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芸娘在刘庄一住就是大半个月。
丁大山自从那日牵着小毛驴离去后,便一直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宋芸娘本来估算着,丁大山顶多用两三日的时间便可以到达张家堡。萧靖北得知了她的消息后,一定会快马加鞭赶过来,如此算来,最多四五日的样子,萧靖北便可以前来接自己。
五日过去了,十日过去了,转眼间,半个月也过去了。刘庄还是和往常一样,幽静而冷清,村里的几十家民户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整个村子里除了宋芸娘外,看不到半个村外人。既看不到萧靖北驾驶着马车前来迎接宋芸娘,也不见丁大山骑着小毛驴折返。
前几日,当初借毛驴给丁大山的富户差人来刘大爷家打探,话里话外流露出让宋芸娘付银子赔偿毛驴的意思。他家本来只答应仅仅将毛驴借给丁大山十日,当时,丁大山想着十日的时间足足有余,便连想都没想地一口应下,可是此刻,他却迟迟没有归来。
刘大爷又是好话说尽,拍着胸脯保证丁大山不日便归,方才暂时安抚住那富户,可是到底丁大山何时回来,甚至能不能回来,他和宋芸娘都是心里没有底。
刘庄是一个小小的自然村落,规模最大的时候,有一两百家的村民。只是这些年又是鞑子进犯,又是土匪骚扰,村民大多死的死,逃的逃,仅剩下了几十家村民。刘庄的四周也有一圈土筑的围墙,是村民们为了抵抗鞑子和土匪,花了几代人的心血逐步修建而成。边境地带,像这样由村民自主修建的民堡还有许多。只是不同于由朝廷修建、军队保护的军堡,这些民堡大多规模小,城墙简陋、坚固度一般,一旦鞑子越境劫掠,首当其冲受到伤害的就是这些民堡。
为宋芸娘提供了数十日食宿的刘大爷是刘庄土生土长的一个村民,年轻时跟着来到村里的一个游医学了几个月的医术,他善于学习和钻研,慢慢地在医术上有所精通。村里一些村民们但凡有了伤风感冒、跌打损伤之类的小病小痛,都是找他诊治,不过,他主要靠自学成才的医术毕竟有限,稍微复杂一点儿的疑难杂症还是需要去三十余里之外的定边城寻正规的医馆诊治。
刘大爷孤身一人住在一间破败的小院子里。他早年丧妻,一人辛辛苦苦地养大了一个儿子,可是几十年前,连这唯一的儿子也被进村屠杀的鞑子给杀死了,连一滴血脉也未能留下。
刘大爷一人孤独惯了,突然多了宋芸娘这么一个人,又是极其乖巧懂事的女子,就好似他的孙女儿一般。刘大爷一心要将宋芸娘照顾好,情不自禁地拿出了他所有的米粮和蔬菜,又将家里唯一的一张炕让给宋芸娘住,自己则在正房搭了个小铺随便将就一下。
刘大爷的热情、善良和无私令宋芸娘既感激又惭愧。她看着刘大爷又破又小的住宅,又发现每日的食物越来越少,越来越粗糙,心知多了自己这一张嘴,刘大爷又是恨不得尽其所能来招待自己,只怕过不了几日,要将刘大爷仅有的一点儿存粮吃完。感动之余,她又在心里暗下决心,若有幸回到张家堡,一定要好好报答刘大爷的这一番恩情。
至于丁大山为何一去不返、迟迟没有音讯,宋芸娘和刘大爷心中焦急,但表面上都心照不宣地闭口不提。边境险境重重,刘庄又正好坐落在土匪所在的青峰山脚下,若丁大山半个月后仍然不返,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宋芸娘已经打定了主意,若半个月后丁大山仍然没有音讯,那么到时候无论刘大爷如何反对,她也要自行上路返回张家堡。到那个时候,自己胎象应该已经稳定,再扮成男子,一路上多加小心,应该问题不大,总比留在这里坐吃山空要好。
这一日,刘大爷兴冲冲地扛着锄头回到家里,脸上充满了兴奋的喜色。一看到正拿着扫帚扫院子的宋芸娘,急忙三两步走过来拦住了她,“芸娘,使不得,不是说了要你静养吗?怎么又干起活儿来啦!”
宋芸娘直起腰,无奈地笑了笑,“刘大爷,我都在炕上躺了这么多天,骨头都躺软了。这么点儿小活不碍事的,就让我出出力吧,老是白吃白住的,还尽麻烦您照顾,多不好意思?”
刘大爷眼睛一瞪,“芸娘,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有你在这儿和我说说笑笑,逗我解闷,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你就只管安心养胎,一心一意等候你的相公和哥哥来接你。”
宋芸娘想到毫无音讯的丁大山,不禁神色一黯。刘大爷心下了然,顿了顿,眉飞色舞地笑道:“芸娘,我刚刚在村口听到了一个喜讯。”
“什么喜讯?”芸娘也来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