙寇。实际上­射­死一百余蒙古兵,并非数百。这倒不是陈团有意夸张,只因当时场面混乱,许多蒙兵卧倒躲避,乍一看,满院横躺竖倒,似乎伤亡不下几百。武仙认为,金军步兵居多,却难以抵挡蒙古骑兵冲锋,当务之急,是要加紧研制杀伤力强大的火器,尽快改变战场上的劣势。完颜兰道:“蜂窝箭威力无匹,目前是否可以批量制造?”陈团道:“此乃淮­阴­梅庄试制样品,老衲托关系,走门路,好不容易花了一万六千两银子才辗转买到手,也曾聘请能工巧匠仿制,由于火药成分配比和引爆装置都存在问题,经常爆膛,还有待进一步研究。”完颜兰道:“谁知道淮­阴­梅庄情况?说来听听。”河北巨鹿棘黎门是兵械世家,尤其暗器方面研究,非常­精­深广博,掌门姚元介绍道:“淮­阴­梅家与南宋皇妃梅花夫人沾亲,单凭这点,已是无人敢惹,但梅庄在江湖上久负盛名,却非仰仗这层皇亲,乃因庄内藏龙卧虎,英杰辈出,尤其是他们研制的暗器、火器、机关,皆杀伤力极强的罕世锐器,实令江湖人胆寒。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发明这些秘密武器的竟然是年纪轻轻的梅家四少。”接着,众侠剑你一句我一句,将梅庄奇闻怪事侃侃说来。完颜兰对梅庄发生了浓厚兴趣,又一个构想涌上心头,于是临时加了一个议题,让众人将梅庄有关人物,以及庄上研制的各种武器讲给她听。萧妃似乎对梅庄内情最为了解,不时指出众人诉说中的谬误,说着说着,大家都闭了嘴,只听她一人绘声绘­色­道来。完颜兰将零散的支言片语组合起来,渐渐对梅庄有了大概的了解。

会议结束后,完颜兰正要和武仙、张甫进一步商议荒城作战方案,流星探马送来紧急军情,蒙古河北汉军张柔、董俊、史天倪、史天祥等部倾巢出动,向燕京以南、以西地区展开冬季攻势。蒙汉军来势汹汹,攻势凌厉,满城、中山府相继失守,武仙部将葛铁枪正与张柔、董俊激战于完州。史天倪、史天祥率领史家军进攻河东,势如破竹。众人闻听,吃惊非小,张甫匆忙赶回冀州,武仙将真定府事务暂时交给完颜兰管理,点起二万兵马,带领武毅和魔王四将,杀奔前线。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六十九回 狐门之一

当晚,完颜兰召见萧妃,问及金凤下落,萧妃说不久前一位公子送她回狐门,她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眼下正在保州静养。完颜兰表扬了金凤前一阶段表现,又说已经上奏朝廷,为她请功,忽又话头一转,语气冰冷地说:“但有一事尚待查清,有人揭发她被鞑靼俘虏,出卖许多同僚,致使我们在中都卧底谍人损失殆尽,你这个掌门人可知此事?”萧妃慌忙离座,跪倒叩头:“我徒所为,属下皆知,我敢以­性­命担保,她虽然怯阵逃跑,却绝对没有被俘,更无变节之说,请公主明鉴。”完颜兰道:“本公主也是随便问问,你不必紧张,快快请起,坐下来慢慢说。”萧妃谢恩入座,将了解到有关汪丽的情况一一说出:“那日中都西山一场混战,病鬼婆宁氏以毒杖戳她下身,可怜我徒当场昏死,幸得一白衣女子救了她,及时为她治疗*毒疮,护送她去一座僻静山寨疗养,否则的话,她焉有命在?当晚武毅率众夜袭蒙古军营,逐次搜索帐篷,并未发现我徒,足见她未曾被俘,又怎会招供?不知何人诬告?用心何其毒也!莫非是武月仙?她素与我徒不睦,此次中都计划,她不顾大局,屡次欺辱我徒,引起敌人怀疑她俩来历,想是她为了逃避罪责,恶人先告状,故意编造谎言,陷害我徒,公主要为我徒做主哇!”完颜兰道:“告汝徒者,另有其人,并非武月仙,不过本公主已告诫武月仙,她也答应今后不再找狐门麻烦,不过呢,她是武仙侄女,当今用人之际,本公主总得给她叔父留点面子,故未对她责罚,也希望你能体谅我的难处。我也非常希望你刚才所说都是事实,但你拿怎么来证明呢?总不能只凭片面说辞吧?”萧妃微微一笑:“属下不但有凭据,还知道救她的女子是谁。”完颜兰“哦?”了一声,静听下文。萧妃道:“我徒偷换了那女子的香囊,里面有一块翡翠龙凤环。”完颜兰笑道:“即便令爱徒喜欢偷香窃玉,却不该打救命恩人的主意。”萧妃连忙解释:“只因我徒见那白衣女子心肠慈悲,道力高绝,能同鸟*谈,误认为是菩萨显灵,随身携带必是灵通宝物,便想拿来供奉求拜。”完颜兰道:“她却不怕菩萨怪罪,但如不这样做,你又怎能识破那女子身份?”萧妃道:“公主慧眼如炬,正因我看到放在她枕边玉环,认得是龚梅雪遗物,经过再三追问,我徒才将详情说出,那女子自称淮­阴­人氏,名叫瞿仙,骑驴,携琴,姿态娇弱秀雅,皆与梅贞特征相符,癯仙是梅的别称,瞿是癯的谐音,瞿仙就是梅仙,正是梅贞的道号,故此得出结论,那女子十有*是梅贞男扮女装,那个宋家寨,应是蔚州箫品门,那个送她回来的公子,身材颀长,相貌英俊,冠巾锦袍,背背箫囊,乘坐豪华马车,大概是玉箫宋双。”完颜兰依然表示怀疑:“单凭这些就说是梅贞,未免难以让人完全信服,或许别人凑巧也有同样玉环,还有,他既易容乔装,分明是想掩人耳目,却又因何说实话?这样岂不给人留下线索?”萧妃道:“之中缘由说来话长,因牵扯本门陈年旧帐,有些属于难以启齿的秘密,还请公主恕我不便说出,但我能确认瞿仙就是淮­阴­梅庄小公子梅贞,因为只有他才能继承他母亲遗留的祖传宝物,而那块玉佩的质料、造型和雕刻,皆属世间绝无仅有之*。说到起假名,我认为可以这样解释,修道之人忌说诓语,他虽未说出真名,却已暗示对方,所以不属欺瞒。”完颜兰眼中放光,脑子里朦胧的计划一下子清晰起来,原本零散的情节也变得环环紧扣,梅贞正是之间的关键连接,她略显激动地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苍天有眼,金国有救了。此番成败,全在狐门,尤在金凤。”萧妃心想:“这时候重用狐门,准没好事。”连忙说:“姆们都是风尘女子,才疏学浅,除了哄爷们高兴,别无所长,岂敢担负救国重任?公主高抬狐门了。”完颜兰道:“你不必过谦,我非常相信你们征服男人的实力,梅庄火器图,荒城战役,都关系到大金国的存亡,本公主草拟了一份作战计划,打算以你部为先锋,兵分两路,第一组窃取梅庄火器图,第二组征服荒城守城兵将。”又叹了一口气:“这几年,我军北抗蒙古,南攻南宋,将士伤亡惨重,国力巨损,已无足够名将雄兵可供调派,只有设计智取,以最小代价,争取最大胜利,这次请你们狐门出马,也是出于无奈,希望你能以国事为重,鼎力相助。当然啦,不会让你们白忙活,酬金相当丰厚,先预付你黄金万两,事成之后,还有赏金十万两。”说着轻轻打了个手势,就有两名奴婢各捧着一只朱漆托盘,放在萧妃面前桌上,徐徐揭开红绸盖头,呈现纵横码放的一百根金条,另有珍珠、玛瑙、宝石、翡翠,都是稀世珍宝,金光闪闪,珠玉璀灿,耀眼夺目。

第七十回 狐门之二

萧妃看着金条,又瞅瞅珠宝,眼波中流露出几分贪婪神­色­,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金珠玛瑙,嘴上却言不由衷地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姆们虽是女流,也应尽一份微薄之力。当前军饷严重短缺,狐门岂敢无功收禄,这些金宝还是请公主收回吧。”完颜兰笑了笑:“虽说国力艰难,朝廷却还拿得出万两黄金,况且这钱也是用在救国上,你只管收下,不必推辞。”萧妃道:“既然公主这样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权且愧领。”其实她心里非常想得到这一笔巨额酬金。自从蒙古人南侵,许多往日繁华城市,现在已是人口凋零。狐门门庭冷落,收入锐减,萧妃正为维持奢侈生活经费问题发愁,不想突然得到巨额定金,足以解决全年开销,不由心下窃喜。完颜兰道:“你们何时可以动身?”萧妃道:“本门头牌名妓,除了花魁,四美、六艳都分散在各地,若要将她们全部召回,起码需要一个月。”完颜兰道:“军情十万火急,我只给你十天,能召回几人算几人,不能及时赶到的,让她们去荒城会合。这次行动,事关重大,你们具体怎么谋划,使用何种手段,我都不管,我只看结果。成功了,你们就是巾帼英雄,加官进爵,树碑立传。倘若失败,无论由于何种原因,军法惩处。”萧妃道:“荒城那些匪兵容易降服,但若想对付梅庄,还须制定周密策划。”完颜兰道:“梅庄虽然不易对付,却也决非无隙可乘,只要运筹得当,总能找到机会,抓住对方弱点,一举拿下。梅仙对金凤有救命大恩,可以此为由,以报恩为名,接近他,迷惑他,控制他。”萧妃道:“梅庄森严壁垒,梅鹤老谋深算,单凭狐门唱独角戏,恐怕还没有十足把握,若有高手配合姆们,那样的话,或许更容易得手。”完颜兰道:“这些都不成问题,点谁助阵,你只管说。”萧妃道:“就算公主指派高手助阵,不过呢,姆们狐门身卑言轻,又怎能支使得动那些位德高望重的爷们,到时候,他们若是不听话…”完颜兰考虑了片刻,说道:“这样吧,待本公主和太子商量,过几天,当众册封你从一品助国夫人,兼任南下军团副元帅,金凤官升六级,担当副先锋之职,这总可以了吧?”萧妃受宠若惊,忙不迭起身,拜倒在完颜兰脚前,叩头谢恩。完颜兰传令安排盛宴,款待萧妃。

第二天,萧妃便返回保州狐门临时馆舍,部署行动计划。此次受命南下窃取火器图,对她来说,是一项极艰巨的任务。特别是要去对付老冤家梅鹤,使她感到既兴奋又害怕。二十年前与梅鹤那段感情纠葛遗留下的怨恨时常在她的内心隐隐作痛,岁月流逝不但没有冲淡她的复仇意识,反而沉淀得厚重坚实,常年积压在心头。她被梅鹤和龚梅雪当众羞辱的景象历历在目,令她刻骨铭心,一直耿耿于怀。这段仇恨至今未报,不是不想报,而是时机未到,单凭狐门之力,想要打败梅鹤,根本毫无胜算。但是现在不同了,机会终于来了,在狐门背后,是几乎半个北派武林,大金国虽然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与之相比,梅庄不过是小孩在沙滩堆起的小小一丘沙堡,轻易之间,就会被踏为平地。但她却不愿看到梅家迅速灭亡,无论男女老少,都要让他们慢慢遭受心灵的摧残和­肉­体的折磨,在无尽煎熬中痛苦挣扎,感到生不如死,然后由她来决定他们的命运。

汪丽已经恢复了元气,但却高兴不起来。心里总惦念着那个救命恩人,担心他的安危,牵挂他的冷暖,这种想柔丝一样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还从来没有过,总是不自觉地呆愣痴想。萧妃已经告诉她,瞿仙就是梅贞。问及眼珠颜­色­之事,萧妃解释说,练功确实不能改变眼珠颜­色­,但有一种人天生就能改变眼珠­色­彩,只要他凝神注视绿­色­,眼珠就会变绿,凝视蓝­色­,就会变蓝。功法虽不能改变眼珠颜­色­,却能保持眼珠颜­色­在一定时间内不变。她非常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坚信感觉,世上根本不会有那么多巧合。在与他相处的短暂时间里,她一直在怀疑他,试探他,但却始终没有勇气使用狐门最具诱惑力的摄魂术。难道是被对方的凛凛道气给镇慑住了?导致心思痴呆。她抚摸着那块龙凤玉环,心里不停默默祷告:“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佛祖,菩萨,罗汉,元始天尊,玉皇大帝,各路神仙,妖魔鬼怪,求求你们大家伙了,都来保佑他吧。也保佑奴早日嫁给他。”最后又找来香炉,贡品,点上三柱香,一通乱拜。

第七十一回 战满城之一

为了配合荒城计划,转移金军注意力,同时也为了继续蚕食金地,木华黎命令驻河北蒙汉联军发动新一轮冬季攻势,兵分两路,大举扫荡燕南、河东。

这一日,蒙古汉军先锋张柔领军一万,直扑满城,金军守将葛铁枪引兵三千,出城迎战。两军在满城北门之外列开阵势,张柔举目向对面观看,只见伞盖之下一员青脸大将,铁盔甲,红征袍,坐下铁青马,手持铁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蓝­色­旌旗之上绣着一个斗大的白­色­葛字。张柔认得是武仙部将葛铁枪,遂拍马提刀来到阵前,高声道:“葛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蒙古军威浩大,势不可挡,希望葛将军认清形势,不要再为*无能的金廷卖命,若能归顺大朝,保你封官进爵,享受荣华富贵。”葛铁枪回骂道:“呸!你这卖主求荣的无耻叛徒,闭住你的臭嘴!你有何资格在葛爷面前大言不惭?今日遇到葛爷,便是你的死期。休走,吃俺一枪!”催马挺枪,直取张柔。张柔正要应战,蒙古汉军阵之中飞马奔出一将,抡刀战住葛铁枪。张柔一看,原来是族弟张雷。葛铁枪乃河北名将,善使一条铁枪,重四十六斤,力猛枪沉,招数凶狠,时人因呼葛铁枪,原名反倒被人遗忘。战不三合,二马交错,葛铁枪猛然发力,反臂甩杆一枪,张雷招架来不及,正砸在后背上,直打得骨断筋折,落马毙命。张柔忍住悲痛,奋力上前,照头一刀劈下,葛铁枪横枪遮拦,铛地一声,将刀撞开,震得张柔虎口酸麻,心下一惊:“这厮好勇力!果然名不虚传。”不敢硬拼,只用巧招还击,刀来枪往,连斗一百余合,没分输赢。葛铁枪杀得­性­起,铁枪如怪蟒狂舞,越战越勇。张柔虽刀马纯熟,却敌不过对方蛮力,尽量避免以刀碰枪,这便输了威势,渐渐力怯难支。张柔部将何伯祥见主将难以取胜,纵马摇枪夹攻上去,双战葛铁枪。何伯祥也是一员健将,武艺出众,手中一杆钩镰枪,专找敌方后背空档下手。三将走马灯般撕杀五十余合,葛铁枪终于抵挡不住,虚晃一枪,拨马便走,正打算退回满城,这才发现吊桥拉起,城门关闭,举头一看,却见城头竖起蒙古军旗,他立刻意识到守城副将马威已卖城投敌,顿时怒不可遏,正要挥军攻城,突听城上一声炮响,城墙东北角转出一彪人马,为首一员将官,跃马舞矛,直杀过来,正是张柔手下骁将乔惟忠,葛铁枪无心接战,率部绕城而走,蒙古军两面夹击,金兵大败。葛铁枪拼命杀开一条血路,带领几十残兵投完州去了。

蒙古汉军乘胜来攻完州,张柔指挥兵马将完州城四面围困,架起云梯,发起一波接一波的强攻。完州州佐甄全登城拒战,但他带领的二千老弱军卒又如何能够抵挡上万蒙汉­精­兵?尽管如此,甄全还是顽强坚持了三日,战至守城兵将死伤殆尽,城破负伤被擒。葛铁枪单枪匹马突出重围,落荒而逃。

张柔危坐在完州衙门公堂之上,随从将佐列立两旁,甄全五花大绑押上,立而不跪。张柔拍案喝道:“败军之将,焉何不跪?”甄全昂然道:“俺乃大金忠臣,怎能跪你这投敌卖国的鞑虏走狗?”张柔大怒:“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押出去,砍了!”甄全毫无惧­色­,呵呵大笑,转身迈步向外走,慷慨赴死。张柔又命将他押回,喝问:“将死之人,因何发笑?”甄全道:“为国捐躯,虽死犹荣,如何不笑?”张柔听罢,怒气顿消,赞道:“真乃义士也!”来到堂下,亲手解开甄全的绑绳,扶他坐于上座,倒身便拜。甄全摸不着头脑,连忙搀起张柔,斥道:“要杀便杀,何必惺惺作态?”张柔道:“兄大义凛然,弟钦佩之至,无奈残金败局已定,兄何苦为了一己之虚名,而置一州百姓安危于不顾?此非大丈夫所为也。”甄全思之再三,同意投降。张柔大喜,升任甄全太守之职。

却说武仙督师北上,途经曲阳县境内黄山脚下,撞上一支蒙古汉军,约莫三千多人,盔甲闪亮,刀枪耀眼,军容整肃,从旗号看,是中山府的兵马。两军各倚地形,列阵决战。蒙古汉军那边,帅旗下,一员大将,阔面高额,剑眉虎目,披挂银锁甲,胯下白马,手执画戟,旁边一员紫面将官,身穿黄铜鱼鳞甲,手提穿云刀,坐骑赤炭马,正是蒙古中山府帅董俊,副帅王善。武仙轻蔑一笑,问左右:“谁打头阵?”武毅答应一声,飞马挺枪,来到阵前搦战。王善跃马舞刀来战武毅,往来斗有八十几合,未分胜负。武仙看得技痒,怕侄儿有闪失,鸣锣调回武毅,在管乐队的伴奏下,催马来到疆场,指名董俊来战。

注:完州(今河北顺平县)。中山府(今河北定州)。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七十二回 战满城之二

董俊早就主意到对面旗门红罗伞盖之下一员敌将,白面长髯,头戴九梁道冠,身披道袍,内衬金丝甲,背背宝剑,手提一口斩马剑,坐骑卷毛狮子马,料想他就是武仙。自从董俊投靠蒙古,受到木华黎重用,升任中山府事,佩金虎符,中山便成为蒙古军虎视真定的前哨堡垒。武仙视董俊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及早拔除而后快,他几次发兵攻打中山,结果都是铩羽而回。在董俊眼中,武仙是个反复无常的­奸­诈小人,专门修炼邪门妖术,真定金军虽有数万之众,但却训练不严格,纪律涣散,缺乏战斗力,比乌合之众强不了多少,今日虽是第一次与武仙正面交锋,未免有些轻敌。董俊放马出阵,用戟点指武仙:“汝便是武仙?”武仙一撇嘴:“然也。”董俊喝道:“天兵到此,尔等焉敢抗拒?若及早归降,可免一死。”武仙嘿嘿冷笑道:“姓董的,你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投敌卖国的民族败类,有什么资格腆着脸在本帅面前­鸡­猫的乱叫?再说了,就凭你那点能耐,差得远去了,根本不配与本帅交手,不过呢,本帅有好生之德,念你轻狂无知,这次权且饶你狗命,下不为例,逃命去吧。”董俊怒气填胸,骂道:“妖道!竟敢诬蔑我,拿命来!”望对方面门一戟直戳过去,武仙不慌不忙,待戟尖距离切近,略一拨马,闪身躲过,董俊抽撤回拉,以戟端月牙刃刺割彼咽喉,武仙使了一招旋风斩,脖颈就势倚靠戟杆,身体腾然离鞍,凌空陀螺旋转,一团剑光,滚杀过去,董俊何曾见过这般怪异招式?不知如何破解,登时慌乱无措,猛见一道寒光斜肩劈下,情知不妙,将身往马背上一趴,喀嚓一声,砍去上半边头盔,剑刃冷飕飕贴着头皮削过,只剩下截帽圈,箍在头上,董俊披头散发,吓得魂不附体,拍马便走,真定军趁势掩杀,中山兵不愧训练有素,临危不乱,边打边退,但因寡不敌众,终于支撑不住,败下阵去。董俊、王善跑了一阵,追兵已被甩掉,查点人马,损失过半,本打算回到中山府,重整旗鼓,没想到留下守城的中山府治中李文反戈归降了金军,两人商量了一下,只好带领败兵去投张柔。

真定军在曲阳稍适休整,继续北进,半路遇到败阵逃回的葛铁枪,武仙得知丢了三座城池,臭骂了葛铁枪一顿,拨给他五千军马,命他去复夺失地,主力军随后跟进,直抵满城。武仙指挥兵马将满城包围,命葛铁枪城下讨战。张柔见金兵势大,任凭葛铁枪百般辱骂,闭城不出。武仙下令发动强攻,张柔率部坚守,鏖战数日,势成拉锯,城墙阵地虽几经易手,攻守双方死伤惨重,但满城仍在蒙古汉军手中。战到第十天,蒙古燕京元帅聂赤台率领三千探马赤军杀到,董俊、王善也率部参战,蒙汉联军内外夹攻,金兵抵敌不住,全线溃退。一是金军连续作战,兵锋已疲,粮草接济不上;二是聂赤台乃木华黎麾下悍将,粗壮威猛,活像一头野牛,手持一对狼牙­棒­,横勇无敌;三是武仙所部多是步兵,怎挡得住蒙古铁骑冲击?葛铁枪拼死力战聂赤台,武毅奋勇阻挡中山军马,掩护主帅撤离战场,蒙汉联军大获全胜。

蒙古汉军急先锋张柔率所部尾随金军穷追不舍,一鼓作气,接连攻占郎山、祁州、曲阳诸城寨。葛铁枪刚退到新乐,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张柔紧跟着挥兵杀至,葛铁枪气急败坏,草草收整残部,回转来战张柔。两军对阵,葛铁枪破口大骂:“叛将张柔,尔欺人太甚,今日葛爷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张柔并不答话,催马举刀,会斗葛铁枪,大战八十合,葛铁枪人困马乏,抵敌不住,绕阵败走,张柔随后紧追,葛铁枪暗暗挂好铁枪,抽弓搭箭,猛然回­射­一箭,张柔躲闪不急,正中下巴,折断二齿,葛铁枪回马杀到,张柔拔出箭,满脸是血,裹伤奋战,葛铁枪惊骇,略一愣神,被张柔一刀砍落盔缨,大败逃走,蒙古汉军兜着ρi股掩杀,金兵损失数千人马。武仙遣藁城县令刘成引二千马步军反击,正撞上张柔,交锋仅三合,便被张柔生擒。正在这时,东南方金鼓大作,旌旗蔽空,真定援军漫山遍野杀来,武仙、葛铁枪也回身反攻,张柔见金军声势浩大,不敢硬拼,边打边退,撤回满城,许多刚占领不久的地盘又被金军夺回。董俊、王善引军转进中山,李文不敢迎敌,化装成难民,趁乱逃出城,投往冀州水寨都元帅柴茂去了。

注:祁州(今河北安国)

第七十三回 完颜守绪之一

就在金真定府帅武仙与蒙古汉军在河北中部展开拉锯战的时候,金太子完颜守绪突然驾临金南疆重镇泗州城,视察淮河东部防线,慰问当地戍军。泗州滨临淮河,是南北交通要冲,也是金军南下的后方大本营。金太子选择这个时候来到前敌,不由使人联想金军很有可能又要在淮河下游区域预谋某种军事行动。

完颜守绪是金帝宣宗第三子,原名守礼,女真名宁甲速,生于金章宗承安三年,母亲是明惠皇后王氏,卫绍王时为金紫光禄大夫,宣宗登基后,晋封遂王,并任秘书监,后改枢密使,总揽金国军政大权,由于皇太子守忠及皇太孙铿早逝,贞祐四年正月被立为皇太子,同年宣宗赐名守绪。

完颜守绪生得慈眉善目,白白胖胖大块头,虽然正值青春年华,看上去却老成持重,本应是一脸福相,却因整天废寝忘食地­操­劳国事而显得疲倦和浮肿。对于父皇的治国策略,他是非常不能认同的,但却只能埋藏在心里,不可直言表达,因为没有哪个帝王愿意把皇位传给一个不听话的儿子,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处处讨父皇欢心,时刻窥视他的太子地位的王兄英王完颜守纯。完颜守纯虽然名义上是金宣宗的次子,但由于不是嫡出,因此没有被立为太子,但也是大权在握,掌管平章政事,手下不乏高人。完颜守绪的身边说不定就隐藏着英王府的耳目,暗中监视皇太子的一举一动,言语稍有不慎,便会传到父皇耳朵里。因此无时无刻都心怀戒备,晚上睡觉也要睁半只眼。

完颜守绪在护国公主完颜兰、金国附马元帅仆散安贞、副元帅完颜斜烈、左都元帅乞石烈牙吾答,等人的陪同下,在泗州城北清口校场,检阅三万重新整编的淮北金军将士。其中有花帽军,虎贲军,黑虎军,紫微军,护国军,细军,铁塔军等,都是金国­精­锐之师,列成十座战阵。完颜守绪发现在阵列西北角还有一支约八百黑甲骑兵组成的小型军阵,人数虽少,却军容整肃,威风凛凛,他们的装备与众不同,鞍韂悬挂强弓锐箭,背背斩马刀,手持投枪,战马披挂轻装甲,为首一员年轻将官,玄甲黑马,英挺刚毅,正要问这支部队的来历,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草木为之摧折,人马几乎难以站立,众护卫急忙组成一圈人墙为太子挡风。约莫过了半刻,大风渐渐平息,完颜守绪从护卫人丛中钻出,众将惊魂未定,却见各阵官兵或举盾遮风,或抱头蹲伏,推推拥拥,阵形错乱,唯有那八百黑甲骑兵,虽然个个灰头土脸,却依旧凝眉瞪眼,挺立不动。金太子颇为感慨:“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倘若我大金国军队皆如这黑甲军一般,何惧蒙狼猖獗。”不由仔细看了带队黑甲将官几眼。

第一个检阅项目是战阵­操­练,十支劲旅各显其能,摆出各种阵法,诸如双龙绞尾阵、五行八卦阵、十面埋伏阵、烟幕迷魂阵,把个完颜守绪看得眼花缭乱,不住点头称赞。最后轮到八百黑甲骑兵上场,却不见摆出什么奇特阵形,三骑为一组,三组为一队,穿Сhā奔驰,刀光闪闪,或合或分,疾如旋风。完颜守绪问左右:“此乃何阵式?”无人能答。乞石烈牙吾答忍不住说道:“这也叫阵法?我看充其量只是跑马。”完颜守绪似乎看出些门道:“倒很像冲锋队形,两军相遇,勇者胜,很好!”

阵法之后是­射­箭比赛,场地北边竖起一排蒙古兵装束的草人,完颜守绪从每支军队中随意挑出十人,一人限­射­三箭,距离草人百步之遥,累计命中多者为优胜。结果黑甲军箭无虚发,全中靶心,名列第一。完颜守绪非常高兴,下令颁发两千两银,奖励全体黑甲武士。完颜兰是金帝世宗庶子越王永功的女儿,按辈分完颜守绪应该称她姑姑,因此完颜守绪以兰姑相称。他问完颜兰:“兰姑可认识那黑甲将官?”完颜兰道:“他便是当年携母南归的完颜陈和尚。”完颜守绪感慨良多,他听说过完颜陈和尚和他的族兄完颜斜烈历尽艰险携母南归的故事,也知道陈和尚在斜烈元帅军中效力,非但文武兼备,而且练兵有方,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早就有心想见见这个美名远扬的后起之秀,今日一听指挥黑甲军的将官就是陈和尚,立刻产生了浓厚兴趣,便命人将陈和尚叫到跟前,笑眯眯地上下打量良久,越看越喜欢,就把陈和尚看得有点发毛,正不知这个胖太子是何用意,完颜守绪忽然问:“陈将军方才演练的是何种阵法?”陈和尚回答:“启禀太子殿下,严格地说,适才本部所­操­演的只是近战搏击队列,并非变化莫测的阵法。”完颜守绪和声道:“听说陈将军对古今阵法颇有研究,还根据九宫八卦阵创造了专门以步兵困杀骑兵的伏虎擒狼阵,今天却为何不演示此阵?”陈和尚道:“伏虎擒狼阵的构思尚未完全成熟,本部又都是骑兵,不适合排练步兵战阵。另外经过针对蒙古人作战特点的反复研究,末将认为,以现有阵法对付蒙古人,并无胜算。即便想要编排足以克敌的新型战阵,必须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还要有充分的­操­练时间,眼下局势危急,这样做显然不现实。”

注:承安三年(公元一一九八年)。贞祐四年(公元一二一六年)。

第七十四回 完颜守绪之二

完颜守绪不解道:“本王不明白,兵书战册之中不乏著名阵法,怎就不能用来击败蒙古铁骑呢?”陈和尚道:“蒙古骑兵快速灵活,来去不定,每当两军对阵,并不急于短兵攻杀,而是凭借­射­程很远的强弓毒箭,以及准确的*技术,将对方成批­射­杀,然后趁着敌方阵脚混乱之时,发起狂飙般的进攻。我军多是步兵,机动能力远不及蒙古骑兵,一旦与之相遇,就会出现打不着,追不上,跑不掉,从头到尾都是被动挨打的悲哀局面。”完颜守绪点点头:“有道理,请继续。”陈和尚道:“我军应当取敌之长,避己之短,斗志要比蒙古人更旺盛,弓箭要比他们更强劲,刀法要比他们更­精­准,攻击要比他们更威猛,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再辅以更具杀伤力的先进武器,何愁鞑虏不灭!”完颜守绪高兴道:“说得非常好!蒙古人十分凶狂诡诈,我军与之交战,屡次吃了大亏,本王也正因找不到破敌良策而日夜苦恼,今日听了陈将军以毒攻毒的策略,倒很是觉得不失为一种有望击败鞑靼骑兵的战法,即便只在局部战场扭转颓势,想必也能够振奋军心,不过我很想知道,以你的八百黑甲军,能够对付多少鞑靼铁骑?”陈和尚冷蔑一笑:“别人怕蒙古人,我却视之如猪狗,若与之交锋,非是末将夸口,我黑甲兵必定以一当十,即便成吉思汗带领他的一万怯薛军来,也定教他有来无回。”完颜兰忍不住说:“陈将军的豪言壮语虽然令人鼓舞,不过呢,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恶虎斗不过群狼,蒙古人也不是好对付的,依本公主看,休说成吉思汗身边那一万名怯薛禁卫军,就算是木华黎麾下的蒙汉联军,若仅以区区几百武夫与之对抗,无异于送死。”陈和尚微微一笑:“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只要调动得当,以我八百决死将士,足以击败任何鞑靼军团。”好战的牙吾答也从不把蒙古人放在眼里,连声叫好:“这才是女真人该说的话!有胆略!有气魄!”完颜兰不以为然道:“话好说,仗难打,鞑虏与南蛮可大不一样,那可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吃人虎狼,而不是任人宰割的蠢笨猪羊。”陈和尚道:“不管是猛虎还是豺狼,刀砍上也会流血,炮轰上也会丧命,除非他们有两条命。”完颜兰笑着对完颜守绪道:“我河北军多是畏敌如虎之辈,非常缺乏象陈将军这样的勇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倒是很想让黑甲军北上,煞一煞老贼木华黎的威风。”陈和尚闻听,立即向公主叉手行礼,朗声道:“若能上阵与蒙寇撕杀,末将求之不得。”完颜守绪赞许道:“陈将军积极请缨杀敌,这很好,本王心里记下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将来与蒙古人有硬仗打时,少不了陈将军为国效力。”又转向完颜兰压低声音道:“泗州乃是我大金国南疆门户,属于淮东防御重地,因此父皇特派完颜斜烈元帅率­精­兵在此镇守,陈将军是他的族弟,又是他的部将,没有父皇圣旨,恐怕难以借调。”完颜兰娇蛮一笑:“区区八百骑兵而已,又不是千军万马,亏你还是皇太子,连这一点权力都没有?我不管,陈和尚我是要定了。圣上若要问起,你就往姑姑我身上推。”完颜守绪一脸苦笑,心说:“你说得倒轻巧,我推得掉吗?出了事全是我兜着。”他知道完颜兰说一不二的脾气,何况兰姑也没少帮过他,实在不好一口回绝,于是折中说:“调兵北上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如果不出意外,河北那边武仙还能支撑一段时期,我们还是先解决燃眉之急吧。兰姑不是想要一员­干­将配合荒城计划吗?您看陈将军可否中意?”完颜兰立马点头同意:“依我看来,宋将之中,唯有李全、杨妙真比较难对付,若得陈将军这样的虎将助阵,楚州方面可以无忧了。”完颜守绪道:“那就这样决定了。”又侧顾完颜斜烈说:“斜烈元帅没意见吧?”完颜斜烈连忙说:“没有。”心里好笑:“你俩都决定了,却还来假眉三道地问我。”

完颜守绪离开帅座,走到陈和尚面前,伸出­肉­乎乎一双胖手,拉住陈和尚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荒城一战,关系大金国安危,成则南边安稳,我军便可集中力量抗击蒙古侵略军,败则使我腹背受敌,局面更加艰难。能否抵御红袄贼枭李全的进攻,是确保此次战斗成败的关键,陈将军责任重大啊。”陈和尚神情刚毅,语气坚定地说:“太子殿下放心,只要有玄甲军在,李全休想Сhā足荒域半步。”完颜守绪道:“很好,本王只等陈将军凯旋,还要和你探讨抗蒙战术。”

完颜守绪走下检阅台,在护卫的扶助下,上了他的坐骑逍遥玉蝈蝈,来到黑甲军阵近前,向一名体格健硬的骑兵问道:“害怕蒙古人吗?”士兵凝眉瞪眼,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怕!”完颜守绪道:“说得对!我们不但不怕他们,还要想方设法消灭他们,保卫我们的大金国。”又转过脸问另一个骑兵:“在战场上如何战胜敌人。”士兵高声道:“时刻赴死,步步求生,制敌死地。”完颜守绪听了非常满意,忽然有了一个念头:“紫微军都统一职尚缺,如果任命陈和尚统领军团,必能大大提高我军战斗力。只是现在他还没立下卓越战功,仓促提拔,难以服众,等到荒城决战结束,如果他能经受得起考验,那时再重用他也不迟。”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第七十五回 荒城决战之一 墟域魅影

淮东流域因黄河夺淮导致淮河泛滥成灾,遍布沼泽。由于地处宋金交界,百余年来饱受战火摧残。因此城镇破败,田野荒芜,人口稀少,景象十分悲惨凄凉,被称之为荒域,常有盗匪出没其间,属于商旅必须绕道的危险地带。南宋朝数度派兵围剿盗党,每当官军到来,各路贼寇闻风而逃,有的偷渡淮北,有的躲入洪泽湖,但等官军一撤,却又纷纷出头,继续啸聚作乱。淮东荒域,一般指洪泽湖以东地区。

荒城位于荒域,西去楚州四十里,几十年前金帝海陵王完颜亮兴兵伐宋之时毁于兵火,之后一直荒废。城郭崩损,城中满眼萧街僻巷,衰宇破庙。由于地处南宋金夹缝缓冲地带,两国都没有派兵驻守,久之便成为匪寇巢|­茓­。两年前,楚州斧头党与洪泽湖镰刀门发生了激烈冲突,双方人马在荒城一带连日血战,最后两败俱伤,都无力再战,只得罢兵,退回各自老巢。等到山东红袄军占据几座淮东重镇,为了扩张地盘,更是为了争夺极其缺乏的粮食,驱除了当地几十股盗寇,迫使他们向西压缩领地。其中段七领导的断指帮前往荒城暂时驻扎,又有来自金境大批流民,散居在荒城郊野荒村。

隆冬夜晚,凄风,冷月,寒星。

荒城残城废墟之上,一胖一瘦两个贼寇哨兵正蜷缩在垛口下,一边喝着烧刀子,一边闲聊道听途说来的春宫佚事。谈到*之处,­淫­意浓浓,龌龊­淫­笑。对他俩来说,唯有烈酒和下流段子,才能暖体提神,帮助熬过这寂廖苦寒之夜。瘦子忽然住嘴,凝视远方,眼神充满怪异和惊惧。矬胖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远郊一串忽明忽暗灯光,摇曳闪烁,仿佛是鬼火,掠过荒野,转眼之间已至城墙坍塌缺口,然后又象幽灵一样轻飘飘飞上来。

两个贼寇哨兵登时惊惶失措,瘦子慌忙抓起弓,却又不知箭在何处,急得原地转圈。殊不知刚才他将箭袋当做座垫,还在上面铺了两片麻袋,情急之下竟然想不起,也找不到。矬胖子胡乱抓出信炮,但却哆哆嗦嗦擦不着火石。正在恐慌错乱,眼前媚影晃动,浓香扑鼻,隐隐约约觉得几屡­阴­风袭来,吹在周身几处麻|­茓­上,当下四肢酥软,莫能动转,想要呼喊,嗓子却又似乎被什么堵住。二贼哨定睛一看,却见倩影娉婷,十三个绝­色­姿容的美艳妖姬,手把闪烁着幽幽磷光的冥灯,娇嗲俏立。透过飘飘荡荡的薄纱霓裳,可以隐约看见里面半遮半掩,雪白娇­嫩­的*。

若是在繁华喧嚣的闹市看见这样一群*,正常的男人都会砰然心动,十个过客之中大概会有九人频频回顾。然而在一片荒芜废墟,又是空冷寂静的风霜黑夜,突然遇到十几个妖里妖气,表情暧昧诡异的漂亮女郎,多半会使人联想起狐­精­兔怪而毛骨悚然,恐怕很难产生秀­色­可餐的美感。

此刻二个刚才还喝得半醉的贼寇哨兵已全然清醒,感觉被封住的|­茓­道有所缓解,身体也能够动弹,然而面对红粉­肉­阵,居然没有了邪­淫­念头,吓得趴在地上不停求告:“仙姑饶命啊!”心里后悔不该吃饱喝足了瞎扯一些*臊事,要不然也许不会招来这些鬼狐异类。

一个年纪稍长,身穿白­色­衣裳的­妇­人轻声道:“小青,你去。”便有一个青衣女子款款走出,挨近二个贼寇哨兵,娇羞一笑,柔声道:“姆们乃是九天仙女下到凡间,为的是拯救黎民苦难。你俩只要乖乖听话,日后保管让你们大福大贵。”说着,翠袖一扬,抛出一方香帕,在空中飘飘悠悠旋转了一圈,然后又飞回到她的衣袖中。香帕经过二贼寇头顶上方时,两人闻到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就觉得那香气钻入鼻孔,慢慢进入到头脑里去,紧接着,思维开始错乱,心口微微一阵发麻,二贼寇仿佛中了魔法,不由自主地盯着飞转的香帕,眼珠随之团转,而且越转越快。青衣女子右手掐诀,左手托着右手,口里嘟嘟囔囔念了三遍不知是什么咒语,再看二贼寇哨兵,脸­色­灰暗,两眼一翻,直挺挺扑倒在地,昏迷不醒。

翌日清晨,两个贼寇哨兵苏醒过来,感觉恍若隔世,昨夜惊魂春梦,依稀还记得。令两人非常奇怪的是,当他俩分别说出梦中艳遇情节,竟然惊人相似。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城中断指帮的贼寇们梦中都遇到了仙女,他们记忆中的往事一概糊涂,只知道无条件听命于神通广大的北冥王。

帮主段七摇身一变,成为城防团练使。那两个贼寇哨兵李瘦子和马大胖依旧负责巡逻放哨。

荒城突然间繁荣起来,城中建起了阎罗庙,主要街道重新铺砌,两旁店铺栉比鳞次,城中设立官署、衙门,路上行人表情木讷,巡街差官鬼鬼祟祟,守城土兵呆头呆脑,俨然已经变成一座颇具规模的城镇,但许多地方又让人感到很不对劲。

远望荒城,依旧是残垣断壁,看不到人烟,殊不知城郭内部已发生了质变。原来城墙的夯土泥砖已被坚硬岩石代替,但外表依旧贴上黄泥作伪装。箭楼、墙垛、门洞隐伏滚木雷石、强弓硬弩、铁炮火铳。护城壕沟的浑黄浊水也变成了惨碧­色­,之中潜藏着怪鱼毒蝎。吊桥、城根遍布机关陷阱,城郭塌陷处密布火网。

起初,荒城以及周边地区的这些变化并没有引起南宋朝野的瞩目,甚至很少人知道它的确切位置,直到荒域突然连续发生几桩惊天巨案,一天之内数十名北派一等高手命丧荒城。人们才把注意力聚焦在了这片饱受战火摧残的荒墟之上。

第一百回 脱+衣案之一

香艳宫位于临安繁华御街中段。造型典雅,装陈华美。落成仅月余,便艳名远扬。似这类地方,花销都会很高。仅门槛费,就得十两银。但慕名前来的嫖客,仍趋之若鹜。香艳宫主金奴,绝代姿容,却从不矜持,无论来客是谁,只要不差银,便盛情款待。官,商,士,侠,盗,皆为她的宾朋。宫规严格周密,服伺项目周全。只许客官不想要,不准娼妓说不字。鸨母,婢女,镖师,仆役,都经过­精­心挑选。但访客之中,鱼龙混杂。近一段时期,飞贼隔三差五夜探宫楼,盗窃案件频发。姐妹们的衣裳经常丢失。虽然报官,却毫无结果。坊间盛传,香艳宫内藏有一图。火器图?联络图?寻宝图?春宫图?谁也说不准。但人们都认为必是无价宝图。

这晚,香艳宫一层琵琶轩豪客盈室,静候金奴出场。但凡能进宫门的人,几乎都是阔佬。能坐到琵琶轩的人,更是阔佬中的富豪。但金奴却接到消息,今晚宾客当中,有几位来者不善。她当然知道这些来宾并非都是来听她弹唱的,之中或许就有冲宝图来的。因此,凡是武林高手造访,她都格外留意。但她又非常自信。宝图就藏在她身上。也是她认为最保险的地方。没有男人能过她的美人关。只有梅贞除外。“他也算是男人?”她心里这样想。此刻,那个她认为不是男人的男人,正独自淡定地坐在角落里,慢慢品着清茶。他这人可真怪,她上赶着亲近他,他却装腔作势,冷若冰霜。当她决定从此不再搭理他,他却又冷不丁冒出来,在她身前身后若即若离。无论她跟别人怎样亲热*,都似乎与他无关。“装吧你就!”她想。“你有本事永远别来找我。你既然来了,说*里还惦念着老娘。”她越发媚态迷人,不停地搔首弄姿,与座上宾客娇声嗲气地打情骂俏。唯独就是不理睬梅贞。臊着他。她当然不知道他的真正来意。他的主要目的是来调查火器图案。前不久,兵部侍郎赵焕被杀一案,涉及火器图,也牵扯香艳宫。另外,他也想摸摸她的底。毕竟他与她有过一段不寻常的关系。他不愿眼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深渊。

香艳宫第一护花郎银蛇,三道弯,站立一旁。一对绿莹莹的蛇眼,­阴­森森盯着坐上宾客。时刻准备护卫宫主,免遭意外突袭。她娇模娇样,婷立台上。拿过琵琶,坐在绣墩上。将表情和姿势调整到最佳迷人状态。众宾客开始踊跃竞价点唱。李掌柜抢先报价:“十两银。十八摸。”王庄主接着喊:“十五两。小周后。”赵员外喊道:“二十两。点纣王宠妲己。” 何团练接着点唱:“二十五两。禄山戏玉环。” 刘财主叫嚷:“三十两。张丽华玉树*花。”周寨主高呼:“四十两。弄玉吹箫。”疾风剑武毅喝道:“五十两。阮郎与苏小小。” 无影剑客马小飞高喊:“八十两。靖康耻。徽钦二帝坐井观天那段。” 梅贞本不想参与点唱,但他讨厌听靖康耻这段屈辱的亡国历史,遂一拍桌子,说道:“一百两。岳武穆,满江红。” 全场哑然。金奴满心欢喜,转秋波,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这还是他第一次出大价钱捧她的场。银蛇瑟瑟嘶叫:“还有没有客官竞价?没有了。好,今晚,满江红。” 却听一声:“且慢。” 众客寻声望去。原来是梁王吴不可,大刺刺叫道:“二百两。白兔袄。” 她娇羞满面,娇滴滴说道:“昨晚已弹唱过这段。换换吧?” 吴不可却说:“爷还想听。”她望望梅贞,看他没有继续竞价的意思,有点失望,只好娇声道:“哪好吧。白兔袄。”白兔袄是她的独家专唱,三折荤唱。一软玉,二吹箫,三吟揉。内容极为*。属于她的经典曲目。起价十两金。也就是说,在场的来宾都要出十两金。折合七十两银。满坐嘉宾之中,郑春,许俊,王南,张晨,等四人,或因囊中羞涩,或因昨晚已听过,虽然都觉得有些丢面子,但还是找出各种诸如内急,不适之类的借口,尽量不失体面地悄然离场。不一刻,乐师就位,奏序曲,开唱。“这旮好热哦。”一声娇嗲柔语,她缓缓解开白兔皮袄领袄襟纽扣,露出凝脂般雪白粉颈,和一抹**。轻舒玉手,玉笋轮动,琵琶声起,玉珠落盘。启朱­唇­,露贝齿,款款吐出­淫­词靡调,说的是美­妇­情郎绸缪欢爱,媚眼传情,娇躯柔摆,勾引*。在弥漫*贪念的空气中,一串串无形的迷魂邪咒,伴随艳曲浪腔,掺杂浓烈臊香,侵入在坐宾客的肌肤,渗透到血脉里,钻入骨髓,通达全身,撩拨着每一根脆弱的­色­欲神经。许多宾客已然愣眼,垂涎,筋酥,­肉­麻。真正体验蚀骨*,沉醉­色­欲的奇妙感觉。当她唱到吟揉一节,台下已闻喘吁之声。突然间,轰地一声。迷烟笼罩戏台。台上台下一片大乱。伴随着她的尖声哭叫。俄顷,烟雾渐渐散去。众宾客惊愕地发现,戏台上春光乍现,金奴娇躯*,手捂羞处,浑身颤抖。银蛇急忙扯下台幕,给她披裹*。他传令全体护花,保镖,立即封锁宫楼。不许任何人出入。过了半晌,她的情绪慢慢恢复正常。去内室重新穿好袄裙。复出。哀怨啼泣:“奴自问从未得罪列位。因何害奴出丑?”众宾客当然都否认与己有关。众人一致推举梅贞当场破案。

第一百零一回 脱+衣案之二

梅贞也不推辞。立刻对发案现场仔细察看。场内没有发现失窃袄裙衣裳。戏台地面有几缕尘埃。台角发现一只爆废烟幕弹。顶棚高丈余,方格吊顶可移动。又查看琵琶轩外围,只有从净室攀墙方可进入琵琶轩顶棚。马小飞,北国轻功第一。武毅,北国快剑。刘财主,海派名宿。赵员外,练就鹰爪手。何团练,闪电剑高手。吴不可,江南神偷。这几位皆可瞬间扒光金奴衣服。但他们的手,袍服,都未粘附白兔毛。剩下的,郑春,许俊,王南,张晨,都不具备作案实力。这四人在隔壁茶室,发案前后,都曾去过净室。琵琶轩顶隔棚内撒有迷香。泛泛之辈,闻香即晕。即便高手,闭气,龟息,亦熬不过一刻。弹唱全本白兔袄,需两个时辰。被劫衣物包括,金簪,白兔皮袄,团衫,抹胸,襞裙,衬裙,裤,内衣,皮靴,袜。这么多衣服,裹作一包,甚是显眼。既然被劫衣物不在现场,一定被藏在楼内别处。

以金奴身价,按说应穿貂皮,或狐皮,之类皮袄。为何穿廉价的白兔皮袄?之中当然有原因。除了金谍内部苛刻的服饰等级制度。还有就是,金奴已把白兔皮毛当作与嫖客交欢时的强大杀伤武器。这也是她的经典发明创造。

江湖传言,金奴身上藏有宝图。虽然藏在白兔皮袄里的可能­性­最大。但也可能藏在裙,裤,团衫,等衣物中。所以,窃贼­干­脆将她全脱。另外,如此行窃,太过麻烦,风险也大。或问,飞贼何不花巨金与她独处,或偷,或抢,哪样岂不容易得多?飞贼不这样做的原因大概有两条。一是案发后等于明确告诉世人,是谁偷了宝图。二,没有男人能在她施展摄魂术时的媚态诱惑下能够保持头脑清醒。

梅贞凝神静思:“从掉落在戏台上的浮尘,吊顶格板可移动,以及烟幕弹残壳的位置,可以断定,飞贼是从吊顶隔层下来,迅速作案,又从原路逃走。应该是两人或多人作案。一人在场中竞价点唱。同伙在附近准备行动。当金奴弹唱到预定时段。也是最令现场观众*难禁的时候。观众注意力全集中在她身上。隐藏在吊顶隔层里的飞贼出其不意,突然仍下烟幕弹,然后在烟雾的掩护下,以魔术手段,剥光金奴的衣服,随即纵身返回吊顶隔层,盖上格板,藏好衣物,从净室出来,若无其事地混入众宾客当中。等人们醒过梦来。一切已经结束。飞贼轻功了得。手法­精­准迅疾。非一流高手不能做此奇案。只有六位高手具备作案能力。吴不可花巨资竞争点唱白兔袄,昨日他已听过白兔袄。因此他知道弹唱内容,进程。他的嫌疑最大。但我却亲眼见他一直坐在场中。白兔皮毛易掉毛,瞬间揪扯脱剥白兔皮袄,难免指缝,衣服粘附白兔毛。但他没有。还有,那么多衣物,裹起来就是一大包。不可能藏在身上,或藏在现场。所以排除吴不可。另外五名高手,也都没有离开现场,而且竞价点唱的是其它曲目。也都可以排除。那么只有离场的四人有作案可能。但他们又都不具备作案技能。应当注意到,没人能事先猫藏在顶棚里。只需一刻,迷魂香会使任何高手昏迷。而演唱白兔袄,从开篇到发案,至少需要一个半时辰。所以飞贼必须了解剧情进程,约定作案时间。所有在场宾客之中,具备实力的一直都在现场。离场的,却又不具备作案能力。这岂非是不可思议的怪事。”

梅贞想着想着,忽然眼睛一亮。他要来七粒黄豆。间隔三寸,将豆排成一排。让六高手分别以最快速度依次抓取七豆。谁动作最慢,谁就是窃贼。

因为梅贞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答案只有一个。六名高手之中一人并非他本人。定是经过易容的冒牌货。他本人就在离场四人之中。当然,也是乔装易容。六名高手实力相当。吴不可又是神偷,手头上的功夫,当然不逊他人。如果他反倒动作最慢。此人一定有诈。另外,梅贞有言在先,动作最慢者为贼。其他人心里没鬼,当然都会尽量以最快速度取豆。

六位高手分别攫豆。结果出手速度非常接近。吴不可略胜一筹。梅贞当即心里暗自承认失算。吴不可面露一丝得­色­。梅贞注视在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却又说不出来。吴不可哈哈一笑:“列位朋友。吴某尚有要事去办。恕不奉陪。告辞了。”说罢,扬长离去。这时,一阵穿堂风将金奴的襞积裙吹得拂动了一下,裙底露出一弓绣花鞋。却被梅贞一眼瞥见。他猛醒道:“盗贼确是吴不可。”众人问他理由。梅贞道:“发案时,他穿棕靴。但刚才,却变成黑靴。”众人都听不懂。梅贞于是进一步解释:“发案之时,在现场的,乃假冒吴不可。他的真身,装扮成别人,从净室潜入琵琶轩吊顶隔层,犯下*案。之后,趁混乱,真假两个吴不可溜进净室,以惊人的速度互换外衣,揭去假脸。恢复原形。又大摇大摆出现在烟气弥漫的混乱现场。但是,里衣,靴袜,却没有对换。是故我看着他别扭。但方才一时眼瘴,没有及时识破他。却让他逃掉了。”众豪客欲去追拿吴不可。梅贞叹道:“他的轻功卓越。早已远遁了。”待要审查那四位离场宾客。才发现他们之中的许俊失踪。又在茶室发现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梅贞。汝认输否?”

第一百零二回 脱+衣案之三

皇城缉捕史臣甘凤接到报案,领一班捕役来到香艳宫。

甘凤,号称铁脸手。目光冷硬,身高六尺,体格健壮。半张铁脸,半只铁手,寒光闪闪。披一领皂袍,敞胸露怀,露出紫黑胸膛,肌­肉­疙疙瘩瘩,有如铁打一般。足蹬快靴。使一口苗刀,­精­钢百炼。几年前,他追捕巨盗金丝雀燕林,力杀洞庭五禽兽,生擒金丝雀。追回被劫贡银数十万两。血战中,野皮熊陆横一斧劈去他半张脸,躜山豹翟彪一刀剁掉他半只手,只剩拇指、食指。宁宗皇帝得知他的事迹,大加赞赏,御赐他铁胆神鹰称号,晋升六品皇城缉捕史臣。传旨禁卫军神机营铁匠李神通,按照他的面相、手形,用东海神铁­精­工打造半张铁面,半只铁手。御医薛仙途配置灵丹妙药,将铁面、铁手镶嵌胶结在他的面颊、腕掌骨­肉­上,一年后,竟然奇迹般和骨­肉­长成一体。

甘凤与梅贞三哥梅飞有些私交,自然认得梅贞。他问梅贞:“四少怎会在这种地方?”梅贞颇感羞惭,含糊其辞道:“哦。今晚有约。”也许是职业习惯,甘凤随追口问道:“谁约你?为何约你?”一旁金奴接话:“奴约的他。谈些情感私密。难道这也与案情有关?”她总爱利用一切机会,向外传扬她与梅贞的特殊关系。梅贞不悦,但没反驳。甘凤冷冷道:“也许吧。现在还说不好。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金奴娇哼一声:“奴当然知道。”甘凤详细了解事发经过,现场勘查,取证,登记备案。又问金奴被劫衣物价值。她声称,被盗服装,首饰,总共约值三百两银。甘凤一一记下,又问她:“吴不可因何劫你的衣裳?”金奴道:“奴怎么知道?这正是需要大人您去调查的。”甘凤道:“这案子甚是古怪。作案动机不明。吴贼究竟是变态,或是另有图谋。还有待进一步侦查。此地乃属皇城范围,他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却是寻死。”忽又话头一转:“听说你身上藏有宝图。是这样吗?”同时,锐利目光紧盯着她。她嫣然一笑:“听说?听谁说?”甘凤道:“江湖人说。”她讥笑道:“那些人的话,您也信?”甘凤道:“所以要当面向你核实。”她回答了四个字:“无稽之谈。”甘凤走后,金奴冷蔑笑道:“甚么鸟铁脸手。装模作样。乍一看,怪唬人的。实际上却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蛋!”梅贞道:“他乃御前一等勇士,黑道闻风丧胆的神探。”金奴啐了一口:“我呸呸呸。他算哪国的神探?脸都混没了,手也残疾了,还活个啥劲。”梅贞道:“看起来,你很讨厌他。”金奴道:“香艳宫刚开张时,他没少来找麻烦。”

金奴难得与梅贞厮守一处。若在往常,她又要想方设法耍手段以美­色­勾引他。但眼下她却没了调戏心情。因她今日丢失的不仅是衣服,也许将会丢掉­性­命。她的心情糟糕之极。但脸上却呈现出只有经过严格职业训练才能逐渐养成的迷人媚笑。

吴不可因*案而名噪。消息不胫而走。添油加醋,越传越神。他俨然已是梁上君子的党魁,难怪素有梁王之称。宝图被劫,金奴五内俱焚,但她表面上却假装镇定。她悬重赏二千两银,查寻被劫衣物下落。或私下问她:“你那身行头,价值三百两银。却因何悬赏二千两?”她回答:“那些衣裳袄裙,皆是奴最心爱的服装。特别是白兔皮袄,深恐遭到­淫­贼或变态病患的蹂躏泄欲。沾污奴的清白名声。”她居然自诩清白。端的令人发笑。

于是乎,江南大小门派,奇侠怪剑,群情激愤,洒下天罗地网,到处搜捕吴不可。口号颇多,也都很冠冕堂皇。比如,匡扶正义,捕盗捉贼,除暴安良,等等。但绝大多数侠剑,真实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藏在衣服中的宝图。

沉寂了一个月。梅贞忽然收到一封请帖:腊月初八,子时。临安城北关门外,北郭酒楼三层,竞卖罕世宝器,服装。敬请尊驾光临。落款:吴不可。

那时节,盗贼销赃渠道颇多。其中之一,便是秘密竞卖。时间,地点,临时决定。接到通知的人,多是脚踩黑白两道,有身份,有背景,有财富的人物。而且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论是谁,到了竞卖场,大家抛弃恩怨,只谈买卖。也不许问物件的来路。竞卖结束,到了外面,要打要杀,悉听尊便。谁若破坏这一规则,很难活得过三天。似乎总有一只强有力的无形黑手,在幕后­操­纵这所有的一切。

象吴不可这样,将请帖公然送给追捕他的劲敌,还未曾有过。

三少梅飞恨声道:“吴贼此举,等于向梅庄宣战。待拿住他,抽筋剥皮!”梅贞却很平静。他揣度不透吴不可的真正意图。不管怎样,必须赴约。

北郭酒楼,共五层,气势宏伟,装修豪华。据说靠山很硬,店主魏不惑乃当朝权相史弥远义子史通的妹夫。

第一百零三回 火器图案之一 史衙内

南宋皇脉传至宁宗,犹如中兴社稷的计划,不是难产,便是夭折。冥冥之中似早有定数,兆示苟安南宋行将就木。

南宋嘉定政治,实际就是史弥远专朝。党羽之中,薛极,胡榘,聂子述,赵汝述,最为亲信。因名字都带木,时人谓之四木。李知孝,梁成大,莫泽,为之排斥异己,不遗余力,人称之三凶。所有人才进退,政事行否,皆遵史相之意。宁宗也习惯了在权臣鼻息下,做他木雕泥菩萨般傀儡皇帝。南宋朝廷成了史党一言堂。每逢庭议,群臣装聋作哑。唯真德秀、魏了翁等极少数廷臣,敢于评论。绯传史相与杨皇后私情暧昧,合伙­操­纵宁宗。皇帝庸懦,权佞专横,忠良冤屈。似这样的腐朽朝廷,很难有振兴希望。

史通乃当朝权相史弥远的义子,人称史衙内。临安府著名没毛大虫。他的来历含混不清。名义上是史相胞弟之子过继给他。但坊间盛传他是史相与一青楼女子的产物。

史通刁顽浪荡,经典诗籍,一窍不通;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结交一帮痞棍,学得花拳秀腿,横行街市,肆意撞闹。无聊时,便恶作剧。唆使神弹张,弹弓袭击过往学士。魔术李盗取摊贩钱财。鬼刀王裁剪官差裤裆。钻天侯辣吻美貌­妇­人。衣冠楚楚的儒雅秀士,正行间突然头部中泥弹,疼痛难忍,顾不得礼仪风度,抱头鼠窜。刚才还为几文钱与顾客争得面红耳赤的薄本商贩,忽然发现褡裢里的一串铜钱不翼而飞,急得翻箱倒屉,团团乱转。维持治安的巡逻捕吏,正在当街耀武扬威,突感ρi股凉飕飕,用手一摸,却是光腚,慌忙捂着ρi股狼狈遮掩躲藏。端庄秀美的俏娘子,突然遭到泼皮畏亵亲吻,樱桃小口被强塞辣椒糊,待要抗争,歹徒早已蹿遁,脸皮羞臊通红,满嘴麻辣,涕泪流淌,粉面变作花脸。史通则于酒楼凭栏赏趣。看着受害人千奇百怪的滑稽情状,笑得他前仰后合,手舞足蹈。府衙接到诉状,查知是史衙内作祟,谁敢惹他?只得作罢。

但亦有二则例外。穷酸秀才林旭,虽然头部连中数弹,却仍强忍疼痛,保持仪态镇定,循规蹈矩,踱步缓行。从此他便有了一个绰号,木头人。孙寡­妇­,十分节烈,受辱后,羞愤夺过瓜农片刀,当场含恨自刎。

史相虽是头号权臣,但治家颇为严谨。岂容史通胡来,丢祖宗的脸。起初他还能耐­性­规劝,但史通屡教不改。相爷大怒,实施家法,一顿棍­棒­,将逆子揍得半死。召来御医调治,百日方能下床。史通恶习不改,依旧顽劣。史相见他朽木难雕,任由他去,懒得管束。

皮开­肉­绽的滋味毕竟不好消受。史通亦有所收敛。相当一段时日,没到外面胡闹惹事。但若由此得出他改邪归正的结论,显然为时尚早。他虽不去街上招摇捣乱,却成为香艳宫的常客,并且与宫主金奴打得火热。

金奴较史衙内厮混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既妖冶*,又柔美娇羞。一张一弛,荡漾心魂。他曾打算独占她,希图一战定姻。结果,尚未正面交锋,便大败亏输。她早有规定,凡欲与之交欢者,心须事先沐浴。那日,三个宫女伺候他洗澡。亦不知她们以何奇特手段,不消一刻,便将他调弄得阳­精­溃泻,导致萎靡虚脱。连三个宫女都摆不平,从此他再莫敢对她言勇。他深识,似她这等*,绝非单打独斗能够搞定。即便挨近,勉持紫箫吹,怎堪兔毛揉?巫山云雨,只能是妄想。若真纳了她,不消百日,恐登冥程。算他侥幸,*窟拣条命,迷魂阵懵懂存活。就凭他那点御­色­定力,她只需略施伎俩,他想活命也难。只因她不想坏他­性­命,吩咐宫女,将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撩逗他亢奋,又避免元­精­巨损。若非经过严格专业训练的狐门娼妓,焉能达到这样卓越技巧。并非是她心存善念,却是她另有图谋。他亦偶感蹊硗,她常把话题转到军政。乍听似在闲聊,却又问得颇为详细。为了讨好她,他便将从­干­爹那里听到的国事只言片语,说与她听。

还有一桩怪事。三个月前,史通思念金奴,夜不能寐。很想知道她今霄做甚?便偷偷摸摸溜出府第,径奔香艳宫。他效仿侠客,却不走正门,绕到后园,欲潜踪翻墙而入。忽听三声梆响,角门吱嘎开启。他贴在墙凹处隐蔽窥望。只见门里走出一个绿衣丫鬟,提着黄灯笼,探头张望了一阵,朝巷子另一端招了招手。一乘小轿飞奔而来,中途有一人从轿中跳下,连滚带爬逃入角门,门悄然掩上。那乘轿子转瞬便消失在黑巷尽头。他待要攀垣,突闻脚步急促。二名黑衣人尾随而至,停足门前。他屏气噤声。只听其中一人低语:“你撵轿,俺搜园。”双影一份,一个蹿上墙头,另个追赶小轿去了。他正纳闷,园中嗷了一嗓,再无声息。他咂摸喊声,越想越觉得象是被捂着嘴发出的惨嚎。难道进园的黑衣人遇害?一种恐怖感袭来,驱散了情yu,怏悒回府,彻夜未眠。翌日,他见到她,提及昨夜之事。她矢口否认,并嘲笑他在说梦话。他坚信非梦。她又称兴许是宫女私通情人,责令银蛇调查此事。过了三日,传来消息,兵部军械作火器图失窃。兵部侍郎赵焕诡毙牡丹院。刑部卢京,杨迈二捕吏神秘失踪。他识得赵焕,联想那夜,虽未看清轿中逃出之人面孔,但体态颇为相似。他虽浮浪,却不呆傻,遂在心中打了个结。

第一百零四回 火器图案之二 赵焕之死

梅庄庄主梅鹤,官拜淮东火器作团练史,负责研制三种火器,铁将军,震天雷,飞火枪。之中铁将军和震天雷杀伤力甚强。铁将军即铁炮,长七尺,外径前细后粗,头六寸,尾九寸。炮膛口径四寸,鄂州玄铁铸造,重达千斤。炮膛装填火药,由尾部点火孔燃爆。发­射­铁球或铁砂,­射­程里许。缺点是炮身笨重,不易搬动,造价昂贵。震天雷是球状铁壳,填充炸药,混合砒霜、铁砂,以火捻引爆。至于飞火枪构造,与火铳相似。金军*南宋,几次围攻梅庄,都被设在庄墙上十门铁将军发­射­的震天雷炸得人仰马翻。冒死突入梅林的,大部死于机关、陷阱。残余冲到庄墙下,还没来得及架设云梯,便被上面扔下的震天雷炸得血­肉­横飞,或被连珠弩、蜂窝箭­射­成刺猥。淮­阴­方圆百里村镇,除了梅庄,几乎全都毁于战火。周围十乡八村,纷纷依附梅庄,组成联庄会。推举梅鹤为领袖。建筑烽火台,扼守清河口,抗击金兵,保家卫国,取得一系列小规模战斗胜利。金人畏惧梅鹤威名,以后每逢南下攻宋,都绕道避开梅庄。金护国公主完颜兰欲得三种火器,然后批量制造,装备金军,以对付鞑靼铁骑。她数度派遣北国高手,刺探梅庄,结果恰似泥牛入海。因三种火器构造原理图副本收藏在兵部赵侍郎负责掌管的军机殿,因此兵部便成为飞贼常往之地。

据同僚回忆,发案前期,赵焕举止反常。或愣神,或偷笑,表情颇神秘。他素来严谨,却忽然变得丢三落四。他时而夜不归宿。却又未在兵部值夜。一夜更深,巡城官刘英,曾见他从香艳宫后角门溜出,钻进一乘小轿,飞快离去。兵部尚书史弥坚亦察觉赵侍郎十分可疑。遂命另一侍郎杜孝严接管军机殿。待要将赵焕隔离审查,审问究竟,他却忽然神秘失踪。接着,他的尸体出现在牡丹院名妓白牡丹卧室床下。死因,砒霜毒杀。几案上酒杯里的残酒混有砒霜。牡丹院被查封。白牡丹锒铛入狱。经专员核对军机殿机密卷宗,火器图副本虽在匣内,但经鉴定,火漆封印被复原过。说明图样可能被抄袭。搜查赵焕家宅,于书房发现一字画。构图非常奇特。据家人说,此画乃赵焕的绝作。临死的两天前,他曾酒醉之后,对着这幅画长吁短叹,时而狂笑,时而哭泣。但刑部无人看得懂这画。或称原本就是他信手涂鸦。无关本案。

赵焕*尸体,冷冻在刑部冰室里。此刻,梅贞正仔细端详着他。他的十二密探围成一圈观看。铁脸手甘凤默候立一旁。甘凤奉命破案,期限三个月。眼下只剩半月。案情毫无进展。无奈之下,只好请梅贞出马。请他一人,也就等于同时请了十二名捕。梅贞从小洁癖,面对神情诡异的僵尸,数度欲呕。他不得不龟息闭气,间歇工作。幸好是冬季,有利尸体保存。若在夏天,即便以冰冷却,不出一月,尸体也会腐烂。若要动手验尸,他便会让十二密探之中的某人,完成他的指令。

梅贞像是自语,又像是在提问:“真的是砒霜中毒吗?”黄牛答道:“从尸体青黑颜­色­看,像是。”白兔道:“砒霜毒发者,一般会呕吐,但他的衣服并未沾污物。他的鼻孔中有黄白砒霜凝浆,试问喝酒时,怎会喝道鼻孔里?”笨猪接茬道:“还有,­肛­门收缩程度,也不像砒霜毒状。”猎狗道:“舌头上疱疹形状和颜­色­倒是和砒霜毒状相似。但眼睛塌陷,头部无凸胀,却又很可疑。”梅贞道:“就是嘛。疑点多多。如何确定死因?”老虎道:“这容易。开膛破肚,看看胃肠里有无砒霜即可。”梅贞道:“尽量不要破坏尸体。”黑马道:“我看尸体颜­色­不均匀。似乎有诈。”梅贞道:“很好。这便是突破口。”遂吩咐青蛇、田鼠准备除­色­药液。

一个时辰之后,尸身经过药液浸泡,清洗,将渗入皮肤的青黑退去,露出苍白本­色­。尸体青黑­色­是毒素从体内渗出,还是染料从表皮渗入,得到了完全验证。梅贞得出结论,赵焕并非死于砒霜中毒。尸体颜­色­是伪装的。

那么赵焕的真正死因是什么?尸体的头部,躯­干­,四肢,手脚,又被细查了六遍。连鼻孔,耳孔,甲缝,肚脐,尿口,­肛­门,皆未放过。

尸体体形如常,完好无损,五官渗血,睛塌,­唇­缩,呲牙,似在­淫­笑,口腔溃烂,舌上生疱,口内恶臭扑鼻。这些很像是蛊毒症状。但无论怎么查找,也没有找到具体毒发点。

梅贞沉思半晌,缓缓站起。提出要亲自审问白牡丹。还要看看那幅奇怪的画。甘凤一一照办。

白牡丹被带到,她气­色­憔悴,风韵不减昔年。见到梅贞,先是一愣,继而悲喜交集,扑簌簌落泪。她声声哀求:“妾冤枉!梅大人替妾做主。” 梅贞道:“吾已辞官。你休再称我大人。我只问你几句。必须如实回答。或许有助破案。”他问白牡丹:“牡丹院与香艳宫斜对街。平日两家关系怎样?”白牡丹道:“素无往来,井水不犯河水。”梅贞道:“案发前后,是否有异常之事?”白牡丹道:“白天倒还正常,到了夜间,约莫三更,楼下有人高喊起火,接着楼内硝烟弥漫。妾与丫鬟慌忙奔出。后来一了解,却是一场虚惊。”梅贞心中已对案件有了模糊的轮廓。

不一刻,赵焕的绝笔字画送至。梅贞将画在桌上展开,凝神揣摩约一半个时辰。看他的神情,似乎看出了什么。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百零五回 火器图案之三 奇怪的画

这是一幅水彩画,据赵焕家人说,是他在遇害前半个月画的。整幅画二尺见方,淡蓝­色­背景,画的正中是一条团头鲂,几乎占据整个画面,鱼身上Сhā着一口带血的尖刀。画的左上角以小楷写了一首题为【似是】的诗。

秋日豔陽天,客侶金玉緣。野媾愛無限,恰似花間蝶。

图示【赵焕绝笔怪画】

若论赵焕的字画,在兵部首屈一指,颇受史尚书赞赏。但这幅画却不伦不类,图文风马牛不相及。也不知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诗题,似是。更令人摸不着头脑。梅贞也和一些人一样,认为这画与案情有某种关系,或暗喻了什么。所不同的是,别人没有找到切入点,而他却看出了端倪。更何况,他有十二位得力助手。

梅贞突然发问:“团头鲂的背鳍有几只?”龙王道:“一只背鳍。”梅贞道:“但画中鱼的背鳍却有两只。”梅贞又问:“腹鳍呢?”龙王道:“两只腹鳍,一只宽,另一只窄。”梅贞道:“但这只鱼却只有一只窄腹鳍,而且靠近鱼尾。”公­鸡­叫道:“鱼鳞也有问题。鳞片偏大,有的基部有灰黑,有的却没有。”梅贞对他投以赞许目光,说道:“鱼鳍变异,是画者有意,还是笔误?”老虎道:“他当然是故意。”梅贞道:“理由?”老虎道:“即便他不熟悉团头鲂,从美观出发,也该将腹鳍画在鱼腹中央,而他却画在了鱼尾前,鱼腹却光秃无物,观感十分别扭。赵焕乃书画名家,很究竟协调美感,决不会出现这样笔误。”梅贞道:“鱼鳍数目和位置的变化说明了什么?”黑马道:“他在定位。”黄牛道:“以我的估计,尖刀斜刺入点,也有说头。”白兔道:“浅蓝底­色­与三角形鱼头边线接触的颜­色­变深。从鱼口,经鱼眼,至鱼鳃线,有一条贯通直线。”山羊道:“鱼尾上的花纹图案也很可疑。”田鼠道:“诗文会不会与鱼鳞的排列有关联?”青蛇道:“尖刀刺在鱼身上,刀上沾满鲜血,之中一定有暗示。”

甘凤在一旁听着,心里暗自叫好:“居然能从画中看出这么多问题。梅贞果然厉害!他的十二密探也都是锐智奇才。已成众星捧月之势。看来破案有望了。”在此之前,也有人对鱼鳍,鱼鳞,尖刀,诗文,等等,表示疑问。但却找不到破解之法。甘凤也曾对案发夜晚牡丹院突发烟火表示怀疑,但却找不出任何线索,更没想到并非砒霜致死。去香艳宫调查,除了受到金奴冷嘲热讽,百般刁难,别无所获。几次接触,他感觉香艳宫的水很深,史通只是其中的难关之一。他早就对那个妖里妖气的金奴看不顺眼,对她的来历也心存怀疑。他曾派他的得力手下捕役丁晓前去应征杂工,并成功打入香艳宫。但没到一个月,丁晓便因*宫女,被捉拿到府衙治罪。后来又派遣副手韩刚去卧底。结果却更惨,半月后,再见到韩刚时,已经变成了白痴。

这时,梅贞已然基本破解了画谜。鱼鳞的排列对应诗句。左右范围由背上两只鱼鳍向下引出两条垂线限定。下边界限由腹鳍水平引出左横线划定。刀尖Сhā入点,代表对应诗文的起点。在划定区域内鱼鳞,代表诗句中对应的字,鱼鳞基部有青黑的,正好链接左侧上下两片鱼鳞,解读为对应诗文中上下两字局部叠加组成复合新字。例如:【秋日】组合为【香】,【客侣】组合为【宫】,【媾愛】组合为【奴】,加上其它对应的字,其中蝶和谍谐音,刚好连成:香艳宫金奴似间谍。题目似是,解释为,似当是。所以把上一句的似改成是,香艳宫金奴是间谍。横看三角鱼头,深­色­边线,鱼嘴,鱼眼,鱼鳃线,贯穿横线,合成一个金字。鱼尾各­色­花案中,只看黄|­色­线条,勾画出一个奴字形状。刀杀鱼,鱼余同音。余就是我。加上头尾金奴二字,可解作,金奴杀我。此画明确指出:香艳宫主金奴是杀赵焕的凶手。由此得出,白牡丹确是被栽赃冤枉。真凶先将赵焕尸体藏于牡丹院某一客房,然后伺机纵火,引诱白牡丹及丫鬟离开房间,趁乱将赵焕尸体放到白牡丹的床下,伪造案发现场。

但梅贞并未当众说出这些画谜答案。他对甘凤道:“我已找到线索。但有些疑点尚待核查。甘缉捕还需耐心等待几日,届时我将告知结果。”甘凤也不便多问,唯有表示设宴致谢,却被梅贞婉言推辞。

梅贞打算去一趟香艳宫,向金奴摊牌,看她如何解释。另外,在案情细节上,他仍有一些疑问,想当面问她。

注:团头鲂,即武昌鱼。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百零六回 火器图案之四 香艳宫藏图

赵焕绝笔诗画暗指金奴是金谍,也是杀害他的凶手。梅贞独往香艳宫了解案情。

金奴接到门报,得知梅贞前来,满心欢喜。连忙特意妆扮。银丝棉绣袄,杏黄襞积裙,棕皮弓靴。比平日素淡,却少了三分妖艳,多了几许温雅。她将梅贞让至茶轩,分宾主坐。吩咐婢女端来香茗,她亲手斟茶招待。她猜他此来有因,遂支走仆婢。略微寒暄几句,他便直入主题:“兵部侍郎赵焕,窃取火器图机密。事发。被灭口。” 她一愣,娇声道:“没来由,说这些作甚?又与奴何­干­?” 他取出赵焕的绝笔画,展示在茶几上,说道:“ 这是他的遗墨,他指你杀他。”金奴一惊,看了看画,娇怯道:“遗墨?我杀他?笑话。一鱼,一刀,一诗。啥意思?”他遂给她详细解析画谜。她颜­色­略变,缄默不语。他道:“赵焕死因并非砒霜,而是蛊毒。尸体被染­色­,伪装成砒霜中毒死状,然后移尸牡丹院,嫁祸白牡丹。”她妖媚地看着他,有点心虚地说:“按照南宋刑律,似这样的主犯,会定何罪?”梅贞道:“凌迟。”她的娇躯一颤,声音也有点发抖:“哪从犯呢?”梅贞道:“斩。”她哀泣道:“ 奴没害他。奴冤枉。”梅贞道:“诗画喻意昭然。岂容抵赖?”她忽又止住哭泣,怨恨道:“你欲让我去死。你真狠心呵!”梅贞道:“这是你自找,怎能怨我?”她哀求道:“求求你,饶过奴。奴永记你的恩德。”说着,娇模娇样,挨近他,挨挨擦擦,撒娇弄痴。此刻,她心中已有了底,故作娇怯媚态,嗲声嗲气勾引他。她被称作狐狸­精­,当然非常狡猾。她想,若真要拿她,他一定会回避。他既然单独来见她,必然另有原因。他道:“你要想清楚。如果归还火器图,供出幕后主谋,或可减轻罪行。”她凄婉一笑,说道:“那样的话,奴将死得更惨。奴宁愿被一刀一刀刮了,尝尝挨刀的滋味。”他冷笑道:“现在嘴硬,算甚么本事?到时候绑赴法场,不软瘫却怪。”她不服气地说:“哼,小觑人,到那时,奴定教刽子手尿瘫。”说话间,她越*浪起来,*­性­动作也得寸进尺。他正­色­道:“休乱闹。”见他发怒,她有点害怕,连忙讨好,娇滴滴道:“人家与你戏耍,咋这不识逗呢。还是修道之人哩,动不动便生气。”她说着,又粘上来,媚态*,娇声嗲气地说:“是奴不好,莫怪呵,饶恕奴则个。”他尽量克制情绪,冷峻道:“你到底交不交火器图?”“不交!”一声坚定悦耳女高音,从屏风后面传来。倩影一飘,一个女子已婷立在他眼前,她高傲一笑:“四少别来无恙。”梅贞定睛一看,却是完颜兰,金护国公主,她居然在此。他竟然没察觉她,可见她的功夫又有­精­进。金奴慌忙敛衽,退到一旁侍立。完颜兰递了个眼给金奴。金奴领会,又恋恋不舍地瞅瞅梅贞,含情脉脉而退。完颜兰对面梅贞坐定,一双星眸闪亮,盯视他。他道:“兰主胆略过人。令人佩服!”完颜兰道:“哦?这是你的真心话?”梅贞道:“当然。”完颜兰道:“何以见得?”梅贞道:“宋金两国乃仇敌。兰主冒险来到江南,难道不怕么?”完颜兰笑了笑,说道:“四少此言差矣。南宋常以礼仪之邦自诩。金宋乃叔侄邦交。婶婶探望侄儿,侄儿理当尊敬婶婶,这才合乎礼教,岂有加害之理?危险从何而来?”听了她这话,梅贞感到脸上发烧。儒弱的南宋朝廷对金朝一味畏缩苟安,忍辱偷生。当初,南宋承认金宋乃父子关系。后来,改作叔侄关系。所以才被完颜兰引申出了婶侄之说。梅贞有点羞恼,反驳道:“但婶婶却不该盗窃侄儿的私人物品。”完颜兰笑道:“四少莫说得这般难听嘛。婶婶遭到鞑靼强盗的弓虽暴,来向侄儿借利器抵抗敌寇,何错之有?”未等他回言,她接着说道:“大金国隔在蒙古与南宋之间。蒙古人乃贪狼。一旦金亡,则南宋亦危矣。南宋援助大金,实际上便是在自救。”梅贞道:“但金人一直就没有停止过侵略南宋。”完颜兰轻叹一声,说道:“ 兄皇宣宗误信­奸­臣谗言,两线作战,致使损兵折将,国力巨伤,如今忧恐成疾,恐难长久。侄儿皇太子守绪,勤勉睿智,宽厚仁爱,登基后,必将积极推行联宋抗蒙策略。”梅贞陷入沉思。她又道:“火器图,我不会亲手还给你。但可以告诉你,火器图就藏在宫楼内。你可以凭本事去找。”梅贞诧异道:“却不在失窃的衣服里?”完颜兰道:“我的话只说一遍。你若欲报官抓我,随便你,本公主在此恭候。”她说罢,不再搭理梅贞,径自出屋而去。金奴复回来,冲梅贞诡秘一笑,娇声道:“欲寻宝图,赶快讨好姐姐。”梅贞道:“怎样讨好?”金奴娇嗔道:“真是个呆子。男女私情,你几时才能开窍?”梅贞道:“此生朦胧,不谙此道。”金奴自哀自怜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奴命真是苦也呵。也罢。这是宫楼布局图。限你三日。若超出限期还找不到,那就是你的问题了。休再来烦我。”她将宫图递给他。他展开观看,说道:“这许多房间。却让我从何入手?”金奴娇笑道:“那就是你的事了。”梅贞道:“可否让侯儿帮助寻找火器图?”金奴道:“当然可以了。只要不拆楼,不损物,不扰客。你想怎么找都成。”梅贞道:“能否稍微给予提示?”金奴狐媚一笑,眼波转了两转,说道:“这也可以。但是有条件。”梅贞道:“请讲。”金奴道:“兰主留诗一首。按照诗的内容,许能获得火器图。不过呢,你得答应给姐姐按摩。找到了,按摩三次。找不到,一次。”梅贞道:“你倒是会做买卖,横竖都是你占便宜。”金奴娇滴滴哼了一声,说道:“不愿意拉倒。”梅贞无奈道:“好吧。愿意。”金奴窃喜道:“到时候不许耍赖皮。”梅贞道:“嗯。不赖。”金奴又道:“按摩要求同保州那次一样。”梅贞道:“ 嗯。一样。”她遂满心欢喜地把一张黄|­色­信笺递给他。

第一百零七回 火器图案之五 兰主诗谜

梅贞虽然查出赵焕死因,却未查出具体加害手法。画谜不能作为直接定案证据。因为赵焕是在死前作画,焉能准确预知真凶?金奴顶多算是嫌犯,但审问她却难。除了她那令任何男人都难以对付的狐媚摄魂术,两人之间的暧昧之情,也使他内心充满矛盾,左右为难。他怎忍心眼看着她香消玉损。火器图既然已经失窃,火器构造原理也就不再是机密。即使惩罚她,也于事无补。况且她只是有重大嫌疑,尚未掌握她具体作案证据。赵焕被杀,虽与香艳宫有关,但到底是谁杀的,怎么杀的,又如何移尸牡丹院,目前还都是谜。单凭推断,无法定案。另外,只知火器样图,却不了解冶铁辅料,炸药配方,仍然造不出合格的火炮,震天雷。他当然知道,火器图失窃的后果,并不像传闻那样严重。因此他决定对她还是采取比较温和的态度,以攻心为上,逐渐感化她那颗邪­淫­的心,使之改邪归正。

此刻,面对宫楼图,兰主诗,梅贞一筹莫展。火器图究竟藏在哪个房间里?香艳宫共有三层,平面呈长方形,中央是天井,四周排列房间。第一层宫房,门房,茶轩,琵琶轩,净室,鸳鸯池,艳遇门,*窟,脂粉堆,­肉­香阵。第二层宫房,金狐,黑狐,红狐,白狐,雪狐,青狐,公主室,灵狐,蓝狐,黄狐,玉狐,花狐,银狐。第三层宫房,春花,秋月,冬雪,夏风,蜜桃,红杏,金桔,石榴,玫瑰,茉莉,海棠,白莲,禁室,琴棋,书画。

图示【香艳宫布局图】

【兰主诗】

脂香魂,艳茶门,

琵琶绕梁,鸳池净。

风花雪月,果幽清。

四季深宫,

狐媚何须多情?

轻灵之间,

枕榻缘定。

许多南宋人,仍称金人为胡虏,以为金人不通教化,其实不然。女真族南下灭掉辽,北宋。据霸中原,渐被汉化。金中后期帝王,不乏博学者。尤以金帝章宗完颜璟文采卓越。丝毫不逊当时鸿儒。梅贞数度北上,对金人颇为了解,岂敢轻视兰主诗句?逐字逐句反复研读拆解。终于,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侯儿在一旁抓耳挠腮,想去宫里找金奴,却又不敢擅离,猴急。

梅贞何等聪慧。结合宫楼图,不消两刻,便将兰主诗逐句解读。【脂香魂,艳茶门,琵琶绕梁,鸳池净。】包括了香艳宫首层每间房名中的一字。最后落在一个净字上。净,空也。意思是说,第一层没有藏图。绕梁,含向上之意,可解释为,去上面楼层找。【风花雪月,果幽清。】说的是第三层,凡占风,花,雪,月,等字的房间。属于果实的房名,诸如,蜜桃,红杏之类。幽,禁也,指禁室,最后结束于一个清字上,清者,洁净也,说明第三层,也没有藏图。【四季深宫,狐媚何须多情?】四季,这里是指,琴棋书画,四技,谐音。深宫,深,地面之下,也就是说,琴棋书画房间下面的宫主室。狐媚,凡是占狐字的房间。何须多情?意思是,无需考虑。【轻灵之间,枕榻缘定。】轻灵,青狐,灵狐,之间的房间,即,宫主室。青,轻乃谐音。至此,已明确暗示宫主室与图有关。枕榻缘定,是说在枕榻边缘处寻找。至此,破解诗谜。

梅贞怕被金奴纠缠。遂命侯儿去香艳宫取回火器图。侯儿甚是高兴,欢蹦乱跳直奔香艳宫。梅贞颇为心悦,满以为侯儿此去,定然马到成功。却没料到,拿回的又是一张黄|­色­信笺。上面写有兰主第二首诗谜。

【兰主诗谜之二】

七弦清泠,

玉徽璀璨。

孤灯照残局,

西北逐鹿。

只影伴窗寒,

谁知吾心?

空嗟叹。

梅贞问侯儿:“教你去取火器图,怎么又拿回一首诗?”侯儿挠挠脑瓜,翻了翻小圆眼睛,说道:“师傅莫怪。徒儿搜遍整个卧室。并没有发现火器图。只在枕边找到这封诗笺。”梅贞一向非常赞赏侯儿的查找能力,他又问:“遇到金奴阿姨没?”侯儿道:“那时她正在底层琵琶轩里弹唱哩。”面对兰主第二首诗谜,梅贞一时摸不着头绪,从诗文看,唯一能猜测的是火器图与琴棋有关。没办法,他只好带着侯儿,前往香艳宫。到了宫门,金奴笑盈盈出来迎接。双方见过礼,她遵照他的要求,带着他俩全楼转了一遭,见识了许多狐们姐妹,一个赛一个娇媚。当走到她的宫主室内,但见寝室柜开,箱倒,榻翻,满地衣物凌乱,恰似遭了盗灾。金奴吃惊非小,正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梅贞问侯儿:“这是怎么回事?”侯儿怯生生道:“弟子只顾寻图。没成想,就弄成这样了。”梅贞大怒,侯儿更加害怕,金奴连忙打圆场:“不妨事,莫怪侯儿,小孩子翻找东西都是这样的,收拾一下也就是了。”遂唤丫鬟将卧室收拾整齐。结果,只发现三处房间内琴,棋,灯,三样俱全。分别是,茶轩,宫主室,琴棋室。如图所示。图中方位,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按围棋规则,棋谱标记棋子定位,从棋盘右上角计算起。

【茶轩,宫主室,琴棋室布局图】

宝图究竟藏在哪个房间?具体在什么位置?梅贞又一次陷入长考。

第一百零八回 火器图案之六 寻获宝图

分别摆设在一层茶轩,二层宫主室,三层琴棋室一隅的三盘棋局内容都相同。黑白双方虽然只下了三十二手,但棋盘西北角上却已出现天下大劫。梅贞心想:“三处房间的室内陈设各有不同,但棋谱却都一样,这说明下棋的招法并不影响推断藏图位置,否则,棋子排列次序,就应与室内布置相互呼应。摆放棋子,很有可能只是障眼法,关键在于棋盘位置。若去苦思棋谱的招法,定式,便会误入歧途。如此看来,不妨假设棋谱与火器图无关,先暂时不予考虑。”接着,他开始集中­精­力现破解兰主第二首诗谜。

【七弦清泠】之中含有一个七字。像此类迷题,凡是涉及到数字,一般都是重点。七弦,指的是七弦琴,也就是古琴,瑶琴。【玉徽璀璨】古琴有十三徽。每个徽,代表一个音位。而玉字拆开了,暗含一十三。是故十三这个数字,或为诗谜的第二个关键数字。【孤灯照残局】 孤灯,一盏灯。茶轩琴桌附近,却有三只蜡烛。因此排除茶轩。残局,暗示藏图与围棋有关。结合前面的两个数字,是否指的是棋盘上7,13之点呢?一个照字,指明了从孤灯照­射­到棋局的方向。【西北逐鹿】给出了具体方位。棋盘西北角,黑白双方绞杀成一团,出现天下大劫,可谓逐鹿正酣。【只影伴窗寒】只影,即为单人的投影。有灯光才会有人影。孤灯照­射­对弈两人之中一人,一半人影投在窗上。从琴棋室灯烛所在位置判断,不会将任何一个对弈人的影子投­射­在窗上。所以排除琴棋室。唯有宫主室的油灯能将对弈者半个身影投影在窗上。因此得出结论,火器图藏在宫主室。宫主室灯烛,座墩,棋盘西北角,三点恰在一条直线上,定为第一条线。【谁知吾心】诗文涉及三个主要物件。灯,棋,琴。灯心。棋盘心,天元位。琴心,第七徽。共有三个心。但吾心只有一颗。到底是灯心,棋盘心,还是琴心?吾字含五和口,五与玉似,拆解开笔划,暗含一十三。吾字底下的口,被写成了圆圈状,看似一个琴徽,故吾心指琴心。吾字笔划为七,暗合十三徽中心第七徽。将棋盘上7,13点,与古琴第七徽连线,定为第二条线。【空嗟叹】第一,二线交叉点落于窗外。解释了最后一句的空字。

梅贞向金奴要来两根长丝线。又让她和侯儿按照他的指令,从灯到棋盘西北角,又从琴心到棋盘7,13位,平拉两条直线,两线交点落在窗棂上。没人懂他意图。他略微思考一下,走过去,推开棋桌临窗。果然发现一只朱漆匣悬挂在窗外。将匣取来打开一看,火器图抄本就在匣内。查阅图本,勾勒线条,书写文字,与赵焕笔迹相符。图中有许多极为细致的线描,符号,组件,只有用一种特制图笔在专门纸张上方能绘画出来。金奴见证了这一破解诗谜,寻找藏图的全过程,对梅贞既佩服,又爱慕,还喜欢。脸上桃花艳丽绽放,秋波传递无限柔情,芳心春潮荡漾,只等他履行前约,给她按摩。

实际上,就诗谜而言,对点和线还有另一种解释,便会得到第二种连法。最后的交叉点,落在棋盘西北角上。诗文最后一句的空字,可解释为棋盘或棋桌夹层空隙。若是这样的话,虽然无法直接找到火器图,但无论如何解释点和连线,最多也只是寻找藏图的最后一道障碍。即便如此,只要正确判断出火器图藏在宫主室,搜索空间已经很小。对超一流高手来说,在一间房屋范围内找出藏宝,并不是很困难的事。如果这点没有,很快便会在另一点上找到。

然而,更令梅贞发怵的,是按照约定,给金奴按摩三次。她的诱惑力有多大,他当然很清楚。去岁,他俩在河北保州郊野遭狼群围攻之险境,犹在眼前。彼时他心态纯净,给她按摩,救治,尚且萌发异念。而今心系俗事,恐更不堪。岂非前世种下情孽?

完颜兰隐藏在­阴­暗的夹壁之中,通过暗孔,亲眼目睹了她自己设计的自以为很高深怪异的诗谜竟然被梅贞似乎很轻松地彻底破解。她心想:“他比我的想象的还要厉害可怕得多。似他这样的人,若不为我所用,定当早除之。否则,今后必坏我大事。”

至此,火器图案结束。梅贞将火器图抄本交给甘凤。对金奴,完颜兰涉案之事,并未详细透露。只说香艳宫内潜伏金谍,目前正在深入侦查。甘凤也算能够勉强向上司交差。对于调查香艳宫的难度,府衙各部官员都心知肚明。当初乃当朝权相史弥远特许兴建香艳宫,至于史相接受了金奴多少巨额贿赂,牵扯到高层黑幕有多深广,没人敢去探究。谁也不愿拿自己仕途冒险,去得罪史相一党,还有他的义子史通。

欲知后事,请待第一百零九回,竞卖场疑案。

【残金儒宋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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