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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C以上的。”

“……”她几乎是用尽力气强迫自己别去掐他脑袋。

主婚人开始宣读誓词,一对新人也跟着念。

“你相信这些吗?”高原忽然又问。

“……”星彗的眼皮狠狠地跳动了一下,她缓缓转过头看着他,或者准确地说,是瞪着他,“你在问我吗?”

高原这家伙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摆摆手,起身送戒指去了。

在婚礼仪式最□——也就是新人互换戒指的时候——星彗忽然看到高原那只猴子在新郎背后的角落里暗暗指着身旁的高大男子,用口型对她说:“这家伙怎么样?”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没理他。就当没看见。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于任之,” 觥筹交错,头昏脑胀之际,星彗忽然听到消失了很久的高原的声音,“他是很有名的Сhā画家。”

“Сhā话?”星彗呼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点醉了,“Сhā到哪里去?”

身材高大的男人抿着嘴笑了笑,然后还是很有风度地回答道:“Сhā到没话的地方去。”

“……路星彗,”高原大概没料到她已经有点醉了,所以抱歉地看了于任之一眼,“服装设计师。”

“你好。”于任之绅士地点了点头,没有伸手。他看上去三十六七岁的样子,眼角已经有两道不深不浅的笑纹。这是不是说明他这人很爱笑?

星彗总算有点醒酒了,用力睁了睁眼睛,挤出微笑:“很高兴认识你。”

“我先走开一会儿,你们聊。”说完,高原就离开了。

于任之手里拿着装了半杯红酒的高脚酒杯,虽然一副很意外被抛下的样子,但还是大方地在星彗身旁坐了下来。

“你的名字很有趣,为什么不是‘彗星’?”他跟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却又不会显得很生疏。

星彗手里也握着一只酒杯,低下头,笑了笑,然后说:“你不用勉强跟我搭话,我清醒的时候也未必是很好相处的人,更别说有点醉了……你完全可以不用理我,也不用理高原那家伙。”

“……”于任之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惊讶。

“哦,对了,”她又补充道,“我叫‘星彗’其实是我老爸去报户口的时候填错了,我猜原本我是该叫‘彗星’来着。”

“……”

“不管怎么说,我们算是认识了,以后要是在什么地方碰到了,大可以大方地打一声招呼。”

说完,她自顾自又喝起酒来。

奇怪的是,于任之却没有礼貌地跟她告别,然后转身消失。而是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扯着领带继续道:“说真的,我根本不认识新郎和新娘。”

“?”

“只是我大姐跟新娘的妈妈很熟,而她又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让我结识异­性­的机会,所以硬逼着我来的。”

星彗看着于任之那张可以称之为英俊的脸,尽管他长得并没有高原好看,也没有他那几分霸气,可是于任之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一种充满智慧和安全感的味道。

“你是gay?”她举着酒杯,认真地问。

“噗……”于任之刚喝进去的红酒硬生生给喷了出来。

“我有一个非常好的朋友,叫Jacob,就是新娘婚纱和礼服的设计师,我敢保证他是个大好人,他最近刚刚失恋,所以如果你……”路星彗借着酒劲滔滔不绝地讲着,讲到最后,她低下头看了看于任之那喷上了红­色­酒液的白衬衫,又看看自己淡紫­色­礼服裙上的印渍,抬起头问道,“你……不是?”

“我不是。”于任之回答得斩钉截铁,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红酒。

两人对望了两秒钟,然后不约而同地笑起来,一开始只是傻笑,后来­干­脆放声大笑。

就这样,路星彗第一次觉得,高原认识的,也不全都是一塌糊涂的人。

酒席结束后,星彗和高原以及他们一帮从小就认识的朋友一起去闹新房。她今天穿的淡紫­色­礼服裙有点紧身,高跟凉鞋也有点夹脚,再加上醉意渐浓,所以原本已经想回去了。但高原和其他人不放过她,她唯有跟着去。

新人租了酒店最大的别墅房,一群人嚎叫着冲上楼去,星彗只想找张沙发把高跟鞋脱下来躺一会儿。

她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反手关上门,整个一楼半个人影也没有,显得非常幽暗。她抬头看了看四周的装修,颇有点地中海风味,只是摆设有点奢华过头。

她摸索着去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慢慢喝了几口,才走出来。见鬼的大灯开关不知道被藏在哪里,根本找不到。

经过某个木门的时候,那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然后一个黑影一把将她抱了进去。

“啊——”她醉糊涂了,看到眼前漆黑一片,才想起来要尖叫,但嘴已经被封住了。

黑影粗鲁地把她抵在墙上,然后凑过来吻她,她吓得张嘴要喊,声音却被生生地吸走了。她伸出手用尽力气去推,可那人就是纹丝不动,她只觉得脑袋里“轰”地一声炸开了,恐惧感立刻布满全身——人的运气要有多背才会在闹新房的时候遇到□犯?

但下一秒,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错愕了几秒钟,才松了口气。

黑影放开她的嘴­唇­,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喘着气说:“我没介绍错人吧……”

路星彗狠狠在高原肩头拍了一掌,他却一把抱起她,熟练地分开她的腿,用胯顶着她。

“嗯……”她借着昏暗的月光,懒懒地看着他,几乎看不到他脸上任何表情,“你那帮歪瓜劣枣的狐朋狗友里,偶尔也有好苗子,不过我妈要是指望你能给我介绍个什么合适的人出来,这辈子是等不到了——”

还没等她调侃完,他又欺了上来。这一次不止是嘴,连手也很忙。

“喂,喂!”她情急地拍开他的手,但他好不容易停下来看着她,她又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果然喝醉了以后脑袋真的不灵光。

“……别把我的裙子弄坏了,是跟别人借的,很贵的。”她在他疑问的目光中,不得不找一个喊停的理由。

“坏了我买。”说完,他继续做刚才停下来的事。

星彗感到他的手在自己腰上游走,本来就不长的裙子已经被掀到了大腿根,就算不用看他的脸,她也知道他想­干­什么。

“喂!”她终于想起刚才自己要说的是什么,“别在这里啊!”

“有什么关系……”他一手抚上她的胸,熟门熟路地挑逗起她来。

“高原!……”她很想大吼,但是又不敢,只能压低嗓门。

他还是没理她,大胆地开始解皮带扣。

她急得低下头去咬他脖子,他被她咬得龇牙咧嘴,但正当星彗还在想着怎么攻击他的时候,这家伙竟然已经扯开她的­内­裤进来了。

“啊……”她颤抖地低叫了一声,发狠打了他两下,但最后还是投降了。

回去的路上,星彗竟然在出租车上睡着了,要不是高原抱她下车时把她的头撞在车顶上,她大概会就此睡死过去。

半夜被尿憋急了爬起来去厕所,她又一头撞在墙上,费了好大的劲才认出这是在高原的单身公寓,而不是她的。

“你­干­吗……”高原大概被撞墙的巨响吵醒了,说梦话般地问。

“没、没事……”她捂着鼻子回答。

第二天早上醒来,高原已经走了。留了张纸条在她枕头边,说要开会,要是她有空晚上一起吃饭。

星彗闭上眼睛,享受地躺在他那张价值两万块的大床上,身上穿的是他打球时穿的超大号T恤,盖着充盈着他气息的棉被,吹着空调……

忽然,她睁开眼睛,倏地坐起身,想起一件事:她早上也要开会——而且还是迟到了会被砍头的会!

“这只死猴子,”她一边拉开他的衣橱一边咬牙切齿,“我恨死你了!”

上午十一点半,当路星彗戴着墨镜冲进会议室的时候,Jacob的脸已经从铁青变成了青灰­色­。

“啊,我其实早就到了,但是刚才忽然拉肚子,所以去了医院一趟,Sorry!”说完,她走到自己开会时通常坐的位子上,拿起面前的画册,假装认真地翻看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这个系列的定位是“欲望都市”,那么上来就演一段激|情戏也不为过吧……

2、一(中) ...

“能告诉我你这副Celine 2010秋季款墨镜后面藏着的是什么吗?”下午吃饭的时候,Jacob面无表情地对路星彗说道。

星彗在墨镜后面翻了个白眼,不过她想他应该没有看到:“J,是不是每次我要是穿戴什么不是这一季的新品,你就非要嘲弄我一番才肯罢手?我没有那么多钱去追大牌们每一季的新品,而且也不是所有的时髦单品都合我心意。”

J被她这样一阵抢白,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抬了抬眉毛,赞同地点头:“有时候那些所谓的时髦单品的确不怎么样,比如那个什么‘热水袋’背包,我对它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

“……”星彗嚼着意大利通心粉,以为已经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但你还是没回答我墨镜后面是什么,以及——”事实证明,J之所以能够坐上设计总监的位子,也不是徒有虚名,“你­干­嘛穿这一身……男友的衣服。”

星彗停下手中的叉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摘下墨镜,指着自己的眼睛说:“后面藏着一只熊猫,这下你满意了吗?”

J撇了撇嘴:“是穿男友衣服的熊猫。”

她又重新戴上墨镜,用叉子狠狠地叉盘里的通心粉:“昨天喝多了,没来得及回去。”

J想到今天上午的迟到,口吻带着不满:“你负责的内衣部分明天上午十点再开一次会。”

“……对不起。”她垂下头,为自己的失职感到羞愧。她认识J这么多年,知道他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别说迟到影响了董事会的进行,就算是一般的例会,有人迟到也会犯了他的大忌。

“那么……”J清了清喉咙,忽然变了一种语调,“那个男人是谁?”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她的上司,而是一个非常八卦的老友。

“一提到男人你就兴奋了……”于是星彗也眯起眼睛,瞪着他。

“当然,治疗失恋最好的方法就是重新投入到另一段感情中去。”

“这跟感情没有关系,”她嘴里塞满了通心粉,“这纯粹是……­性­。”

“我无法理解。”J如此宣告。

星彗苦笑,这是什么世道,当她作为一个女人坦诚地谈论一段只有­性­没有爱的关系时,男人却宣称无法理解——不过也许,呃,J应该也算是半个女人。

“好吧,这样跟你说,”她努力把通心粉咽下去,“也许当你还是十几、二十岁的时候,你会觉得爱是一切,是地球转动的原因,是你活下去的理由。可是到了三十……如果你还这么想,我只能说,你很幸运!”

“……”

“没有被欺骗,被背叛,被愚弄过。世界还是美好的,人的本­性­都是善良的,地球应该充满爱……如果你真是这样,我只能说——You are lucky man!”

“那你告诉我真正的地球是怎样的?”

路星彗笑了笑,用吸管使劲捅浸泡在七喜里的咸柠檬:“也差不多吧。只是多了很多丑陋的东西罢了。”

“比如说?”

“……欲望。”

“……”

“这话我不是对谁都说的,但我可以很坦诚地跟你说,有时候我真的很想要——那就是一种欲望。但我没办法也没有合适的人去经营一段……”她思索着,该如何描述,“一段正常的感情关系。所以我用其他方法解决——当然我也绝对不玩什么‘一*夜情’,那很多时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J看着她,慢慢瞪大眼睛:“你是说——你找了一个sex friend?!”

星彗倏地捂住他的嘴,恨不得扑上去掐他的脖子:“你给我小声点……”

“对不起对不起,”J好不容易才挣脱她,谨慎地四周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注意他们,才继续道,“我只是有点吃惊,这话竟然从你这么保守的人嘴里说出来。”

“……”星彗脸­色­暗了一下,假装不以为意,“人都会变的。”

这下,轮到J说不出话来了。

“好吧,给我点时间,我可以消化这个爆炸­性­的新闻,”J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过我能知道那位老兄是谁吗?”

星彗机警地闭上嘴,专心喝着咸柠七。

“……是我认识的人?”J眯起眼睛。

星彗沉默地看着天花板。

“不会是公司的人吧?”

“——不是!”她回答地斩钉截铁。

J没有再猜下去,而是问:“你父母如果知道了会怎样?”

她耸肩:“也许我会跟他们介绍说‘This is my sex friend’,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not boyfriend,just sex friend!”

“你这样跟我说,我会觉得有趣,但父母——绝对不会!”

星彗苦笑,这一点她怎会没想到呢,只不过是……不想去想罢了。

“所以你父母也不知道你是歪的,嗯?”她故意反过来将她一军。

但J并不在意:“你跟我不一样,你明明知道这两者之间……不能相提并论。”

“有什么不一样,”说这话时,她嘴角带着一丝没有温度的笑容,“在他们看来,我们一样很难找到真正幸福的归宿。”

这天晚上,星彗没有跟高原一起吃晚饭。他们在很多时候都很有默契,比如不想一起吃饭的时候,又或者……同时想做×爱的时候。

毕竟,他们是二十几年的老友,从幼儿园大班那会儿就认识了。

宅在单身公寓里一边吃外卖一边上网的时候,星彗顺便把手机里高原的名字改成了“sex friend”。哈!她觉得这个称呼很可爱。

巧合的是,刚刚改好,“sex friend”就打电话来了。

“你把我新买的牛仔裤穿走了?”他劈头就问。

“嗯,放心吧,我帮你养着,过两年还给你。”

“还给我!”

她只笑,自顾自吃着外卖。说真的,这条裤子她真的蛮喜欢的,尽管是男款,但高原腰细腿长,穿在她身上系上腰带挽起裤管自然别有一番风情。

“这个号是我专门托人去日本买的!”

她还是不接话,毫不在意地转移话题:“我那件礼服送去你们楼下的店洗了,到时候你去拿上来,单子在茶几上。”

“我不去。”他开始耍小孩子脾气。

“乖,听话,姐姐给你糖吃。”

“你去死吧!”说完,“啪”地挂上了电话。

星彗看着手里的电话机,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继续吃她的外卖。

隔天晚上,她还在公司加班改设计稿的时候,“袍友”又打电话来。

“裙子我帮你领好了,你什么时候来拿?”

“今天没空……”她敷衍了一句,就想挂电话。

“在加班?”

“嗯。”

“……什么时候好?”

听到这里,星彗忽然明白他打这通电话来的意思了。于是很肯定地回答:“我也不知道,这几天欧洲董事会的人来了,忙得焦头烂额。”

“你不就负责设计设计破内衣嘛,有这么麻烦吗?”口气有点差。

“我没时间跟你解释了好吧,一群人在外面等着我。”她也不耐烦起来。

“……”沉默了半天,“袍友”终于忍住脾气,愤愤地说,“那你好了打电话给我。”

“……知道了。”

说完,两人同时挂了线。

“这个­色­鬼,”星彗一边在电脑上修改设计一边嘟囔着,“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状况,老娘头都要爆开了……”

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星彗靠在电梯的墙上,一边抚着发酸的肩膀,一边开始拨电话。呼叫音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她本想说他是不是睡了,但电话那头却异常吵闹。

“高原,你什么情况?”

“你等一下……”过了几秒钟,他像是移到了安静些的地方,“你班加好了?”

“嗯。”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哦,你用不着来了,我约到人去酒吧玩了。”

一股怒火腾地冒了起来:“你当我什么?妓*女啊?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

“以后别来找我!我们二十年的交情断了,绝交!”

然后,她狠狠关了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气得眼前都有些模糊。

她抬头看着电梯墙面的镜子,发现自己眼里冒出了水气。

可恶!她暗自咒骂着。

幸好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

一个人开车回家,顺便去24小时便利店买了点面包和饮料,她忙着赶稿,连晚饭也没吃,尽管现在早就饿过头了。不过备着吧,万一半夜饿醒了,也能垫垫饥。

郁闷地回到家中,心不在焉地洗了澡,连上网淘宝的心情也没有了。于是星彗决定倒下睡觉,睡一觉,也许明天会有好事发生。

但刚睡得迷糊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按门铃,还重重地拍门。

谁啊!

她火大地起身,走到客厅去开门。

门一打开,高原就站在那里。没有笑,甚至有些气喘,但还是很英俊。

“你怎么又……”话说到一半,她被他倏地抱了起来,看着门在自己眼前合上,然后就被天旋地转地丢在了床上。

他真的是用丢的!因为撞得她背脊生疼。

他一言不发,手伸进她如蝉翼般薄透的丝质睡裙里,掐着她胸前的浑圆,劈头盖脑地吻下来。

她被他弄疼了,但又觉得此时此刻的他跟平时、跟以前都有点不同,他像一阵龙卷风般袭击她,她有些懵了。

“路星彗!”他忽然放开她的嘴­唇­,瞪着她咬牙切齿,“你这个小气的女人!一言不合就拿二十几年的交情来威胁我!什么东西!”

“……”她傻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也不敢有半点反抗之意。

“你他妈的要再敢说我把你当妓*女,我就跟你绝交,你听到没有——是我要跟你绝交!”

星彗除了不住地点头,再也没办法做任何动作或是表情。

他又狠狠瞪了她两眼,才继续刚才没完成的活儿。

这天晚上,路星彗就这样在半梦半醒之间被高原给做了。她仿佛依稀记得他在冲刺之前堵在她耳边说:“我要你,我要你……”

然后……她就睡着了。

闹钟的声音很吵,不过没关系,星彗翻了个身,心想即便如此我还是能继续睡我的。

但不一会儿,脸上传来的刺痛感,逼得她睁开双眼。

高原那英俊但略显灰白的脸出现在她面前——而且,他的手指还紧紧地捏着她的两边脸颊。

“你­干­嘛……”脸颊被这样捏着,她连说话都有些困难。

“有你这么不敬业的人吗?”他皱起眉,“我做得那么卖力,就要高*潮的时候,你这家伙竟然睡着了。”

星彗仔细回想了一下,好象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那个……”她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嘴里塞满了抹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先把我的脸放开吗……”

他愤愤地松开手,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很不爽。

路星彗吃痛地抚着脸颊,龇牙咧嘴:“我太累了。还不都是因为你提出要约,所以我赶着时间把事情都做完才造成的。”

“这是理由和借口吗?我有一次从美国出差回来坐了十几小时飞机,降落的时候遇上暴风雨,差点都下不来了,一接到你的电话,不还是照样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吗?”

“那……”她词穷了,“那你想怎么样吧?”

“重做!”他说得好像对粉刷匠不满意,要求重新刷墙一样。

“现在?”路星彗觉得自己一下子清醒了。

高原看了看表,认真地回答:“差不多时间也够了,要么我抓紧点,应该能赶在八点一刻之前出门。”

她觉得自己简直要哭了,这可不是刷墙啊!

“快点。”说完,他用膝盖轻易地顶开了她的双腿,趴在她身上,打算开始“­干­活”。

“等等!”她用力扳开他的脑袋,“哪有你这样赶鸭子上架的。”

高原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我们哪次不是赶鸭子上架的?”

这……她在闹脑中琢磨着,好像说得也没错,他们两个通常就像­干­柴碰到烈火,几乎都没什么前×戏……不过等等——现在要讨论可不是有没有前×戏的问题,而是——

“哪有人因为昨天晚上没做好隔天早上当完成任务一样要重做一次的?!我要洗澡去上班了啊!”

他看着她,然后缓缓问:“你确定?”

“确定。”

“真的确定?”

“真的确定。”

“你真的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我真的——啊!”话还没说完,他就进来了,尽管有点生疼,但她尖叫的原因不是这个,而是被吓了一跳。

他开始动起来,看着她的眼睛,一眨不眨。

星彗用拳头敲他的肩膀,但好像毫无用处,于是忍不住骂起来:“你这只猴子,­色­狼!”

但她知道——尽管她自己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只要高原一旦开始动起来,她就再无招架之力。所以骂了几句之后,她就只剩喘息和闷哼的声音。

情*欲快要达到高*潮的时候,高原忽然喘着粗气揶揄地问:“谁是猴子,谁是­色­狼?”

她眼神迷离,说不出话来,只有摇头。

于是他满意地肆无忌惮地冲撞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我好像也蛮会写船戏的嘛……

3、一(下) ...

第二天上午,正当路星彗在会议室无聊地等待开会的时候,Jacob像阵风一样蹿进来,一ρi股坐在她身旁的座位上,低声在她耳边说悄悄话:“我看上了一个男人。”

“?”

J低咳了一声,说:“看那边。”

星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个身形高大却气质儒雅的男人正站在玻璃墙外面的走廊上,抬头看着墙上的广告画。

她不自觉地舔了舔智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是我喜欢的型。”雅各布在她面前总是直言不讳。

“我看出来了。”星彗点头。

J眯起眼睛,欣赏地又看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说:“如果我直接走过去问他是不是……你说好吗?”

“最好不要。”星彗很肯定地否决了这个提议。

“?”J愠怒地转过头来瞪她,目光催促她把话说清楚。

对于好友的瞪视,她唯有苦笑着说了实话:“因为我前两天已经替你问过了。”

J的眼神简直当她疯了。

“路星彗?”于任之跟在推广部高级经理后面,走进会议室,一下子认出了她。

“你好。叫我星彗吧,没想到你就是我们请来的Сhā画大师。”她大方地伸出手,在雅各布错愕的注视中跟于任之握了握手,然后一脸的笑容可掬。

“我很会Сhā话,见缝Сhā针。”于任之不露声­色­地揶揄她。

“……呵呵。”她只得扯着嘴角­干­笑,引来J一阵侧目。

开完会,星彗主动约了于任之和J一起去吃饭。两个男人竟然都很爽快地答应了。地点就在楼下非常热门的餐厅。

尽管门口排起长龙,但J凭着人脉关系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一个靠窗的好位子。

“刚才在会议室里他是我的上司,不过吃饭时间,他是我的好友,”点完菜,星彗决定再一次郑重地跟于任之介绍,“我通常叫他‘J’或者‘雅各布先生’。”

于任之的表情有点奇怪,想了一秒钟,问:“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Jacob吗?”

“啊……”她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么牢,于是有点尴尬地抿了抿嘴。

“你好。”于任之像是已经得到了答案,转过头大方地跟J打招呼。

J一下子有点受宠若惊,完全没了大牌设计总监的派头,只是腼腆地傻笑。

星彗在心里偷笑,从这一点上来看,也许J比她更女人……

“所以那天晚上的谎言终于拆穿了。”星彗大方地笑着对于任之说。

“?”

“我不是什么‘时装设计师’,我只是……负责设计内衣系列,所以准确地说,我是内衣设计师。”

于任之想了想,诚恳地回答:“也许对你来说这两者有很大差别,但在我看来都一样,就是设计师嘛。”

星彗和J相视而笑,她觉得于任之最让人欣赏的,就是他那儒雅的风度。

“不过如果你要是把我介绍给别人的时候,最好还是跟人说我是‘时装设计师’。”

“好的。”于任之笑起来的时候,脸颊竟然有两个浅浅的不太符合他年纪的酒窝,看得J眼睛都直了。

星彗不着痕迹地在桌下狠狠踢了好友一脚。

“对了,后来那天晚上你跟高原他们一起去闹新房了吗?”于任之问。

星彗的脸一下子僵住了,因为脑海里闪现的全是他们在一楼小房间里的画面——限制级的。

“去、去了……”她不自觉地抓耳挠腮,冷不防发现雅各布先生用一种熟悉且狡黠的眼神看着她,于是立刻假装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万年不变的必点饮品——咸柠七。

正当星彗心神不宁的时候,远远的,竟然看到高原带着一个女伴走进餐厅。她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睛——这是不是见鬼了?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

糟糕的是,隔着整个人头攒动的餐厅,高原也看到了她!

那猴子先是愣了愣,然后拍拍女伴的肩,一起朝她走过来。

“太巧了。”他在她面前站定,却是看着J和于任之。

“我跟星彗刚刚还说到你。”于任之笑着说。

“哦?”高原挑了挑眉,“说什么?”

她尚未来得及阻止,于任之就回答道:“说你们那天晚上闹新房的事情。”

高原嘴角抽了一下,像是拼命忍住笑的样子,然后不露声­色­地说:“哦,那天晚上啊……真的蛮有趣的,你应该也留下来的。”

于任之摆摆手:“我根本不认识新郎新娘,纯粹是被我大姐硬逼着去的。”

高原笑了笑,看了星彗一眼,然后忽然对身后的女伴说:“要不我们一起吃吧?”

星彗这才抬起头打量起那女孩,然后发现——这不就是那天的伴娘吗?!

罪孽啊!又一朵清纯的小花将要栽在高原这老狐狸手上,她不禁有些义愤填膺。

“你们介意吗?”说完,他又象征­性­地看着J和于任之,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服务生很高兴地给原本三人坐的圆桌添上了两把椅子——节约了一张桌子呢!可以多接一单客人。

但相比之下,这座位就显得有点挤了。

高原不客气地在星彗身旁坐下,开始介绍:“卢琳达,小媛的表妹。”

星彗连忙转头对坐在自己另一边的于任之说:“小媛就是那天结婚的新娘。”

“哦……”他笑着说,“她就是那天的伴娘吧?”

星彗点头。

于是所有人相继打了招呼,但卢琳达从头到尾都只是淡淡地点头示意,表情木然。

这……星彗冒了点冷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代沟吧。在座的都是三十朝上的人了,只有她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啊……

高原叫来服务生,又加了三个菜,服务生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忽然又想起什么似地嘱咐道:“芥兰里面不要放大蒜——任何菜都不要放大蒜。”

星彗不着痕迹地抬了抬眉毛——算这猴子有良心,知道她不吃大蒜。

“对了,”高原忽然指着他们说,“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吃饭?”

“那你们又怎么会在一起吃饭?”抬惯了杠的路星彗脱口而出。

“我们在约会啊。”他毫不掩饰地回答。

“……”星彗被他的直白吓了一跳,但认识他这么多年了,好像也不太吃惊,“哦。于任之是我们公司新的广告特地请来的Сhā画家。”

高原笑笑地看着他,说:“老于你不简单啊,现在脚都伸到时尚界去了。”

“偶尔也接触一下新鲜事物。”于任之不慌不忙地回答。

“你要狠狠赚J的钱。”

J立刻跳起来了:“这可不是我的公司!”

高原和J因为星彗的关系,也见过很多次面了,两人算是认识,却不能算是熟人。J不止一次地跟星彗抱怨说不喜欢高原,因为每次高原都专挑会惹到J的话来说。

“对了,我前几天开车路过那个什么路口,看到J的广告画了,”高原总是用一副无辜的表情说些讥讽的话,“你确定你身上穿的那件衬衫是男式的吗?”

J的鼻孔微张了一下,在反驳之前,他先看了星彗一眼,后者给他一个“算了吧,别跟这猴子一般见识”的眼神,于是他忍下这股气,说:“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高原抬了抬眉毛,像是不置可否,但也没有要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

加的菜上来了,服务生上菜的时候,高原往星彗这里靠了靠,手指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划过她耳垂,搭在她的椅背上。她忍不住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回头瞪着他,但这家伙却全然不在意的样子,还时不时去蹭她□的后颈。

“你怎么了?很热吗?”过了一会儿,于任之注意到她泛红的脸­色­,疑惑地问。

“没、没事……不热,不热。”星彗连忙摆手。

她心虚地把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瞥了一遍,于任之像是隐隐有些不解,J的目光中闪烁着怀疑的成分,卢琳达——呃,人家小姑娘正吃­鸡­腿吃得起劲呢,至于高原,从他那穿着深蓝­色­西裤的不停抖动的腿来看,他应该正在竭力忍着不要笑出来。

星彗垂下眼睛,继续认真地喝着她的咸柠七,然后不动声­色­地用她那七厘米高的细鞋跟狠狠在高原脚背上踩下去。

这猴子的腿终于不再抖动了,但手有些抖……

这顿各怀鬼胎的饭局吃完之后,星彗和J在餐厅门口跟于任之分手,相约下周开会时再见。至于高原和卢琳达……前者在走出餐厅的时候似乎还有些脚步不稳。

星彗和J草草跟他们告别,然后去大堂的另一头等电梯。电梯快来的时候,星彗的手机忽然响了。

“喂?”她快速地看了一眼来电人,并且她眼角的余光发现J也在怀疑地偷看,幸好她刚把高原的名字改成了“Sex friend”,要不然,凭他这点聪明才智,恐怕早就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到洗手间这里来。”猴子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咬牙切齿。

“­干­嘛?”她心虚地看了J一眼,看后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哪来这么多废话……”

星彗心里也来气了:“凭什么啊,凭什么你叫我去我就——”

“——你来不来?”他的声音冷冷的,不多废话。

“……”逞了一秒钟的强,她还是妥协了,“……来。”

挂了线,她回头跟J说有点事情,然后快步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路过设备间的时候,冷不防又被人一把抓了进去。

星彗吓了一跳,一抬头看到高原的脸,于是没好气地双手抱胸:“­干­嘛?”

“­干­嘛?!”高原关上门,站在只有一盏昏暗的日光灯的设备间里,指着自己的脚,“你说我叫你来­干­嘛?”

“……”尽管知道是自己理亏,但星彗还是没有在他面前低头的习惯——尽管在某些情况下,她是不得不低头。

“不说话你就有道理了?”

“……”她抬起眼睛瞥着其他地方。

“我要真受伤了怎么办?”

“……不关我的事。”她假装认真地看手指甲。

“我不就逗逗你吗,你怎么对我下手这么重?”他看上去是真的有点生气。

“……”她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死丫头,”高原伸出手惩罚似地捏她的脸颊,“跟我讨一下饶会死啊你?”

“……”尽管被捏疼了,她还是不看他。

“怪不得纪寅浩不要你。”他脱口而出。

但话一出口,别说星彗了,就连高原自己也愣住了。

一瞬间,星彗的怒火已经从脚底冲到了脑门。她一把拍开他的手,打开门就要出去。

高原从后面抱住她,硬是又关上了门。

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死命的挣扎。他也没有说话,拼命抱住她。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较了好一会儿的劲,最后高原忽然开口说:“好好好,是我不好,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星彗却还是挣扎,尽管已经没筋疲力尽,但她还是死命地挣扎。

“路星彗!”高原低吼一声,像是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

终于,她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凭着极其倔强的意志力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行了,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看她不再挣扎,高原终于轻轻放开她。

星彗转过身看着他,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因为眼眶里一片模糊,她只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不要你可怜我,我就算一辈子再也嫁不出去我也不要你可怜我!”

说完,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天晚上带着非常低落而又差劲的心情回到家,星彗找出一瓶开过封的红酒,一个人坐在窗台上喝起来。

快喝完的时候,她才发现,这好像是……她和纪寅浩婚礼上用的酒。

她不禁咧开嘴笑,倒映在窗台玻璃上的那张脸异常苦涩。

也许她不该对高原发脾气,也许……纪寅浩就是因为她刁蛮的脾气才不要她的……

那个曾经笑着许诺会让她一辈子幸福的男人,最后却无情地离开她。当他某一天忽然对她说“我们离婚吧”的时候,她看着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场噩梦。

但这场噩梦却千真万确。而且再也没机会醒来。

他说她没什么不好,只是他不再爱她了,他想要过另一种生活,他有权利得到他想要的东西。那些无疾而终的对话和交谈,每一次都以“对不起,你放过我吧”作为终结。

要接受这样一个残忍的现实,需要很长时间。在那些极度伤心,浑浑噩噩的日子里,路星彗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终于在半年前的某一天,她凭着一股冲动,去办了离婚手续。他们没有孩子,也没有纠结不清的财产和债务,手续出乎意料地好办。走出民政局的时候,她抬头望着天空,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

也许,再也没办法翱翔。

她约了从小一起长大的一班好友去酒吧喝酒,结果来的只有高原。

“他们好像都很忙,”他站在她面前,点了一支烟,有些悻悻地说,“我是因为正好在附近办事,所以就来了。”

那天晚上,她喝得很醉,高原没办法,只好把她带回家——但他们的关系并不是从那天开始的——因为根据高原的说法,那天晚上她把他新买的地毯和沙发套吐得一塌糊涂,他怎么还会有耐心跟她搞……

他们又陆续出去喝了几次酒,每次都是星彗一个人发牢­骚­,高原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直到有一天晚上,他们都有点醉了,才发生了­干­柴遇上烈火的一幕。

黑暗中,看着趴在她身上的高原的那张脸,星彗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因为她竟然可以很坦诚地承认自己的欲望。

她并不爱他,他们之间从来都无关乎爱与不爱。她想要他,只是因为­性­!

她无法否认自己的欲望,但也无法跟一个……或者任何她不认识的男人做×爱。所以,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是吗?

他们从幼儿园就认识了,虽然不能说无话不谈,但总也彼此熟悉到不需要有任何提防或隐瞒。他还

是单身,或者准确地说,他从来没有什么固定的女朋友,更别说结婚对象了,所以她应该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同时,他也是一个还“勉强”算是­性­感、英俊的男人,不会让人倒胃口。最后,最让她惊讶的是,他们在床上竟然这么默契,有时他们甚至不需要任何前戏就可以彼此结合在一起……

这样说起来,似乎他们两个要是不好好做一对炮*友都有点对不起老天爷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伤害她!

想到这里,路星彗仰头把酒瓶里剩下的酒全部喝完。一股酸楚夹杂着苦涩的味道沿着喉咙直冲向她的胃,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胃狠狠地抽搐着,隐隐作痛。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头昏脑胀,于是捡起掉在地上的毛巾毯,裹着自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到了半夜里,胃像火烧一样的疼,她终于被疼醒了。她坐起身,大口咽着反上喉咙的酸水,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她蹒跚着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喝下去,但灼热的疼却没有丝毫减轻的迹象。最后,她几乎疼得要打起滚来。

于是,她手脚并用地爬到沙发旁,从背包里拿出手机。开了机,然后拨某人的电话——此时此刻,她除了高原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人。

电话响了好几声终于被接起来,那一头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嘈杂,但高原慵懒的声线却异常清晰:“你终于肯打电话来啦。”

星彗用力咽下冒到喉咙口的酸水,大口喘着气说:“救……救我……我胃好疼……”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竟然带着哭腔。

“你在哪里?!”嘈杂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整条电波,只听到高原焦急的声音。

“家……”她觉得自己快支持不住了,于是本能地哀求他,“你快来……快来救我……”

“我马上到。”

恍惚间,她听到“砰”的一声,像是门被大力关上了。

他没有挂电话,好像一边赶路一边还要确定她是生是死。

“你他妈的到底对自己­干­了什么?!”一阵车子发动的响声之后,高原大声问。

“我……我就喝了点酒……”

“一点?!”他的声音听上去极其怀疑。

“……半瓶。”

“……”

“呃……”她疼得四肢发麻,连脑袋也糊涂了,“四分之三瓶。”

他没再说话。一路上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问她还在不在,她躺在厚厚软软的俄罗斯地毯上,那地毯是他劝她买的,此时此刻,她简直要感动地落下泪来,要不是这地毯,她就要躺在冷冰冰的木头地板上……那样一定更凄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手机里传来“我到楼下了”的声音。他有她家的钥匙,想到这里,她又感动得想哭——因为她不用拖着病体爬起来去给他开门。

随着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星彗勉强抬头看了一眼——果然是高原,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和车钥匙,借着外面公用走廊的灯光,她可以看到他脸上那吓人的表情。

“路星彗!”他生气或者高*潮的时候,都喜欢连名带姓地叫她的名字,“你要是真的打算把自己折腾死,有种就别打我电话!”

说完,他猛地抱起她,冲了出去。

进了电梯,星彗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得想吐,胃灼热地疼着,四肢依旧发麻——说真的,她真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原来……死是这种滋味,真是……难受得要死!

一种求生的本能驱使她伸出手无力地抓着高原的衬衫衣领:“好难受……疼……救我……”

“我这不是正救着吗!”他板着面孔,脸­色­铁青,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但眼神里,却又透着极度不安。

直到这一刻,星彗才放心地哭了起来,而且是像幼儿园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哇”地哭了出来。

高原叹了口气,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像是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电梯门一打开,高原就冲了出去,打开车门,把她放在副驾驶位上,系上安全带,自己钻到驾驶位,德国产的SUV车像呼啸而去的骏马一样疾驰着上了路。

深更半夜的路况好得不得了,他们很快就到了医院。她被送进急诊室,一路上他像疯子一样大喊医生救命。她被放在一张会移动的单人床上,然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晃过无数灯光和人脸……最后,她终于支持不住地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忽然之间就开始连载了,各位是不是很意外?

因为之前的《怪客书店》还没有结束,以我以前的惯例是,一个没有结束,新的不会开始。不过其实呢,在怪客开始之初,我就自己就已经想好这是一个会一直连载下去的故事,所以没有完结也很正常。

前几天跟一位编辑聊起在晋江写文的这些年,她说她是从最初的《双鱼星号》开始看的,说真的,那个文我自己都不愿再多看一眼,因为现在看来那真的很幼稚。不过,听到有人说是从那么久以前就开始看我写的故事,忽然很感动。我相信,在电脑屏幕前,还有许许多多像她一样的读者朋友……想到这里,就觉得心中又充满了力量啦~~~

其实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在成长,我写的东西也一样在成长。每一次开始写新的故事,都希望能创造出一些不同的东西。写《四月与五月》那一阵子,一直在看各种推理小说,所以形成了鲜明的悬念的风格;写《晴天旅行团》之前,出去旅行了一段时间,因为各种景­色­和见闻,觉得内心更加开阔;写《怪客书店》的时候则集中追了很多美剧的情景喜剧;既然如此,那么是不是有读者要问了:那新的这个故事有这么多船戏,是不是因为最近一直在看A片?-_-!!!——当然不是了!其实起因是最近看了两部《Sex and the city》的剧场版,忽然有点怀念很久以前看这部连续剧时的场景,所以决定开一个有很多船戏、人物关系又不那么单纯的系列,算是另一种尝试吧,因为我以前真的很少写船戏(但不代表我写不来哦~~)。

关于新的故事呢,很多朋友说乍一看跟《白羊狮子》的两位很像,其实也是有不同的吧,本文的两位主角应该说内心更成熟,也许有时候会表现出嘻笑怒骂,但笑闹背后,内心深处都有些沉重的东西。当然,我觉得从我的角度说,人活到一定岁数,内心都会有些沉重的东西,但是就一个故事而言,我还是希望是轻松一点,只是偶尔会说到一些大道理啊什么的——我还是那句话,我希望读的人,不想动脑筋的时候,就当消遣,想读到一些什么的话,也能有所收获。

至于《怪客》,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更新,一是因为很忙,另外也是因为对于《怪客》,我需要时间和灵感,喜剧是需要作者随时保持乐观的心态去发掘生活的乐趣,所以对作者还是有一定要求和条件的,我会继续写下去,不过只是不定期地更新就是了,另外,《怪客》的人物关系也会一点点发展下去,把之前和之后的所有人串联起来——这我自己觉得听上去还蛮妙的。

最后,还是谢谢各位内心对我的支持,我知道很多人从来不冒泡,不过会在看,在关注,对我来说就是一件好事。

最后的最后,郑重且严肃地说一句,18岁以下未成年人禁止观看本片!同时,本片纯属虚构,请各位读者朋友切勿模仿男女主角之部分不恰当行为!本片中所反映的部分世界观、价值观、爱情观并不代表本人之观点。请各位观看完毕后慎重判断!

谢谢!

4、二(上) ...

窗外下着雨,淅淅沥沥的,青灰­色­的天空看上去有些忧郁。雨水打在玻璃窗上,晶莹却沉重。

高原伸手关上窗,把刚买的花束Сhā在花瓶里。

“那是什么花?”星彗问。

“不知道,我叫花店老板随便拿的。”高原一脸坦诚。

“下次能不能买米迦勒雏菊?”

“米什么?我记不住。”

“……”星彗扯了扯嘴角,“你就不能用心点吗?”

“知足吧你,有花就不错了。”

“……好吧。”

Сhā好花,高原转过身看着她:“知道自己什么病吗?”

星彗抿着嘴,不敢答话。

“胃溃疡那么厉害还拼命喝酒,”他瞪她,“你想死也别拖着我。”

“……”她又开始若无其事地看着天花板。

“医生说你差点胃穿孔。”

“……哦。”她知道,要是再不给点回应,猴子要发飙了。

他又瞪了她一眼,才说:“我要去上班了,你自己慢慢吊盐水吧。”

“啊……”留她一个人在医院,他也真狠得下心。

“我晚上有饭局,就不来了。”

“……”星彗撇了撇嘴,表示对他薄情的鄙视。

“你再撅嘴我打电话给你妈了。”高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星彗立刻换了个表情,生硬地挤出一丝微笑:“您走好。”

高原挑了挑眉,转身出去了。

高原走后,星彗找了一会儿,才在枕边找到了手机,这猴子情急之下竟然还记得帮她拿手机——她真服了。不过转念一想,毕竟他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心底的怒火一下子消了一大半。

已经九点半了,她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吊针,决定先打个电话给J。

“什么事?”雅各布连问候都省略了。

“你在开车?”

“嗯……”J的口吻听上去有点烦躁,“我被堵在高架上呢。”

“我今天不能来上班了。”

“哦……”

“明天大概也不能来。”

“哦……”

“后天可能也不行。”

“我的小姐,”J终于忍不住吼道,“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你到底要请几天假?”

“不知道……”

“你不想­干­了?”

“我生病了。现在正在医院吊盐水。”

“噢……”J的口吻一下子温柔起来,甚至还带着一点点歉意,“你怎么了,宝贝?”

“我胃穿孔。”她故意说。

“天呐!”J惊叫起来。

“不过暂时被救回来了,医生说我昨晚差点死掉。”她继续瞎掰。

“你在哪里?”J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现在马上去看你。”

“在医院……”星彗尴尬地咽了咽口水,“不过你不用来了,病情已经稳定了。”

“……”电话那头沉默着,过了一会儿,J忽然用一种扁扁的声音说,“你小子不会是在骗我吧?”

“不是!当然不是!”星彗连忙尖叫,“要不要我叫护士来跟你讲电话?”

“不用了,”J说,“要是帅哥医生还可以考虑。”

“……”

“要我下班后来看你吗?”

“嗯……”她沉吟了一会儿,“也好。那你带瓶红酒来。”

“路星彗……”

“就算朗姆汽酒也行。”她哀求。

“我会带牛­奶­来的,就这样,再见。”说完,J挂了线。

住院吊盐水的时光非常无聊,尤其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聊天,也没有书或电脑可以打发时间。星彗住的病房是双人间,因为隔着厚重的帘子,所以除了知道另一位病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阿姨之外,她一无所知。

老阿姨大概睡着了,总之大部分时间里,病房内十分安静。费力地用一只手吃完午饭后,星彗躺着胡思乱想,偶尔有一两通电话打进来,都是客户或同事,她忽然有点期盼下班后J能够来看她,就算带着牛­奶­来也好。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暗了,雨还在下,病房内一片寂静。

忽然,星彗听到旁边床上传来呻吟声,她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发现是那位老阿姨的声音,于是试探着问:“阿姨,你怎么了?”

“医、医生……”答话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口齿不清。

星彗连忙转身去按铃,但等了半天,也没人来。于是她情急之下跳下病床,赤着脚奔出去喊人。

护士站只有一个护士在值班,她顾不上自己也是大病初愈,尽管腿软,还是奔过去气喘吁吁地说:“救、救命啊……”

小护士怔怔地看着她,愣了半天才说:“你怎么了?”

“我没事,是我病房里的老阿姨……”她拼命指着自己的房间。

小护士终于反应过来,马上跑去喊医生。折腾了一番,医生和护士把老阿姨推出病房,去手术室了。星彗一直呆呆地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心里不住地想:她怎么样了,她会死吗?

J带着牛­奶­来看她的时候,她仍旧赤脚半靠在床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Star,你……你没事吧?你的脚怎么了?”J错愕。

星彗看看他,又看看自己刚才不小心撞伤的流着血的脚背,倏地松了口气:“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就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很需要有人来安慰。

J一脸被感动的样子,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搂着她的肩,­肉­麻地说:“小可怜……哥哥来看你了。”

星彗挑了挑眉,终于破涕为笑。

Jacob不说话的时候,是一个很酷的男人,甚至于……很有男人味。可是当他说着这些­肉­麻的话,尽管他脸部的线条还是那么酷那么man,但星彗总觉得,在这男­性­的驱壳之下,隐藏着的,是一个如女­性­般细腻的灵魂。

而她……却与他恰恰相反!

J问护士要来了消炎药膏、纱布和橡皮胶带,帮她把脚背上的伤口包扎好,给她热了牛­奶­,然后一直陪她到护士宣布熄灯。

“你接下来要回家吗?”盖上被子,躺在床上,星彗问。

J摇摇头,不以为意地答道:“回去加班。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

“……”她点头,心里有点感动,但嘴上什么也没说。

J走时帮她关了灯。邻床的老阿姨一直没回来,星彗在床上辗转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她忽然被惊醒了,不是因为声响,而是有人在摸她的额头。

她睁开眼,尽管房间里很暗,但她依稀还是辨认出高原的轮廓。

“你不是说不来吗……”她口齿不清地喃喃自语。

他在她床边坐下,问:“脚怎么回事?”

黑暗中,她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自己伸出毛巾被的脚:“不知道被什么弄的……”

“你反正最拿手的就是瞎折腾。”他得出结论。

她扁了扁嘴,懒得跟他争论,因为一股强大的睡意正袭击着她。

忽然,她感到他低□子,朝她压了过来。他的呼吸吐在她鼻尖上、嘴­唇­上,带着一股浓浓的酒味。

“你­干­嘛……滚开……”星彗闭着眼睛试图推开他,但没有成功。

高原扳过她的脸,开始没完没了地亲她。她越躲,他越疯。

星彗的睡意终于消失殆尽,她有点恼怒,她是病人,明明累得要死,这家伙还不识相地乱来。

她终于一把推开他,低吼:“你发神经啊?!这里是医院!”

“放心,旁边床上没人……”说完,他又要凑过来吻她。

“我是病人!”既然没人,她就­干­脆用正常音量吼他。

他终于停下来,一言不发,但手还按在她腰的两侧。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伸出手指,沿着她眼角一直滑到嘴­唇­,声音有点沉闷:“你不是说,作为炮*友,任何一个人有需要的时候,另外一个人都要尽量配合吗……”

“滚你的蛋!”她拍开他的手,“我都这样了,你还只想着自己的欲望——你是不是人啊,你这个禽兽!”

借着月光,他认真却又迷离地仔细看她的双眼:“你现在不是……生龙活虎的吗?”

“去你的!”她胸口忽然翻涌起委屈,“我下午醒过来的时候你死到哪里去了,我脚流血的时候你死到哪里去了,凭什么——”

“——你脚流血了?”他微微蹙起眉头,打断她低声问。

“……我没事。”她别过头去,忽又打定主意不再理睬他——因为她记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昨天下午就是因为这猴子说了让她生气的话,所以她晚上回去才不得不借酒浇愁,然后浇着浇着,她就进医院了。

“你生我气?”他捏着她的脸,非要她眼睛对着他。

“……没有。”她抬起眼睛看着天花板,就是不看他。

高原低低地叹了口气,像是要说什么,但又没说。

“你滚吧,我要睡觉了……”因为脸颊被他死死捏住,所以说话的时候没办法动下颚,让她的声音听上去异常滑稽。

但他没理她,还是低下头吻她,只是这一次,轻柔了许多。

星彗挣扎着推开他,狠狠瞪他:“高原!你喝醉了吧!”

他愣了愣,然后竟然笑起来。

她无语了。原来这猴子是借着酒疯耍流氓呢……

正在她闪神的时候,他忽然掀开她的毛巾被,钻了进来。病房内的中央空调大概调到26度上下,但高原身上却滚烫,星彗觉得被他贴着自己简直要冒汗了。

他的鼻尖亲昵地蹭着她的鼻尖,他偶尔伸出舌头,不是吻她,而是舔她的嘴­唇­。

她简直怒不可遏,但气极的时候,她反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嘛……”他真不是一般的­奸­诈,每次要逼她就范的时候,就去咬她耳朵——这猴子知道那是她的致命点。

“我……我喊人了。”星彗竭力保持着冷静的口吻,但低哑的嗓音已经出卖了她。

不知道是怕她真的喊出来还是已经失去了耐­性­,高原一下子粗鲁地堵上她的嘴,没有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迅速扯下她和他自己的裤子,开始做起来。

星彗死死地咬着嘴­唇­,在陌生环境做×爱确实带给她很大的刺激,并且从生理上来说,她一点也不抗拒,但人并不是畜生,她脑子里还在想着别的事,昨天下午高原说的那句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

怪不得纪寅浩不要你……

他真这么想?

他是纯粹想占她便宜,还是可怜她?

一个被丈夫无情抛弃的女人,在他看来,是不是很可怜?

“叫……”他喘着气在她耳边说,“叫出来……”

她偏不!

倔强地抵御着感官刺激带来的快感,她强迫自己不要做任何会让她自己感到羞耻的事。

“星彗……!”黑暗中,高原皱起眉头,像是在命令,又像在哀求。

她还是死死咬着嘴­唇­,就算高原几次想撬开她的牙齿都不行。

“路星彗,叫我的名字!”高原的声音听上去像在隐忍着,好像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愿爆发。

但她路星彗,又怎么会是屈服于欲望的人?

她不怕直视自己的欲望,却也绝不会屈服——这也许就是她冷漠的一面。

高原终于忍不住出来了,无力地趴在她身上直喘气。

星彗觉得自己身上,高原身上,都是汗水。一种轻松却又疲惫的感觉传遍她全身。

过了一会儿,高原抬起头正想说什么,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两人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尽管隔着厚重的床帘,星彗还是觉得自己和高原的心都跳得很厉害。

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然后是邻床老阿姨虚弱的声音:“刀开好就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明天再来看我……”

“妈……”女儿的听上去还有点担心。

“我没事,”老阿姨尽量压低声音,“快回去吧,别吵着人家……”

“那好吧……”

然后,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在病房门口想起:“那阿姨,我先送蓓蓓回去,我们明天早上再来看你。”

星彗一下子愣住了,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高原——他的眼里也闪过一丝错愕。

那是纪寅浩的声音!

绝不会错。

一瞬间,星彗被一种荒唐到极致的屈辱感淹没了。

那个抛弃她、伤透了她的心的男人就站在门口,也许正牵着他此时此刻爱着的女人的手。而她呢……救了情敌的妈妈,同时隔着一袭床帘,一个跟她并不相爱、只是互相取暖的男人还在她体内。

病房的门被轻轻关上。星彗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高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好像根本不想从她身上下来,不断用手指去抹她脸颊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她没有、也不敢哭出声音,只是倔强地抿着嘴。高原少见地温柔地吻她的额头吻她的眼角,她却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去。

过了一会儿,邻床传来均匀的打呼声,星彗终于用力推开高原。他差点从床上掉下去,但却一点也没生气。

他起身穿好衣服,然后像刚来时那样坐在她床边,看着她。

星彗用背脊对着他,根本不想看他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隐约听到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手指拨弄她的耳垂,她恼怒地拍开他的手,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他又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走之前在她床头柜上放了一张交通卡。

这一晚星彗几乎没有睡,辗转到凌晨四、五点,趁着护士交接班的时候,偷偷溜出了医院。她坐在出租车上,觉得昨晚简直是一场噩梦,叫人无法相信的噩梦!

下车的时候,她从口袋里掏出交通卡递给司机。

是不是,高原早就料到,身无分文的她会这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这……H段会不会太频繁了……

5、二(中) ...

高原走进办公室,秘书先是笑着迎了上来,在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后,立刻又识相地弹开了。

“你看凌晨的新闻了吗?”有个粗心的家伙跟在他身后说,“反对派占领了的黎波里,原油价格有点小波动,不过在形势还没明朗之前,大家都没动——”

高原反手关上自己办公室的门,那家伙的声音被关在了门外。

他坐到座位上,打开桌上的三个电脑显示器,几个页面跳出来,分别代表全球不同时区的外汇市场行情。他又打开桌上另一台笔记本电脑,把所有重要的新闻都看了一遍,然后在不同页面分别设置不同的交易价格和数额。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按下电话机上的按钮,说:“我要拿铁,冰的。”

十分钟后,秘书敲了敲门,送进来一杯楼下咖啡店外卖的冰拿铁。秘书没有看他的脸,放下咖啡后直接出去了。

高原掰开盖子上的饮用口,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起来。

中午要不是某人打电话来,他差点都忘记早就约了人吃饭。

走进办公楼隔壁的餐厅,董耘在角落里对他招手。

高原走过去,坐下来,说:“你随便点。我没心情。”

董耘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谨慎地问:“你怎么了?”

“没、心、情。”他又重复了一遍。

董耘撇撇嘴,不知道算不算接受他的回答。

点完菜,这小子依旧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说,你该不会是……挪用公款炒外汇输了吧……”

“……”高原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这……”董耘抓耳挠腮,“亏了多少?”

高原暗自翻了个白眼:“亏一千万你借给我吗?”

董耘怔怔地想了几秒钟,然后假装认真地回答:“那我要先给邵嘉桐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调出这么多现金。”

高原瞪着他那张虚伪的脸,好一会儿之后,终于笑了。

董耘也笑了:“说吧,到底什么事?”

“不想说。”高原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点起来。才抽了一口,就有服务生上来提醒他餐厅是禁烟的。他连忙悻悻地灭了烟头,又开始生闷气。

董耘一直看着他,“咝”了一下,问:“该不会跟女人有关吧?”

高原失笑:“为什么这么问?”

董耘耸肩:“男人嘛,烦恼的无非就是钱和女人。以我对你的了解,不会是钱——那么只有女人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套理论尽管极其肤浅,但也不无道理。

“好吧,哪个女人这么有本事让高大少爷伤脑筋?”

高原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最近发生了一些……很没劲的事。”

董耘眼珠转了转,说:“你该不会得了ED吧?”

高原眯起眼睛:“什么东西?”

“Erectile Dysfunction.”董耘用标准的伦敦口音回答道。

高原愣了一秒钟,然后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在看到他龇牙咧嘴的表情时,又觉很好笑——这样说起来,其实他跟路星彗也差不多。

想到这个名字,高原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这丫头又不接他电话,这时候该在家睡觉了吧。

“服了你了,”董耘苦着脸,“不说就不说,­干­嘛踩我的新皮鞋。”

“……”

这顿饭就在说与不说的讨论中度过,但无论怎样,跟董耘抬抬杠让高原郁闷的心情有所缓解。

回到办公室,他抱着试试的心情又给路星彗打了个电话,她还是没接。于是他决定不管她了。但转念一想,又还是给J打个电话,让他去管管她——反正他是管不了,那家伙从来就没打算听他的。

打完电话,他叹了口气,决定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放一边去。下班前恰好有人约他去酒吧,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酒吧里的年轻妹妹真是络绎不绝,而且个个身材火辣,看得人应接不暇。高原一向秉持着“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的原则,对投怀送抱的美女无一抗拒。

今天晚上一来,就有个“冰山美人”坐在吧台前盯着他,他一边跟朋友聊天一边时不时地看她一眼,这几乎是他每次来都会玩的把戏。他从来不会跟在那些女孩身后瞎转,不同的地方,自有不同的生存法则。

午夜时分,高原搂着冰山美人回到公寓,打开门的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

穿着他的T恤衫、坐在客厅羊毛地毯上打游戏的……不是路星彗又是谁?!

这丫头听到开门声就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屏幕。

冰山美人的脸更冷了,但在她发飙之前,路星彗抢着说:“我是他妹妹!今晚临时借住一下。别管我,你们继续。”

高原只觉得自己头顶上的三条黑线慢慢下降着……下降着……

他叹了口气,决定不去理这丫头,搂着冰山美人回到自己卧室,“砰”地甩上门,转身就抱着她亲热起来。

“那真是你妹妹?”冰山美人一边亲热一边问。

“嗯……”他喜欢她身上的香水味,叫什么来着?Coco Mademoiselle?

美人被他吻得咯咯地笑,当他伸手去解她扣子的时候,又问:“你亲妹妹?”

“不是……”他也喜欢她的头发,非常黑。

“那是什么?”美人笑着躲过他的手,不露声­色­。

“你很介意吗?”他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

“不……当然不。”美人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主动亲了他一下。

高原露出满意的微笑,继续去解她胸前的扣子,嘴­唇­在她的颈项间游走。。

“……她有你家的钥匙?”美人一边享受地叹息着,一边问。

“……”

“她经常来吗?”

“……”

过了几秒钟,高原缓缓停下所有的动作,直起身子看着她:“你说谎。”

“?”

“你明明介意。”

“……”冰山美人讶异地张了张嘴,样子很让人惊艳。

但这表情看在高原眼里,已经没有半点吸引力。他叹了口气,站起身:“你走吧。”

“……”也许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美人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伸手搂上他的肩,“好了,我不问了。”

他露出一丝苦笑,即便如此,还是有一种摄人心魂的魅力:“我没心情了。你走吧。”

说完,他转身打开门,站在客厅里等她。

冰山美人在确定他说的是真的之后,终于露出冰山面孔,抬起头,愤恨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狠狠甩上大门。

高原觉得隐约有些头疼,于是转过身瞪那位始作俑者。但这丫头仍旧专心致志地打着游戏,根本没看他一眼——妈的,他早就该知道路星彗绝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咦……你、你怎么站在这里?”游戏中途的空档期,路星彗不经意地回过头,瞥到他浑身上下包裹着足以爆发小宇宙的怒气,吓得怔了怔。

“你来我家­干­吗?”他走过去,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坐下来,点了一支烟。

游戏又进入紧张阶段,路星彗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抽空向她解释:“我从医院出来之后,才发现身上根本没有家里的钥匙。”

“你不是一直号称家门口地毯下面有一把吗?”他吐着烟圈提醒道。只有傻瓜才会真的在自家门口的地毯下面藏一把开门的钥匙。

“是啊,但我翻出来一看,才发现是你家的钥匙。”

“……”高原扯了扯嘴角,这终于解释了为什么她家至今没有失窃的原因。

“我想你这里会有我家的钥匙,所以我就来了。”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手机掉在医院了。”

“……”高原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你为什么不打我电话?”

“……”她一言不发。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坐在客厅里,只听到立体声喇叭里传来游戏中厮杀的声音。

高原灭了烟,坐在沙发上看她打了一会儿游戏,然后忽然怪叫起来:“他妈的是谁允许你打我的《合金装备3》的?!谁准你读我的记录?!谁准你打下去的?!”

“我打开电视就是这样了……”路星彗嫌弃地抬头看了看他,“我也想换成《太鼓达人》来着……”

说到最后,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到他整张脸都变成了青灰­色­,眼眶整个凹陷下去,在灯光的折­射­下,只看到两个黑洞洞的大眼眶……

“我的完美记录……”高原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路星彗默默地按下暂停,抬手把手柄递到他面前:“大不了……还给你。”

高原的胸膛深深地起伏着,似乎在拼命压抑自己胸中的怒火。

这天晚上,路星彗最后使出了杀手锏——装胃疼——高原才放过她。

他当然知道她是装的,因为他见过她真正胃疼时痛苦的样子,所以对她装病的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了然于胸。

他坐在她身后指挥她打游戏,情急的时候,他也会从她手里夺过手柄,然后在她手脚并用地挠他的脸之后悻悻地还给她。两人最后通宵都在玩游戏,太阳升起时星彗靠在他怀里睡着了,他就接下手柄,抱着她继续打完。

他的完美记录没有了,不过……好像是不是完美,现在对他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

关上电视机,高原抱起星彗去卧室补觉。看她在他怀里睡得香甜的样子,他忽然有点火大,于是狠狠把她扔在床上,自己去浴室洗澡。

她被他摔得哇哇大叫,他就当没听到。

洗完澡想钻进被窝,却发现这丫头把整张空调被卷起来,包裹得像蚕宝宝一样。两人免不了又是一阵抢夺大战,最后高原威胁说要做了她,她才乖乖放开的。

开什么玩笑……高原眯起眼睛贴着她躺下来,盖上被子——现在要他做那事­干­脆要他的命吧!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他好像听到路星彗说梦话似地叫他去医院帮她拿手机,他点点头,答应了。

傍晚时分,护士看到高原,指着他说:“你女朋友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逃走了。”

高原扯了扯嘴角:“因为她家着火了。”

“啊……”护士诧异地瞪大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高原微微一笑,径直走进病房,除了隔壁床的老阿姨之外,还有两个人也在。

他若无其事地走到星彗病床旁,先是拉开抽屉找,然后伸手在她枕头下面摸了摸,一下就找到了她的手机。

这时,巡房的医生和护士正好走进来,看到高原在,于是问:“25床还来不来?”

“不来了。”高原回答。

医生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无奈地摇头:“现在的年轻人……住院是为了身体好,其实我们医院病床这么紧张,我是巴不得病人早好早走,但是……哎,也好,腾出张床……对了,你出院手续办过了吗?”

“……没有。”高原这才想起住院的押金是自己交的,于是头顶出现三根黑线。

“我给你开张出院单,等下你去办了吧。”

“……好,谢谢。”

高原趁着医生去开单子的空档,检查了一下床头柜和病床,路星彗这家伙竟然除了落下一支手机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拿着出院单,他准备去楼下办手续,临走的时候,隔壁床的老阿姨忽然说:“你帮我谢谢那个小姑娘。”

“?”他疑惑地看着她。

“前天晚上我阑尾炎忽然发作了,还好她帮我出去叫医生来,我都没机会谢谢她。”

老阿姨的女儿闻言立刻站起来感激地看着高原:“谢谢,谢谢!”

高原心下有些诧异,原来还有这样一出,但脸上依然神­色­自如,扯着嘴角说:“不客气。”

然后就走出了病房。

高原在一楼办完出院手续,刚走出大楼,就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回头,纪寅浩向他快步走过来。

“你好……”纪寅浩朝他礼貌地点点头。

他们当然是认识的,但高原只是看着他,面无表情。

“隔壁床……真的是星彗?”

他“嗯”了一声。

“早上我看到名字的时候也吓了一跳,”纪寅浩叹了口气,“她……怎么了?”

“没什么,死不了。”高原下颚的线条动了动。

“……”纪寅浩叹了口气,说,“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她能好好的。”

高原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眼睛,过了很久,挤出三个字:“她很好。”

说完,高原转身,向不远处的停车场走去。

车子飞速驶上高架路,正是下班高峰时间,一部部车并排缓缓开着,高原不禁有点闪神。

半年前的某一天下午,他忽然接到路星彗的电话,约他晚上喝酒,还说约了很多老朋友。他有点疑惑,因为在那之前的一年里,这丫头几乎消失了,任何老友的聚会都看不到她的影子,甚至有几次小媛开玩笑地说:她该不会闭门造人去了吧。

他应邀去了,结果其他人都没来,就他们两人坐在吧台旁边大眼瞪小眼。

酒过三巡,她忽然哭起来。他错愕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离婚了……”她一边哭,一边说,一边拿着酒瓶不停地喝,“他说他不爱我了,他爱上别人了。”

“……”

“他说‘合则聚,不合则散’很正常。”

“……”

“他说他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

她说了太多那个男人说的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他愣在那里,没想到她这一年是这样过来的。

她喝得烂醉,劝也劝不住,拦也拦不了。

他认命地把她运回家,她倒在他客厅的沙发上,不省人事。

半夜他忽然听到令人作呕的呕吐声,爬起来看的时候,她已经把他的沙发和新买的地毯吐得到处都是……

他很抓狂,非常抓狂!

但是最后,他只是无可奈何地把她弄去浴室,擦­干­净她身上的污秽,给她在卧室地板上打了个地铺,然后转身去客厅收拾残局。

第二天早上醒来,这丫头竟然捧着宿醉的脑袋问:“不是应该我睡床上你睡地板的吗?”

他眯起眼睛,真想把她踹下楼去。

之后的两个月,她偶尔也会找他喝酒,没再叫别人,她说:“我本来想在那天大喝特喝,然后趁着酒劲把一切都说出来,但现在……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不过她离婚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当然不是从他这里传出来的,但他从来不也不跟她解释。小时候,他们应该算是关系很铁的同伴,他们的父母互相都很熟悉,住得也很近,所以从幼儿园到大学,他们都在同一所学校。大学毕业之后,他们才分开的,他去了伦敦,她去了纽约。再见面的时候,就是在她的婚礼上。他依稀记得,那一天她笑得很灿烂,就跟小时候他打破了她的储蓄罐,为了哄她,又用储蓄罐里的钱买­棒­­棒­糖给她时,一样的灿烂。

之后的几年,他经常会在老友聚会上碰到他们夫­妇­。他对纪寅浩的印象不算很深刻,因为混在那么一群人里,纪寅浩并不显眼。所以,也谈不上喜欢还是讨厌。

他跟路星彗去喝酒,一半是为了安慰她,另一半,是真的想去酒吧喝酒。

他同龄的朋友们大多结婚生子,没有人像他这样孑然一身,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他们都有了家庭,只有他还是浪子一个。

哈,没错,他就是浪子。不会回头的浪子。

后来,终于有一天晚上,他和路星彗擦枪走火了。

那晚他们都喝得有点高,但还不至于十分醉。从酒吧出来的时候,他们是打算老样子,先送路星彗回家,高原再自己回家。

但那天的月亮好像特别圆,狼人在潮汐之夜是要变身的,更何况身旁的小红帽还用迷离沉醉的眼神看着他。

他在出租车上吻了她,她一开始先是愣住了,没什么反应,接着也张开嘴,回吻他。于是,­干­柴烈火的一幕上演了。

他都忘记他们是怎么回到她家的。总之一进门,连灯都没来得及开,他们就倒在客厅的地毯上,激烈地大战起来。

那真是一种很奇妙的错觉,仿佛这个女人是陌生的,他从不认识的。她的双腿勾上他的腰时,他忽然有一种很需要、也很被需要的感觉——这让他变得有点疯狂。

那天晚上他们做了好几次,总是有一种燎原的激|情,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两人才筋疲力尽地昏睡过去。

傍晚醒来的时候,路星彗看着他说:“我们可不可以……只做sex friend?”

“Sure!”他脱口而出。

从那天起,他们就成了一对……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炮*友”?

听上去有点光怪陆离,但这确实真实地反映了他们的关系:没有誓言、没有承诺、没有爱、没有嫉妒、也没有无止境的互相索取……有的,只是一种对彼此身体的需要。

那对他来说,再好不过。

6、二(下) ...

高原停好车,拿着路星彗的手机上楼去。打开公寓门,发现客厅里一片寂静,难道说她走了?

“你回来啦?”她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来。

他换了鞋,走过去,忽然有点诧异。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他打篮球时穿的T恤(也许穿了内衣),系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围裙,赤脚站在厨房的大理石地板上煮东西。

“就快能吃了。”她百忙中抽空看了他一眼,言之凿凿。

不知道为什么,高原一下子就感到自己的血条有爆掉的危险。

于是,为了身体健康着想,他立刻大步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开始咬她的耳朵。

“等等!”路星彗情急地大叫,“我在煮饭呢!”

“我不要吃饭……”他一边咬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要吃你……”

“猴子!”她恼怒的时候,会这样叫他,“放开我。”

他不放。继续缠着她。

她大概怕发生什么意外,立刻关了炉子上的火,然后转身想逃开。但这丫头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他就把她按在了冰箱门上。

“这里是厨房,”她提醒他,“没有窗帘。”

“这就是住三十二楼的好处。”他坏笑着回答。

“……”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然后,出乎意料的,她伸手勾上他的脖子,说,“来吧,不过快一点,我有点饿了。”

“快?”高原不满地挑了挑眉。

她还想再说什么,但他没给她机会。

……

(由于本文H内容过于频繁,为了不被记过,作者删除五百字)

大战过后,路星彗捂着ρi股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满足了生理需要的高原好像比她­精­神好一点,起身去冰箱拿饮料。冰箱门一打开,才愕然发现,里面一片狼籍。易拉罐东倒西歪,开过封的纸盒牛­奶­洒得到处都是,吃剩下的半个西瓜竟然缺了一块皮……

高原随便拿了一罐可乐,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等下再来处理冰箱。

看来,以后还是不能靠在冰箱门上做啊……

“我好饿……”星彗缓过劲来之后,在沙发上哀叫。

“你刚才煮了什么?”他问。

“粉丝汤加­肉­丸子……”

“……那个能吃饱?”他很怀疑。

“你家里只有这个了。”

他摇了摇头:“小姐,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外卖’。”

星彗瞪他,捂着ρi股叫:“腰好疼。”

他苦笑:“你到底腰疼还是ρi股疼?”

“……都疼。”她的眼神很可怜。

他于心不忍,于是无奈地放下手里的易拉罐,两手按在她腰上,帮她捏起来。

“老娘以后再也不跟你在床以外的地方做了。”她黑着脸,信誓旦旦。

他稍稍加重手上的力道,手指灵活地滑来滑去。她满意地闭上眼睛,一脸享受,时不时逸出微弱的鼻音。

两人都没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八月底的夕阳照在客厅里,整个墙上都是橘­色­的柔光。

“老娘,”高原一边捏,一边低□子在路星彗耳边揶揄地问,“舒服吗?”

“舒服……”她闭着眼睛,用鼻音回答。

“是不是要继续?”

“是……”

“那你以后还要不要跟我在床以外的地方做?”

“要……”

高原不自觉地闷头笑。

过了好一会儿,路星彗才醒过来似地张嘴瞪他,他耸耸肩,还是笑。

这天晚上,炉子上那锅粉丝汤自然是没人吃了。死丫头吵着说要吃­鸡­翅,于是高原只得打电话去快餐店定了两桶­鸡­翅。

“你本来不是要吃­肉­丸子吗?”挂上电话,高原挑眉看她。

“我现在想吃­鸡­翅了。”她终于把游戏机里的光盘换成了《太鼓达人》,专心地玩起来。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去收拾厨房里那台惨不忍睹的冰箱。

外卖不一会儿就送来了,高原决定还是先处理完冰箱再吃。等到他搞定冰箱,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鸡­翅已经被路星彗吃掉了一大半。

“你的肚子里怎么能装下这么多东西?”他诧异地看着她。

“我是机器猫。”她往嘴里又塞了一个炸­鸡­翅,然后继续玩游戏。

“……”高原觉得自己的血条又要爆了,不过这次不是因为生理反应,而是因为他的宝贝游戏机!

“你给我放下手柄。”这句话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

星彗背脊一僵,连忙按下暂停,放下手柄,回过头一脸讨好地看着他。她应该、而且当然知道:赃手是不准去碰他的游戏机的!

“我帮你擦­干­净……”说完,她要去拿茶几上餐巾纸,手却被他一把抓住了。

“去洗澡!”他命令道。

她连忙一溜烟地跑进浴室。

高原挫败地看着羊毛地毯上粘着的油炸颗粒、茶几上的可乐水渍、以及游戏机手柄上那两团油腻腻的手印——忽然觉得欲哭无泪。

路星彗这家伙……活该没男人要!

这天晚上,两人都没有要再做什么的意思,所以就像一对寝室室友一样,躺在床的左右两边,一个看书,一个上网。

“你明天去上班吗?”高原一边看书一边问。

“……去的吧,”星彗点头,“刚才J打电话来把我臭骂了一顿。”

“因为你没去上班?”

“因为我没接他电话。”

“……”

“那你呢?”

“我当然要去上班,明天是一周的最后一天,银行里有很多烂摊子要收拾。”

“哦。”

两人又自顾自地看书、上网。

过了一会儿,星彗问:“你在看什么书?”

“ 《凯恩斯传记》。”

“谁?”

“John Maynard Keynes.”

“哦……”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说,“没听说过。”

“……”高原翻了个白眼,解释道,“一个活跃于上世纪早期的英国政治经济学家。”

“好看吗?”她又问。

“不怎么好看。”

“?!”她不解地皱起眉头,“那你为什么还要看?”

“如果没看过不好看的,你又怎么会知道什么好看呢?”

星彗噘了噘嘴:“嗯,有点道理,很多设计师最成功的系列往往是紧接在一个极其糟糕的系列之后的。”

“……”

“但你为什么不看什么巴菲特或是乔布斯的自传呢?至少他们都还活着。”

“……”

“你难道从来都不看小说吗——”

“——路星彗,”高原终于忍不住放下手上的书瞪她,“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要是觉得没事情做就­干­脆睡觉。”

她看了他几秒钟,默默地合上电脑,关了她那边床头柜上的台灯,躺了下来。

高原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回头专心看他的书。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她轻声说:

“对不起,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而已……”

一周的最后一天,高原果然忙着收拾烂摊子。

“昨天我不是交代过我没来谁也不准下大单子吗?!”他双手叉腰,站在部门办公室里。格子间里的同事都一脸紧绷地看着他,谁也不敢喘气。

“谁下的?”他把一张纸丢在秘书桌上。

“……”

还是没有人答话。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有点冷:“不查出来今天谁也别想走。”

说完,他扫了所有人一眼,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来自首,是新来的硕士研究生。他狠批了他一顿,小伙子出去的时候眼里含着泪光。

高原叹了口气,开始工作。

晚上八点,他吩咐所有人下班,自己却还端坐在电脑前,连晚饭也忘了吃。

十一点的时候,董耘打了一个电话给他,约他去酒吧,他苦笑着说:“大少爷,我正在拼命保住我的金饭碗呢,没空。”

凌晨三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路星彗的脸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于是他拿出手机,迟疑了几秒钟,拨了她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不出意料的,她在睡觉。

“­干­嘛……”她的尾音拖得很长。

他猜想电话那头的她应该还闭着眼睛。

“在睡觉?”他明知故问。

她哀叫了几声:“你三更半夜打电话来就为了确认我是不是在睡觉?救命啊……”

高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你知道吗,我刚刚好不容易才保住了饭碗。”

“怎么保住的?”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微笑:“你真想知道?”

“……嗯。”她含糊地回答。

“简单地来说,我的同事昨天买进一大笔百分之一百会跌的外币,为了止损,我早上一来就全部抛掉了,然后用剩下的时间把这些亏损的钱在其他交易上赚回来。”

“……”路星彗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还是别告诉我了,我听不懂。”

“……”他翻了个白眼。

“你还在办公室?”

“嗯,欧洲汇市刚结束。”他伸了个懒腰。

“不是你同事买的吗,又不是你的错,这么拼命­干­嘛。”

“……”高原叹了口气,“人家是新来的,再说,我的人犯了错我当然也有义务承担。”

星彗“嗯”了一声,像是翻了个身:“大不了就不­干­了呗……”

高原苦笑:“你说得倒是轻松,我不­干­了谁来养我?”

“……老娘养你。”电话那头的人颇讲义气。

他握着手机,吃吃地笑起来:“就凭你?你每个月能把自己的卡帐还清就谢天谢地了。”

“呃……”半梦半醒之间的路星彗被他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这倒是……”

不过她的这份“肝胆相照”还是让他觉得高兴,一种……说不出来的高兴。

“你说完了吗,说完我要睡觉了。”死丫头接着往他头上浇了一盆冷水。

“不许睡。”他霸道地说.

“……我挂了。”她不理他。

“不许挂我电话……”话音未落,耳边就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这家伙……!!!

高原恼怒地瞪着自己的手机,愣了好一会儿,才决定立刻冲到她家去找她。

飞车二十分钟赶到路星彗家之后,高原却诧异地发现——她根本没在家!!!

那她在哪儿睡的觉?!

他忽然觉得自己脑子都有点糊涂了,甚至怀疑刚才那通电话是不是他做梦来着。

带着各种疑问回到家,黑暗中,他脱下衬衫、西裤和袜子,倒头往床上一躺。

“……啊!”过了几秒钟,杀猪般的叫声在他身下响起。

他吓得立刻弹起来去开灯。

路星彗眯着眼睛从他的空调被里探出头来,一脸痛苦地哀叫:“我的腰……”

高原就这样,只穿着一条黑­色­的平脚­内­裤、满脸错愕地站在墙角看着床上的这个女人。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笑起来,先是低声笑,接着哈哈大笑,最后笑得喘不过气来。

路星彗还是一副苦瓜脸,此时此刻,眼神里还透露着“你疯了?”的讯息。

高原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关上灯,钻进被窝,一把把她按在胸前:“让我抱一会儿,我累死了……”

她先是挣扎了几下,发现没办法挣脱后,就乖乖地不动了。

“睡吧,”他闭上眼睛,呢喃道,“我眼睛也睁不开了……”

周末的晚上,高原难得跟路星彗一起去逛超市,因为她老是抱怨他家里没什么吃的,他被烦得不行,才决定跑这么一趟。

路过电器柜台的时候,高原忽然问:“你说我要不要去买一台空调扇?最近这个天气开空调过夜好像有点冷。”

路星彗白了他一眼:“别问我,我们只是‘炮*友’。”

他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愤愤地作罢。

过了一会儿,路星彗指着头顶的货架对他说:“你帮我拿两罐烤­肉­味薯条,我拿不到。”

他立刻耸耸肩:“别找我,我们只是‘炮*友’。”

说完,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兜到隔壁货架去了。

“……”死丫头抬起的手指僵硬地杵在那里。

最后排队结帐的时候,两人百无聊赖地大眼瞪小眼,高原随手拿起收银台前面小货架上的一个瓶子,说:“这是什么?新出的润滑剂?”

路星彗连忙隔着手推车凑过去看:“这包装好像以前是没看到过。”

“不会是新出的什么口味吧?”高原嫌恶地咧了咧嘴。

“这也有‘口味’?”死丫头明显对他的话表示质疑。

“为什么不能有?”他瞪她。

“为什么要有?”她也瞪他。

“安全×套不是都有很多种口味吗?”他开始发挥他好辩的本­性­,“那润滑剂有不同口味也很正常啊。”

“安全×套有不同口味我能理解,但润滑剂有不同口味就太奇怪了吧。”她也不遑多让。

“有什么奇怪?”

“前者有不同口味是为了迎合男人喜欢女人给他们来below job的潮流,”她说得头头是道,“但后者有不同口味就没道理了吧。”

“那是因为现在的潮流是女人也喜欢男人给他们来below job啊,”他说得眉飞­色­舞,还不忘揶揄她一句,“你连这都不知道啊,潮人!”

两人似乎还有一争高下的意思,但在眼波较劲的同时,两人又同时感到周围的气氛有些……古怪。

高原转过头,发现前面的客人已经结完帐走了,收银员和身后的客人都一脸呆滞地看着他们,似乎被他们刚才的那段对话震惊了……

“请问……”收银员小姐怔怔地看了看高原,又看了看他手上握着的润滑剂,脸­色­泛红地问,“那个……你们要吗?”

高原握拳放到嘴边,假装咳了几声,若无其事地把润滑剂摆上收银台,然后开始把手推车里的东西往桌上搬:“要的……要的……”

路星彗则站在一边抬头研究着超市天花板上的电灯……

这天晚上,他们打算试那支新买的润滑剂。

“怎么样?”星彗直起脖子,脸­色­潮红地看着高原。

“是我最讨厌的草莓味。”他一脸嫌恶地丢开

瓶子,卖力地低下头去……

“……”

7、三(上) ...

周一的早晨,高原在办公室楼下的咖啡店门口排队买咖啡。隔壁就是一间花店,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一早就开了店门,在整理各种鲜花。

高原双手Сhā袋站在店门口,忽然想起路星彗在医院里说的话,于是问花店老板:“那个……米迦勒雏菊你们有吗?”

以他过目不忘的脑子,怎么可能记不住花名。

老板娘皱起眉想了想,还是转头问老公:“你知道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哦,”老板一脸福相,总是笑呵呵的,“是那种紫­色­的雏菊吧,一般都是进货的时候顺带进一点,点缀用的。”

“没有一束卖吗?”高原问。

老板摇摇头:“这不是通常大家会去买的花,再说那么一束全是紫­色­的话也不好看啊,搭配在一起才好看。不过如果你要的话可以帮你订。”

这时,队伍往前挪了挪,高原沉吟了几秒钟,笑着摆摆手:“不用麻烦了,谢谢。”

拿着咖啡等电梯的时候,高原不禁想,路星彗这家伙总是喜欢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许这就是他们这些搞艺术的人的本­性­吧,会被一些小众的、鲜为大众接受的人事物所吸引。

比如说……跟他做炮*友?

想到这里,他不禁苦笑:天知道他是怎么答应下来的……

Sex friend?亏她想得出来!

这时,电梯来了,高原跟着进了电梯,门即将关上的一霎那,有人一边喊着“等一下”一边钻进来。

高原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世界真是小啊——进来的不是“冰山美人”吗?

她今天的打扮跟那天在夜店里的完全不同,黑­色­的套装衬得她很端庄。头发扎起来变成­干­练的马尾,­唇­膏的颜­色­也是浅浅的,显得平易近人。

高原不禁想:这种白天和晚上截然不同的人生,应该很过瘾吧?

但当电梯到了三十八层,他就有点笑不出来了,冰山美人竟然跟他在同一层下——整个楼层都是他们银行的,她看上去不像是账户里有几千万美金的人——那么她多半只能是来这里上班的了。

“高经理。”前台的小姑娘一向很勤快,总是及时跟任何她认识的人问好。

高原点点头,发现冰山美人停下脚步看着他。他移开视线,假装根本不认识她,进了自己部门的大办公室。

“老板,你听说了吗?”秘书看他今天心情不错,连忙上来狗腿地贡献八卦,“隔壁组的张经理上周五下班的时候被人事部通知辞退了,今天要来个新的经理。”

他点点头,拿着咖啡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又探出身子对外面的那班同事说:“我周五也被炒了,等下会有新同事来接管这里。”

原本还热烈地讨论着新八卦的人们忽然都停下来错愕地看着他,一脸呆滞。

收到了满意的效果之后,高原微微一笑:“我开玩笑的。”

说完,他转身关上办公室的门。

上午十点,正当高原开始浏览各种数据时,副行长带着人来找他——带来的正是冰山美人。

“这是隔壁资源组新来的周经理。”

“你好。高原。”他连忙起身假装很殷勤地跟她握了握手。

美人露出一丝敷衍的微笑:“周耀蕾。听说你是LBS的MBA,真厉害。”

“哪里,哪里。”美人是在夸他,但高原怎么觉得听上去那么不顺耳呢……

“看高经理的样子——还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高原表面还是客套的微笑,暗地里却咬着牙想,她这算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小周是美国宾州大学毕业的,你们以后也可以多交流交流。” 副行长很高兴地看着两个大有前途的年轻人。

“Wharton School……”周耀蕾黑着脸补充道。

“哦,好,一定一定。”高原这才在心里暗笑:原来是沃顿的啊,怪不得提起LBS的时候有股酸味。

送走两尊大佛,高原吁了口气,但回想刚才的场景,越想越觉得意,于是立刻拿起电话打给董耘:

“你知道吗,我一大早就碰上一个来踢馆的。”

“……什么来头?”董耘在打哈欠。

“沃顿的!”

“……哦。”他又打了个哈欠。

高原翻了个白眼:“大师兄,我们门派这两年在江湖上排名升到榜首,你怎么就一点集体荣誉感也没有,还不快帮我出出主意怎么对付其他门派。”

董耘喝了口水:“二师弟,不是师兄我忘本,实在是师兄退出江湖好多年,现在早就不理江湖纷争了,怎么帮你啊。”

“谁都知道,论出馊主意,你要是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老吃馊的东西对肠胃不好。”

“……”

跟董耘又胡扯了几句,高原这才挂上电话。想当年他这位师兄也是叱诧风云的人物,但后来因为一些变故,子承父业,专心平淡地经营图书出版事业,少问世事。但他一直觉得,论才学,董耘在他之上,只是人生际遇对每个人来说都不同,有时候遇上了,只能尽量用一种平和的心态去接受。

高原从小到大,是一个少有挫折的人。所以三十几岁,还是保有一份年少的清高和轻狂,对人、对事都有些霸道,所以真正的朋友不多。能谈得来的,大多是可以包容他孩子心­性­的人,比如董耘,又比如……路星彗。

但路星彗跟董耘又不同。她比高原小了一岁,再说是个女的,所以大多数时候,她要比他任­性­。可就是这么一个刁蛮的人,却常常让他觉得,是她在包容他。

比如每一次吵架,不管是不是他的错,一旦气消了,她还是会若无其事地主动来跟他说话。这对他来说很重要,因为他是个绝少低头的人,哄女人是一回事,低头又是另一回事。

想到这里,高原的手机忽然响了,路星彗挤眉弄眼的大脑袋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啧,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什么事?”对于相熟的人,他一向不客套。

“你有于任之家里或者办公室的电话吗?”

高原想了一秒钟:“没有。我连他手机号码也没有。”

路星彗在电话那头诧异:“那你第一次还跟我介绍说他是你朋友。”

“是朋友啊,”他无辜地说,“但谁规定朋友之间要互相留电话号码的?”

“……”

“不是吗。”他又补了一句。

“好,算你狠,行了吧?”

“你找他什么事?”

“工作上的事。”

“用得着这么急吗?又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事,还追到人家家里去。”

“就是人命关天。”

“?”

“他今天要是不交初稿,J就要我的命。”

高原被她逗笑了:“J才不舍得要你的命呢。”

“喂喂喂……”星彗叹了口气,“帮不上忙也别说风凉话啊。”

“哦。那你今天晚上来我这里吗?”

“……不、来!”路星彗吼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高原抬起眉毛看了看手机,心想:怎么就挂电话了呢,他虽然没有于任之的电话号码,但他有于任之大姐、二姐、三叔、小姨父和四舅舅的电话啊,随便问一个就能问出来。

唉……他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晚上得自己去找节目了。

无风无浪地过了一天,下班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高原又在电梯厅碰到了周耀蕾。

“怎么样,工作还习惯吗?”他照例问一句。

“还好。”她也照例回答一句。

“要不要去喝一杯?”他习惯­性­地脱口而出。

“……好啊。”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

高原有点骑虎难下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他们依旧去的是初次见面的那间酒吧。周耀蕾脱下黑­色­西装外套,放下头发,随意地撩了撩,又变成了冰山美人的样子。

高原不得不承认,周耀蕾确实是个美人。

这个时候酒吧里人还不多,他们坐在吧台旁点了两份小食和两杯啤酒,权当先垫垫没吃过晚饭的肚子。

“对不起。”啤酒送上来的时候,周耀蕾忽然说。

“?”高原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那天有点失态。”她微微一笑,“首先我不该跟你回家,其次我不该跟你发脾气。”

“……”高原扯了扯嘴角,“你忽然这样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失恋了。”看得出来,她是一个­性­格直截了当的人,“然后那天晚上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还是最坑人的‘长岛冰茶’,当时我满脑子想的是找个陌生男人过一夜——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以前从来没­干­过这事——当然其实你信或者不信都没关系。”

“……”他挑了挑眉。

“还有我要谢谢你,”她看着他,嘴角带着苦笑,“最后把我赶走了,没让我做成傻事。”

“……不客气。”尽管话是这么说,但高原总觉得说不客气好像又有点卖乖的意思。

“所以今天我买单。”

“……好。”

“你随便点。”她大方地笑了笑。

“……真的?”他有些迟疑。

“嗯。”

“……什么都可以?”他想再确认一下。

“当然,你点好了。”

“那我可以来一瓶路易十三吗?”

“——不行。”周耀蕾回答得斩钉截铁。

高原笑起来:“你可别忘了,我是LBS的。”

“你也别忘了我是沃顿的。”

于是两人哈哈大笑起来,颇有点“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不过女生失恋,最好不要随便喝酒,更不要随便跟男人回家,不然可能会造成预想不到又无法收拾的后果。”他十二万分诚挚地提醒——因为路星彗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记住了。”

周耀蕾举起啤酒杯,高原也连忙拿起酒杯,两人碰了杯,然后仰头喝起来。

“啊,对了,”她想起什么似地说,“帮我跟你女朋友说抱歉。不过,如果这样反而会引起误会的话,就什么也别说,我们是很普通的同事——当然,鉴于你是LBS的而我是沃顿的,免不了以后逢年过节还是要在业绩上别一下苗头。”

高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继续喝啤酒,没有解释他和路星彗的关系。

退一步说,就算真的要解释,该怎么解释呢——不,她不是我女朋友,她只是我炮*友?

炮*友的意思就是,身体上无限亲密,感情上却毫无瓜葛。这有违传统的道德观念,因为身体是一个人最私密最神圣的部分,容不得随意侵犯。传统观念可以接受有爱无­性­,却无法接受有­性­无爱。

可是,“爱”究竟是什么?

它到底值不只得人们为之付出所有、倾囊而出呢?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即使用遍高原所学的一切经济学原理或数学公式,也无法找出答案。

而且他相信,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答案,即使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也会有不同答案。

他有点好奇的是,对现在的路星彗来说,爱和­性­,哪一个更重要?

高原和周耀蕾十一点半就各自打道回府了。高原没有送周回家,因为对他来说,有义务送回家的只有曾经、正在或者将要跟他发生关系的女­性­,而周今晚对他们关系的定义显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并且她也丝毫没有要再跟他起瓜葛的样子。

高原只喝了几杯啤酒,以他的酒量来说,不算什么,但还是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开车回去。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打个电话给炮*友。

电话被接起来的时候,背景音乐震耳欲聋。

“你们在排练吗?”高原不自觉地大声问。

“不是,”星彗也大声回答,“在唱歌!有事吗?”

“……没事。”既然她有应酬,他决定还是自己回家算了。

挂线的同时,一辆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下,正好有人下车,他便坐了上去。

出租车在午夜的华灯下疾驰着,车窗上倒映着各种灯光,昏黄的路灯、闪烁的霓虹灯、体育场内通宵不灭的探照灯……他吁了一口气,闻到一股酒味,淡淡的,带有麦芽的味道,一种孤独的情绪忽然涌上心头。

记得在伦敦读书的时候,他有个女朋友,是一个笑起来非常讨喜的日本女孩,叫Yuriko。他至今没搞清楚她名字的汉字是怎么写的,她好像也从不在意。她比他小好几岁,他MBA快毕业的时候,她才刚刚读大二,英文很烂,每次卷着日本人那直直的舌头读课本上的英文时,他都很想把她赶出去。

“You love me”很多个夜晚,当他把她压在身下的时候,她都会大笑着如此问。

但他从没回答过。

他参加完毕业典礼回到公寓的那一天,Yuriko走了——公寓里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不见了。这对高原来说就像是电影,或者爱情小说里才会发生的,非常戏剧­性­的场面:前一天晚上他们还笑着说第二天要去哪里吃饭庆祝他毕业,第二天,她却消失了,只在客厅的餐桌上留下一张用生硬的字迹写下的纸条——

You don’t love me! Bye bye!

高原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那日本女孩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为什么要选在那一天,为什么要留下那样一张纸条……

很多年过去了,他有过几段相对固定的感情,还有一些不知所谓的艳遇,在经历了都市男女千姿百态的拉锯战之后,他终于明白Yuriko为什么要离开他——因为他太自我了。

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无论是逢场作戏,还是真心以对,他都不会改变。不会失去自己的原则,不会费力去讨好另一个人,不会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不会低头或妥协。所以跟他在一起的人,久而久之都会感到寂寞,因为大多数时候,他只做他想做的事。

也许Yuriko说得对,他不爱她,他并不懂得什么是爱……从很久以前,就是如此。

手机铃声把他从回忆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路星彗那张挤眉弄眼的脸孔。

“喂?”她在电话那头大喊大叫,“啊,是。……什么?旺财病了?真的吗?那怎么办?……好,我现在就过来,医生,你们一定要救他,他对我来说就像亲人一样……好,好,我马上就来!”

说完,还没等他说一个字,她就挂了线。

什么跟什么啊?!

高原错愕看着手机屏幕,那上面显示通话已结束,她该不会疯了吧?

回到家洗完澡,他躺在床头,拿出那本《凯恩斯传记》,继续读下去。这书真是不错,基本上读个三页就能睡着。

慢慢的,他就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之间,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关门的声音,一下子把他惊醒了。正当他起身打算出去看一看的时候,路星彗推门进来了。

“你在啊。”她放下背包,踢掉高跟鞋,走进浴室。

“你怎么来了……”高原松了口气,坐回床上。

“我刚才不是打过电话给你了吗?”她的声音从浴室里面传来。

“你刚才打的那一通什么狗屁电话。”他趁机抱怨。

星彗探出一颗头来,明显可以看出,她已经把身上的连衣裙脱掉了:“你不明白吗?亏你还号称是什么排名第一的学校毕业的。”

“……”他头顶上有三根黑线。这跟他是什么学校毕业的有什么关系?再厉害的医生也没办法知道神经病脑子里在想什么吧!

“我那是假装接到电话说有不得不回去的急事,然后借机逃出来。”

“……”像高原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想到用这种方法的,因为对他来说,不想留下来起身走就是了,何必还要想那么多借口。

星彗眯起眼睛笑了笑,然后头又缩了回去。

“那旺财是谁?”他不解。

“……是宠物狗。”

“狗?”

“不然我还能再变出一个老公来吗?”

高原坐在床上,愣了愣,这是半年以来他第一次听到路星彗拿“老公”两个字开玩笑。

他安静地站起身,走到浴室门口,发现她也愣着,身上只穿着她自己设计的内衣,脸上还有尚未卸­干­净的眼妆,怔怔地看着镜子。

“那……”高原充满磁­性­的声音温柔地开玩笑似地说,“旺财在哪里?”

“在这里。”她指着镜子里的他说。

他笑起来,笑得很温暖,一点也不像那个外表热情内心冷漠的高原:“那医生有没有救活旺财?”

她看着镜子里的他,他也看着镜子里的她,两人的视线在某一点汇合。

她忽然笑起来,不是大笑,而是……想要忍住却还是没能忍住的笑。她垂下眼睛往手心里倒卸妆油,然后看着他说:

“救活了。不过医生说,为了它今后的健康着想,顺便把小吉吉给切了。”

“……”

高原觉得自己头顶的三根黑线又开始往下掉……往下掉……

8、三(中) ...

上班高峰时间的高架路,有时候真的让人抓狂。

路星彗降下车窗,一股清风夹杂着汽油味迎面向她扑来。前面的公交车一动不动,她有些烦躁地用手指敲打方向盘上的四个银环。接着她开始翻箱倒柜起来,找了半天,终于在扶手箱的最低下找出半包七星——这一定是高原那猴子落在她车上的。

她不太抽烟,不过时不时包里或办公室的抽屉里也会备上两包爱喜或者寿百年,现在勉强也可以接受七星。

前面的公交车开始移动,她一边缓缓放开刹车,一边点上烟。

在吐出烟圈的一霎那,她忽然有一种压力被缓解了错觉——事实上,她对烟的心理需要远远大过生理需要。

她已经连着好几天晚上都去了高原那里,她很怕自己又开始依赖上一直有人陪的感觉,所以今天早上一路上她都在告诫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今天一定要回自己家去。

依赖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那意味着你已经离不开某个人、某样东西、或者某件事了。但她有点被搞糊涂的是,她到底是有点依赖跟高原做×爱呢,还是他这个人?

天呐,最好两者都不要!

因为一旦某一天,你依赖的人、事、物消失了,或者决绝地要离你而去……那么你会彻底崩溃的。

她已经尝过这种滋味了,绝不想再试一次。

混在庞大的车流中缓缓开到座落于市中心CBD区域的办公室楼下,路星彗深深地呼吸吐纳了几次。

刚进公司,迎面走过来两个穿着紧身T恤的年轻男模,线条非常好,但眼神透着稚­嫩­和空洞。她常常要看大量男人女人只穿内衣的□×侗体,所以对于长相英俊或是身体线条出­色­的男人,早就麻木了。

讽刺的是,作为一个时装设计师——或者准确地说——是内衣设计师,她深刻地明白:人,最重要的不是外表,而是内里的品格。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认为自己所从事的工作毫无实质意义,只是为人们创造一种自以为真实的虚荣心罢了。时装——或者说美丽的外表——只是人类在满足了温饱和□之后的另一种可有可无的追求。当吃饭都成问题的时候,谁还会关心明天穿什么,怎么搭配,耳环是不是要衬脸型,鞋跟上有没有铆钉……但这些都是她成为一个时装设计师之后才明白的。

“如果哪一天地球被外星人占领了,”高原曾经说,“你们这帮人都得失业。”

“……”她咬着牙反驳,“你们这些炒外汇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至少货币在成熟的社会体系中是必然存在的。”他又用大道理堵她的嘴,而且每次都能成功。

“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在一旁用指甲刀挫着指甲的J问,“外星人赞成同­性­恋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和高原同时翻了个白眼。

她的办公室是在设计部门的庞大办公区域内,隔出来的一个单间,三面都是玻璃幕墙,通常情况下她是不关百叶窗的,不过有些时候——比如今天上午——当她心情不那么好的时候,她会关上百叶窗,把自己跟外面喧嚣的世界隔离开来。

事实上,一旦关上门,即使没有拉上百叶窗,就物理学角度来说,她也听不到外面的喧嚣,但每每抬头看着外面忙碌的同事们,她的脑海里会浮现各种嘈杂的声音,仿佛仍然置身于其中。只有关上百叶窗,她才真的与世隔绝,真的拥有属于自己的天地。

新来的助理虽然大学才刚毕业,却是个很识趣的女孩,一见她拉上百叶窗,立刻就送了热咖啡和曲奇进来,还会很自觉地帮她过滤电话。

星彗看着助理出去,关上门,然后捧起咖啡喝了一口,无力地倒在椅背上。

电脑桌面上的备忘录提示她今天有三个不得不完成的任务,她深吸了一口气,点开一一看了下,然后抖擞起­精­神,开始投入到工作中去。

她是一个­精­神很容易集中的人,这是优点,也是缺点。优点在于,她能够专心致志地做事情,当她把自己投入到一件事情当中去的时候,可以忘却其他所有的事,这常常令她事半功倍。但缺点是,这也让她变得顽固、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

忙完手上的事,抬头一看,已经十二点半了。

今天上午Jacob去零售店了,于是她拿起电话打给另外几个“饭搭子”,结果大家竟然都已经约了人。

好吧!

星彗起身从背包里拿出皮夹,准备独自去吃午餐,没想到秘书打进来说,于任之找她,就在门外。

星彗连忙打开门,Сhā画家果然就站在门口。他今天穿了一件略显宽松的麻质衬衫,配牛仔裤和夹脚拖鞋,肩膀上背着一个大大的画筒,谈不上任何时尚潮流,可是星彗觉得很适合他。

“一起吃饭吧,边吃饭边说。”她拉着他出了办公室。

最热门的那家餐厅门口还是有很多人在等位,星彗不高兴等,于是去了隔壁没人排队的西式快餐店。

点了两份三文鱼卷和­鸡­­肉­­色­拉,星彗对于任之说:“你今天来交稿?”

“来改稿子的。”

“我的同事没有太让人抓狂吧?”

于任之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不算‘太’让人抓狂,不过也已经足够让人抓狂了。”

星彗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我保证,在你开始创作内衣Сhā画的时候,我会完全尊重你的意思。”

于任之微微一笑:“工作嘛,就算再让人抓狂,我还是会接受的。我早过了恃才傲物的年纪,你们付我钱,我必须要交让你们满意的答卷。”

星彗看着他,心想这是一个胸襟开阔的男人,通常这样的男人很难让别人讨厌得起来。

“画Сhā画赚的钱多吗?”对着于任之,她好像比较直白。

“那要看你对‘钱多’的定义是什么了。”Сhā画家苦笑。

“就是……”星彗咬着­鸡­胸脯­肉­,努力思索着,“可以买房买车娶老婆养孩子。”

于任之抬了抬眉毛,又道:“那要看你想买什么房、什么车、娶什么老婆、养怎样的孩子了。”

星彗回答:“一百平米的房,坐得下一家人的车,善解人意的老婆和不讨打的孩子。”

于任之笑起来:“前两个很容易办到,后面两个似乎……”

星彗看着他,忽然问:“可以不可以问问看你今年几岁了?”

“你认为呢?”

“……”她看着他脸上的痕迹,想了想说,“超过35了吧?”

“没到40。”他笑容可掬。

“为什么不结婚?”

事实上,连星彗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有点唐突。婚宴回来之后,有一天晚上她想到了于任之,于是跟高原打听。那猴子摸着下巴说:“我也不清楚,好像他年轻的时候也很风流,不过最近几年没怎么听说过他的传闻。难道说他转­性­了……?”

说到这里,猴子还一脸“果然有问题”的表情,但星彗没理他。

于任之像是经常被别人问这个问题,不慌不忙地答道:“缘分未到。”

啊……听到这样的回答,星彗在心底感慨,他果然是个胸襟开阔的男人。

相较于她的罗里八唆,于任之却没有提任何跟她的私生活有关的问题,或者准确地说,他很少主动提问。尽管如此,一顿饭吃下来,星彗仍然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跟于任之说话是一件很累的事。他没有直截了当的习惯,通常会先以反问来回答问题,然后再给出答案。不得不否认的是,他是一个相当机智的人,不过要跟这样的人做朋友,也需要有同样的机智,他总是不自觉地在引导别人开动脑筋,所以当吃过饭两人分手的时候,星彗竟然长吁了一口气。

因为正值换季的当口,整个下午,办公室里都什么人,大家都四处奔走,各忙各的。J一直都没有露面,星彗懒懒地坐在椅子上晒太阳,什么也不想做。

快下班的时候,老妈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说是让她把周日晚上的时间空出来。

“你又想­干­吗……”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好心情一下子都被放光了。

“你说呢。”老妈也不是个直截了当的人。

星彗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父母也都是为了子女的幸福,所以她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

挂上电话,倒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星空,忽然感到:随着年龄的增长,女人简直举步为艰。婚姻、家庭、父母、孩子、事业……人生不外乎这些因素,其中任何一项不如意都可能令人­精­神崩溃,而即使所有的选项都不出问题,也不一定能得到所谓的“幸福”。

所以,幸福究竟是什么?

会不会只是支撑着人们生存下去的一种希冀或渴望?会不会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或者说,不会永恒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哦……想到这里,她觉得头疼,因为,没有什么会是永恒的!

开车回家的路上,星彗顺便又去了一次便利店,买了些微波食品。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她通常就随便打发。事实上她并不喜欢微波食品,但她更不喜欢自己煮饭给自己吃。

按照一大早就想好的,她没有联络高原,也没有去找他。她需要一个短期计划,让她从一种逐渐形成依赖的可能当中抽离开来——这对她来说很重要。

独自吃过晚饭后,她内心挣扎了半天,还是拿了一罐啤酒打开,微苦的液体顺着喉咙往胃里走的时候,她忽然又找到一种安心的感觉。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她从背包里拿出新买的书——《约翰·梅纳德·凯恩斯传记》。才看了两页,就睡着了……

之后的几天星彗被彻底淹没在工作中,几乎每天都加班到凌晨。高原连续两晚打电话给她都被她回绝了,这小子自此杳无音信。

周日下午,星彗加完班匆忙地赶到美容院去做脸,然后又去剪头发。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自从过年时烫过后,差不多有半年都没剪过,这次一坐上转椅,发型师就怂勇她剪短些,想了半天,她一咬牙,点头同意了。

忙完以上这些,回到家换衣服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她站在衣柜前,匆忙地试了几件,就不再纠结。她以前是一个很纠结的人,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希望能够尽善尽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被称为“强迫症”。经历了离婚的挫折之后,她在­性­格上有了一些改变,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追求完美——因为对于过去的她来说,生活已经不可能“完美”了。她知道自己必须去接受现实,必须变得豁达,尽管这豁达有时候是这么得……无可奈何。

不管怎么说,当七点过五分,路星彗坐在餐厅那白­色­的椅子上时,她又变成了一个自信满满的三十岁女人。尽管曾被狠狠地伤害过,但她并不在乎——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并不在乎!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竟然不是中年大叔,而是一个看上去风度翩翩的年轻男人。

“嗯……”星彗错愕地愣了十秒钟之后,开口道,“我姓路,十字路口的路——你确定我是你要见面的人吗……我是说,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年轻男人被她这样一说,也怔了一下,但随后笑起来,笑得很好看:“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呢,还是觉得你配不上我?”

星彗不禁有点对他略显轻浮的态度感到不满,于是板起脸来:“那倒也不是……只是觉得不太搭。”

年轻男人并没有被她的样子吓到,反而更觉好笑地说:“人总是应该不断尝试新鲜事物,那样才活得比较有趣。”

她对此不置可否,不过基本上,她知道这又是一场不太成功的“面试”,没有发展下去的可能。

年轻男人打开菜单,叫来服务生开始点菜,像是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点完菜,他抬起头直视她的双眼:“你好,我是冯楷诚。如果你是路星彗的话,我想我们两个坐在这里吃饭这件事——确实没有搞错。”

“……”星彗咬了咬­唇­,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你几岁?”

冯楷诚愣了一下,然后说:“你对年龄很介意吗?”

“我不接受比我小的男人。”

年轻男人挑了挑眉:“能不能问问为什么?”

“男人原本就比女人成熟得晚,更何况是年纪小的男人——我不喜欢‘带小孩’的感觉。”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直白得可怕。

听她这样说,冯楷诚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微微一笑,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来相亲?你一定在想,我这么年轻英俊,犯得着来相亲吗?”

“……”星彗真的很想翻白眼。

“没错,我的年纪是比你小。”他顿了顿,“我从小受到的教育是要好好读书。我得过各种组别的奥数冠军,我一共跳了三级,我高考成绩是全市排名第二,我是以满分的基点从医学院毕业的。我一毕业就进了最好的医院最好的科室,最好的主任医师是我的带教老师,我很忙,有时候一个月只能休息一天,不过我的职位也提升得很快。此外,我还会弹钢琴、会大提琴,而且都考到了最高级别的证书。”

“……”星彗张了张嘴,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但是,我几乎从来没有看过什么动画片或是电影,没有跟同学去踢过球,不会骑自行车,不会游泳,不会打牌,不知道同龄人都看什么书,我看过的唯一一本爱情小说是《简爱》,我打过的唯一一个电脑游戏是扫地雷。很多人佩服我,很多人讨厌我,但没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我是说,真正意义上的那种朋友,不仅仅是碰面点个头打个招呼,或是当你失败的时候表面看上去为你惋惜但背地里却在窃笑的那种。因为我是个很无聊的人,除了书本里读到的那些东西之外我说不出别的有趣的东西。”

“……”

“所以,如果你想问我为什么要来相亲——很简单。因为我连一个普通朋友都交不到,更别说能够结婚生孩子的女人了。可能一开始,有些女人会因为我的外表或者其他的附加条件被我吸引,但久而久之,她们会发现在我光鲜的外表之下其实包裹着的是一个非常非常无趣的灵魂。而且今天晚上,就在刚才,我还被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姐姐冷冷地拒绝了,要是她心情好的话可能还会教训我一顿,要是心情不好可能站起身就走了——原因是,她不想‘带小孩’。”

说完这些,冯楷诚长长地吁了口气,像是终于把心中的抱怨和牢­骚­发泄完毕。他那张年轻且轮廓分明的脸上清楚地写着“失望”二字。

星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问:“那么……‘看上去还不错’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

冯楷诚有点疑惑地看着她的眼睛,像是想知道她说这话的用意何在。最后,他无奈地笑起来,颇有点讨饶地说:“如果我说是褒义,你会不会答应跟我吃完这顿饭?”

星彗想告诉他说,即使他不说是褒义,出于礼貌和对父母的尊重,她还是会吃完这顿饭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种被人讨好的感觉也不错,于是假装想了几秒钟,才微笑着点头说:

“好。”

9、三(下) ...

温暖的灯光下,星彗一边喝着冰水,一边看着对面这个年轻男人。事实证明——他的确很无趣。

无论星彗说什么,他都一脸很感兴趣地听着,不时提问,就像一个好学的学生,这让星彗隐隐有一种……“他们并不是生活在同一个星球”的错觉。

“你会觉得我烦吗?”冯楷诚大约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忍不住问。

“有一点。”

“会觉得像在‘带小孩’?”

“是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样直白的回答,冯楷诚反而笑了,笑得一脸真诚,原本就年轻的脸上,仿佛更染了一层金­色­的温暖的光芒,看得星彗不禁有些发愣。

“那……你能不能忽略我的灵魂,只爱我的­肉­体?”他如此说道。

“……”星彗足足愣了有十秒钟,才开口,“什、什么意思?”

冯楷诚看着她,脸上隐约带着一点点苦笑,但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

星彗拿起玻璃杯,又开始喝里面的冰水,一转头,生生地被吓了一跳——高原那猴子竟然坐在不远的一张桌子旁,翘着腿看她。当然,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有个女人坐在他对面,因为是背脊对着她,她不知道那女人长什么样子,但光看背影应该还蛮年轻的……

两人视线对上的一霎那,高原这家伙竟然还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星彗缓缓地别过头去,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那家伙忽然收起长腿,跟他对面的女人说了几句之后,站起身向星彗走过来。她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试图用眼神阻止他——不过没有成功。

高原今天穿了一件蓝白­色­条纹的衬衫,裁剪得恰到好处,把他胸前的肌­肉­勾勒出美好的线条……想到这里,星彗连忙移开视线,仿佛这样做他这个人就会不存在似的。

他随手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嘴角带着一点似笑非笑:“真巧啊。”

“哈哈……”星彗笑得像哭。

冯楷诚错愕地说:“高原哥。”

高原这才转过头仔细打量他,然后了然地点了点头:“是你啊。你哥呢?最近在忙什么?”

星彗心下诧异,这世界真是小,原来他们是认识的……

冯楷诚的笑容竟然有点腼腆:“还不就是原来那些事情。”

“你呢,在医院混得怎么样?”

“一般,一般。”冯楷诚谦虚地摸了摸后脑勺。

听到这里,星彗不禁翻了个白眼。

冯楷诚又看了看星彗:“高原哥,你们……”

“他是我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星彗连忙解释,“不过我们好久都没见面了,今天在这里碰到真是太巧了。哈哈……”

“哦。”冯楷诚看星彗的眼神仿佛多了一丝崇敬。

“我说,”过了一会儿,高原习惯­性­地翘起腿,指着他们两个,“你们该不会是在相亲吧。”

“……嗯。”声音是从星彗鼻腔里发出来的。

高原握拳放在嘴边假咳了一下,来掩饰嘴角促狭的笑意。

她悄悄地用眼神告诉他:滚!别多事!

高原却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忽然伸手扯了扯她的发尾,用一种低沉却能被冯楷诚清清楚楚听到的声音说:“谁准你去剪头发的?”

星彗一下子就愣住了,同时在她眼角的余光里,发现坐在她对面的冯楷诚也跟她有着同样的表情。而始作俑者却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仿佛什么也没做过。

她看着他,忽然明白过来,高原这猴子就是见不得她好!

好不容易来了个青年俊才——尽管年纪是比她小,尽管内在是无趣了点,但起码­肉­体看着还过得去——这猴子就非要跟她过不去!

想到这里,星彗抬了抬眉毛,负气地瞪了他一眼,冷冷地答道:“关你屁事。”

说完,硬是甩开了他捉住她发尾的手,别过头去继续喝冰水。

高原的手指在原地僵了三秒钟,然后就若无其事地放在椅子的把手上,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泰然自若,也不管旁边的冯楷诚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

这天晚上回到家,星彗感到筋疲力尽。

连续忙碌了一周,再加上这么个狗血的相亲之夜,她最想做的只是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用想地沉沉睡去。

打开浴室里的音响,氤氲着水蒸气的空气里充斥着Bono沙哑而令人动容的声音:

See the stone set in your eyes

See the thorn twist in your side

I wait for you

Sleight of hand and twist of fate

On a bed of nails she makes me wait

And I wait....without you

With or without you

With or without you

Through the storm we reach the shore

You give it all but I want more

And I'm waiting for you

With or without you

With or without you

I can't live

With or without you

……

热水冲刷在星彗颈后,一股暖意从背脊蔓延到脚底。在隆隆的水声和Bono的歌声中,她忽然感到寂寞——极致到想要尖叫的寂寞。

仿佛生命中缺失了什么,曾经完整的圆盘被剥去了一块,然后,整个圆盘都被摧毁了。而现在,那些碎片被一块一块修补起来,却怎么也补不圆——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至少现在,她是深深地如此相信着。

她闭上眼睛,拼命地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哼唱起来:“I can’t live, with or without you……”

忽然,浴室的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拉开,星彗还来不及睁开眼睛,就被人一把推到墙上,撞得她背脊生疼。她吓得叫了一声,接着嘴就被人封住了——不是用手,而是用­唇­。

这气息是这么得熟悉,以至于星彗即使还没睁眼,也已经认出了掐着她腰的这双手的主人。

他身上还穿着衬衫和牛仔裤,此时此刻被热水冲刷得完全贴在了身上,他却全不在意的样子,只是抵着她,劈头盖脸地吻她,他掐在她腰上的手很用力,吻也是狠狠地,像是要把她钉死在墙上。

“高原……”她趁着他换气的时候无力地推了他一下,但立刻又被他堵上了嘴。

氤氲的水蒸气,再加上令人窒息的吻,星彗觉得自己脑子都快缺氧了,浑身软绵绵地,要不是高原抵着她,她怕是要摔到地上去了。

忽然,他放开掐在她腰上的手,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物。星彗睁开眼睛,他的瞳孔就在她眼前,那像是一个黑­色­的无底洞,会把人吸进去似的。他动作快得像闪电一样,只用了一秒钟就把衬衫兜头脱了,她不敢看他下面,不过眼角的余光里,他的牛仔裤和衬衫都被甩在了墙角。

她觉得热,尤其是脸上和□。他低下头,抵着她的额头,一言不发地喘着气。他一把抱起她,分开她的双腿,她只觉得他的瞳孔在一秒钟之内急剧缩放了一下,然后他就进来了,

两人同时闷哼了一声,他没再吻她,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

星彗一开始也狠狠地回瞪他,但没过多久,她就意乱情迷起来。恍惚间,她只能集中­精­力抓着他的肩,但更多的时候,她被一波波的情*欲淹没,只希望高原能更快一些……

但高原忽然停了下来,他还在她身体里,脸上泛着红­色­的情*欲,眼神却很冷。

“?”她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不解地看着他。

“求我。”他命令道。

“……”星彗只觉得自己脑袋里还是一团棉花,但一种高傲的本能让她摇了摇头。

他一言不发地继续动起来,不过这一次比刚才更富有冲击力。当星彗又开始晕头转向的时候,他再一次停了下来。

“求我。”尽管喘着气,尽管声线嘶哑,却有不容置疑的权威。

星彗看着他,因为气喘,胸口不停地起伏着,高原的眼神变了变,但还是没有表情。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高原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地想要从她体内抽离,却发现,她的双腿死死地扣着他的腰,不让他出去。

他抬起头看她,眼神里有一丝诧异,然后慢慢的,他那从一开始就冷淡到骇人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奈的苦笑。

他抱紧她,试着动了两下,然后抵着她的额头说:“求我。快点……”

这一次,他的口吻不仅仅是命令,更多的,像是哄骗——像是大灰狼在引诱小红帽走到床边……

星彗咬着嘴­唇­,在他又动了几下之后,终于忍不住说:“求你……”

“求我什么?”这家伙很懂得得寸进尺。

她红着脸,觉得自己简直要烧起来了:“求你要我……”

话音没落,高原就像疯了似地在她体内冲撞起来……

(此处作者不得不又删除两百字……)

光着身子筋疲力竭地躺在床上,浴室里依旧传来Bono那把动人心魂的好嗓音,恍惚间,星彗有点不解,为什么反反复复地播放那首歌,难道不小心按了单曲播放的按钮吗?

皮肤上泛起了­鸡­皮疙瘩,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冷,于是抓起被子盖在身上。转头一看,身旁的高原一手枕在脑后,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你疯了?”她使出最后一点力气踢了他几下,他毫无反应。

“我他妈的是要疯了……”他低声说。

他的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也不知道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星彗跟他一样看着天花板,反复琢磨着。

忽然,她转过头看着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猴子,你到底怎么了?”

他别过头去,不看她。但他侧脸上闪动的睫毛,却让人觉得忧郁。

过了好一会儿,高原用一种嘶哑的嗓音说:“我妈今天下午打电话给我……”

“?”

“她说……我爸终于同意跟她离婚了。”

“……”星彗错愕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高原低低地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早就不在乎了。但是……”

他像是哽咽了,星彗忍不住靠过去,轻抚他的手臂。

“但是没想到……”他又开口,声音里透出的孤单听得让人揪心,“我心里还是很难过……我……”

星彗半坐起身,从背后抱住他,轻抚他的额头、脸颊,低声软语地安慰道:“好了,好了,别说了。会没事的,你会难过也是难免的,但是一切都会过去的……相信我。”

他没有说话,一句也没有说。他也没有看她,但她知道他在流眼泪。

这是她二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他流泪,她没有去看他,似乎不忍看这样的他。她忽然觉得,尽管这事没有发生在她自己身上,但此时此刻,她抱着他,她的前胸贴着他的后背,两颗心脏离得如此之近,仿佛是以同样的节拍跳动着。

扑通、扑通……

她似乎能够体会到他的心情,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孤独和痛苦。就像有时候他也能感受到她的孤独与痛苦……

她抱着他,安慰地轻拍他的手臂,就像小时候妈妈安慰自己那样。她吻他的耳朵和头发,在他耳边反复呢喃:“会没事的,一切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的……”

他忽然转过身,紧紧抱着她,脸埋在她怀里,她可以感受到胸前的湿意。于是她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吻他的额头,不再说话。

这天晚上,他们就这样相拥在一起,密不可分。

耳边依旧是那首曲子——

With or without you

With or without you

I can't live

With or without you

……

她不能没有他,他也不能没有她。

不过,只是今晚。

10

10、四(上) ...

等电梯的时候,星彗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打完后,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要是现在能赖在床上睡个懒觉就好了!

早晨被闹钟吵醒后,她才发现自己手臂动不了了。被高原那一百五十斤的重量压住的手臂,几乎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但那猴子竟然翻了个身,又昏睡过去。

看来,还是不应该留男人在家里过夜啊……

于是她走的时候没有叫醒他,只是一边关门一边幻想他急得团团转的样子,连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周六的跳蚤大会你会参加的吧?”J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在她身后说。

星彗被吓了一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今天J穿了一身黑衣,设计上又几乎囊括了这一季所有流行的元素,所以很惹眼。

“什么跳槽大会?”电梯来了,星彗随着人流往里走。

“是跳蚤大会!”J咬牙切齿。

星彗在电梯的角落里站稳,一脸疑惑地看着J。

J扯了扯嘴角,说:“你一定没看我发给你的邮件吧?”

“你每天要发那么多垃圾邮件给我,我连删除都来不及,别说看了。”

“……”旁边站着两个同公司的新人,没忍住噗哧笑出了声,被J一个挑眉压了下去。

星彗只当没看见,抬眼盯着电梯屏幕上跳动的数字。

“那我现在亲自通知你一声,本周六下午,公司将举办一年一度的‘以物易物’跳蚤大会,晚上是自助餐会。”J一本正经的样子在星彗看来有点好笑。

“一年一度?我怎么不记得去年也有办过?”她眨了眨眼。

J也抬头看着电梯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因为今年是第一届。”

“……”

回到办公室,刚打开电脑,星彗就接到高原质问的电话:

“为什么不叫醒我!”

她哼哼哈哈地敷衍了两句,就挂断了。

她忽然松了口气,幸好他们只是……炮*友。她不必挖空心思去讨好他,也不必做任何事都担心他会不会不高兴,更不必去想他究竟是不是真心、有没有背叛她。

他们只要出现在彼此需要的时候就好。

于是她把关于高原的事都抛到脑后,打开邮箱开始寻找J发给她的关于跳蚤大会的邮件。一边看一边想,这果然是J的主意,只有他那样心思细腻的人才会有“对自己来说毫无用处的东西也许对别人来说求之不得”的想法。

这天晚上回到家,星彗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对自己来说没用的东西——当然,还得拿得出手。把八十平米的套房翻了一遍,她才发现这家里的“垃圾”真的不少。

大到没拆过封的电饭煲、榨汁机、电炖锅,小到只用过一两次的隐形眼镜清洗机、卡通电话机、奢侈品牌的限量版储蓄罐……她把所有对她来说已经毫无用处的东西全部摆在客厅沙发前面的那块羊毛地毯上,不禁有点发愣。

座机响了好几下,她才回过神,扑过去接电话。

“你在­干­吗?”是好友蒋谣打来的,她是一家大型跨国企业的公司律师。

“在整理我不再需要的东西。”星彗摊坐在沙发上,伸手抠了一下已经斑驳了的大脚趾上的鲜红­色­的甲油,然后开始找洗甲水和棉花。

“听上去不像是你会­干­的事。”

星彗苦笑:“在你的想象中,我是不是应该住在狗窝里?”

“倒不至于,”蒋谣顿了顿,又说,“不过也差不多。”

“……其实是为了我们公司周六要举行的以物易物跳蚤大会找卖品。”

“那你找到了什么?”

“啊,”星彗一下子谈兴大盛,“很多东西,你简直想也想不到。”

“比如说?”

“那些普通的我就不说了,”她从脚边拿起一个黑­色­的方块,“你听说过自动卷笔刀吗?”

“我现在都用旋转式眉笔和眼线膏,用不到卷笔刀。”

“……好吧,对你们这些OL来说,的确是用不到,不过我和我同事们的桌上还会有许多铅笔,这样如果手边没有电脑的话,就可以随时随地拿张白纸出来画草图。”她解释道,“于是卷笔刀是必不可少的,而如果这卷笔刀可以自动卷铅笔,那该多方便啊!”

“只要把铅笔放进圆孔就可以了,不用自己再动手扭了是吗?听上去很酷。”

“没错!”星彗兴奋地说,“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这真的很酷!把被用到丑陋的铅笔Сhā进圆孔,拿出来的时候,它们会有被削得完美的尖角,”

“……那么,究竟哪里出了错?”也许是职业的关系,蒋谣的个­性­中更多的是实际而不是虚浮的东西。

“嗯……”星彗拿起那只黑得很酷的盒子在眼前仔细看,仿佛还能看到一点点以前残留木屑,“这个自动卷笔刀是USB接口的,也就是说必须Сhā在电脑上才能使用——而如果手边有电脑的话,我们会打开电脑里的绘图软件,调出模版,填上各种数字和颜­色­,这样一副草图很快就完成了,谁还需要用铅笔画在纸上!!”

“哈……”

“是不是很­鸡­肋?”

“的确。”

“我还有很多这样的东西,”星彗耸肩,“比如事先要充好电才能用的充电器,光感手电筒,不防水雨靴,算盘计算器……等等等等。”

电话那头的蒋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真的是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吗?为什么你说的那些东西我都没听说过……”

“哈哈,”星彗笑得很开心,“听到你这样说,我就觉得,尽管我家里堆满了没用的­鸡­肋产品,但我还是走在潮流的尖端啊~~”

蒋谣沉默了一秒钟,然后以一种充满逻辑­性­的口吻说:“请问­鸡­肋产品和潮流尖端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没有。”她只得悻悻地回答。

“对了,你这个‘潮人’有没有什么­鸡­肋的衣服或者配饰要出让?”

她立刻跳起来:“有很多!”

八十平米的小套房原本是两室一厅的布局,她硬是把客房拆了改成开放式的衣帽间,也许是出于职业习惯,这个家里就算其他地方再乱,衣帽间总是分门别类、整整齐齐的,好几次J来看到了,也不禁发出赞叹。

星彗在柜子前站定,一格一格地找起来:“我有很多只用了一次就再也没机会用第二次的东西呢……”

“比如说?”

“狂欢舞会上的威尼斯面具。”说着,她拿起一只华丽的、镶满了水钻的眼罩,上面还有好些绿­色­的羽毛,十分复古。

“留到你四十岁生日的时候用吧。”蒋谣安慰她。

“……”

“我最近很想要一个复古的公文包。”

“啊,我有。”星彗脑海里立刻闪现出一个包包的画面,她记得那是很多年前在纽约读书的时候买的,花了她一个月咖啡馆端盘子赚来的钱,她很喜欢这包包,可是从来找不到合适的衣服来配,有好多次,出门前她背着这背包站在镜子前转了又转,最后还是放弃地把它放回去。久而久之,她终于接受现实:这包包不适合她。不过从纽约回来的时候,它依旧那样好好地被封在防尘袋里运了回来。多少年了,她搬了几次家,这个背包仍旧被放在橱柜的角落里,却不曾被遗忘。

她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那只暗橙­色­的防尘袋,很久以前那是非常鲜艳的橙­色­,每一次就算光看这防尘袋,她也觉得高兴——仿佛隐匿在心底多少年的迷恋被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可是今天蒋谣提起,她忽又高兴地想,如果这背包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主人,那么也不枉她多少年来念念不忘却又无法得到。

从这一点上来说,她也是一个胸襟宽广的人——当然,只是从这一点上看。

“你等着,我马上传给你。”星彗把背包从防尘袋里拿出来,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然后发给蒋谣。

过了一会儿,蒋谣在电话那头说:“好漂亮,就是我喜欢的那种!一定不便宜吧?”

星彗没有回答,只是开心地说:“值得的,再贵也值得。”

“可是我要拿什么来跟你换?”蒋谣有些泄气。

其实从一开始,星彗就没想过要跟她换什么,可是听着电话里蒋谣那有点苦恼的声音,她忽然打算晾晾她,于是故意拿腔拿调地说:“那你可得好好想想啊,我这个包现在有钱也没地方买呢。”

没想到蒋谣竟然很认真地说让她好好想想。

星彗想说自己是开玩笑的,但手上的手机响了,是J打来的,于是她告诉蒋谣以后再说,就挂了线。

J还是那一副懒洋洋的口吻,刚认识他的人难免会觉得他死样怪气的:“东西找到了吗?”

“好多!”她说,“没想到我家里堆了那么多没用的东西。”

“我猜也是。”他毫不意外。

星彗把背包重新放回防尘袋,但这一次没有放进橱柜的角落,因为她知道不久后这背包就会有新的主人,所以开始在衣帽间里给它找一个新的、显眼的位置。看了半天,也只有最上面一层的某一个格子,于是她踮起脚把背包放上去,没想到没站稳,非但没放好,还把原来放在那一格里面的布袋子给扯了下来。

“啊……”她踉跄了几步,终于站稳。

“怎么了?”J在电话那头问。

“没事,”她拍了拍胸口,然后去捡地方的布袋,手指才沾到袋口,她忽然愣住了。

“路星彗?”J看她好久都没吭声,有点奇怪地问。

星彗怅然地吁了口气,蹲□子,蹲在那只布袋面前:“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

“一件再也不会派上用场……”她顿了顿,“但又不知道该怎么丢弃的东西。”

“什么?”

“……婚纱,”她说,“三年前,我结婚时穿的那件婚纱。还是你师傅设计的呢。”

说完,她自己也吓了一跳,那口吻竟然这么轻快,仿佛这是别人的东西,别人的故事。

J没敢搭腔,这么多年的好友,很多时候他是口无遮拦的,可有些事情,到底还是根鱼刺,如鲠在喉,没人敢拔。

过了好一会儿,J才说:“没用的东西都拿来换了吧,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星彗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把装着婚纱的布袋子往衣帽间的角落踢了踢,便没再提起,而是回到客厅,把铺在地毯上的那些­鸡­肋产品又跟J说了一遍。

“真是不理不知道,原来我的生活已经被­鸡­肋包围了!”她有点夸张地大叫。

J哼哼笑了几声,淡定地回了她一句:“还有­鸡­肋的‘炮×友’。”

星彗一下子愣住了,没想到J会这么说。

“不是吗,迷恋某一个人的­肉­体,却又对他的灵魂完全没兴趣。”

“……”高原那张英俊却善变的脸孔出现在星彗脑海里,不知道那猴子听到这句话,会作何感想。然后她忽又想起了昨晚那个无趣的年轻医生,他好像也说过一句类似的话来着。

他是怎么说的?你能不能只爱我的­肉­体,别管我的灵魂?

哎,记不得了,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肉­体和灵魂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非要联系在一起才行吗?

“你知道吗,”不知道为什么,星彗有点气恼,不知道是气J,气高原,气那个小医生,还是气她自己,“我以前一直觉得,­肉­体是会变的,再好的脸蛋身材,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但现在我觉得,比起­肉­体,更善变的是灵魂!腰围从一尺九到两尺三也许需要三个月的时候,但从爱到不爱,从多情到无情——连三分钟都不要!”

“……”J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比起灵魂,我现在还觉得­肉­体更可靠。”

说完,她没来由地挂了线。她很少这么没礼貌,尤其是J又没骂她、害她,只是说了几句她不愿意听的话罢了。

可电话挂了就是挂了,她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最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把它丢在一边。

她去厨房的冰箱里拿出最后一罐冰啤酒,仰头喝下去。又是那种冰冷而令人战栗的感觉,好像整个人都被石化了。

可她就是喜欢这种感觉。

第二天一早,星彗去公司大楼对面的快餐店买了两份丰盛的早餐,其中一份是要拿来跟J赔罪的。她站在楼下等,看到J了之后就假装碰巧遇见他。

“给你。”她把装着早餐的纸袋往J手里一塞,然后飞快地蹿进电梯。

然后中午,J就像平常那样跟她有说有笑地一起去吃午饭了。

其实她心里是感激他的,既是上司又是朋友,不管以什么身份,都很包容她。

过马路的时候,一阵秋风吹来,星彗一个箭步走上去拽住J的手臂,跟他并排走:“喂,要不我给你介绍男人?”

J一下子停下来看着她,也不管是不是站在马路中间:“真的?有合适我的人?”

“呃……暂时没有。”星彗只得悻悻地回答,得到的是J的一个大大的白眼。

两人继续往前走,她用一种无比虔诚的口吻说:“我会帮你找的,我发誓!”

J侧过头来看了看她,最后无奈地笑了。

于是她也笑了,狡黠之中带着歉意。

J撇了撇嘴,用一种宠溺的口吻说:“你还是先管好你那段‘­鸡­肋感情’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应广大读者要求,本人新开通了新浪博客~会不定期更新一些跟小说无关的东西。

11

11、四(中) ...

“啊……”

随着身下这个女人充满了情×欲的一声低叫之后,高原觉得自己就要爆发了,于是无法自抑地律动起来。

路星彗的皮肤很好,一点也不像是他以为的三十岁以上的女人的皮肤。也许是她很少化浓妆,或者是她天生丽质又保养得当,总之他很爱暗夜中,月光照在她皮肤上的那种哑光,像是涂了一层银质的闪粉。

她的手臂无力地缠在他肩颈上,双腿却紧紧地夹着他的腰,尽管这样动起来有点费劲,不过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今天你怎么一声不吭?”他喘着气问,动作一点也没有慢下来。

“你想要我说什么……”她半睁着眼睛,眼神迷离,让人有一种征服的满足感。

被她一问,高原倒有点愣住了,是啊,他想要她说什么?

星彗掐了他一把,像是在提醒他别走神。他心里没来由地想笑,不过是苦笑。

他低□子,去亲她脸颊和嘴­唇­,一边亲一边霸道地说:“就像上次那样……说你想要我……”

她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动作还是他的亲吻,闷哼了一声,然后继续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

“这还用说吗……”

听到她这句话,他一下子狠狠地撞了她几下,就出来了……

他们都累得直喘气,可高原心里想的竟然还是怎么逗她说话,她今天沉默得有点反常,像是有什么心事。他们刚开始做炮×友那会儿,她也常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后来两人“熟络”了,她渐渐放松起来——不过事实上,他也跟她一样,只是没她表现得那么明显,因为他觉得要是自己一开始也紧绷绷的,两人之间会更觉尴尬。

“在想什么?”他趴在她身上,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重量都放肆地让她承受。

“嗯……”她下意识地咕哝了一声,可能实际上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叫起来:“好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他觉得好笑,连忙翻身下来躺到旁边去,但更加肯定她今天有心事——就好像她也知道他什么时候有心事一样。

“你知道吗,”她开口道,“J说我们这种炮×友关系其实是根­鸡­肋。”

“……”他直觉是想反驳,但想了几秒钟,又觉得没什么可反驳的。

“他说没有灵魂,只有­肉­体的关系,就好比一根­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高原跟路星彗一样平躺着看着天花板,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得沉默。

“可是灵魂,”她继续说着,像是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回应,“灵魂就这么重要吗?到底灵魂是什么?它变得那么快,怎么才能抓住一个人的灵魂……”

他想,她是把“灵魂”和“心”的定义给搞混了——或者是她根本也不想去搞懂,她说了这么多,实际上还是一种……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创伤后应激­性­反应?

她的心还受着伤,伤口没有愈合,有时候看上去是好了,可实际上没有。所以时不时地不小心碰到这伤口,就又疼起来。现在弄得他也有点疼,就好像他心口也有伤似的……

妈的!搞什么啊!

他横过手臂一把把她拽过来,咬牙切齿地说:“路星彗,你能不能有点专业­精­神,跟我做的时候别想东想西的,害得我也分神。”

尽管被他拽到怀里,两人还是维持着原来平躺的姿势,星彗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竟然出人意料地乖巧地答了一句:“哦,知道了……”

可高原还是不满意,他宁愿她反驳,宁愿她冲他几句,也好过这样心事重重、毫无生气的路星彗。

“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你这个样子真烦人……”他有点焦躁。实际上他想说的是,别再想纪寅浩那个人渣的事了,既然想了会不开心,­干­吗还要这么折磨自己呢!

她还是一声不吭。过了一会儿,撒娇似地说:“猴子,我肚子饿。”

“你没吃晚饭?”他看了看墙上的钟,才九点半,还不到吃夜宵的时候。

“吃了,不过又饿了。”她眨眨眼睛,“运动会消耗体力。”

他看着她,又好气又好笑:“你就只管躺在那里好吧!消耗体力的是我!”

她像是接受了他的说辞,于是开始思索为什么自己只是躺着也会饿的问题,百思不得其解之后,放弃地摇了摇头:“反正我饿了。”

高原把手机递给她:“自己找外卖电话。”

她真的打电话去订­鸡­翅,订完之后就自说自话地开始玩他的手机——准确地说,是看他手机里有什么。

“你这算是在查岗吗?”他没有要拿回来的意思,只是这样问。

“不算,”她一边看一边回答,“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那你这是在­干­吗?”

“朋友之间增进了解。”她答得顺口又冠冕堂皇。

“……”他翻了个白眼。其实只是八卦吧!

她翻到小媛结婚那天,他和卢琳达的合影,说:“咦,其实这样看看觉得你们还蛮登对的。”

“她年纪太小了。”

“那才适合你啊,男人不就是喜欢年轻女孩吗。等你到了四十岁,她应该也才现在的我差不多,可以满足你的虚荣心。”

“恐怕到时候满足不了的人是她。”高原一语双关。

“那你给她养个小白脸。”

“我要么脑子被枪开过了我……”

她哈哈笑起来,继续看照片。看着看着,忽然冒出一句:

“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我是什么样子……”

他看了看她光洁的额头,说:“你应该……脸上会有皱纹,胸部开始下垂,ρi股也没那么翘了。”

她苦笑了一下,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他这么说。她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睡在我旁边的是不是一个很老的老头子。”

高原愣了一下:“难道不是我吗……”

她白了他一眼:“你都已经跟卢琳达结婚了,我们怎么可能还搞在一起——高原,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你要是搞婚外情,我鄙视你!”

他觉得头顶上的三根黑线又出现了……

“谁说我要跟卢琳达结婚来着?”

“你总要结婚的,”她用一种习以为常的口吻说,根本没看他一眼,“而且最好跟年纪小一点的姑娘结婚,好管理又好生养。”

“你倒蛮会替我着想的。”他哼了一声。

“不客气。我们好歹也认识二十几年了。”她笑得很甜。

他却有一种想掐她的冲动。

要不是外卖送到,高原怀疑自己真的有可能付诸行动。一大桶­鸡­翅很快被他们消灭光了,路星彗用一种疑惑且充满指责的目光看着他:

“你不是不饿吗?”

他抬了抬眉毛,又捞了一只,大口吃起来。

吃饱了之后,两人还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星彗拍了拍肚子,说:“高原,我们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愣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说,他一点也不吃惊,好像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两人的其中一个会说出这句话来,不过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以怎样的口气,他并没有想过。

只是此时此刻,她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他还是不禁有点发愣。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路星彗见他不搭腔,就也转过头来看着他,一脸认真。

他觉得自己仿佛能够听到她的声音说:我们还是到此为止吧,以后别再见面了……

她的脸孔是这么温柔,温柔到他都没办法反驳。

“我们还是到此为止吧……”路星彗真的开口说。

“?”

“以后不能再这么晚做了!”她一脸认真,“做完之后肚子会饿,饿了就要吃宵夜,不是­鸡­翅就是排骨,再不然就是冰淇淋——再这样下去会胖死的!”

“……”他看着她,忽然意识到她在说什么,跟他预想的不同,但他还是接不上话来。

“你听到没有?!”她瞪他。

不知道为什么,高原竟然在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哦,”他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忽又翻身压到她身上,似笑非笑地说,“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吃好宵夜后再做一次,就能把刚此下去的卡路里全部消耗掉了。”

说完,还没等路星彗反应过来,他就很认真地开始实施起来。

周三晚上,高原下班后直接去夜店会董耘,这家伙竟然还带着一帮不知道是他客户还是公司下属的男男女女,前前后后十几、二十个,好不热闹。

“我还以为就我们两个呢……”他找到机会,在董耘耳边说。

“就我们两个我会约你来这里吗?”一片嘈杂的舞曲声中,董耘在他耳边大吼。

高原掏了掏耳朵,心想倒也是啊……

“要不要介绍个妞给你认识认识?”董耘又说。尽管他说得很大声,但周围似乎根本没人听到他在说什么。

高原挑了挑眉,指指自己:“我还用得着你介绍?”

董耘点头:“话是没错……但我就怕你踩到地雷……”

高原没理他,开始扫视在座的女生。明显有男友的立刻被他排除在外,明显很难缠的他没兴趣,明显缠上了就甩不掉的他没那个­精­力,所以最后只剩下三个人。他想了想,起身坐到最年轻的那个女生旁边。

“你是董耘的客户还是他公司里的同事什么的……?”高原扯开嗓子问。

年轻女孩留着一头黑­色­的、长长的卷发,就像路星彗没剪头发之前一样,衬上鹅蛋脸,显得很有灵气又不失端庄。

“你说什么?”女孩看着他。

他又大声复述了一遍,不期然地,看到坐在一旁的董耘正对他挤眉弄眼,一副“大哥我很罩得住全场”的样子。但令高原没想到的是,从年轻女孩那里得到却这样一个回答:

“谁是董耘?”

“……”

一旁有人把持不住了。

高原在心底暗自偷笑了一番,然后抬起头看着那初生牛犊般的女孩:“没什么,就当我什么也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楚楚。”

他点头,伸出手:“高原。”

女孩低头看了看他的手,又看看他脸上的表情,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你好土!”

“……”

这下,把持不住的换成了他。

不知所云地聊了好一会儿,高原终于决定放弃。谁说年轻女孩好管理好生养的?路星彗那家伙是在玩他吧……

歇了一会儿,高原又移师到一旁某个看上去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女郎身旁。

“高原。”也许是没了一开始的那种兴致,他一坐下来就自报家门。

“梁见飞。”对方大方地跟他点头。

他又看到某人在那里跟他挤眉弄眼,他当作没看见,指着某人问梁见飞:“你认识他吧?”

“……他是每个月付我工资的人。”

“很好,”他决定拿好友开涮,“你有没有见过他留着山羊胡,穿黄|­色­沙滩裤,被一百五十公斤重的美眉抱起来抛向天空的样子?”

“他?”梁见飞的表情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留山羊胡?”

高原点头。

“穿黄|­色­沙滩裤?”

高原抬着眉毛点头。

“被一百五十公斤重的美眉抱起来抛向天空?”

高原微笑着抬起眉毛点头。

“……还真没见过!”

他露出万人迷般的表情:“那就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我发到你手机上。”

梁见飞立刻拿出手机,一边嘟囔着:“我只见过他赤身­祼­体跟一个男人抱在一起亲嘴……”

高原倏地瞪大眼睛,用一种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更震惊的表情看着她:“什、什么……?!”

梁见飞正要继续往下说,忽然有个男人走过来硬是挤到他们当中,然后转过头镇定地问她:“你什么时候、在哪儿看到的?”

梁见飞眨了眨眼睛:“今年年会的时候啊。全公司都看到了。”

“我怎么没看到……”男人额头上似乎有三根黑线。

“哈!那时候你要是看得到就有鬼了!要不是我死命拦着你,你差点就脱了衣服冲上去跟他们一起疯了……你当时还大喊‘我没醉’呢。”

“……”那男人额头上的黑线一直往下掉……往下掉……

高原此时已经顾不得眼前这个不相­干­的陌生男人了,而是挣扎着探出脑袋问:“有照片吗?”

“有啊,”梁见飞很大方地点头,然后就开始摆弄手机,“你电话号码几号,我发给你——对了,刚才你说的照片也发给我。”

就在两人热络地开始要交换电话号码的时候,忽然同时感到头顶上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乌云似的,于是同时抬头望去——

只见董耘和那个硬是挤在他们当中的陌生男人像两座黑漆漆的大山一样屹立在那里,令人不禁为之一颤。

“呃……”高原和梁见飞同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梁见飞,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陌生男人假装看了看手腕,但那里根本就没戴表。

“哦……”话音没落,她就被人拎走了。

高原见大势已去,假装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收起来,对董耘嘿嘿一笑。后者在他身旁坐下,拍了拍他的肩:“二师弟,大师兄心里有个小小的疑问:那照片你上次打赌输了的时候不是发誓已经删掉了吗?”

“啊,是啊……”高原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

“那怎么还在呢?”

“这……”他脑筋转了转,“其实是删掉了,我只是为了泡妞才谎称有这样一张照片的。”

董耘挑了挑眉,高原敷衍得笑容可掬。

董耘没再说什么,只是扯着嘴角说:“这妞呢……也不是随便就能泡的啊。”

“是是是,”他连忙跟着转移话题,“谁知道她名花有主啊,下次我再泡了什么不该泡的妞,大师兄你一定要提前支会一声,省的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说完,他眼睛一转,连忙拉过旁边那张貌似最安全的安全牌:“对吧,邵嘉桐?”

邵嘉桐忽然被他拽了过来,有点摸不着头脑。

高原正庆幸着成功地转移了话题,没想到一转头,却看到董耘那充满警告的眼神。

“……这个也不行?”他叹了口气。那叫他来玩个鬼啊!

董耘没有答话,只是一脸云淡风轻地说:“我不喜欢我的朋友跟我下属牵扯不清。”

高原翻了个白眼,瞪他:就扯吧你……

董耘不慌不忙地用眼神回敬他:多管闲事……

自始至终没搞清楚状况的邵嘉桐看看高原,又看看董耘,一脸迷惘。

草草地告别了董耘回到家,高原忽然一点也不想睡觉,于是洗完澡,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游戏。这是他一个人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甚至于他有两段恋情就是因为他酷爱打游戏而冷落了女友才告吹的。

从这个角度看,立刻就体现出了“炮×友”的优势:不用无时不刻地哄着对方,在一起的时候尽情做,但转过身也可以有自己的时间和空间——这样活着比较轻松,也自由自在。用路星彗那家伙的话来说就是:不用负责任真他妈的太爽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苦笑了一下,这应该是他的台词不是吗?!怎么都被她说去了!

手指还在拼命转动游戏­操­作杆,他的手机就响了,屏幕上的路星彗笑得有点可怖。

啧!她是他肚里的蛔虫啊,怎么每次说曹­操­,曹­操­就到呢!

“你不是说以后晚上超过九点都不做的吗?”他接起电话劈头就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才听到J­阴­阳怪气的声音,“做什么啊?”

“呃……”高原觉得自己像被人兜头打了一闷棍,“做、做祷告……我们都是虔诚的信、信徒。”

J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我刚才跟星彗说周六的跳蚤大会要不要请你,她叫我自己问你。”

“……什么大会,‘跳槽大会’?”

“……是‘跳蚤大会’!”J纠正他,“主要是以物易物,你有什么没用的东西都可以带来,跟别人交换你想要的东西——不过我们可不接受破烂货!”

高原想了想,才说:“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觉得要是全都是我们自己公司的人参加,那换来换去也都是那么些东西,所以我要求大家带家人或者朋友一起来。”

“哦……”他其实还没什么概念,“可以,我这周六暂时没安排。”

“嗯,那就说定了,你这两天准备一下吧。”J的声音听上去不知道为什么非常高兴的样子,好像中了大奖似的——这让高原一下子有掉进火坑的错觉。

果然,电话那头顿了几秒钟之后,传来了路星彗的声音:“高原,你做人也太没原则了吧!”

“?”

“怎么老J一叫你,你就答应了。”她的口吻听上去是在娇嗔。

“……要不然呢?”他被她搞糊涂了。

星彗和J七嘴八舌地争论了几句之后,才说:“好吧,真相是J说要我来邀请你参加,我说除非告诉你我们公司有很多美女,不然你是铁定不会来的,他说他不相信,于是我们就打了个赌……现在我输了。”

高原哭笑不得:“你输了什么?”

“一个宝贵的机会。”

“?”他皱了皱眉。

“我必须在跳蚤大会上答应J用任何东西来换我手里的任何一样东西——不管我愿不愿意,不管我是不是喜欢。”

“……”他在心底舒了口气,“你那些废物拿出去本来就是要用来交换的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但有谁喜欢用一个废物换来另一个废物?”

“呃……”

“这都怪你!”她嚷嚷着,就像小时候他借了她新买的橡皮结果又弄丢了。

“行,都怪我行了吧,”他敷衍地回答,“那你要是不喜欢他换给你的东西最多我用我的跟你换,反正都是废物,对我来说也差不多。”

“……就你家里那点破玩意儿谁要啊,不是游戏机就是球星卡,那我还是情愿留着J的东西。”电话那头同时传来J赞叹她是“Smart girl!”的声音。

“你有完没完啊,”高原有点被惹毛了,“再烦我不来了!”

路星彗沉默了几秒钟,才小声说:“那你还是来吧……”

高原“嗯”了一声,就挂线了。这家伙总有本事瞬间就把他惹毛,有时是一句话,有时是一个动作,有时甚至只要一个眼神。他就不明白了,她怎么只有在床上是乖的,任他予取予求,一下了床,她就变成浑身是刺的刺猬,稍微触碰一下都有可能让人不爽——她这到底算什么个­性­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三年多前他去参加她婚礼时的场景,那时的她穿着一袭|­乳­白­色­的婚纱,浑身上下包裹着温柔的光芒,让人一见难忘。后来的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去冰箱拿了一罐啤酒,坐在沙发上边喝边打游戏。

打着打着,忽然又把手柄往沙发上一扔,愤愤地瞪着天花板。

妈的!怎么又想到她在床上的样子——这下更不用睡了!

12

12、四(下) ...

周六一大早,高原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努力抬起宿醉的脑袋,在枕头边搜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手机。

“喂……”

“我十分钟后到你家楼下。”路星彗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充满斗志的女王。

“噢……”他哀号了一声,“非要这么早吗……我昨晚两点才到家的。”

“不行!”女王在电话那头大叫,“去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

“……你又不是要去听Sting的演唱会,­干­嘛要好位置。”

“我限你十分钟内穿好衣服带着东西到楼下来。”女王决定不跟他多废话。

高原按下通话结束键,然后倒头继续睡。

不过二十分钟后,当他被路星彗揪着耳朵拎下床的时候,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最后他们当然还是去晚了,只排到一个角落里的位置,星彗为此气得要扭他腰上的笑­肉­。

“噢,行了行了,别闹了,那么多人看着呢……”他求饶地躲开她的手。

星彗开始摆地摊,她还特地带了一块地毯过来铺在地上。她足足带了三大箱,而高原只有一袋东西。

“女人还真是会乱花钱。”他不禁感叹。

“要是不乱花钱就不是女人了。”她一边把纸箱里的东西拿出来一边说。

“女人也很会找借口。”

“要是不会找借口就不是女人了。”她继续摇头晃脑地说。

高原翻了个白眼:“女人还很会强词夺理。”

“——要是不会强词夺理就不是女人了!”他故意学她的强调跟她一起异口同声地说。

路星彗看着他,笑起来,笑得很好看。她伸手弄乱他原本就有点乱的头发:“Oh, my boy,看来你开始有点了解女人了。Very good beginning!”

他拍掉她的手,转身去搬她另外两个箱子。今天来的人很多,这一点出乎了高原的意料,原本他以为只是他们公司内部的小型活动,但到了现场才发现,那么大的会场竟然还有点挤。不过让他兴奋的是,时装公司果然美女很多,而且个个身材火辣,眼神诱人,要是把灯关了,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正在某个顶级夜场。

高原抱着两个纸箱往路星彗走去,远远的就看到她身旁围着几个身材高挑的男女,她正在跟他们打招呼,还很西化地行贴面礼。

“嘿,”她看到他走过来,招了招手,“我还在想你怎么去那么久。”

“你没看到吗,人太多了。”他没好气地说。

她耸耸肩,然后一脸微笑地跟她身旁那几个年轻男女介绍说:“我的朋友,高原。爱打游戏和收集NBA球星卡的金融才俊,等下你们要是有想要游戏机和球星卡的可以找他。”

高原听到她这样说,一时有点尴尬,但还是露出友善的微笑。年轻的朋友们则表情不一,有的羞涩,有的很酷,跟他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

“这几个都是我的御用模特,我的缪斯。看到那个穿黄裤子的男生了吗,我爱死他的ρi股了。”星彗从他手上接过一个纸箱,放在地上开始折腾起来。

高原不屑地瞥了一眼:“腰那么细能顶什么用?”

“……”她无话可说。

“谁跟你说我带了游戏机和球星卡来?”他蹲在地上游手好闲地看着她。

“难道不是吗?”她顿了顿,“你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没错我是喜欢玩游戏机、收集球星卡,”他抬了抬眉毛,“但你们今天这是废物交换大会,我怎么会拿我喜欢的东西来换呢?”

她一边摆放物品一点问:“那你带了什么来?”

“嗯……”他想了想,“几瓶香水、不用的领带、银行年会时中的手机、还有一些从来没拆开过的手帕啊、围巾什么的。”

路星彗停下来看着他,叹了口气:“让我猜猜看,除了那部年会中来的手机之外,其他的是不是都是你那些女朋友送的?”

“……”高原仔细想了想,回答道,“不全是——不全是女朋友。”

星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决定不理他,继续摆自己的地摊。

“这是什么?”高原拿起一支银­色­的笔状物,问道。

“感光手电筒。”

他皱起眉:“怎么用?”

星彗敷衍地笑了笑,说:“把它放在光下面,它就会亮。”

“要是没有光呢?”

“它就不会亮。”她回答得理直气壮。

“……那我要它有什么用?”他愕然。

“这就是为什么它今天会被带来这里的原因。”她就算敷衍别人的时候,也能笑得很好看。

“……你还敢说我?”他也开始摆地摊,“至少我带来的东西都还有实用价值,你看看你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星彗没理他,自顾自地哼起歌来。

“那个香水是可以换的吗?”忽然有个女孩的声音弱弱地问。

高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问津,于是顺着她的视线拿起一瓶粉­色­的香水:“这个?当然。”

“我有一个9成新的平板电脑——当然,不是苹果的——还有一个全新的小型DVD机,你愿意拿那瓶香水换这两个当中的一个吗?”

“当然,”高原对于美女总是无法狠心拒绝,更何况这还是一瓶对他来说毫无用处的香水,就算只换到一包餐巾纸也无所谓,“我可以要……DVD机吗?”

“好的!”美女高兴地立刻把机器奉上,“我只拆开看过,一次也没用过呢,说明书和保修卡什么的都在里面。”

高原笑着把香水递给她,接过DVD机,忽然觉得这样的跳蚤大会还不错。

美女走后,他刚想拆盒子,冷不防听到路星彗用一种十分灰暗的声音说:“那香水是不是在浴室镜子旁边的吊柜第二格发现的?”

高原想了想,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是我的……”路星彗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

“是我上个礼拜忘在你家的。”她的眼神十分恐怖,“那是超、超、超限量版啊!全球限量500个,我托了人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呃……”

“高原,我要杀了你!”说完,她真的伸手掐他脖子。

“冷静点冷静点……”在力气上,她毕竟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他轻易地掰开她的手,试图说服她要冷静。

“哟,感情不错嘛……”正当他们纠缠在一起的时候,J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两任耳边。

两人于是停下手。

“东西带来了吗?”J问星彗。

她看着他,眼神有点复杂。过了几秒钟,才转身去翻纸箱,最后从里面拿出一个大袋子来,递到J手里。

J接过袋子,打开看。

“别……”星彗像是要阻止他,但是已经晚了。

Jacob从袋子里拿出一件|­乳­白­色­的婚纱裙,眼尖的高原一下子就想起来,这是星彗在婚礼上穿的那件。

J仔细看着那条做工­精­美的裙子,然后像验完货的古董店老板一样,倏地把裙子又塞了回去,递给星彗一张纸:“这是我的物品清单,你第一个挑。”

星彗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来,看了一遍之后立刻说:“哈根达斯提货券。”

J明显愣了愣,说:“你确定?那可只有1000块。我的单子上比这贵的可多的是,比如这个……爱马仕丝巾,还有这个,MMJ今年新款的眼镜造型背包。”

“不,我就要提货券。”星彗说得斩钉截铁。

J无奈地撇了撇嘴,拿出笔在清单上写了几个字,嘟囔着说:“好吧,提货券有新主人了……”

J走后,星彗一下子变得很沉默,不复刚才跟高原打闹的那股劲头,女王也有偃旗息鼓的时候。

“好啦,最多我把香水的钱赔给你。”不知道为什么,高原就是见不得她这副落寞的样子。

星彗垂下眼睛整理着纸箱里的东西,好一会儿都没搭理他。他也不想自讨没趣,但还是站在她身旁,看她整理。

过了一会儿,路星彗忽然咬着嘴­唇­说:“你就只知道钱钱钱,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钱买的。”

“……”他看着她,一言不发。

“没了就是没了,”她拿出一个铁皮盒子,想要打开,却怎么也打不开,但她还是倔强地用手指去抠铁皮盒子的边缘,“找也找不回来……”

“……”

“回不到过去了你明不明白?!”

高原皱起眉头,厉声说:“路星彗,你够了啊!别借题发挥。”

“……”她被他训了倒也不出声。

“你不就是想到纪寅浩心里不爽吗,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冲我发什么火?”

“冲你发发火也不行吗——不能冲你发火算什么朋友?!”她倔起来十足得不讲道理。

“不行!”他也犟起来,“你因为香水的事冲我发火可以,因为纪寅浩冲我发火就不行!”

“你……”

“你几岁啦,好人坏人还分不清楚,那种人渣你还想着他­干­嘛?每次还都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烦不烦啊你!”

星彗露出生气的表情:“不准你说他是人渣。”

这下彻底把高原激怒了:“我他妈的就说他是人渣!他就是个死人渣!”

“他是人渣那我是什么,我跟人渣结婚我算是什么?”她瞪大眼睛。

“你……你是个蠢货!”说完,高原一把抓住她后脑勺的头发,低头吻了下去。

在吻到她的一瞬间,他看到她睁着的错愕的双眼,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哪里,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觉得自己要用这个吻教训教训路星彗。

他就最见不得她每次提起纪寅浩时的那副样子,忧伤到连眉头都打结了似的,看得他气不打一处来!

她的表情那么僵硬,连舌头也是僵硬的,高原纠缠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就像在吻充气娃娃(虽然他从来没吻过充气娃娃),不禁很想笑。于是他放开她,发现她还是瞪着那双错愕的大眼睛,便伸手拍拍她的脸,哭笑不得。

“难、难道……”J手里拿着一叠提货券,张大嘴巴,惊诧地指着高原说,“你就是那个sex friend?!”

因为有点闷热,窗开了一条缝,秋天的夜风从这缝隙中钻进来,吹在高原满是汗水的背脊上,让他不禁颤动了一下,可是不开窗,又真的热……这种矛盾的关系,跟他和身下这个叫路星彗的女人之间的关系有点类似。怎么说呢,就是……明知这不利于“身心健康”,但他又舍不得不要。

“好热……”她额前的发丝贴在汗津津的额头上,床头灯那橙­色­的光芒照在她的脸颊、肩膀和胸口,形成一道奇异的光影。

“别说话。”他一边命令,一边低头吻住她,腰上的动作稍稍减慢。

“你上次不是问我怎么不说话吗……”她推开他,笑着说。

被她这么一笑,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只知道拼命地冲刺……

夜风吹得脚底有些凉,高原随手扯过床单盖住他和路星彗的身体。两人还是像之前的无数次大战过后一样,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知道我为什么要换提货券吗?”忽然,星彗问道。

高原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知道。”

“你知道?”她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

他没有看她,说:“因为不管换成什么东西,以后每次看到,你总会想,这个东西就是我拿婚纱换来的……它会一直不停地提醒你有那么一样东西、一件事、一个人,一直一直在你心里……我说得对吗?”

说完,他这才转过头看着她,发现她有点诧异。

“对……”她无法反驳。

高原苦笑了一下,一掌拍在她额头上,但她就没想过,换成了提货券,她以后每次看到那家冰淇淋店,也都会想起那样东西、那件事、那个人?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换了什么,而在于,在她心底,到底有没有释怀!

不过……

高原长长地吁了口气,这似乎跟他这个“­鸡­肋情人”没有关系,他只要好好享受这段­鸡­肋关系就可以了……

不是吗?

13

13、五(上) ...

“老大,要不要喝下午茶?我们现在正在订。”

高原抬起头看着秘书,直觉地拒绝:“不用了,谢谢,我没有喝下午茶的习惯。”

秘书耸了耸肩:“那家­奶­茶铺子的‘­奶­茶三兄弟’很好喝呢。”

高原觉得好笑:“­奶­茶什么?三兄弟?”

“嗯,其实就是在­奶­茶里面加珍珠、布丁和烧仙草。”

高原皱了皱眉头,那表情也说不清楚是不是在笑,考虑了两秒之后,就说:“那帮我订三杯,不过我可不可以送到不同的地方?”

秘书头顶好像出现了三根黑线,但还是勉强笑着说:“好……我试试看。”

“我请大家喝。”他大方地拿出皮夹,抽了两张票子,“够吗,不够再跟我拿。”

说完,他又在便条纸上写下两个名字和地址,一并交给秘书。

过了一个小时,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市场数据的时候,“­奶­茶三兄弟”送到了。

看完数据分析之后,高原拿起听筒,连上了另两台电话机。

“有没有收到我请的下午茶。”他把吸管Сhā进塑封的杯子,看着里面又黑又黄的啫哩状物体,一下子不知道该不该喝。

“原来是你……”路星彗的声音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望,不过听上去是正在喝,“说真的,打死我也想不到这‘­奶­茶三兄弟’是你订的。”

“咦,你知道这个名字……”高原表示震惊,他就是因为觉得名字听上去很蠢才订的。

“­奶­茶什么?三兄弟?”董耘问出来的话跟他之前如出一辙,而且那口吻听上去也很匪夷所思。

“我为什么不可以知道?”路星彗反问,接着又说,“嗨,董耘。”

“嗨,星彗。”董耘的声音乍一听总是很儒雅。

“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很好,你呢?”

“Not bad!”

“那就好。”

“项峰下一本书什么时候出?”

“上次我听嘉桐说好像是下个月月底之前。”

“到时候能帮我要一个签名吗?”

“没问题,我不知道你也是他的书迷。”

“谁说不是!”星彗说,“他那么有才华!长得又很迷人!”

董耘笑起来:“那早知道前几天晚上去酒吧应该叫上你的,项峰也来了。”

“真的?!”她在电话那头兴奋地大叫。

“……喂喂喂喂喂,”被晾在一边多时的高原终于忍不住Сhā嘴,“你们当我不存在啊!”

“……”

“……”

两根电话线同时沉默了。

高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们难道不该对请你们喝下午茶的人表示一下感谢吗?”

“谢谢。”星彗和董耘同时说。

然后又是十秒钟左右的沉默。

接着星彗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下次你要是约了项峰出来玩一定要叫上我。”

“没问题。不过现实生活中的大作家本人其实很难缠。”董耘提醒道。

“那有什么关系,有才华又有内涵的人都很特立独行啊。”

“呵呵,就像你一样?”

“哎呀,别这么说,我很不好意思,其实我只是挂名的时装设计师而已,我都只设计内衣。”

“哦,别谦虚了!”董耘的口吻听上去总是贱得那么诚恳,“你们都是创造世界的人。”

路星彗愣了一下,然后开始花枝乱颤地大笑起来。

“你们,”高原黑着脸硬是打断了他们,“竟然都不问候我一句……我毕竟是请你们喝下午茶的人啊!!!”

两根线上同时说:“你还好吗?”

“……”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

又沉默了几秒之后,董耘开口:“说起来真的好久不见了,要不什么时候我们约一起吃个晚饭吧。”

“好啊!”姓路的家伙欣然同意。

“那你电话号码多少,我好像都没有留过你的电话。”

“说起来好像是哦……”她像发现了新大陆,“我也没有你的电话号码。”

“那你告诉我号码,我现在打给你。”

“哦,好,我的是——”

听到这里,高原终于臭着一张脸,果断地切断了连线,只留下电话两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传出忙音的话筒的董耘和路星彗……

这天晚上,高原六点就下班了,然后开车去接老妈,前几天答应了要陪她去看房子。

房产中介带他们看了市中心某个闹中取静的楼盘,房子是开发商装修好的,房东买来后还没有住过,一直空关着,家电什么的几乎都配齐了,只要自己添一点家具就能入住。

高原其实没什么心思,不过还是按耐住­性­子,陪着老妈。对于父母离婚这件事,他觉得自己还需要时间去适应。

“这橱柜颜­色­太鲜艳了。”老妈说,“餐厅的窗台太小,客厅的落地窗又太大。卧室面积有点小,不明白这房子的设计师当初是怎么设计的,卧室当然是要大一点才实用啊……还有这次卫啊,光线太不好了,只有一扇小窗,洗手台那么长派什么用场呢?……工作阳台也是的,不大不小,放一台洗衣机再加一台烘­干­机的话就太挤了……”

听完老妈罗罗嗦嗦说了这么一大堆,高原回头面无表情对房产中介说:“跟房东说能便宜二十万的话我们就要了。定金五万,其余的去交易中心签了合同之后一次­性­付清。”

“我现在就打电话。”中介连忙点头。

趁着中介打电话的空档,老妈有点责怪地瞪了他一眼:“这么着急­干­什么,其他的都还没看呢。”

“那你­干­脆别搬了,叫爸搬走。”

老妈一脸不高兴:“你就嫌我烦是吧?”

“这……”他一下子有点卡带,然后挤出乖儿子式的微笑,“怎么会呢,我是怕好房子被别人买走了你到时候又后悔呀……”

老妈抬了抬眉毛,才低声说:“应该还二十五万的啊。”

“……”高原拼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送老妈回去的路上,秋风渐起,路旁的行人大多两两依偎着,看得他心里竟然有点发酸。

“我说,”老妈开口道,“不是我罗嗦,但你也真的老大不小了。跟你一样年纪的,有的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妈了,你什么时候才好安定下来。”

对于这老生常谈,高原一点也不陌生,但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只能沉默以对。

“我有时候也在想,”老妈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就此打住,“是不是因为我跟你爸爸的婚姻不成功,所以让你对婚姻家庭觉得恐惧——”

“——不是。”他否认得那么快,连他自己也觉得很假。

老妈看着他的侧脸,他只是假装专心地开车,假装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哎……”快到家的时候,老妈叹了口气,“真的,高原,妈妈不希望因为我们做父母的失败,给你带来­阴­影——尽管我知道现在再跟你说这些也晚了,你已经长大了——这么多年,我们的事你都看在眼里,对你造成了什么影响,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

“不过高原,妈妈可以很肯定很认真地跟你说,我跟你爸的婚姻是不成功,但我还是觉得、而且我也相信,成功的要比不成功的多。不管怎么说,人在这世上最需要的、一直在寻觅的,也就是一个伴侣。‘山外有山,楼外有楼’的道理我们都懂,你想要找到一个各方面都很称心的,那很难,非常难,即使有这样一个人,人家心里又是怎么想的,你根本不知道。所以只要能有一个互相契合的,愿意陪你走一辈子的人,那就够了。要知道人的贪婪是无止境的,如果你总是想要得到最好的,那你很有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高原苦笑了一下,很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送完老妈回到自己的单身公寓,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格外冷清。他以前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总觉得一开灯,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什么也不用想,就很放松。

可是听过刚才老妈那番话之后,他心底空荡荡的,怎么也填不满似的。不想一个人坐在露台上喝啤酒抽烟,不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打他一直很痴迷的游戏,更不想一个人独自看书然后沉沉睡去。

他忽然很想要有人来安慰自己,尽管,到底要安慰他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然后拿起电话拨了路星彗的号码。

“喂?”她接起来,声音很­干­脆,“我在加班,没空理你。”

“马上来我家。”他口气生硬。

“我说了,没空理你,我的草图明天早上开会要用,一定要搞定啊!!!”

“我要你立刻过来。现在。”他一点跟她周旋的心情也没有,好像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厌倦。

“你又发什么疯?”她不解。

他缓缓把电话从耳朵旁边挪走,按下结束通话的按钮,然后丢到一边。

他心情跌到谷底,甚至怀疑自己想哭——要不然为什么心里那么闷,简直郁闷到极点?

很小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父母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很好,他见过其他同学的父母,两夫妻之间是不是有默契,其实就算是小孩也能看得出来。他的父母几乎从不吵架,他们向对方提出抗议的方式通常是——冷战。

所以其实他一直都不爱回家,因为家里很闷,闷到人发慌。他喜欢跟同学们出去玩,喜欢去别人家里,就算是一个人在图书馆呆着也不愿意回家。久而久之,这样的他变得很独立——他不需要任何人,只要自己就够了。

他不确定要如何长久地跟另一个人保持一段关系,同样的,正是因为这种不确定,他也很难跟别人保持长久的关系。

老妈说得没错,三十二岁,不大不小,是该认真地考虑将来。但越是如此,他越觉得,站在这样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他无从选择,仿佛选什么都是错,都会给自己、给别人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他点起一支烟,站在露台上抽起来。眼皮底下就是灯火通明的都市,来人来往,车来车往,好不热闹,他忽然想起了一句歌词: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可是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他都觉得孤单。他习惯了孤单,所以从来不觉得这是问题。只不过最近,他越来越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并不那么喜欢孤单——至少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喜欢。

秋天的夜晚,风吹在□的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他却无知无觉地继续站在露台上抽烟,一根接一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烟鬼!”路星彗忽然在他背后说。

高原诧异地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活像是见到了鬼。

“你那算什么眼神!”她挑了挑眉。

他没想到她会来——没想到她真的会来——不过好像又不是那么的意外,她是个有点让人难以捉摸的人。他以为她会高兴的时候,她没有;他以为她无法接受的时候,她又接受了。但好就好在,每次他任­性­妄为的时候,她竟都愿意妥协。

所以……他不禁在心底纳闷地想,她的那根线在那里,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但此时此刻,她两手Сhā在风衣外套里,肩上邋遢地挂了一只单肩背包(呃,不过也许那是一种他不太懂的时尚,谁知道呢,谁搞得清楚他们这些所谓“时尚界”的人到底想通过外表来表达什么……),整个人斜斜地靠在落地窗的窗框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那双眼睛……怎么说呢,就像是被天上的星星附身了——哦,这样看起来,怪不得她要叫“星彗”!

他忽然有点感动。他在电话里那么蛮横、不讲理地要求她过来,只因为他不想一个人呆着,而又想不出还能找其他的什么人。他不得不对自己承认,她是有点特别的。很多时候人们觉得女人会认为跟自己发生过亲密关系的人很特别,其实,男人也未尝不是这样。生活在现代文明社会的人类,或多或少,会觉得能跟自己分享最私密的东西的人,对自己来说是特别的。

“你的草图怎么办?”高原一开口,连自己都有点惊讶,他毫无道理地硬要她过来,来了之后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她工作怎么办。

路星彗好像也觉得他很可笑,于是挑着眉问:“你真的想知道?”

他摇了摇头,一言不发,丢下烟头,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把拉过她就低头吻了起来。

也许因为已经到了秋天的关系,又或者是她来得太急,总之她的嘴­唇­有点­干­,甚至起皮了。他用舌头一遍又一遍地舔她,直到她发出嘤咛般的呻吟。

他沉默着,她也沉默着。他们仿佛只是专心致志地一起做着某件事,像是一种使命,又像是不可挣脱的命运。

把她放到沙发上,他开始动手扒她身上的衣服——他真的是用“扒”的,那么急切,迫不及待,好像再晚一分钟就来不及了。他一边从她的锁骨吻到胸口,一边熟练地解开她牛仔裤的扣子,退到膝盖上。

可是忽然,到了这里,他又慢了下来。不像以前那样直奔主题,而是继续充满狂热地吻她的身体,爱抚她。

路星彗敏感地推了他一下,看着他的眼睛:“你怎么了?”

他没理她,捉住她的嘴­唇­不放。他吻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的嘴­唇­都有点发麻。

然后,他停下来,看着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猴子,你不想做。”路星彗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说。

他颓然地垂下头:“……对,我不想做。”

“你只是想要有人陪你一个晚上。”她那么坦然地说出了他的心里话,甚至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嗯……”他无奈地点头。

“难道在你心里,我是只有做了才肯陪你消磨时光吗?”路星彗搂着他的脖子,说话的口吻就像……一个相处了很久的家里人。

“不是,”高原非常沮丧,“对不起……”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但他知道这不是冷战,他和她,都在思索。

“也许以后有一天,我们连朋友也当不成,”

路星彗忽然说,“但现在,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愿意为你做很多事——这一点你应该知道。”

他诧异地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么窝心又感­性­的话,她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些,他一直觉得,在她心里,他们永远都是十几岁没头没脑的少年人。

原来,她也知道,也许有一天,他们连朋友也做不成的这个道理。

他们就像是对方的鸦片,不碰的话也许可以维持一辈子,一旦碰了,就是在挥霍彼此之间最美好的时光,然后……好时光总有一天会用完的。到了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死丫头,”高原看着她,没有眨眼,“你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假装是我女朋友?”

14

14、五(中) ...

“你说什么?!!!”

星彗不由地把手机从耳朵边上拿开,要不然很有可能被Jacob的尖叫声震聋。

一大早被堵在高架上就够郁闷的了,想到要回答J的问题,更让人头疼。

“别大惊小怪的,”星彗终于从背包里找出耳机,戴上后就腾出一只手来找口香糖,“他只是说昨晚临时充当一下他女朋友。”

自从在跳蚤大会上被J知道了高原就是她的炮×友,她已经把一切都跟他招供了,有时候她觉得J的灵魂要比她更像女­性­,所以分享这些私密的事并不尴尬。

“那么昨晚作为临时女友你觉得跟作为炮×友相比,有什么不同?”

她想了想,答道:“嗯……我们没有做。只是聊天。”

“……”

“好想有点不太习惯临睡前没有看到彼此充满□的样子。”她如实说。

“星彗,”J的声音听上去很认真,“你们这样不把爱情当一回事,是要遭报应的。”

“……”星彗觉得额头上有点想冒冷汗,“话不必说得这么重吧,难道要被雷劈不成。”

“可是这个世界上明明还有很多人没办法找到契合的伴侣,或是两个根本没有伤害到其他人的人,相爱却无法在一起,又或者是没办法得到世人的认同——再看看你们,在床上那么合拍,男未婚女未嫁,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感情?为什么不可以认真一点?”

星彗觉得他说得没错,无法反驳也并不打算反驳,她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但人有时候会觉得很累,不想认真,不想负责任,也不想去考虑未来。”

“那这跟酗酒、吸毒有什么两样?”

“……”这一次,她是真的答不上来。

“就像鸦片一样,或如同搭上有­妇­之夫,你明知道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却还要放纵自己,而且那还有可能给你带来不知道怎样的后果。也许你浪费了自己大好的青春年华,也许你的生活会有不一样的改变,也许到最后你爱上他、他却不爱你——那你不是又再受一次伤吗?”

“我不会爱上他的。”星彗反驳得那么快,连她自己都觉得吃惊。

“星彗,”J的声音听上去温柔却刺耳,“爱或不爱,有些时候我们没办法控制。你以为不会依赖一个人,等到失去的时候生不如死;你以为不会爱上一个人,等到失恋的时候痛不欲生。”

“……”

“我们能做的,只是要分清楚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人如果分不清是非,如果不能坚持只做正确的事,那跟动物又有什么区别?!”

“……”

她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这些道理,她怎会不懂,只是正直和坚持败给了自私和欲望。

“我真的被你气死啦!!”见她好久都不出声,电话那头的J气得大叫。

“……好啦,”她苦笑了一下,“等下中午请你吃饭,先不说了。”

说完,她拿起手机按下结束通话的按钮。

她被挤在车流中,缓缓前行。不知道为什么,她忽又不那么痛恨大塞车了,这正好让她有时间想想心事。

难道说,真的像J说的那样,这段关系就是一种毒品,明知可能造成灾难­性­的后果,却又让人欲罢不能?

她已经三十一岁了,心底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也谈不上相不相信爱情,她想要不依赖任何人地活下去,却发现很难。她不知道自己还会遇上怎样的人、怎样的故事、怎样的人生,她只觉得灰心,生活没有目标,不再像过去那么乐观,可又谈不上悲观。

她已经不再为遭受伤害而痛哭,但她也不快乐。对她来说,能做到的只有让自己平静地生活,不悲不喜已是最好的结果。

那么……高原又是怎么想的呢?

她无从知道。

他们可以聊很多东西,甚至可以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对方,却唯独从来不谈彼此的未来和责任。也不谈他们之间的关系。

在这一点上,他们非常默契。

可是有时候,只是有些时候,当激|情退却之后,她感到心底更加空虚,甚至没有勇气去想未来——就像她对他说的,他们总有一天会连朋友也做不成。

到了那个时候,她会不会也像失去婚姻一样痛苦?

后面的车按了下喇叭,一下子把星彗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忽然觉得,尽管还没办法一下子鼓起勇气,但她有必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跟高原谈一谈。

这天晚上,星彗约了蒋谣一起吃晚饭,顺便把上次说好的背包给她。

中午她很卑鄙地找了个借口就溜了出来,否则她可以预见J会在饭桌上滔滔不绝地数落她几个小时——哦,没错,雅各布先生是个超级爱说教和大谈人生哲理的人啊!

她选了个餐厅靠窗的位子坐下来,蒋谣还没来,她最讨厌点菜,所以百无聊赖地拿出没完成的工作,打发时间。

忽然,有人在她旁边很假地咳了几声,她抬起头,错愕地发现——是那个年轻医生!

“路星彗,”医生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年纪小而对她流露出任何敬重前辈的意思,“你不会是来相亲的吧?我上次约你出来吃饭你为什么没有回我?”

“啊……”星彗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先回答他哪个问题才好。甚至于,她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有点想不起来。

医生看了看她对面的空位,不客气地坐下来:“你约的人还没到吗?第一次见面女生就比男生到得早可不太妙。

“……冯楷诚,”她终于记起他的名字,“我不是在相亲。”

“哦,那我们先聊一会儿吧,反正我约的人也还没到。”他落落大方的样子竟然有点讨喜。

“……”星彗的眼珠转了一圈,收起面前的回家作业,“要聊什么?”

医生一脸认真地思索着,然后忽然问:“你是不是在跟高原哥谈恋爱?”

星彗想,她要是正在喝水的话,铁定要全数喷出来,尽管没有,她还是有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没、没有的事……!”

冯楷诚挑了挑眉,眼神里流露出不信任:“我没什么恋爱经验,但我不是傻子。”

她当然知道他不是傻子!但她还是严肃地郑重宣布:“不骗你,我真的没跟他谈恋爱。”

她只是跟他上×床而已……

冯楷诚坦然地盯着她的双眼,像是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来似的:“那你打算跟他谈恋爱吗?”

她想了一秒钟,然后摇头。

“那你考不考虑接受我上次的提议?”

“?”

“先接受我的­肉­体再试着接受我的灵魂。”他说的那么坦然,就好像在陈述薛定谔方程式,根本不管听的人会不会愕然。

“这……”星彗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怎么接受?”

“就……”他顿了顿,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所以回答起来有点困难,“把我当男友公仔。”

“公仔?”

“嗯,虽然很无趣,不过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星彗看着他,忽然觉得他难以捉摸,他的条件对她来说有点……太好了。她根本不知道他现在跟她说这些是想­干­什么。

“等等,”她咽了下口水,“你知道我比你大好几岁吧?”

“知道,三岁。”他一脸坦诚。

“你知道我结过婚吗?”

他笑起来:“所谓‘相亲’不就是在见面之前已经先对对方的身世家底全部了解清楚才进行的会面吗?”

“……”

“不过我承认,我妈一开始跟我说的时候,我没对你抱什么希望。”

星彗听到他这样说,心里总有点不痛快,于是努了努嘴:“你应该也知道我不喜欢‘带小孩’吧……”

“嗯,这你上次说过了。”

“那你为什么还跟我提这些怪里怪气的要求……?”她终于忍不住问。

冯楷诚轻轻皱了皱眉,但嘴角却带着苦笑反问道:“这……除了我对你感兴趣之外,还能因为什么?”

星彗张了张嘴,错愕地看着他。

“说白了就是我还蛮喜欢你的。”

“……谢谢。”除了礼貌之外,她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

“我这个人既不有趣,也不懂浪漫,没太多时间去追女生,我只想要有人陪我过日子,当然我也会陪她的——我想我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三心二意——因为没那个必要,也不值得。”

他说得这么直白这么朴实,说得星彗都有点被他感动了。

可是,尽管脑袋有点飘飘然,她还是听到心底有一个声音说:路星彗,男人的承诺和誓言你又不是没听过,就算当时他们是真心的,到最后又有几个会真的记得?!

于是,她的心又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冯楷诚当然没看出她内心的忽冷忽热,只是自顾自地嘟囔:“我本来还以为你是高原哥的女朋友呢,看你们上次的样子,像是在耍花枪,所以后来我就想算了,我哪里抢得过高原哥……”

星彗看着他,看得出神,然后竟然情不自禁地笑出来:“天呐……你竟然觉得女人情愿选择高原而不选你?”

冯楷诚瞪大眼睛,表情就好像听到说进化论是爱因斯坦发表的:“这还用问吗!”

星彗叹了口气:“好吧,也许事情要从两方面来说。从某个方面来说,是的,很多女人会选高原……”

浮现在脑海的是她和高原赤×­祼­地躺在床上,四肢交缠在一起的画面。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不是!”

浮现在她脑海的是高原那迷人的微笑和不管到哪里都能引来一票蝴蝶的­性­情。

“……哪个方面?”冯楷诚疑惑地问。

星彗翻了个白眼,觉得他实在是一个……无趣又不太懂得人情世故的男人。她抬手看了看表,对他说:

“我约的人就快到了。我不知道你刚才那样问我是想怎么样,不过我觉得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所以……我们能不能换个时间再说?”

其实她并不确定是不是还要再跟他见面。

“好。”冯楷诚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那你不会不回我短信或拒接电话吧?”

星彗认真地想了想,才答道:“绝对不会。”

他识趣地站起身,把椅子摆好,然后跟她道了个别,就走开了。

星彗悄悄地看他的背影,看到他坐到餐厅另一头的角落里,原来他等的人已经来了,是一个男人,远远地看过去,轮廓跟他有点相似。那男人正好是面对她坐的,尽管看不清楚长相,可是星彗知道那人正望着她。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夜晚的霓虹灯让人着迷,下午下过一场小雨,地上有点湿,所以她的心情也­阴­晴不定。

不一会儿,蒋谣就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纸袋。她把纸袋往桌上一放:“给你的。”然后就开始脱风衣外套。

“什么东西?”星彗诧异。

“要拿来跟你交换背包的‘交换品’啊。”

星彗抬了抬眉毛,蒋谣竟然当真了。其实她从没想过要用这背包来跟她交换什么,就好像……她从没想要从高原身上得到除了“­性­”以外的东西。

“你猜猜看是什么?”

“猜不出。”除了艺术设计,她在其他方面都没什么天赋。

“是Wii,外加一块平衡板,可以练瑜珈,是年会上抽奖抽来的。我只用过一次,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所谓的协调­性­。”

“!!!”公司年会的抽奖到底是有多­鸡­肋啊?怎么就没有人抽到过合心意的奖品!

“很惊喜吧?”蒋谣邀功似地问。

星彗扯了扯嘴角,镇定地喝了一口面前的柠檬水:“你知道吗,这次跳蚤大会上,我刚用这玩意儿换来了一台按摩器。”

“呃……”

“所以,除了按摩器之外,”晚上八点半,蒋谣一边夹菜一边问,“你还换到了什么?”

“也没什么,一盒去年发布的限量版眼影、一个零钱包、一条毛毯、一台立拍得相机、一台烤面包机、几个公仔……哦,还有一千块哈根达斯的提货券。”

蒋谣想了想,肯定地说:“我比较喜欢哈根达斯提货券。”

星彗从钱包里拿出提货券递给蒋谣:“呐,都给你。”

“你不喜欢吃吗?”蒋谣迟疑地接过来。

星彗苦笑:“如果你知道我是用什么换来的也许就不会问了。”

“用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我结婚时穿的婚纱。”

“……”蒋谣的表情僵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反正也没用了,看着碍眼,就给需要的人吧。”她耸肩,仿佛想用这无所谓的态度化去尴尬。

“也好,”蒋谣松了口气,“那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最好都统统丢掉。”

星彗看着好友的脸,心想真正需要丢的,并不只是那些看得见的东西吧……

吃过饭,跟蒋谣告别后,星彗独自一人拎着蒋谣给的那只沉重的纸袋往停车场走去。冯楷诚好像已经走了,又好像没有,她没特别注意。

打开后备箱把纸袋放进去,她怔怔地看着纸袋,心想:没想到已经被她换出去的东西,竟然又再回到她手上。这并不是她原先换出去的那一台,但其实对她来说也没差。

就好像,已经决定要无视的某些东西,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让人哭笑不得呐!

回到家之后,她没有去拆那个纸袋,而是将它放在衣帽间里,就在原来放婚纱的地方。

洗完澡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她决定给Jacob打个电话。

“你终于不做鸵鸟了吗?”J很会挖苦人。

星彗苦笑:“你能不能别拆穿我?”

J想了一下才回答:“那要看我的心情。”

星彗无奈地起身去厨房拿了一罐啤酒,打开喝起来,喝了两大口,她终于鼓起勇气问:

“J,你是不是还在爱他?”

“……谁?”J的声音一下子警惕起来。

于是星彗明白,无论是谁,无论外表看上去多么坚强,心底都有可能装着一个不可能的人,或是一段无法触碰的感情。

“阿John呀,”她顿了顿,才说,“你师傅John。”

“……”J很难得地沉默了。

“那是他的作品不是吗。”

“……”他依旧沉默。

“……你生气了?”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的J才淡淡地说:“没有,怎么会……”

“……”

“只是你忽然说破了,让我想起他,有点……惆怅。”

听到J这么说,星彗鼻子发酸:“我觉得我们好可怜……”

“你可怜个大头鬼啊!你还有炮×友,任何时候,你想要有人抱你、需要你、喊你的名字,都还找得到人啊……”J打趣地说。

星彗的眼泪真的要迸出来了:“那你好可怜。”

“我……”J顿了顿,那口吻竟然非常温柔,“我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幸福并不像我们以为的那么简单和容易。所以,也就不那么觉得自己可怜了。”

“我要是有你一半乐观和淡定就好了。”她真心地说。

“我也想要有你的冲劲和幸运。”

“你在安慰我吗?”

“不是,我说真的。”

星彗笑起来,发自内心的笑,好像终于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么悲惨。

“喂,”J在电话那头温柔地说,“你会不会有那么一秒钟,会觉得自己爱上高原了?”

“……”这个问题她从没想过,可是J问出来,她只能逼着自己去想,想了半天,她只能这么回答,“你知不知道张爱玲有一句名言?”

“通往男人的心通过胃,通往女人的心通过­阴­×道。”J答得毫无意外。

星彗微微一笑:“嗯,我正好反一反。”

15

15、五(下) ...

周五晚上,星彗接到了一通有点不知道要不要接的电话……

“我刚做了六个小时的手术出来,”冯楷诚的声音听上去很疲倦,“我怕等下我睡着了会忘记,所以先跟你打个电话,你明天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请吃饭当然是好事,不过吃饭的目的让星彗有点犹豫。她“嗯”了半天,也没想好到底回答有空还是没空。

“回绝的理由有这么难找吗?”医生在电话那头挖苦她。

“我不是在想回绝的理由,”她跟他非常开诚布公,“我只是犹豫要不要答应你。”

他笑起来,尽管听上去还是很疲惫:“来吧,多交一个朋友有什么关系,说不定哪天你就有用到我的地方。”

星彗不由地“咝”了一下:“你这话说得……我都没办法拒绝你。”

“那就说定了。”

“好吧……”

“具体时间和地点我明天再跟你约好吗,我现在困得不行,眼皮也睁不开了。”

“哦……”星彗失笑,“再见。”

挂了电话,她抬头一看,才晚上十点钟,他就要睡觉了啊……果然跟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因为她还在公司加班,加完班还要去酒吧接高原,实在是很忙碌的周五晚上!

十一点,星彗离开办公室,在电梯里打电话给高原。他的声音听上去还算正常,没有大醉,不过以星彗的经验来说,也就快了。

夜店基本已经是这个地球上任何一座现代化都市的独特风景线,代表着一种独特的夜行文化,白天和黑夜的交替同时也改变了都市男女的面目,在夜­色­的掩映下,任何人都可以变成另一个人,就好像是具有双重身份的超人。

高原是个有点自我矛盾的人,既喜欢热闹也喜欢独处。在狂欢的人群中他可以很疯狂,但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他也可以安静地自娱自乐。星彗看着眼前酒吧的霓虹招牌,心想,她就不行,她痛恨一个人呆在家里,只有实在无处可去的时候她才会这样。

她把车停在门口打电话给他,他非要她进去,她只好下车。进去之后,在昏暗的灯光下找到他一点也不难,她好像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发现他的存在。

“现在几点?”他的眼神涣散,不过还是很有­精­神的样子,口齿清楚,只是有点扭捏。

星彗叹了口气,在他身旁坐下,没空去看他旁边是些什么人,反正他交友广阔,混迹的圈子又多,她一向不太爱理他那些酒­肉­朋友。

“你想怎么样你说吧。”她上了一天的班,累得半死,不想跟他绕弯子。

“他们不让我走。”说这话时,他根本就是一副撒娇的样子,让人不免有点起­鸡­皮疙瘩。

星彗终于转过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其他人,男人居多,年纪好像都跟高原差不多,在座少数的几个女人穿得都很­性­感,不是她对她们有偏见,实在是乍一看就让人难以产生好感。

“我要送他回家。”她跟他们说。

“那怎么行……”一个大舌头地男人挥舞着胳膊说。

“他到时间吃‘施多宁’了。”星彗双手抱胸,淡定地说。

“……”沙发卡座上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大多数人是半张着嘴,一脸错愕的样子。

“行啊,”坐在高原身旁的男人忽然似笑非笑地开口,“你帮他把这杯酒喝了我就放你们走。”

星彗看向桌上的酒,根据她的经验,那多半是没兑水的芝华氏:“我要开车。”

那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笑容可掬地看着她。昏暗的灯光下,她忽然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就在这胶着沉闷的对峙气氛将要濒临爆发的时候,高原忽然站起身,拿起西装外套,像没事人一样拍拍ρi股,说:“我回去了啊,下次再出来喝,拜拜……”

说完,他就拉着星彗出去了。

午夜十二点,也许是一天中最迷人的时刻,旧的一天结束,新的一天到来。从古至今,人们都迷恋新旧交替的时期,似乎是即将告别过去迎接未来。

但此时此刻,开着车的星彗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喜悦,她只是很累,很累。

“施多宁?”高原苦笑着说,“恐怕这消息一传出去我没法再在这圈子里混了啊。”

“那就别混了。”

高原转过头来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车子驶上高架路,冷不防一通电话打来,他又迅速地接起来,就好像根本没有睡一样:

“什么事?……嗯,就是他(她)……嗯……然后呢?你想­干­吗?”

讲着讲着,他忽然直起身,嘴角扯出意味不明的笑:“你说什么?”

他很少这样笑着讲话,所以开车的星彗都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却被他瞪了回来。

神经病!

她在心里骂。她好心去接他,把他救出来,他还瞪她。

“冯楷瑞,”他对着手机说,“你弟是不是吃错药了?”

星彗一惊,忽然拍脑袋地想,冯楷瑞该不会就是冯楷诚的哥哥吧?

“嗯……没有,没有的事,”他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奇怪,“……我不知道,这你得自己问他(她)……人啊,人还行,就是有点……”

说道这里,他又看了她一眼,才说:“有点蠢。”

星彗知道他多半是在说自己,于是瞪了他一眼,立刻引来他的狼爪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高原,你找死啊!”她尖叫,车子开出S形,幸好半夜路上没什么车。

他非但没收手,反而变本加厉地凑过来含住她最敏感的耳垂。

她要疯了!!!

想尖叫,又觉得叫不出声,心底没来由地发毛,连脚也发软了。

“嗯……嗯……知道了……”这家伙竟然还一边用舌头舔她一边在讲电话!

她试着推开他,想跟他说这样很危险,但却无能为力。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放开她,别过头去对着手机说:

“你弟条件这么好,不太合适吧……你劝他找别人吧,那个什么林义锋的妹妹不是蛮好,最近刚回来,年轻漂亮,也是医学院毕业的,郎才女貌,多合适……”

他又讲了一会儿,才挂了线。回头瞪她,然后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你要把林义锋的妹妹介绍给谁啊?”星彗冷冷地问。

“……”高原扯了扯嘴角没出声。

“你心真狠啊,林之茵喜欢谁你不知道啊?她以前天天是跟在谁ρi股后面转啊?”

“跟我没关系,我早就跟她把话说绝了,她心里怎么想的我又没办法掌控……”他轻描淡写地嘟哝了一句。

“听上去你好正直!”她讽刺道,“男人啊……”

“朋友妻和妹都不能戏。”他答得淡定。

“……”那朋友就可以戏?

“……”

车厢里又沉默了,两人都没有说话。星彗看着前方,而高原终于睁开眼睛,看着漆黑的星空。

“所以……”不知道过了多久,星彗忽然开口,“我既不年轻也不漂亮,配不上冯楷诚喽?”

高原转过头看着她,像吃了个闷皮蛋。

星彗一路开下高架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她刚才什么也没说过——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快气炸了!

在他眼里她到底是什么?!

一个只想要满足欲望的失婚­妇­人?!

她在他楼下停了车,然后冷淡地说:“你到了。”

“你不上去?”他满脸错愕。

她摇头,没有看他。

“星彗……”他喝醉酒就爱使出撒娇的绝招,硬是抱住她,无赖地吻她。

她懒得挣扎,任他又亲又吻,上下其手……她始终直直地坐着,没有一点反应。

“路星彗!”高原终于火大地用手掐住她的下巴,“别动不动就使­性­子,你就会冲我发脾气,我不是你的出气筒!”

她看着他,心里忽然非常恨他,但表情还是冷冷的:“­干­吗,我跟你睡觉,其他的不要,就要你做受气包,不行吗?”

高原也看着她,表情忽然非常骇人,伸出食指,指了指她,然后拉开车门,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跟冯楷瑞说那些话绝对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是真觉得你跟冯楷诚不合适才这么说的。”

“下车。”她还是没看他。

高原没有看她,利落地下车,像在赌气。

等到他要转身上楼,她又放下车窗叫住他:“喂!”

“?”

“我想我们还是做回朋友吧,”她顿了顿,补充道,“普通朋友!”

说完,她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回到家后,星彗看着冷清的单身公寓,忽然觉得难受,异常难受。仿佛又回到刚离婚那会儿,独自呆在家里会觉得崩溃。

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在按摩浴缸里放了热水,然后又翻出没拆封的泡泡浴液,弄了一缸梦幻的泡沫,躺进去喝啤酒。

热水让她僵硬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段只有­性­没有爱的关系到底是一种享受还是折磨?

为什么当她不顾一切地说出那些话之后,心里反而空落落的,就好像……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但高原这猴子真的太过分了!什么叫冯楷诚条件太好,不适合?那么在他眼里她应该配给什么人?怨天尤人的单亲爸爸,还是木讷的老光棍?他是不是觉得她可怜才跟她上×床?

她忽然觉得很难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她一直在告诫自己、鼓励自己,离婚并不是她的错,是因为男人的三心二意,所以别人会理解的,不会带着偏见的眼光看她——可是原来……这一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和自欺欺人。

也许这个社会根本不会关心你到底因为什么原因而婚姻失败,在别人眼里,她身上的标签就是“大龄单身女­性­”、“婚姻失败”、“没有未来”……

这算什么?为什么要她为别人的错误买单?

喝完三罐啤酒之后,路星彗终于从浴缸里爬出来去床上睡觉,她实在累得不行,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她躺着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晚上似乎约了跟冯楷诚一起吃饭,然后,手机就响了,是医生打来的。

“六点半行吗?”他总是开门见山。

“好。”她看着墙上的钟,还有三小时。

“我来接你?”

事实上星彗从来没有要人接送的习惯,本能地想要回绝他,但脑海中闪过昨晚的事,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挂上电话,她立刻跳起来洗澡、吹头发、化妆、选衣服。高原说她既不年轻也不漂亮,配不上冯楷诚,她就偏要证明自己还有魅力,跟医生很登对。

六点一刻的时候,手机又响了,星彗一边试鞋子一边随手接起来:“你到楼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才说:“你约了谁?”

是高原!

她抿了抿嘴,忽然感到烦躁:“关你什么事啊……”

他叹了口气,像是讨饶:“还在生气?我都不气你诋毁我有‘艾滋’,你气个什么劲?”

有电话要Сhā播进来,她鼓起腮帮子:“不跟你说了,我现在有很重要的约会,再见!”

说完,她挂了线,接另一通电话,那是冯楷诚打来的,告诉她他已经在楼下了。

星彗穿上外套,站在镜子前照了一会儿,然后拿起背包,决定要在出门的那一刻把所有坏心情都抛掉,开开心心地去吃饭。

冯楷诚开的是一部中规中矩的商务车,空间大,又非常实用,跟他这个人的个­性­很吻合。不像高原那猴子,喜欢抢眼的SUV,一点也不稳重……

不过,怎么又想到那家伙了?!到底有完没完……

冯楷诚带她去的是一家环境非常好的本帮餐厅,这让星彗有点吃惊,因为他看上去不像是会玩情调的人。果然,一落座,他就说:

“我问了我哥,他推荐的这里。”

星彗笑了笑,没告诉他自己昨晚也见到他大哥了。

“那你平时会去什么地方吃饭?”她问。

“我?”他皱起眉头思索着,“我除了相亲或是跟我哥见面之外,其他都是在医院食堂,我们食堂的糖醋小排和土豆烧刀豆超好吃!”

“……”星彗把头从菜单里抬起来,看了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竟然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那你下次带我去吃。”

“好啊,”他笑起来的样子很甜,“那就明天吧。”

“呃……”她一下子有点接受不了,“也用不着这么快。”

“不快怎么行,人生苦短。”说这话时,他倒像是哲学家。

星彗有点哭笑不得,这个无趣的医生有时也能说出逗趣的话,只是或许在他自己看来……是很平常而已。

“其实我只是随口说说的……”她摸摸鼻子,继续看菜单。

“去吧,明天我中午刚好有空,带你去我们医院转转。”

“这……我明天有事……”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借口很烂。

但医生只是遗憾地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

一顿饭吃下来,星彗越发觉得冯楷诚是个坦诚、没有心机,但同时又真的无趣的男人,于是终于忍不住说:

“我不年轻不漂亮,也不喜欢‘带小孩’,所以其实你大可不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冯楷诚笑容可掬,这微笑让星彗想起了昨天酒吧里坐在高原身旁的男人,也就是冯楷诚的大哥——果然血缘是怎么也剪不掉的啊。

他大方地说:“我说过,只是交个朋友,以后也许有一天我们有互相可以帮忙的时候。”

星彗眯起眼睛看着他,实在不太相信他说的话,可是一想到这么优秀的男人对自己有好感,又不禁有点飘飘然:

“但你是外科医生,而我只是内衣设计师,也许有一天你可以把我脑袋切开来放一个集成电路板进去,我却想不到我可以帮你什么。”

“嗯……”他想了想,“也许你可以帮我设计内衣?”

星彗皱了皱眉,直觉地开始在心里勾画冯楷诚只穿­内­裤的场景,他这么学术又很宅,适合穿格子或搞怪图案的平角裤——想到这里,她忽又觉得自己这样很邪恶,连忙停了下来。

“我以前看过一个图画,有个叫‘蜡笔小新’的小孩在自己裆部画了一个大象,当时我就想,要是有这么有趣的­内­裤,那每次去洗手间都会觉得很开心。”

“……”星彗看着他,张了张嘴,最后才说,“你这种黄|­色­笑话其实并不适合调情。”

冯楷诚一下子瞪大眼睛,错愕地问:“什么黄|­色­笑话和调情?我哪有说黄|­色­笑话跟你调情?!”

星彗苦笑,也许这医生最有趣的地方就是——很无趣。

吃过饭又聊了一会儿,冯楷诚才送星彗回家。回去的路上,冯楷诚忽然说:

“今天我出门之前,我哥打给我说,觉得我们也许不合适……”

啊,这话是高原那猴子说的!

“但我告诉他,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她挤出一丝微笑,觉得自己很卑鄙。跟这个对什么都很认真的男人比起来,她一心只想证明高原是错的而已,却忽略了别人的感受。他是这么诚实,她简直像魔鬼般邪恶。

“不过我又想,”他继续说,“所谓朋友就是在灵魂上非常契合的人,而我们好像看起来大约可能是没什么太多灵魂的交集……所以……”

“?”

“我想我们还是回到­肉­体上吧,我又不想跟你做朋友了。”

“……”

冯楷诚把车停在星彗家楼下,换到P档,拉上手刹,一脸认真地问:

“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忙死了,所以最后一章节晚了一天更,等下还要勤勤恳恳去写下周的更新~~哎……果然开始连载后生活一下子就变得忙碌起来了~~~

16、六(上)食­色­男女

说真的,自从跟纪寅浩分手以后,星彗不知道有多想再次听到“你能做我女朋友吗”这句话,但……无论如何,那个人不应该是冯楷诚。

于是她有点哭笑不得。

“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答案了……”医生垂下头,脸上闪过一丝苦笑。

“我……”她无从说起,“我觉得也许你哥说得对……”

她是这么得卑鄙,为了证明她配得上冯楷诚,就答应了他的邀约,然后现在又为了拒绝他,告诉他他们不合适——真是太卑鄙了!

其实她不是要证明给高原看,只是要证明给自己看罢了,等她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便又不想把麻烦揽上身。

“对不起!”星彗在心底叹了口气,决定也要像他那样开诚布公,“我今天答应你出来吃饭,并不是我想跟你有进一步发展,原本也从来没想要跟你做朋友,我只是……昨天高原跟你哥说我配不上你——”

“——怎么会!”冯楷诚错愕地大叫。

“不,其实他也不是这个意思,”星彗终于对自己承认,“他只是说我们不合适。而我……为了证明自己尽管年纪不轻了、不算最漂亮、离过婚、­性­格还很差劲,却还是有男人会喜欢我,所以才答应跟你吃饭的。”

“……”医生的脸上有稍纵即逝的受伤的表情。

“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星彗诚恳地看着他说,“因为我觉得自己错得离谱,你尽管年纪小、无趣、跟我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可是你是一个这么好的男人,我不知道我现在再说跟你做朋友还来不来得及——这绝对不是要拒绝你的借口,但我真的觉得你很值得我认识。”

冯楷诚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想看清楚她的内心,最后,他嘴角露出跟他大哥一样的似笑非笑——只是他这个样子看上去更温柔:

“好吧,既然我也没什么朋友,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陌生人要好。”

星彗这才发现,冯楷诚身上最值得她敬佩的,是他的乐观,他总是愿意把他所遇到的人和事往最好的方向去想——这对于经历过伤痛和挫折的她来说,是多么可贵。

“太好了。”她发自内心地、真诚地张开手臂拥抱他。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又混合着一点古龙水的香味,她猜想也许是他为了约会特地涂的,她忽然有点被他感动了。

但她只是像姐姐那样拍拍他的肩膀,放开他,然后倒在座椅靠背上。

“高原哥是不是在追你?”冯楷诚忽然问。

“你胡说什么?!”星彗像是听了一个世纪大笑话,“我跟高原只是……只是朋友!”

他用眼神告诉她,他不相信。

“是真的!”她连忙狡辩,尽管有点心虚,但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们认识二十几年了,他就像我哥,我是他妹妹……”

哥哥和妹妹?好恶心——星彗不禁在心里打鼓——那他们岂不是乱­仑­吗?!

于是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草草地跟冯楷诚告别之后,就飞快地逃进公寓大楼。

走进电梯,靠在四周都是镜子的墙上,星彗长长地吁了口气。她跟高原的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难以启齿?

也许所谓的“炮×友关系”,原本就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

回到家,她没有开灯,而是先踢掉高跟鞋,在门板上靠了一会儿,脑子里还是今天晚上发生的那些事。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黑暗中,高原的声音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响起,吓得星彗惊出一身冷汗。

她打开灯,发现高原就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胸,手边有一罐打开了的啤酒。

“你想吓死人啊?”咽下胸中的那口闷气,她没好气地瞪他,然后开始脱外套。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他还是不依不饶。

“早吗,”她把一边的头发夹到耳后,开始取耳环,“已经九点多了。”

“难道说医生动作特别快?”他翘着腿说。

星彗忽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于是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他。越看就越觉得那张英俊的脸孔非常讨厌,于是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继续取另一只耳环。

高原腾地一下站起来,快步走到她身后,微冷的手掌抚上她□在空气中的背脊:“穿成这样是不是连衣服也不用脱?”

星彗反手拍开他的手掌,转过身咬牙切齿地说:“我们没你想得那么龌龊!”

他眼里闪过一丝罕见的暴怒,把她吓得怔了好一会儿。他不是那种很好说话的人,但也很少真的生气,所以她几乎没从他脸上读过这种表情。

“做×爱很龌龊吗?”高原抬了抬眉毛,冷冷地说。

星彗的直觉是她惹到他了,很少发怒的人一旦被惹到了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她拔腿就想逃。但高原只是伸出一条腿,就把她堵在他和墙壁之间。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垂下眼睛,没有看他。

他伸手握住她的腰,低下头用鼻尖磨她的脸颊,她被他弄得心里痒痒的,但又想起自己昨天晚上说要跟他了断,于是想推开他,只是无法成功。

两人纠缠了好一会儿,高原才狠狠吻住她,她觉得他嘴里隐隐带着一种血腥暴力的味道,仿佛他是一头雄狮,而她是他嘴里的猎物。

他掐在她腰上的手越来越用力,把她弄疼了,他还不自知。于是她用拳头捶他的肩、他的手臂。他­干­脆一把抱住她,手臂收得很紧,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一般。

“高原!”星彗好不容易才挣脱他的­唇­,轻喘着看着他的眼睛,“我昨天说过了,我们——”

她话还没说完,又被他擒住了。

他变得更暴力更具有攻击­性­,好几次他的牙齿撞到她,她都怀疑自己的嘴­唇­要被咬破了。

就在星彗以为自己无法挣脱高原的时候,他忽然放开她,然后扳过她的身体,让她背对着他,接着就开始掀她的裙子。

“你­干­吗!”她气得大叫,但力气又敌不过他。

他的手指顺着脊椎划到尾骨,声音嘶哑得可怕:“他有没有摸你?”

“……”

他的另一只手在她裙子下面摸索着,滑进她的­内­裤里:“有没有像这样……”

星彗气得想哭:“高原!你这个下流鬼!”

“我下流?!”他一下子把她压在墙上,粗鲁地咬住她的耳垂,然后又咬她脖子,“你跟我在一起也只是­干­些下流的事,你就不下流了?”

星彗觉得屈辱,她一直以为,高原跟别的男人不同,他以前在床上对她那么温柔,他肯听她讲话,他也会把不开心的事情告诉他,他……他怎么会跟其他男人一样以为可以对女人予取予求?!

她眼前模糊,手脚和身上许多地方都被他弄疼了,最重要的是……她心很痛,她以为经过那些伤痛后什么都不能伤害自己了,但原来……她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坚强。

于是她哭起来,一声不吭地流下眼泪,甚至不想被身后这个男人看到。

高原却立刻就察觉了,因为他停下了一切动作,慢慢收回手,然后把她的身体又扳回来对着自己。

“你给我滚!”星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却还不忘记尖叫。

高原的手臂紧紧地揽着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眉头紧锁。

“滚!”她用力捶他,他却无动于衷。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对不起……”

星彗一边哭一边想,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夜晚,先是她跟冯楷诚道歉,接着现在高原又跟自己道歉。人就是这样,以为做错了事,一句“对不起”就好了,然后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吗?

“星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的额头抵在她额上,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反反复复地这么说着。

“我恨你……”她用双手捂住脸,没有发现,她的口吻就跟小时候他打破她的储蓄罐时一样。

“星彗,星彗,”他去扳她的手指,“是我的错,你别这样。”

然后她“哇”得哭了起来,哭得惊天动地,眼妆都花了,高原抱着她,却无计可施,只是亲吻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说对不起,哄她。

就这样不知道折腾了多久,久到星彗嗓子都哭哑了,才停下来。她无意中看到墙上镜子里的自己,眼睑下有两条长长的黑线,眼眶也黑得吓人,整个人看上去像鬼一样,让人气恼。

她吸了吸鼻子,猛地推开高原,跑进浴室锁上门。

高原在外面拍门,她只当没听见。

拿出卸妆油和棉花,她愤愤地往脸上抹,越抹越觉得难受,不是气高原,而是气她自己。

抹完卸妆油,她不敢看镜子里面的自己,而是打开浴缸的水龙头,坐在边上发呆。等到水气弥漫,她才反应过来,脱了衣服躺进去。

她把自己完全浸在水里,闭上眼睛,耳边听到的只是朦胧的水的声音。

如果说,是纪寅浩毁了她原来幸福的生活,那么现在,是她自己毁了自己的生活——也包括跟高原的关系。

如果他们没有上床,他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害她,他们会客客气气地,对彼此充满包容和关心,也不会对对方提太多要求,好朋友嘛,就该这样。所以,老生常谈的问题又出现了:

到底什么是友谊,什么是男女之间的友谊,男人和女人之间真的存在友谊吗?

她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然后,她就被人从水里一把捞了出来。

星彗错愕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高原焦急的面孔,她冷得抖了一下,喃喃地说:

“你­干­什么……”

“该我问你­干­什么吧!”高原眼睛都红了,眉头皱得那么紧,能把苍蝇都夹死。

星彗怔了怔,迟疑地问:“你以为我要自杀吗?”

他咬了咬嘴­唇­:“那你­干­吗不开门,也不回答我?!”

“我在水下冥想。”这种时候,她没有­精­力跟他兜圈子,全都实话实说。

“……”高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星彗终于投降:“能给我拿条毯子吗?”

他连忙放开她,转身去找毯子。她接过毯子后,就把他赶了出去,还不忘说:

“修门的钱你来出。”

“哦。”他头也不回地答应了。

等到星彗裹着浴袍出来,高原又进了浴室。

房间里安静下来,她躺在床上,只开了一盏灯,望着窗外想心事。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原从浴室出来,腰上只围了一条浴巾,头发上的水顺着发梢滴在肩膀上,看得星彗心里很烦。

他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钻了进来。

“你­干­吗?”她警惕地看着他。

“没­干­吗。”他笑得那么讨好,“累了,想睡觉。”

她看着他的眼睛,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

果然,下一秒,他就扑过来把她压到身下,然后用手指拨开她散落在额前的头发,低声说:“你以后能不能别在我面前哭……”

“我哭都不行么,”她吸了吸鼻子,“再说是谁惹我的!”

“行行行,这次是我不好,但以后……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哭。”说这话时,他竟然罕见地一副低姿态。

“我哪里有‘动不动就哭’?!”她不平,“再说我哭怎么了,我哭妨碍到你吗?”

高原皱起眉头,抿了抿嘴,说:“……我见不得女人哭,女人一哭我就心烦。”

“……”她别过头去,不理他。

“好了,别生气了……我以后不会了。”他凑过来咬她耳垂,灼热的气息吐在她脖子上,让人心里难受。

“你走开……”她心里竟然软软地想要投降,但理智又告诉她现在一定要拿乔。

他是个不喜欢多废话的人,于是直接抱着她亲起来。

星彗推他,他没反抗,被推开了,然后又凑过来缠着她,她再推,他还是欺身过来烦她。反复几次之后,星彗忽然有点感动,他以前都怎么推也推不开,这会儿多半是因为刚才惹她生气了,不好用硬的,只能使软招。

他手掌在她腰上轻轻掐了一下,星彗很想笑,却偏要忍住不肯笑。

高原看着她,也笑起来,像是很满足。

“喂,”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跟冯楷诚不合适吗?”

“?”

“因为他比你小三岁,根本就是一个幼稚鬼。”说完,他还很得意地跟她眨眼睛。

星彗愣了两秒钟,然后反问:“难道你就不是吗?”

“……”他瞪大眼睛,那副气呼呼的表情跟小时候简直一摸一样。

于是星彗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J,”星彗坐在马桶上,打开音响,然后放低声音讲电话,“你说男人和女人之间到底有没有真友谊?”

“有啊,”J的口气那么理所当然,“我跟你不就是真友谊吗——当然偶尔也夹杂了一些互相利用。”

“……”星彗翻了个白眼,“我跟你不算!”

“好吧,”J自知理亏,“我觉得没有。”

“为什么?”

“本能。”

“?”

“不论是动物还是人类,都有向异­性­求欢的本能。”

“那也不一定,我就相信男女之间有真友谊。”虽然说的时候,她不禁有点心虚。

“哼哼,那你跟高原是真友谊吗?”J讽刺地问。

“我们……”事实上,她打这通电话,就是想跟J聊聊这个问题,自从昨晚想到之后,就一直像根鱼刺似地卡在她喉咙里,“我们应该说是真友谊,我对他的感觉就像我对你一样,只不过……我们会上×床。”

“啊,”J嘲讽的口吻变本加厉,“比我多了一项功能。”

“别这么说,你是我的soul mate,别让上×床什么的玷污了我们的纯洁的感情。”她故意跟他开玩笑,好缓解尴尬的气氛,事实上她知道J一直不赞同她和高原的荒唐关系。

“哈,”J也故意说,“我还以为对你来说上×床是最单纯的事情,情啊爱啊都太让人恶心了。”

“……别把我说得这么不堪。”她垮下肩膀。

“好吧。”J妥协了,“不过我不喜欢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星彗,我很怕你又要受伤。”

星彗觉得心里温暖:“我还以为你是讨厌我这样不负责任。”

“嗯,这一点我也很讨厌。”J总是直言不讳。

“……”

“不过,如果你没有伤害别人的话,我可以暂时先忘了这一点。”

“……我是不是该说谢谢?”

“不客气。”

“……”

“总之我觉得男人和女人这两块上帝创造的天然磁铁之间很难产生真友谊。”

星彗叹了口气,然后又说:“那么你这块磁铁到底出了什么错?”

“我?没有错啊,”J说得理所当然,“只是上帝标错了南北极而已。”

星彗失笑:“幸好标错了,不然我很难想象要怎么跟你滚床单。”

“你这个女人,满脑子就是滚床单,你是被猴子带坏了吗?”

“呃……”

忽然,高原在厕所外面拍门:“快出来,饭好了。”

“哦!”星彗连忙应了一声,又低声对电话那头的J说,“我要去吃饭了,先挂了。”

“哼!真不知道你是中了什么毒!”说完,J连再见也没有就挂了电话。

星彗不由地对着手机苦笑。可是想到高原煮的红烧­肉­烧鹌鹑蛋,又食指大动——通常他只有要讨好她的时候才会做呢!

17、六(中) ...

“等到笋片煮烂了之后,才放冰糖,加一点点味­精­……”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一档美食节目,画面明亮又­色­彩分明,正在闷锅里烹煮的­肉­­色­泽光鲜又饱满,实在看得人垂涎欲滴。

高原正看得聚­精­会神的时候,发现有人在扯他的衣角,他转过头,看到路星彗一脸祈求的表情:“我想吃这个……”

“那你去煮啊。”他吃定她只会烧­肉­丸粉丝汤。

“……”她尖着嘴笑,样子很贱,“我要是会煮就不求你啦。”

她总是这么得……不可爱。就算求饶也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是男人都会不爽吧。女人就该柔柔弱弱的,才让人有保护欲不是吗?

“不高兴。”他故意翻白眼。做菜真的是一件很繁复又吃力的事情,尽管他做的菜很好吃,但他不是一个对美食上瘾的人,再美味的食物,一旦要他花很多时间和­精­力去做,他都情愿只吃泡面。

“啊……可是你昨天还煮了红烧­肉­。”她皱起眉头瞪他。

高原看着眼前这张凶巴巴的面孔,忽然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征服欲。

“那你求我啊。”他两手放在沙发背上,翘着腿,浑身舒展地坐着,一脸爱理不理。

“……”路星彗眯起眼睛看他,“怎么求?”

他看了下自己的裆部,眼神充满挑逗和暗示:“上来。”

路星彗先是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看电视屏幕里那诱人的食物画面,最后一咬牙,跨坐到他腿上。她只穿了一件宽大的长袖T恤,长度到膝盖上面,一坐下来,就露出大半条腿,她身上的皮肤非常好,白里透红,让他很想捏一把。她双手环上他的肩,他喜欢她这样,像在跟他撒娇,又有点调情的意味。

“然后呢?”她问。要想指望她乖乖就范那是不可能的。

高原微微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说:“想吃­肉­的话,就得让我满意。”

她没好气地掐了他一下,然后权衡再三,还是低下头用力吻住他……

(此处作者继续删除一千字)

“好吃……”路星彗舔嘴­唇­的样子,十足是个谗鬼。

“只要有得吃,估计叫你认贼作父都愿意。”他揶揄道。

她没空理他,继续往嘴里塞五花­肉­。

“吃完你洗碗。”他命令道。

“哦。”她点头。

“路星彗,”他放下碗筷,一边擦嘴一边说,“你这么馋,总有一天要吃亏的……”

“什么总有一天……”她嘴里塞满了­肉­和笋片,所以口齿不清,“我当年还不就是爱吃纪寅浩做的阳春面才爱上他的……”

高原瞪了她一眼:“毫无技术含量的阳春面就能把你打倒,看来你的要求还真不高

——还是应该说你‘饥不择食’?”

“那话也不能这么说,”她嘟嘟囔囔的样子很讨打,“阳春面虽然简单,但是想要做得好吃,还是需要技巧的……”

高原忽地板起面孔:“你要吃我做的菜,就别唧唧歪歪地提别人。”

“……哦。”星彗连忙低下头专心地扒碗里的米饭。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去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点起一支烟,闷闷地抽着。

过了一会儿星彗洗了碗,收拾好餐桌,走过来在他旁边躺下,脚不安分地搁在他腿上,伸了个懒腰,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

他斜眼看她,她根本就知道他在看她,却假装毫不知情地用脚蹬他的腰——因为她知道他腰上最怕痒,分明是故意逗他笑。

于是他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脚,用手指在她脚心画圆圈。

路星彗尖叫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又笑得喘不过气来,最后只得求饶:“放开我,放开我!求你了……”

高原被她这么一闹,其实早就把刚才不高兴的事全都给抛到脑后去了,于是分开她的双腿,欺身上去压住她,低头去找她的­唇­。

路星彗却拼命躲:“你好几天没刮胡子,刺!”

听她这么说,他更起劲了,硬是用他布满胡渣的下巴去磨她的脸。

星彗笑着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大叫起来:“高原!刚才下午不是刚来过吗?!”

他挑了挑眉:“那又怎么样?”

“你……”她的脸上布满红潮,也许是刚才一阵打闹引起的,又或者是本能的情×欲,总之让高原看得欲罢不能。

“行了,别闹了!”他霸道地压住她,低下头含住她的嘴­唇­,断断续续地说,“你那个不是这两天就要来了吗……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

“讨厌!”路星彗推了他一把,“你记这个­干­吗……”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低头忙起来。

周一早晨,高原在电梯里碰到周耀蕾,她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金属边框的眼镜,显得老气又严肃。

电梯开始上行的时候,高原轻轻吁了口气,低声问:“你这副行头,该不是为了今天早上的月会准备的吧……”

周耀蕾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

“那你就错了。”他忍住笑。

“?”

“你知道我们的分行长是个女的吧?”

“那当然,”周耀蕾也低声回答他,“这就是我为什么打扮成一副老姑婆样子的原因。”

高原用拳头挡住嘴巴,假咳了一声:“但你不知道的是,分行长一般不参加月会,主持会议的是分管投资业务的副行长,今年四十二岁,太太因为要移民,跟他离婚了,没有小孩。”

“……”周耀蕾瞪大眼睛看着高原,说不出话来。

高原露出非常绅士的微笑,耸了一下肩。

从电梯里出来之后,周耀蕾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摘下眼镜,同时放下盘在脑后的长发,潇洒地甩了甩,立刻像变了个人似的,迎面过来的同事都不禁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高原扯着嘴角,心想女人变得还真快啊……

整个上午都在开会,高原看着自己衬衫袖口的一块污渍,想起是周末蹭上的,结果叫路星彗帮她洗,她就敷衍地丢在洗衣机里,今天早上让她帮他烫一下,她还老大不情愿的样子——真是白煮东西给她吃了!

从路星彗身上,他深刻地体会到一个道理:女人啊,不能对她们太好,不然她们会爬到你头上来的。

想到这里,他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衬衫没洗­干­净!”

没多久,她的回复就来了:“那你自己洗!”

他抬了抬眉毛,滑动手指:“以后别求我做饭给你吃!”

“这……威胁非君子所为。”

“我本来就不是君子。”他忍住笑。

“!!!”

高原想象着路星彗打这些惊叹号的表情,忍不住要笑出来。一抬头,却正好装上周耀蕾怀疑的眼神,于是连忙抿了抿嘴,假装认真听副行长训话。

中午,高原一个人在附近最热门的茶餐厅吃午饭,忽然有人在他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不介意我拼个桌子吧,服务生说要等半小时才有位子,而我刚好看到你是一个人。”

说完,周耀蕾开始翻菜单。

“我能说不吗。”高原耸耸肩。

两人一言不发地等着送餐,周耀蕾在研究桌上的优惠信息牌,高原则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过了一会儿,周忽然问:“我今天表现如何?”

高原点头:“不错,你应该是副行长喜欢的那一型,长头发、瓜子脸、不拘谨也不随和。”

“我是说工作汇报!”她有点咬牙切齿。

“噢……”这下难倒他了,“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你知道,最近市场不太景气,华尔街又闹翻了天,欧元、英镑跌得厉害,石油前景也不明朗——”

听他罗罗嗦嗦说了一大堆,周耀蕾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你根本就没听到我开会在说什么是吧?”

“嗯……”高原犹豫了几秒钟,决定坦白,“是的。”

“……”

“吃饭的时候能别谈工作吗?”

“好吧。”

两份套餐同时送上来,高原和周耀蕾便低下头各自沉默地吃起来。

周耀蕾点的是冬­阴­功炒饭,几乎都是素的。高原记得以前不知道在哪里看过一篇文章说,喜欢吃素的女人大多欲望很低,习惯于静如止水的心境,有些甚至有禁欲的倾向。于是他不自觉地又多看了周耀蕾几眼,她就算嘴里塞满了东西,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不会让男人有太多非分之想——但男人向来对冰山美人的征服欲还是存在的——仿佛应验了一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相比之下,高原忽然想起来,路星彗那家伙是最典型的­肉­食动物,简直无­肉­不欢。她的食谱永远围绕着各种­肉­类展开——那么,既然吃素的是­性­冷淡,那吃­肉­的会不会就是□?

想到这里,高原不禁觉得好笑。因为无论是­性­冷淡还是□,用来形容周耀蕾和路星彗,都不合适。人是善变的,而且,女人不就是这样么——在不同的人面前,会有不同的面目。

“不知道为什么,”周耀蕾忽然开口说,“你脸上这种表情让我开始怀疑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高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没有。在想工作。”

说完,他就苦笑起来,刚才还警告她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谈工作,现在却又说自己在想工作的事,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吗……

好在周耀蕾也没再追问下去。不过看着眼前餐盘里的猪软骨,高原脑海里闪现的是路星彗吃他煮的红烧­肉­时那种心满意足的样子……想着想着,心底竟然异常地柔软起来,像是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胸口涌动,让他觉得不安。

这天下班以后,高原又约了董耘去吃饭喝酒。他的朋友们,大多结婚生子,谈得来的都下班回去陪老婆孩子,花天酒地的,又只是酒­肉­朋友,万不得已他都不高兴去,所以算来算去,也只有董耘。

“这家餐厅的意大利菜非常好吃!”才刚坐下,董耘就开始滔滔不绝。

高原倒不太在意,再好吃,也不过是一顿饭而已,只要填饱肚子,吃什么都可以。所谓“食­色­­性­也”,对他来说,重要大概的只有“­性­”。

董耘点完菜,喝了一口柠檬水:“张爱玲说,通往男人的心通过胃——这句话真是说得太对了。”

高原挑了挑眉,象征­性­地敷衍道:“是吗……”

“你是怪胎。”董耘白了他一眼。

“那么通往女人心通过什么?”他又问。

“­阴­*道啊。”董耘耸肩。

高原诧异地张了张嘴——那他跟路星彗岂不是完全相反么?!

“这话是张爱玲说的?”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嗯。请问文学白痴先生,你有什么意见吗?”董耘经营着一家出版公司,多少沾了些书卷气。

“没有,”他抬了抬眉毛,“只是没想到文学家也会用这么粗俗的字眼。”

董耘失笑:“哪里粗俗了?这是人类器官的学名啊。”

“可是……”高原皱起眉头,“不是应该用更优雅的词吗。”

“比如说?”

“比如……”他思索着,脑海里不断搜索各种词汇,“情*欲?”

“你觉得‘胃’跟‘情*欲’能对得起来吗?”

“那么……‘子­宮­’?”

董耘打了个冷颤:“一下子就变得好邪恶。”

“……”

最后,他终于放弃了。

“但我觉得这说不通,”他还是不肯服输,“如果真的像张爱玲说的那样,那么女人只要一旦跟男人上了床,就会爱上这个男人吗——不见得吧!”

对于这一点,董耘似乎是同意他的观点:“我觉得应该这样说,如果是心无旁骛的男人或女人,那么这句话是很有用的。但如果这个人心里本来就装着别人,那恐怕做什么都枉然。”

高原抓了抓头发,竟然有点开小差。

“对了,冯楷瑞昨天跟我说了你那个女朋友的壮举。”董耘笑得促狭。

高原翻了个白眼:“首先,我必须跟你郑重声明——尽管我知道你心里清楚得很,但我还是要说——老子绝对没得什么艾滋病!”

董耘摸了摸鼻子,笑着点头。

“其次,那也不是我女朋友。是路星彗,你见过的。”说这话时,高原是一脸的大义凛然。

“……怎么会。”董耘不信地看着他。

“我发誓。”他甚至举起一只手。

“但是冯楷瑞说你绝对跟人家上过床了,还不止一次。”

高原咬了咬牙,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估量着要是现在冲到冯楷瑞办公室拧那家伙脖子还来不来得及。

“他还胡说八道了什么?”高原心底竟然有一股烦躁的情绪。

董耘握拳放在嘴巴前面假咳了几声,以掩住笑容:“冯楷瑞的原话是这样的,‘他们两个绝对有一腿,还不是一次两次的问题’。”

“为什么?”

董耘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当时我也这么问的,老冯的回答是——那女的一坐下来,高原这小子浑身上下就散发着一股……”

“?”

“强烈的占有欲!”

作者有话要说:

要V了啊 要V了啊 要V了啊~~~

18、六(下) ...

高原原本觉得,两个大男人来灯光这么昏暗的意大利餐厅吃饭就已经够挫的了,可是,被冯楷瑞的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就更挫了!

“老冯的话怎么能相信……”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悻悻地对董耘说。

董耘翘起腿,不慌不忙地看着他:“冯楷瑞其他的话我可以不信,不过这句……我还真信了。”

高原不自在地假咳了几声:“其实没你们想得那么复杂……”

“我们想得很复杂吗?”董耘皱了皱眉头,“有什么复杂的?”

这一次,高原是被董耘的话噎得哑口无言。但他还是不死心地辩解:

“女朋友什么的,当然很复杂!”

董耘没有嘲笑他,也没有反驳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却比前两者更让高原难受。

“我说真的,”他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柠檬水,“我跟她是好朋友,你知道的。”

“我知道,”董耘点头。

“我们……我们……”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好像任何说辞都无法准确地描述他跟路星彗的关系。

“高原,”董耘伸手示意他停止,“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是你的朋友,你不用对我负责,在这件事上面,你应该负责的是她、和你自己。”

负责……

高原苦笑,路星彗那家伙要是听到董耘这么说,恐怕要哈哈大笑了吧——她根本就没要他负责,从来没有。

她从一开始就说,他们是要做一对能够满足对方各方面需求的好朋友。她说她没办法接受跟不熟悉的人上*床,可是她又想要做,所以他是最好的人选。而他,既然没有固定的女朋友,那么何不接受她的邀请呢。

所以这段关系根本就跟责任无关——也许灵魂上,他们是好友,是要为对方负责的;可是­肉­体上,他们应该只是一对互取所需的男女,谁也不必对谁负责。

“你别告诉我你们只有­性­,没有爱。”董耘忽然看着他的眼睛说。

高原不否认地耸了耸肩:“这样比较简单。”

“才怪!”董耘瞪大眼睛,“这样才叫复杂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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