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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每当入睡前,她总会习惯地打量一遍周围。

这间屋子她已经再熟悉不过了,可在黑暗中所有的一切还是会令她觉到不安。比如此时映在窗户上摇曳的树影,像极了鬼魅的爪子。她卷了卷被子将自己紧紧地包绕住,屏神凝气了好一阵子,并没有听到任何异样的响动。就在睡意袭来她即将沉入梦乡之际,耳边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声响。只是一瞬间,她立刻就清醒了过来,藏在被子下的手指十指交错,紧紧地按在心口。

呼吸,小心翼翼。

智能门锁用指纹开启与关闭的声音都是极细微的,但当人的神经紧绷到一定的时候,细微如甲虫爬动的声音也是能听得见的。

手工小牛皮鞋的鞋底轻轻地蹭过玄关所铺的厚厚的鞋垫,她闭起眼来,脑中清晰地勾勒出了那双脚所行走的路线。一步一步,缓慢而又笃定,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片刻的迟疑,笔直地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行走间,衣料的磨擦的沙沙声像是小时候所伺养的春蚕成片地趴在肥厚的桑树叶上,一口一口不停地啃噬着叶子所发出的声音,频密而连贯。

她现在也和那些可怜的桑树叶子一样,即将被慢慢地蚕食殆尽。

在卧室的门被打开的一瞬间,被子下的身体骤然地紧绷起来。

而在客厅明亮的灯光反衬下,那道缓步靠近的黑­色­的身影像只巨大的魇兽,慢慢地将她笼罩住。她背对着门口,感觉到她觉察到了那道锐利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游走,犹如刀子在刮蹭。

褪下衣物的窸索声过后,床靠向门的方向塌下去一角。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那下陷的中心滑动了一些。宛如陷入沙窝的小蚂蚁一样,不自主地被引了过去。只不过小蚂蚁还能挣扎几下,她却只能强忍着恐惧,动弹不得。

浓烈的酒味窜进鼻子里,混合着男人身上的味道,熏得她不自觉地将脑袋往内侧偏了偏,下颚与脖颈间勾出一段柔美的弧线,隐约还能看出微微浮起的动脉有节奏的鼓动。

一声极为轻淡的嗤笑像小小的虫子一样爬进她耳朵里,麻痒得让她想立刻跳起来。

必是发现了她在装了,那个人的眼睛太犀利了,就像一把剔骨的钢刀,总是雪亮得让人心悸。她心里滋生出一丝的颓然,很想就这么一翻身和他面对面。可空气中浮动的味道却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一阵灼热的气息席卷而来,引得她耳边那片密密的小绒毛一阵地颤栗,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他的­唇­并没有实质上的碰触,仅仅是沿着她身体扭出的弧度蜿蜒而下,间隔着细密的绒毛和空气在皮肤上爬行,令她颤栗不已。他定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因为他的手也探入了被子中,轻车熟路地探了进去。

他的鼻尖抵在她下颚与脖颈的交界处,胸膛亦贴在她的后背上,随着他沉稳的呼吸有力地起伏着。

这原本是个让人放松,甚至是感到安全的姿势。可此时她只是感觉到一阵地毛骨悚然,身体绷紧到了极致,神经脆弱到只消对方再有一个强烈些的动作,便会再也忍受不住地弹跳而起。

他修剪圆润的指甲滑入睡衣,沿着柔软的肌肤往上一路刮去。在抵触到圆滑的弧度之处却停了下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少顷,粗砺的指腹从蕾丝的边缘探了进去,慢慢地摩挲着。

忍不住了!

与其被他这么温水烹青蛙一样地煮熟,不如大火爆炒来得痛快。

她心里极快地闪过这个念头,电光火石一般。然,手上的动作却比思想更快一步,在他充满恶意的手指就要爬上那处高点之际,她反手截住他的,恶狠狠地往后一掰。

“不错,这次坚持了五分钟。”他从她颈间抬首,嘴角边微微的笑意并未传达到眼底。支起了手肘,从上往下斜斜地睨着她愤怒的小脸,语气中充满了讥嘲。

她杏仁大眼里燃着雄雄的怒火,亦饱含着受辱的难堪。雪白的贝齿紧咬着下­唇­,渗出了一丝的血­色­。

他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敞开的领口,从高处打量她,“比起第一次尖叫着落荒而逃好多了。”

她心里憋着一团火,手指死死地纠拧在一起,牙齿间打着转磨,吱吱作响,

“变态!”

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手上却用着劲将她紧紧地箍住往怀里带。这是个极具占有­性­的姿态,不容拒绝也不容商量,连同他的话也是命令意味十足:

“睡觉。”

预料中的侵占并没有发生,可这也无法让她放松半分。他的力道也是一点没放松,她只消略一动弹,腰上的手就紧了紧,将她往怀里拖,于是越发得难以脱身。他贴得她那么紧,心脏的部分贴着她的后背有力地跳动着。他的气息撒在她后颈带着熏人酡醉的酒意,还有他身上独有的男­性­气息,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地攫住。她抗拒地挪了挪身体,很快腰上便被结实地掐了一把。不待及她惊呼,他的一只胳膊从枕头与她的颈间的间隙穿过,肘部弯起将她的脑袋往后扳。尖尖的下巴被迫挑起,她纤白的脖子暴露了出来。

这实在不是个令人舒服的姿势,有种被挟持的感觉。她略略挣扎了一下,威胁随后而至,“还想再舒服点你就继续动。”他贴着她的耳贝轻声低语,口气很轻柔,却听得出不耐。

她闭起了眼,嘴里滑过一丝甜锈味,再不动弹。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只会用最强硬的手段挤占着她的一切,强势且不容拒绝。犹如一颗深深嵌入的子弹,凶猛而霸道,刨不出,也剜不掉。

醒来的时候他已不在身边,空气中依然残留着些许酒气,隐约能听到水流的声音。她睡意朦胧的眼扫过房间,发现从床蜿蜒到浴室门口,沿路都是他的衣服。

外套、领带、衬衫,……这男人八成是属蛇的,一路地爬一路地蜕皮,简直就是一条有暴露癖的蛇­精­。便是在她刻毒地腹诽之际,那条蛇­精­从浴室里­精­赤光溜地滑……唔,走了出来。

擦,居然连条浴巾也不围!大清早就迎风摇摆什么的,最下流了!

她佯装睡着,心里却不知骂了那个不知廉耻的男人几万遍。待到那男人西装革履神清气爽地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她才假假地打了个呵欠,似大梦初醒,“早。”

他嘴边噙着丝笑,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醒了正好,过来给我打领带。”

她慢吞吞地走过去,接过他递来的领带半天没动手,直到他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了,她才哼唧唧地说道,“我不会。”

他定定地看着她,直到她掩不住眼底的心虚低下了头,这才冷声说道,“抬起头来好好看着,只有一次。”她虽然不甘愿,可听他的口气似乎非要让她学会不可,只好认真地看着他的手指交缠着领带不快不慢地上下翻转扭结。

“会了?”

她沉默地点点头。

“很好,这些你都要学会,”他伸手将她揽近,锐利的眼眸微微眯起,手指成梳慢慢地抚顺她微卷的头发,声音清冷而坚定,“因为从明天开始我会在这里长住。”

她的眼瞳骤然一缩,有些惶然失措。

明天开始么?

“今晚我会回来,准备好晚餐。”

她后槽牙咬得死紧,努力堆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好。”

他一只手兜在西裤口袋里,腾出另一只手捏着她的颊,“提醒你一句,东西不在我的书房里,别去翻了。乖乖听话,到了时候我自然会给你。”

她垂下头,微卷的波浪长发披散下来,略有几分楚楚可怜,“到了时候是什么时候?”

“我满意的时候。”

你丫什么时候满意过,个死人脸,讨债鬼!她心里愤愤地吐着槽,背在身后的手扭得死死地。如果不是这样,她不能保证自己下一秒会不会扑上去掐死他。

“那你什么时候才满意?”

他噙着笑的嘴角慢慢抚平,定定地看着她,或许有一分钟,也或许不过十几秒罢了。在他的注视下,她总是感觉到不安。她不习惯他那刻剥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的伪装一点点地片下来,慢慢地凌迟。

少顷,他抬起手遮住她的眼。她长长的睫毛慌乱地抖动了几下,细密刷子一样地扫过他的掌心,“如果你还学不会掩饰,就不要看人的眼睛。”他的手停驻在她眼上,不动,“它只会出卖你。”

她僵着不动,嘴里泛着涩涩的苦味,指甲狠狠地戳入了掌心,混合着汗水,尖锐得疼痛。黑暗的记忆像是翻滚的石灰水一样烧灼着她的神经,胀痛欲裂。

“我还有什么能出卖的?”

“有自知之明的人总不至于太吃亏。”他嗤嗤地笑着,撩起她的刘海,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下一吻,“我期待你的表现。”此时他的面部表情和声音一齐柔和起来,一别先前的­阴­亵轻鄙,竟然如一个极好的情人。

她咬紧­唇­,低头一言不发。

他的手掌在她脑后微微使力,迫着她不得不靠近他,“说,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不是?”

强忍着想给这个男人一巴掌的冲动,她僵僵地扯起嘴角,勉强应了一声。待看到他提着外套离开后,她高度紧绷的神经才略有些放松。

“这个变态,”她喃喃地骂出声来,心里却跳得厉害。晨起时的淡定伪装早就被剥除得一­干­二净,此时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个蜕皮蛇­精­,踩死你丫的,我踩死你踩死你!”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脚发狠地踩在他的衣物上,沿着床到浴室,一路地踩一路地骂。

一通地发泄后,她把自己放倒在宽大的床上,呼呼地喘着气。吊顶上华丽的衬饰刺入眼底,她抬手遮住眼眸,也压住眼皮底下涌动的热流,

“姓单的,我们走着瞧!”

初级邂逅

两个月前

她不喜欢夏天。

一到盛夏时节,这个城市就陷入了炽热阳光和热辣气浪的包围。午间时分,柏油马路直接被阳光灼烤着,路面升起波纹般的蒸气,隔着鞋子踩在地面上都觉得脚掌似乎要化了一般。

她提着外卖盒子从冷气充足的办公楼出来,温度落差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这鬼天气,再热下去地球都要爆了。”她嘟囔着,尽量把自己的身体掩在行道树的­阴­影中。刺目的阳光从绿­色­的叶缝中穿刺而下,像密密的针脚一样缝在地上。偶尔抬眼看看被光线透­射­得脉络分明的树叶,满眼清爽。

哼着小调子回到蛋糕店里,坐在收银机后面的女孩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来,眼角嘴角一齐下垂,“牙儿,你回来啦。”

她将外卖盒子一甩,撩起短裙抖了抖被晒得有些发红的小腿,“来来来,看看,新鲜的烤猪蹄!”见女孩没多大反应,她上前一巴掌拍上对方的ρi股,“死团子,我都这么牺牲­色­相了你还不给爷笑一个?”

团子抬起头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翻了个大白眼,“得,我嘴贱,今晚得做恶梦了。我说这都几天了,你还念念不忘呢。不就一个帅蜀黍吗?真没出息。”

“没出息就没出息吧。”团子懒洋洋地往边上一趴,壁虎似的,“你说他还会不会来啊?”

“说不好,”她灌下一口水,“不过呢,要是换我。如果有个男人一见面就问我‘你妈贵姓’,看我不抽得他成猪头。”

“行了,打住,我都说了那天是我脑子短路嘴抽筋才说错话的。”团子愤愤不平,“你也是,就在边上了也不给我圆个话!”

“怎么圆?”她瞪大眼,“说你是卖蛋糕兼职查户口?”

“杨雅晓!你太毒辣了!”团子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对了,晚上有时间不?一起去逛街,我请吃冰。”

她一口回绝,“晚上要打工。”

团子越发惊奇了,“你不是快要考试了吗?晚上还打工?要不要这么拼命啊?”

“当然要,我正准备攒钱去西藏旅游呢。再说了,我该复习的都复习了。”她不以为意,“这是最后一科,也是最容易的一科,小菜一碟。”

团子羡慕地看着她,“我要是有你这么能­干­,考上几本证——哪怕只有你考的一半的数量,我妈就烧香拜佛了。”

“考多了证用不到也是白考,更何况——”她的话被店里突然涌进的一拔客人打断,很快便陷入了忙碌中。

蛋糕店的下班时间是六点,晚班交接的人一来她便速度赶回家,匆匆忙忙地吃了晚饭便赶到晚上打工的店里。

晚上打工的店是上个月刚找的,是本市不久前开的一家娱乐城。开业至今生意一直很红火,对于聘用人员的要求也很高。她­干­的是包厢服务生的工作,时段是从晚上七点到凌晨一点。很辛苦,但相对应得到的报酬也很高。所幸这里离她家很近,交通很便利。

每个周末的晚上这间夜店的生意都好到爆,到了临近深夜更是人声鼎沸,从各个包间里传出的猜拳声和调笑声以及五音不全的歌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狭长吵嘈的通道里映衬着壁灯淡黄的朦胧光线,妖冶又暧昧。往来的人脸上几乎全是一副半迷半醉的模样,偶尔有几人与她擦肩,便是有意无意地撞一下或是吹上两声­色­狼式的口哨。她的脸上保持着营业用的微笑,一手提着放了冰啤的小篮子,另一只空着的手则背在身后凶猛地朝那些孟浪之徒比出了中指。

“吵死了,”同为服务生的林娆不知何时跟在她后面,“我头都快炸了。”

她打了个呵欠,懒懒地接话,“习惯就好了。”

林娆撇撇嘴,“恰逢乱世,群魔乱舞。”

“有妖怪就叫大师兄。”她耷拉着眼皮应道,脚步都有些飘忽,“一­棒­子打死了事。”

过了午夜时分店里依然很忙碌,然而困顿就像是只贪婪的饕兽,啃啮着她所剩无几的清醒,连意识也有些模糊。她强撑着­精­神将冰啤酒摆上桌子,开始收拾起喝完的空瓶空罐。应该说这间VIP包厢的客人比起其他的算是相当文明整洁的,喝完的啤酒和杯子像站好队的士兵一样整整齐齐的,收拾起来半点不费劲儿。她手上清理的动作不停,脑子里却只想着还有多久下班。

一瞬间的恍神,手上的动作便出了岔子。玻璃酒瓶倒在大理石桌面上的声音清脆响亮,针一样地扎在耳膜里。她手忙脚乱之际,不忘抬头示以抱歉的微笑。

包厢里的声音本来就吵嘈,相信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耸耸肩,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可是很快,她便察觉到一丝地不对劲。这种自警出自于人自身的危机防御系统,自生自带。虽然不像触警报警器一样地敏锐,但却有着极强的可靠­性­。她借着动作悄悄抬头环顾,很快便截到一道带着明显掠劫意味的目光。

他正坐在她的右前方,交叠着双腿,一手置于膝上,另一手则虚搭在沙发背上。这种坐姿是轻松而闲适的,但有一股强大的迫力扑面而来。此时他的脸正微微地后仰着,仅看到一个弧度优美的下颚,并不是棱角分明的那种,却是带着一股张狂傲慢。

包厢里只有着幽蓝­色­的灯光,暧昧而模糊。她却分明感觉到对方那肆无忌惮的目光像刀一般刮在自己身上,带着探究和研判,还有毫不掩饰的兴趣。这种眼神太令人厌恶了,不带一丝的尊重,有的只是直白尖锐的掂量。这种掂量对她来说并不陌生,那绝非出于善意。

她顿觉心悚,迅速地收拾好东西半躬着身子准备速度退走。但转过身去,她差点没尖叫出声来,因为不知何时他竟然站在了门边,将门口挡去了大半。

她很想将手里的篮子甩出落荒而逃,可此时却是半步也挪动不了,只得硬着头皮撑着笑,僵尸一样地直直戳在门口。

淡黄|­色­的壁灯从通道上方斜斜映照下来,顺着门的边沿划出一个斜长的三角,隐去了门内人大半的脸,也掩去了那道令她不舒服的目光。但他领口的领扣却在略显昏暗的灯光里闪烁出尖锐的光芒,芒刺一样地扎眼。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扶在门边的手缓缓地滑下,身体顺着手的方向慢慢前倾,似乎在看清她别在胸口上的铭牌,一字一顿,“杨雅晓。”

她蹙起了眉,又后退了一步,刻意将装满酒瓶酒罐的提篮挡在两人中间,试图与他再拉开些距离。

隐在暗处的星芒流转熠光,伴着极轻的笑。

不知道是篮子里残留的酒味和周围压抑的环境让她感觉到一丝地晕眩,她深呼吸了一口,挺直了背脊,“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他微微一哂,往她的方向递出手来——那并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它骨节匀称、充满了力量,而此时微微弓起的手指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优雅味道。指间夹着薄薄几张的纸钞,换算成|人民币足抵得上她一个月的工资。

她得承认,她不蛋腚了。

但是贪婪只露出了个脑袋便被理智敲了下去,她就是再没眼力劲力儿,好歹也在这个地方打了一阵子的工,用嗅的也嗅得出来对方身上的危险气息。这小费,还是不收为妙。她抬起头来,挤出客套的笑容,“很抱歉先生,我们店里不允许收小费。如果您对我的服务满意,您可以在意见卡上为我打一个满分。”

他的头微微地侧过,声音低沉而慵懒,“麻烦。”

只是填个工号再打个勾而已,有什么麻烦的?难不成他连阿拉伯数字也不会写?她愤愤地想着,只觉得这男人就是在找碴拖时间。不管了,反正钱也是不想要的,倒不如早早脱身了事。

于是,她的笑容更甜美更虚伪了,

“那没有关系的,您权当我在为人民服务好了。”

那晚过后,她再没有见过他。

虽然他实在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男人——套一句林娆的形容,像是两千伏的­祼­装电线,一旦碰触不必送医,直接升仙了事。但对于她来说,他仅仅是一个不知名姓的古怪客人,只是一笑了事。没多久,她便辞了晚上的工,专心于白天蛋糕店的营业,关于先前的一切便下意识地抛诸脑后。

那阵子她太忙碌了,忙着打工,忙着赚钱,忙着准备将要临近的考试,根本无暇别顾。

如果不是那个意外,她或许还可以按照自己人生所计划的步骤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直到发白齿摇、步履蹒跚地一头栽进棺材里。可人生的变化却是这么快,就像是突然来袭的龙卷风一样。上一秒还看着它在千米之外蛇舞,下一秒却已经来到眼前,将一切都搅得面目全非。

有只妖物

震耳欲聋的音乐混合着尖叫、咆哮,还有玻璃砸碎在地板上被踩踏的声音交错在一起令人昏眩。她感觉到手心一片的湿热,连带着脸上也是一片潮湿粘腻。各­色­的灯光交错起来在眼前缓慢地旋转起来,最后都变成虚浮的影像。可强烈的血腥味却一股股地从地上窜起,直直扑面而来,令人作呕。鼓起的耳膜将声音割得支离破碎,断断续续地能听到警报的声音。她的意识在一瞬间回笼,手一松,沾染了血污的酒瓶落在大理石地面上,顿时四分五裂。

“杀人了——”

一声凄厉的尖叫拔地而起,拥挤的人群就像被泼了锅开水一样炸开。人是有众向­性­的,又是在半暗半明的环境下,听得那样一声尖叫当下便慌乱地挤成了一团,没头苍蝇似地要一涌而出。

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吼着抓住行凶者,也确实有人上前来用力地拧住她的胳膊,她尖叫一声挣扎着逃开。跌跌撞撞地在狭小拥挤的通道中磕碰前行,感觉到身后是一片密集而凌乱的脚步声。她越发地慌不择路,同时心底也升起了一丝绝望。

双耳嗡嗡作响,只听得见心脏在胸腔中疯狂鼓动的声音。她觉得脸上一阵地冰凉,抬手拭去只见一片水光。

直到此时她依然回忆不起事情发生的经过,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电光火石一般。当理智回归之时,已然是覆水难收。

前面已经是通道的尽头,是个死角。她的身体靠着墙壁慢慢地滑坐在地上,手指深深地嵌在满是灰尘的地毯里,指尖紧紧地扣抓着,绷得关节都泛出青白的颜­色­。齿间抑制不了地相互磨擦着,咯咯作响,眼里再无半点光亮。

她忍不住呜咽出声来,固执地将自己的身体团起来,紧紧地蜷着。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姿态有多狼狈,但现在退无可退,连作困兽之斗的能力也没有,只能静默地等待着最后的时刻到来,等待一切的结束。

蓦地,身后突然流泄出一道明亮的光线,白银一样倾在布满灰尘的地毯上。空气中有无数的细小灰尘飞絮在那片光芒中慢慢升腾浮起,嚣张而又轻慢地飘在半空中。

倚在门边的人斜长的身影投映在她略为扭曲的脸上,完全笼罩。

逆着光线,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隐隐看到他薄薄的­唇­抿出一道笔直的线条,冰冷而顽固。似曾相识的脸在模糊的记忆中渐渐清晰起来,突然便觉得绝处逢生。

顾不得去想为何此人会出现在这里,也顾不得自己此时的表情动作有多可笑,她的手指紧紧地攀上了他的裤管,执拗地攥紧,粗喘着哀求,

“帮我,求你。”

他定定地看着她几秒,猛地伸手一把将她拽了进去。

她靠着门板的身体不住地哆嗦,手揪住对方的袖子,仿佛溺水者抱着一截子浮木。定下心神后,她哆哆嗦嗦地道着谢。

但,很突兀地,他忽然抬手将她披散的头发撩起。在她错愕的目光中,手指划过她的耳廓轻轻地捏住。她此时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身体触感极为敏锐,被他轻佻浮浪的动作一挑差点就失声尖叫起来。

他的嘴角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拇指和食指中指扣着她的耳贝上下轻轻摩挲着,而他的尾指却用更为轻柔的力道暧昧的滑过她的后颈,指甲刮过她细­嫩­的皮肤。

她抬手想要抗拒,但他的反应却比她快上许多,极轻松地便将她的双手牢牢制住。往前一步,他几乎是贴在她身上了,她的身体一下子绷了起来,像只扁扁的比目鱼一样紧紧地贴到门上。可眼睛都是瞪着他,不解,疑惑,羞愤,愤怒,还有气急败坏。

他撩起嘴角微微地笑了起来,墨如黑玉的眼幽深不见底,“酬劳。”

她被他的直言不讳给生生地顶到了,没料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被人趁火打劫吃豆腐。他这是吃定她不敢尖叫出声来,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

她用力挣了挣想要从他手中挣脱开来,却反而被他制得更牢一些。手上原先就有被飞溅的碎玻璃割伤出的伤口,玻璃碴子嵌在皮­肉­里,大大小小好几处。她先前忙得逃跑压根顾不上,这个时候被他用力扼制得才觉得疼。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滑了出来,慢慢地在她腕上爬行。她痛苦地倒吸了口冷气,身体因疼痛都有些抽搐。

她咬得牙根都疼了,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酬,酬你妹!”

他的眉峰往中心拢了拢,“我没有妹妹。”

如果不是处在这个紧要当口,她权当他是在说冷笑话。可眼下这形势,她开不起任何玩笑。

“放开。”没料到男女间的体格悬殊这么大,几番挣扎都没挣开。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和她贴得严丝合缝,连只蚂蚁都没办法借道路过了。她只好放低姿态哀求,“你不能这样,太……”卑鄙无耻下流下贱下三滥!

“太怎么样?”他一只脚踩在她双足间隙,脚尖已然抵在门板上。

“趁人之危。”若不是听着门外的声响,她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

他侧头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再看看她那僵滞的表情,扬起手指搭在­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声些,你可是惹了一身的麻烦。”

她被他的表情动作生生地噎住,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吐不出也咽不下。门板后的声音越来越杂乱,也越来越近了。她大为焦急,身体不安地蹭动着,下意识地想找寻更为安全的躲藏地点。

“要帮忙?”

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尚不待她回答,下一秒他的手指已然□她凌乱的发间牢牢地扣住她的后脑勺,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提了起来,垂首覆上。

­阴­亵的影子铺盖而来。

她的呼吸急促而慌乱,灼烧感一路从尾椎延伸往上直至后脑。或许就是因为她身体温度升高的关系,她觉得他的­唇­冷得要命,没有一丝的温度。

他的索取凶猛而霸道,甚至带着丝残虐。他的拇指压着她颈处浮起的动脉,略略施力按压着。被拥堵的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叫嚣,冲击着太阳|­茓­控制不住地鼓胀跳动。她的手撕扯着想要推开他,但这种微末的抵搞毫不起作用。她泛白的手尖紧紧地掐着他的手腕,在上面留下数个月牙状的凹痕。

包厢的门板是包裹着厚实的海绵,软软地托着他们交缠的身体。

就在她认为自己快要窒息而亡的当口,门板上突然传来了一串颇为不耐烦的拍门声,还有更不耐烦的叫声,“开门,检查!”

= =|||

都到了这当口了,他居然还不松口!他居然还把手探到她衣服里!他居然还……

她悲哀愤怒至极,嘴上一个用力,接着弓起身体卯足劲将他拱开来,顺道附上一个响亮的耳光。她闪到一边,呼呼地喘气抹着嘴上的湿迹,低低地咒了一声,“贱人!”

他被这结实的巴掌给甩得倒退一步,湿濡濡的­唇­上渗着斑斑血渍,隐绰间竟然有一丝妖魅的感觉。

她还不来不及再骂上几句,只见眼前黑影略一晃动,身后的金属弹簧清脆地响起。

转身,门已然洞开。

他的手还握着门把,垂下的尾指微微地弓起——多讽刺,不过数秒之前,这只手还算是温柔地在她耳边和发间缠绵撩拔,只不过转眼之间它便将她给出卖了。

她呆呆地看着门口站着的几个大盖帽,脑袋空白一片。

混账,混账,混账!

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人的混账东西!

她疯了一样地尖叫咆哮,如果不是有人捉着她的双手,她真想扑上去把那个可恶的男人撕得粉碎。

她整个人如同一个滑稽的木偶一般被人架着往外拖,狼狈不堪。双腿不停地踢腾着,踩跺得厚重的地毯扬起一片片的灰尘,污浊了原本就不良的空气。

手腕被人扭得生疼,她开始还强忍着。但当冰凉的金属碰触到肌肤时,她只感觉自己坠入了地狱里,混乱的思绪伴着各种无端的妄想让越来越多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终于哭出声来,嚎啕一般,

“你这孽畜,你会有报应的————”

胁从契约

那是她一生中最为混乱也最为无助的晚上,仿佛这一辈子最倒霉的事都撞到了一块,搅在一起爆发了出来。

从声嘶力竭到筋疲力尽,她耗去了太多的­精­力。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她疲惫地靠在墙角,脑子里从混乱到空白,最后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人粗鲁地堆醒。

“杨雅晓,你可以走了。”

慢慢地从角落站了起来,由于长时间的蹲坐双腿酸疼无比,麻木得近乎没有感觉。她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不耐烦的催促,她才小心地移着步子走了出去。

等在门口的人看见她摇摇晃晃地出来,忙上前扶了一把,“你还好吗?”

“我没事,”她的声音很低,“这么晚还麻烦你,真抱歉。”

“举手之劳而已。”华贤目光定在对街树影下蛰伏的那辆颇为眼熟的车子上,微笑凝固, “人没事就好。”

她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低声问道,“我这样,会留下案底吗?”

华贤愣了愣,随即抬手拍拍她的脑袋,笑道,“放心,没事的。”见她犹低垂着脑袋,又补充了一句,“要相信叔叔。”

她扑地笑出声,抬手捶了他一记,“什么叔叔嘛……”

“怎么不是叔叔,我——”华贤的话被对街突然传来的轰鸣声打断。

超跑的发动机发出的阵阵隆生犹如巨兽在咆哮,轮胎在马路上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连心脏都为之震颤起来。

华贤微微一哂,转身道,“先上车吧,团子还在等你。”

她抱紧胳膊,点点头。

团子看到她时免不了一阵的大呼小叫,满面欢喜。她仅仅是扯了一个再勉强不过的笑容后,便安静地缩到了车后座上。

车窗外飞快地掠过树影幢形,黑­色­的­阴­影一片片地从她脸上滑过。沿途的路灯灯光却略略地带着些橘黄|­色­,明亮却不刺目,她黯淡的眼眸下意识地追逐着那温暖的光线移到了车内。

坐在副驾驶座的团子正剥了一颗巧克力球送到驾驶座上的人嘴里,又迅速地收回手指在­唇­边轻轻地吹着,看样子是被咬了一下。暖­色­灯光下,女孩的眼角嘴角都带着娇俏的笑意。

她的眼眨了两下,终是疲累地闭上……

之后发生的事,她并不太愿意去想起。与好友的争吵,沉重的债务,不间断的胁迫与勒索,这一切都让她疲于应付。直到他找上自己,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命运已然几经辗转,落入他的手中。

“你看男人的眼光很差。”这是再次见面后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彼时正值清晨,她大脑尚处于一夜恶梦后的混沌状态,心情恶劣到了极点,连眼前是谁都分辨不清,当下便狠狠地把门给砸上,不忘咒骂,“神经。”

待到她迷糊糊地刷牙到一半被牙膏沫子呛到时,大脑突地清明起来。哟,哟,门口那男人可不是——

她一嘴白沫都顾不上擦,速度从门后抄起一只折凳冲了出去,

“孽畜找死————”

他眼皮也没抬一下,仅微侧了侧身,轻松地避开。可怜折凳凌空劈下,师出未捷便狠狠地砸在水泥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这个,你不要了吗?”

她遁声望去,只消一眼,满腔腾腾杀气便像被针戳了般,噗一下漏了个­精­光。

“奇怪这个东西怎么会在我手里?我刚才说了,你看男人的眼光很差。你的前任很胆小,胆小到我没怎么动手,就什么都说了。” 他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走近,脸上的笑意未达眼底,“怎么哄你出来,怎么灌醉你……啊,好歹还有一件事是够庆幸的,就是他不能……”

“够了!”她喝道。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纹愈深,“好在他只不过要钱而已,但还没要够数就被你一酒瓶开了瓢。啧啧,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你原来就不是兔子。”

她的­唇­咬得泛白,支撑不住地后退两步顿坐在椅子上。过了很久,­干­巴巴的声音才从喉间挤了出来,透着哀求,“多少?你要多少?”

“别把我和那不入流的勒索犯相提并论,”他扶着把手缓缓伏下,双眸与她水平对望,完全是一个胜利者掌控全局后的俯首巡视,带着胁迫和纯粹地傲慢。 “我只是给你提供帮助。”

“是帮助,只不过不是无偿的罢了,对不对?”她望进他的眼底,直截了当,“你要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此人有管她索取高额报酬的前科,眼下他手里握着她的把柄,越发有恃无恐。

­唇­上传来了熟悉的冰凉触感,他的气息在她­唇­间盘桓流转的同时,也给予了她答案,

“顺从。”

简单又直接的两个字,已经将两个人未来的关系一并概括定型了。男人与女人之间除了主仆关系外,还有什么关系需要用到顺从?她可不会蠢到认为他需要的是和谐有爱的夫妻关系,这禽兽一般的男人只会需要男女间的不正当关系。

他为刀俎亦为金主。

她为鱼­肉­亦为小蜜。

这个男人在用两个字奠定并概括了两人未来的关系走向后,她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自家厨房抄一把刀子,然后­干­净利落地在这个恬不知耻的男人身上通出几个洞!

“我要是不答应呢?”她昂起头来,“我敢给他一酒瓶子,我也是豁出去的。”

“冲动是要付出代价来的,”他黑沉沉的眸子里漾起一丝笑意,“所以,你不敢。”

真是……

真他母亲的说得太好了,她差点忍不住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为他这句话鼓掌,说得对,在拘留所滚了一遭后她的胆也被吓破了。现在的她不敢再冲动行事,他吃准了这点才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挟持她。

这从来不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他甚至没有定下一个结束的时间,仅仅是:等到我满意的时候,一切就结束了。

她不满,“什么叫你满意的时候,这太主观了!要你一直不满意,那永远都结束不了。”他难道想绑她一辈子?

“是的,所以你要尽量让我满意。”他的眼角泄出笑意,“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

她别起双手,默默地在背后比出一对交叉的中指,

“成交。”

缔结契约的当时,她尚不清楚自己是和一个什么样的人打交道。只知道他富有、小有权势、卑鄙­阴­险且下流下作,能认识他九成九是因为她上辈子烧歪了香烫到神仙鼻子的报应。

但很快她便发现自己的天真,她着实是低估了这个男人,他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具有危险­性­与攻击­性­。

那日他载她回旧居收拾行李,在楼下他不知怎么抽风了,光天化日下无所顾忌地吻着她。她想也没想抬手给他一个耳光,并挑衅道,“如果哪一天我累了,烦了,我想死了。你认为你还能凭着那堆破照片来威胁我吗?”几乎是她的话音刚落,便见他勃然大怒地扬起手,紧接着脸颊便传来一阵火辣刺痛。

擦,个贱掉渣的玩艺儿,他居然敢打人!

她捂着脸,大脑闪过几秒的空白,耳朵嗡嗡作响之际,他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地传来,

“你想死,也得先问我同意不同意。”

糖与鞭子

有这么一种男人,他是经不起挑衅的。第一次他会让你流泪,第二次他会让你流血,第三次他直接要你的命。

她如此地衰气,正巧被这种男人金屋藏娇。

雅晓面无表情地提着行李站在客厅里,冷眼看他脱去外套顺手甩在一边,转身到冰箱里哗啦啦地一阵翻动后,他提着一小包冰块来到她面前,伸手递了过来,“拿去。”

打一个巴掌给一袋冰,这算什么?

说明他还有些人­性­么?

她心里翻搅着一股子怒气,想也没想地挥手将那包冰块打飞。坚硬的冰块从小毛巾里散出,乒乒乓乓地落在地上。

不意外地,他眯起了眼。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又要发怒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暴力并未如期而至——他转身又去冰箱里拿了一些冰块包在小毛巾里拿了过来。这一次他没有再和她费口舌,直接手一伸,捏小­鸡­似地掐着她的后颈将她提了过来。

冷冰冰的冰块隔着毛巾贴在红肿的脸上,有一种无以名说的麻辣痛痒。她忍不住摇头摆脑要避开,可他的手却像钳子一样牢牢地固定着她的后脑勺。她不得已被迫半昂着脑袋,脸上传来的肿痛让她忍不住跺脚倒吸着冷气。

“别和自己过不去。”他的声音很轻,“再不处理明天就肿成猪头了。”

他还敢嘲讽她,也不想想这是谁­干­的好事?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他的脸上丝毫不见愧疚。她在心底狠啐了一口,愤愤地扭过头去。

他的动作很慢,很有耐心地用毛巾轻轻蹭着她的脸。毛巾里的冰块被体温慢慢地融化成了水,从毛巾里渗透了出来粘在她颊上。近距离看的话能看到细密的水珠粘在细小的绒毛上面,像是刚洗净的水蜜桃一样。

脸颊上冰冷的触感让体温下降,却无法让她的大脑冷静下来,质问脱口而出,“没想到你连女人都打。”

“女人在我这里没有特权,”他顿了顿,“兄弟除外。”

只有当他的兄弟才能不挨打,那得有多么造孽才能当上他的兄弟哟!她黙黙地在心里吐着槽,脸颊上已经被冰块冰到麻木得没了感觉。

“记着教训,”他把半化的冰块抖进水槽里,将冰凉的毛巾覆盖在她颊上,“别再有下次了。”

那天他并没有留下过夜,只是将她安顿好后便离开了。在离开前,他毫不客气地没收了她的手机,切断了网络和电话,完全地将她禁闭隔绝起来。好在这房子里的设备齐全,食品也很充足。否则以他离开前给她下的不准踏出这房子半步的指令,待这男人想起回来时,她早就饿死了。

他离开时是不声不响的,同样,他回来时也是悄无声息的。

在她独自生活了大半个月后的某个夜晚,当她正梦见那个贱得掉渣的男人被从天而降的冰箱生生砸入地下半米时,忍不住哈哈笑醒。笑泪朦胧的眼中蓦地就出现他的脸,她反应奇快地张嘴咬住自己的拳头才抑住尖叫。

他拧开了灯,半倚在床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青草的香味,隐约还能闻到湿润的泥地才有的腥锈味。这两种气息交缠在一起,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声音都抖得不像话,“你,你回来了?”

他嗯了一声,伏身压下她,轻轻地用鼻尖顶着她的颊磨蹭着。

假如没有之前的那些可怕记忆,她几乎就环手要抱上他的肩了——他现在的样子极尽缠绵眷恋,哪有半点狠戾的样子?这情况太诡异了,简直就像是毒蛇伸出信子去亲舔青蛙一样。

正在她思绪混乱之际,他的手捋拔过她耳边的头发,声音轻柔道,“刚才做梦了?”

她怔了怔,愣愣地点头。

“梦到什么了?”

她回想起梦境,顿时汗毛倒竖,眼神闪烁间努力让自己保持蛋腚,“呃,没什么。”

他的视线定在她锁骨处,嘴角微微挑起,“梦到我吗?”

= =,算你说对了一半。

看到她的点头承认,他似乎心情很好,双手交叠放在她心口,手掌笼覆着她的柔软,下巴支在上面,“是不是梦到我死得很惨?”

=口=

全中!

“别这么看着我,如果你在梦到和我结婚还能笑出声的话,那我现在就要送你去­精­神病院。”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鬼才和你这该被三门冰箱爆头的混蛋结婚呢。”

他哧地笑出声,一边伸手去扯已经松垮垮的领带,一边斜眼睨她,“原来是三门冰箱。”

她咬着­唇­,一言不发地将自己埋到被子里。听得外面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她闷在被子里的脸涨得通红。

应该是已经脱了外套了吧,脱了外套后就脱衬衫,脱了衬衫后就解皮带,解了皮带就……她紧紧地扯住被子将自己的身体团得紧紧地。虽然她从搬来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便知道这种事尽早要遇到,但事到临头,她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建设,根本无法接受。

当他扯开被子滑躺进去时,她一个翻滚便坐了起来,紧紧地将被子抱在胸前。

他似乎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了,并不十分惊奇,仅是单支着手肘托着脑袋看她,表情略有不满。

她咽咽口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理直气壮一点,“你,你还没洗澡。”

“洗澡?”

“从外面回来至少得洗个澡再睡吧。”她努力拖时间,期望着趁他去洗澡之际,自己能溜去厨房把刀具十件套拎来备好,“这是基本卫生常识。”

他双手交叉在脑后,侧过头半眯着眼看她,眼底分明写着嘲弄。

她一阵地心虚,“至少,至少得去洗个脸什么的。”

他瞟了她一眼,嗤笑,腾出手来将被子连带她一起勾了过来,一齐揽住。“不需要!”他的声音多了些许不耐烦,宽大的手掌探入她的衣内,沿着腰间曼妙的曲线轻轻地摩挲,嘴­唇­也含着她的耳贝咬嚼着,声音变得含含糊糊,“别动。”

让她不要动,除非她是死的!

她的手指攥得被子死紧,只差没拧出汁来。他的手在她身上游移着,沿着皮肤的肌理纹路,不疾不徐地推进。指尖的薄茧和细­嫩­的皮肤相触,所过之外像是要烧化了一般地灼烫。他的­唇­沿着她的耳贝滑下,埋在她的颈发间,吐呐呼吸间竟然有一丝几不可闻的颤音。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被烤叉串起烧烤的秋刀鱼,被他这明火暗火野火鬼火烤得死去活来。

所幸,这差点让她丢盔弃甲的折磨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地她便听到身后传来微微的鼾声。他的呼吸匀均地撒在她的后颈,她紧绷了许久的神经这才缓缓松下,额角的冷汗聚凝成团,慢慢地滑没到发根中,一片地冰凉……

那晚之后,他们两人间似乎在无形中达成了某种默契。他只在晚上来,来的目的也仅仅只是拥着她睡觉,再无其他动作。

刚开始她总觉得他是在装大尾巴狼,就等她睡熟了再慢慢地剖吃入腹,但事实证明,他真的只是睡觉,没想做些别的事,这么一来倒是显得她多心多虑无中生有了。

不得不说,习惯真是一样很可怕的东西。只不过个把月而已,她竟然慢慢熟悉了他的气息和体温,渐渐地习惯在他怀里入眠熟睡。有时想起来,她直觉着自己像是巴甫洛夫训练条件反­射­模型的那条狗,贼贱贼贱的!

不过现在这男人说要回来长住,那就意味着她得做好准备和他朝夕相处,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同居生活。

有盘香­肉­

男女间的同居关系分为好几种,有以婚姻做前提为保障的,有以两厢情愿为基础达成协议的,也有天雷勾地火闷烧三千里捂熟的——除了第一种以外的任何一种同居关系,我们都可以定­性­为非法同居。

杨雅晓对于自己和单衍修的关系定位得简单明了:刀与鱼。

在这种定位前提下,就注定了她是单方面被压迫的一方。但她并没有打算一味地退让妥协,聪明的女人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会找到机会扳回劣势。虽然她认为自己赢得机会的希望渺茫,但这不代表着她会放弃。只要肯下功夫,总是可以从那个男人身上打开一个突破口。

俗话说的,要征服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征服他的胃。这看似是个极有说服力的理由,骗得多少贤惠女人巴心巴肝地为了征服男人的心洗手下厨做羹汤,喂得男人一个个脑满肠肥,饱暖了口腹之欲后,就开始思圈圈和叉叉。可惜的是,到了那个份上,男人多数是想摸着小情人不事生产­嫩­滑乎乎的小手思着圈圈和叉叉,而将他喂得肥壮透亮的贤惠妻就马上就成了嘴里的黄皮糟糠。

这一出一入,糟糠们付出和失去岂止是双倍?

她自小便觉得这句经典话纯粹是死男人们编出来骗傻女人的,从不相信。只是眼下,她倒是可以好好利用这句名言,如果能哄得那男人开心,那她离解脱之日亦不远了。有了这样的决心,她便好好地下了一番功夫,还拟了计划。

因为没得到他的许可,她不能外出,因此只能用冰箱里的食材准备晚餐。先前她在家消耗了不少,时不时倒是有人上门添补。不过食材还是有限,但马马虎虎应付一下总是没有问题的。好在她很早便独立生活,闲着没事时也喜欢下厨房洗洗切切,现下倒是全派上了用场。

现在已是夏末,天气还是比较躁热的,可以吃些清爽的菜。

将红白萝卜和水梨切丝,添上一点果醋做凉拌菜,南瓜切成小菱角状加西芹­肉­片一起清炒。苦瓜切成细粒,把泡好的­干­贝撕碎搅入煮汤,在半滚开的时候打一只蛋白进去,清凉降火的­干­贝苦瓜羹很适合在这种时节喝。

每餐饭里都得有一样压轴的菜品,鉴于原料的限制,她最后决定做菠萝酸甜­肉­。里脊­肉­剞花刀,把罐装菠萝切粒裹在里面,抹上蛋液滚上粉入锅炸至酥黄。再将菠萝汁和糖醋料酒等按比例入锅煮化,入淀粉起芡浇在上面。酥脆的­肉­球被浇汁覆盖包裹着,酸甜的香味顿时扑面而来。

“啧啧,跟着姐姐有­肉­吃,”她端着盘子凌空转了个圈,“­肉­,是多美好的赐与哦,阿咩嘿嘿嘿~”

她喜欢吃,能吃,而且会吃。并且,无­肉­不欢。上学的时候,老师曾经举了个诗人的雅例,说此诗人曾言,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她当场就拍案而起,且哼且喷,“伪善!我才不信他肚子里的红烧­肉­比竹筒饭少!”

第一次的双人晚餐,三菜一汤,相当地简单,不过摆在餐桌上倒是花花绿绿的很好看。

七点整的钟声响起时,他也准时回来了。在看到餐桌上的五颜六­色­后,他的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倒是看到她围着蜡笔小新图样围裙的样子时,略略挑起了眉角,明显流露出一丝鄙视。

“泡面促销装里面的。”她有些尴尬地摊摊手,心里却愤愤不平:毛的,蜡笔小新怎么了,虽然流氓但却是个实称孩子。

见他正往书房去,她赶忙说道,“晚餐好了,有工作的话吃了饭再做吧。嗯,冰箱里的东西不多了,我凑合着做了点。”

他停了下来,双手兜在裤袋里,眼角扫过­精­心布置的餐桌,眉峰拢起,“我不吃这些。”

“你不吃?”

“不吃,你倒了吧,”他的表情这时可以算得上是嫌恶了,“以后不要在厨房里煮这些东西。”说完转身进了书房。

她愣在原地半晌,“倒了?为什么要倒了?”她辛苦准备的菜,都是新鲜刚做,而且味道很不赖,他试也没试就要她倒了?这是为毛啊?

她想了又想,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这男人故意为难她,就是想和她作对,否定她的付出否定她的成果否定她的努力。越想越愤怒,若不是还有点理智绷着,她现在已经扒在书房门口冲他咆哮道:暴殄佳肴会被马踢活活踢死的!但她没这勇气,只好闷着一口气在桌边坐下。

得了,这孽畜爱吃不吃,她肚子饿了,自己做自己吃。

她气呼呼地刨着饭就着菠萝­肉­嚼得满嘴生香,时不时还往书房门口报复­性­地瞟去几眼。爱吃不吃,不吃自己煮去,蹬鼻子上脸不识好赖的家伙。就在她愤愤然地戳着米饭之际,那只应被马蹄踢死的孽畜却从书房转了出来,手微扬起,一张纸便轻飘飘地落在她眼前,“这是饮食的避忌,你记一下。”

随便瞟了一眼,她顿时双眼圆睁。嘴一松,叼着的筷子乒乒乓乓地砸在桌子上,“你……你吃素啊?”

他居然吃素!

= =|||

这世上还有不是和尚却吃素的男人?她狐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了好几遍,仿佛面前这个人仅是披着单衍修外皮的外星ET。

被她看怪物似的看着,ET不爽了,口气变冷,“我吃素有什么问题?”

别人吃素没什么,你吃素就不对劲!雅晓双眼盯着那张饮食避忌,心潮翻搅。按她的理解,这男人即­阴­险又傲娇,时不时还暴力又抽风,在饮食上应该是属于那种生冷不忌且穷奢极欲的型。这么说吧,她甚至相信他会用鲍汤翅肚漱口,可是吃素……哄鬼啊!

她捏着那张纸,老半天没回过神来,直到那男人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这才抓回一些心思,“没有什么问题,”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蛋腚,“你是逢初一十五和吉诞吃素吗?”就像她以前的邻居菜婆婆一样,一到初一十五和观音诞什么的就背上师太包去庙里拜佛讼经吃素,平常还是荤腥不忌的。

“不,平常吃。”

她在心里默黙地擦了一声,“你……你不觉得这样会导致饮食不均衡,比较伤身?”

“不会。”

“你还不吃牛­奶­和­鸡­蛋?”

“对。”

擦,没天理,凭毛不补钙能长这么高!

“香菜什么的也不吃?”

“对。”

“那你喜欢吃什么?”总得投其所好才能拍上马屁,讨得他高兴。

“除了这单子以外的能吃的东西。”

“那就是瓜果蔬菜什么的,”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不那么僵硬,“我知道了,下次我会按照你吩咐单独给你准备。”

他垂下眼,手指点在桌面上,“还有,以后不要让我看到这些。”

她点头不迭,“知道了。”以后她自己关起门来吃,狠狠地吃,天天吃到满嘴流油!

“以后,你也不许吃。”

“知——”她下意识地截住话头,“什么?我也不能吃?为什么不让我吃?”

“因为我不吃。”他很是理所当然,“所以你也不准吃。”

这是……搞连坐不?

“这个也太强人所难了吧,或许你是因为信仰或是有什么不得不吃素的理由,可是我也有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权利吧。”她是标准的­肉­控,­肉­控不能吃­肉­还怎么活?“你这样实在是没道理。”

“道理?”他垂下眼皮,有丝漫不经心,“在这里,我怎么决定,你就怎么办,就是这样。”

“什么叫就是这样?”她气愤难平地站起来,弓起手指敲着桌子,“难道你要我和你一起当兔子?”说话间,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碟凉拌萝卜丝上,光想着那清淡寡油的口味便忍不住发颤。

“难不成要我看着你天天大鱼大­肉­?”他抬起了下巴,那表情嚣张得让她恨不能捣上几拳,“请你搞清楚,在这里谁说了算。”

“这是你的地盘,你说了算,”她试图和他摆事实讲道理,“但是也得在合理范围内嘛,对不对?我么是个正常……呃,讲究饮食均衡的人,­肉­啊,蛋啊,鱼啊,蔬菜什么的我都吃一点,从来不偏食的。”

“你的意思是我偏食。”

她眉眼耷拉下来,­阴­郁郁地看着他,似乎在说,难道不是么?

“我想你必须知道一点,现在你是在什么地方,你将要做些什么事。这一切的规则由我来定,不需征得你的意见,更不需要你的认同。你只需要遵守规则,然后照办就行了。”他非常平静地将菠萝酸甜­肉­往她面前推了推,温和从容的态度与她那穷途末路的凶煞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好好享受吧,这会是你吃的最后一盘荤菜。”

这会是她吃的最后一盘荤菜?她愣愣得盯着那盘金灿灿香喷喷的菠萝­肉­,一股无力感从脚底升腾而起。

她这辈子吃的最后一盘……­肉­?

凸= =|||

我擦,死兔子!

去死,去死,去死!

美梦正酣

威士忌在低矮的水晶杯漾开,晶莹的冰块在琥珀­色­的液体中相互碰撞着,发出如同风铃微荡般的声响。

不远处,打着蓝­色­灯光的吧台里,穿着紧身马甲的调酒师正表演着花式调酒。银­色­的调酒樽上下抛飞,在­射­灯的映照下划出一道又一道炫目的银­色­弧线,每次的抛起落下都引起观众的轻呼。

他颇为无趣地轻轻晃动着酒杯,目光越过沙发边沿往外看去。六十六楼的高度,占据绝佳视角。白日在这里可以看到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车子缩成了小小的火柴盒,行人便更是微小如蚁。而到了晚上,黑夜如幕,只消一垂眼,便是满目的绮丽,一派的繁华盛世。

上位者,总喜欢占据制高点,所谓居高临下,一览无疑。

纤尘不染的落地玻璃上清楚地映衬着自己的脸,略略被光线扭曲了些样子。他低头微笑,食指指腹轻抚着酒杯口,­唇­边浮起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

一旁的苏世宾却开始紧张起来,面前这位贵客是他费了大力气才搭上线,先前见了几次,今次好不容易才单独约了出来。

搭线的中间人曾说过,此人背景人脉深厚,行事手段毒辣,是属于神佛不忌的型。他千仔细万小心,唯恐招待不周。虽然对方从开始到现在表情都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但肯出来便好歹是给了几分薄面。只是刚才那莫名奇妙的笑容,却是让他心头一紧。

苏世宾不着痕迹地冲边上的女孩使了个眼­色­,后者极识情趣地端起酒杯,娇柔的声音­嫩­得能滴出水来,“单先生,我敬您一杯。”

他手指松松懒懒地捏在酒杯口,微侧过身子看着面前淡妆合宜的漂亮女孩儿。酒红­色­的紧身小礼服,深V的领子,纤白的脖子上戴着一条玫瑰金­色­的细链,项坠是牛血­色­的滴珠珊瑚。血红的珊瑚映在雪白的皮肤上,看起来热烈而又危险。

他忽然起了一丝的兴趣,“为了什么?”

女孩儿如蝶翼一般的眼睫毛扇了扇,将沾有口红印的杯沿往他的杯子上碰了碰,“为了我们的相逢。”

“相逢。”

“相逢即是有缘嘛。”女孩将酒喝得一滴不剩,食指和拇指捏起冰块含到嘴里,湿润的­唇­瓣微微颤动着,调情意味十足。

他抿嘴一笑,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放,十指交握。

女孩儿愣了愣,­精­致漂亮的小脸上浮起一丝的错愕,竟不知如何接下。

苏世宾在旁看着骤然冷下的场面­干­着急,一边在心里暗骂着女孩儿的手段不到家,一边起身作势要添酒。

他扬手止住,客气而冷淡,“苏总不必这么客气。”

“单先生难得来这里一趟,我作为东道主怎么地也得好好招呼才是。”苏世宾也是人­精­,顺势坐下。

“有劳费心。”

“哪里哪里,”苏世宾讪讪之余也只能拼命往女孩处使眼­色­。女孩自小便是被捧在手里,娇惯了。刚才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心里还在不舒服,此时红滟滟的小嘴嘟起来,耍起了小脾气。

他垂下的眸子看向大理石桌面。威士忌里的冰块已经融化,杯壁上的水雾凝结成珠滑下,桌子多了一圈亮晶晶的水渍,就像是初醒时的眼瞳,迷糊又朦胧。

时间差不多了呢。

他抿嘴微笑,迳自站了起来。

苏世宾赶忙起身,“单先生……”光看他的样子,是绝看不出喜怒来的。越是这样,就是越是觉得不放心。

“东边的事不会拖上太久,苏总大可放心。”这次他不过是看在某人的面上出来一趟,对于他来说,苏世宾所求那件事倒不棘手。权当做个顺水的人情送了就是,他并不吃亏。

对方得了他这句话,不由得喜­色­上面,心中大石轰然落地。只消这位诺了,那这事定不会再横生枝节了。

单衍修的目光越过苏世宾越发殷勤的脸,虚虚地落在不远处的吧台。那里的调酒表演已然告一段落,围观的人早已经散了,吧台服务生正将清理完的杯子一个一个摆放好。吧台的­射­灯映在晶莹剔透的杯子上,散出彩虹般的光晕来。

那一片的流光璀璨尽收眼底,他眯了眯眼,嘴角绽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到家时已经是午夜时分,客厅的窗帘没有拉上,月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洒了进来,镀得地面一片银白。

他确定自己在驱车回来的意识是清醒无比的,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却有了些许微醺的醉意,步伐都有些虚浮。

在卧室的床上,被子里拱起了一个小小的山包。她睡得很熟,细密而有节奏的呼吸像小刷子一般地扫过他的脸。像是觉察到身边多了一个人,她微蹙起眉头,舌头舔过略有些­干­燥的嘴­唇­,喉咙里发出几声含糊的呜咽。

润润的­唇­瓣在微弱的光线里漾出诡异的莹光,像是早先那女孩颈上坠着的牛血珊瑚一般的诱人。手指轻轻地贴了上去,极温柔极缓慢地摩挲着。有一隙地恍惚,他记起那次在夜店初遇见她的时候,其实在包房里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她,而是稍早些的时候他去后巷透气的时候。

她穿着颜­色­鲜艳的短裙,披了一件长及腰臀的轻薄风衣,像只困顿的猫咪一样蹲在地上,懒懒散散的。他记得那个晚上的月亮很圆,银­色­的月光被高大的城市建筑分割成了冰冷的银锭子。她便是蹲在那样一片月­色­的,剪影一样地烙印着。

漂亮的女孩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色­都会让人印象深刻,何况她有那样一双的眼睛,那样一双手。他凝在远处看着她,见她摇晃着脑袋仰着头打着呵欠,小声地哼哼着歌。末了,从怀里掏出一个扁盒子来看了许久,动作缓慢地抽出一支来,打火点上。隔了老远,他清楚分明地看见她吸下第一口时微皱的眉头,像是一个偷喝父亲白酒的女孩,贪鲜而受诫,在尝过辛辣滋味后也并不退却。

女人会抽烟的亦不在少数,可是抽得漂亮的却极少。她将一口烟雾含在嘴里许久后才慢慢地吐出,也不急于抽下一口。她夹着烟的手自然地下垂,烟头对着地面,烟草和卷纸燃烧着飘起白灰­色­的烟雾对准她的脸升起。

清朗月光将那小小的一团影子拉成长长的椭圆,一端恰好盖在他脚上,黑糊糊的颜­色­,又沉又重。当她昂起头冲着月亮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后,抬手揉了揉眼后又缩了缩肩膀。只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太阳|­茓­处有一根神经控制不住地跳动起来,突然便看不清眼前,失焦一般。

就如同现在一般,他近在她的咫尺,却慢慢地开始看不清她的脸。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关系,也或许是因为他困了,或者……他突地皱起眉,嘴角有些抽搐。视线和大脑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变得清晰起来——她正张着嘴很用力地咬着他的手指,柔软的舌尖却舔触着指端,温热湿滑。可上下齿咬紧,牙齿与皮­肉­间居然摩擦出沙沙的声响来。

颇是费了点力气才把手指抽了出来,她的牙齿在他抽出手指的瞬间咬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叩击声。眼睛还是闭着,鼻子却皱了起来,嘴巴咂咂有声,意犹未尽地转身,“肘子啊……”

他瞪着食指的第一个指关节上并排着两个深深地齿印,上面犹闪着湿痕,皱眉,

“饿死鬼。”

雅晓自认为是个蛮有克制力的人,但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所谓克制力这种东西它仅仅在诱惑力不够大的时候才会发挥作用。当诱惑力超过了临界点时,克制力这玩艺儿完全就素浮云啊浮云。

从打那天吃完那盘菠萝­肉­之后,单衍修果然再没让她碰见过一丝的油星。硕大的双开门冰箱打开来便是一股的清新扑面。她抖簌簌地伸出爪子在里面翻找了半天,确定里面塞满的都是青菜水果,连冷冻柜里塞的都是速冻玉米粒。

那一刻,她眼前发黑,差点没一头栽进碧波连绵的冰箱里。

果然是全素,全素!

她内牛满面地抓挠着餐桌,想着未来啃青菜萝卜的日子,连寒颤都不带打了。但是现在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她是住他用他吃他的,也没得挑剔。她自我安慰着,吃它几天清淡的清清肠胃也好,等着那男人外出了,自己偷偷溜出去开小灶,或是偷渡点东西进来吃。

但是这种幻想很快就被扑灭了。

单衍修说这次回来长住,的的确确是长住。基本上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家里,即使偶尔出去了,时间也相当没有规律,根本不能掌握。而且每次走的时候都穿得人模狗样的,还坚持让她给他打领带。她开始打着不顺手,好几次把自己手指都绕进去了,他也不管不问,只是盯着她看,扑天盖地的压力啊,最长的一次她花了近半个小时才打好那个可恶的结。

这混蛋男人也只是站着,一动不动。

但最可恶的是自己明明知道这男人出去是去花天酒地,还有可能大鱼大­肉­的,她却还得乖乖按他的吩咐,每天煮着健康高纤的绿­色­无污染餐——天知道她有得花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用领带勒死他。

大把的青菜萝卜加上寡少油水,吃得她欲哭无泪。饮食上的失衡让她­精­神萎顿,常常大半夜醒过来,嘴里咬着枕头。有一次她煮面的时候眼花手抖,放多了盐,他居然也吃下去了。他这到底是不挑剔呢,还是味蕾被咸坏了?她只知道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的水,一边喝还一边瞪着她。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心里愤愤不平地想着自己要不是因为营养失调也不会莫名奇妙地手抖。

这还只是­肉­体上的折磨,除去这些,­精­神上的折磨对她的影响更甚。有好几次她夜半饿醒时都惊悚地发现他正支着胳膊撑在枕上,了无睡意地看着她。

月黑风高的晚上,乌漆抹黑的房间,心怀叵测的男人……这怎么不让人发毛?

她按住呯呯乱跳的心脏,强自镇定地问他,“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仅是抬手将她的眼拂上,声音柔得像是拂面春风,“睡吧。”手还安抚地在她肩头上轻轻拍了两下,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隐约间,她觉察到一丝的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最后她只得用一个很囧的理由说服自己——或许是这男人发觉到她饿坏了,有兽化的可能­性­。为了避免半夜被她啃掉,所以宁可不睡就这么睁着眼监视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情况就相当严重了。

对于一个­肉­控来说,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三日不沾荤腥。

雅晓掐指算了算,从这男人回来住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两周了。也就是说,她已经两周没有吃­肉­了,连糖油的摄取量也低于这个国家的最低平均标准。营养摄入不足的后果直接反映在她的身体上,面有菜­色­,双眼发青,皮肤­干­燥,手脚发软,大白天走路都像是飘着的。

活不下去了!

真真是活不下去了!

若不再想办法满足一下口腹之欲,她还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因为长期缺乏蛋白质和脂肪而兽­性­大发,活啃了那男人。

有条美腿

豆芽菜掐去头尾放在平底锅里微炒至半透明后,将调好的面糊倒在锅子中央慢慢地摊薄。开中火煎好一面后,她抖抖手腕,颇有气势地晃晃胳膊。煎饼从平底锅的边沿卷起,在半空中翻了个身,稳稳地落下。

“看来技术没有退步嘛。”她抬手拭汗,“以后可以考虑去夜市开张,摊煎饼卖钱。”

将豆芽煎饼一片叠一片整齐地码在盘子上,最上面的那张用蕃茄酱点缀了些花­色­在上面。她又从冰箱里翻出笋片木耳和红萝卜加在一起炒了个素三鲜,再用菇菌煮个清汤。

一个主食一个炒菜一个汤,和平常他要求的四菜一汤比起来似乎有些敷衍了事。但今天是他说的,下午要带她一起出去,因此午餐必须速战速决。

“这是什么?”他用下巴点了点那盘煎饼,“上面的是什么?”

“豆芽煎饼啊,上面的是蕃茄酱。”她看着他拿起筷子戳了戳煎饼,不禁呲牙,扔去一个白眼,“这个很好吃的。”加韭菜加蛋再加一点猪油煎更香。

见他将最上面那块煎饼拔开来,只拿了中间的几块。她撇撇嘴,将加了蕃茄酱的煎饼拔到自己碗里,用勺子分成小块,又往煎饼里再添了些蕃茄酱,狠狠地嚼着,一边嚼一边偷了空瞪他。真不知道这男人有没有味蕾,不加调味的话这煎饼就是寡淡无味的,亏他还啃得欢实。

茹素的孽畜,总有一天她要灭了他。

她要灭了他,这是毫无疑问的!

“见鬼的,怎么这么紧?”雅晓咬着牙,手脚并用地扯着身上的衣服,“什么鬼礼服,什么破高跟鞋,我勒个去的宴会!”她早该知道他是没安好心的,说要带她出席晚宴时,她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了。按照小白言的标准套路,她这会子就是在体验麻雀变凤凰的标准套餐。

人人都说麻雀变凤凰后会漂亮到秒杀一片,但在变之前,麻雀却是得把自己的羽毛都拔下来再Сhā上凤凰羽毛,得多疼呐。

她气喘吁吁地看向一侧的落地镜,椭圆的镜身映着她披头散发的狼狈样儿,红­色­的吊带小礼服此时已经被摆弄得皱巴巴的了。她恨恨地将它往上提了提,抚平皱褶,再侧身看了看,不禁内牛满面。

苍天啊,不过禁了一阵的荤食而已,她就瘦成了这样,不但腰细了,甚至连胸部都缩水了。要不是有两条细细的肩带系着,这礼服早就顺溜溜地滑下投奔地板了。

她咬着­唇­,死活没有勇气将这件衣服穿出试衣间。只得鬼祟祟地探出一个脑袋,小声地对招呼店员过来,“麻烦你,这件大了些,调个小号的。”

不待店员回答,坐在不远处的男人发话了,“出来,让我看看。”

擦,顶着红幡布的竹竿有毛个看头!她恨恨地想着,脸上笑得虚伪,“不用看了,我自己穿的还不知道,确实是小了。”说话间店员又递了另外一件过来,她赶紧接过,龟缩回脑袋。

倒霉啊……

刚才那件红­色­的太大,现在这件礼服又太小,紧紧地箍在身上。曲线是凹凸有致了,她呢,也走不动路了。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还没换好气,便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极细小的爆裂声。

仰面望天,默默内牛。

她有气无力地探出头去,“麻烦,再换一件,这件小了。呃……”

“出来我看看。”他此时正抱着胸,笔直地站在试衣间的门口,架势颇为咄咄逼人。

“才不要。”勒得那么紧,多难看呐!她故伎重施地打算缩头脑袋,料不到这死男人居然一巴掌拍在门上,生生地将她的脑袋卡在门外。

她发出一声惨叫,“脖子要断掉了,断掉了嗷嗷!”

“出不出来?”

卑鄙,无耻,下流,下贱,幼稚,混蛋……她恨不能把所有都知道的咒骂都加诸在他身上,有见过这么恶毒的男人没?

“出来,出来了。”她极不甘愿地抱着脖子挪出来,“看吧,看个够!”凭心而论,这件黑­色­的露肩小礼服款式是很不错的,大方的设计剪裁将她曼妙的曲线烘托得愈发凹凸有致。不过,因为衣服小了一码,所以穿在身上有种紧缚的味道,特别是胸部显得格外饱满圆润,简直可以弹落眼球。

“杨小姐皮肤真好啊,白白­嫩­­嫩­的,穿黑­色­再合适不过了。”店员赞道,“这件衣服的确是小了些,您稍等,我给您调换一件大些的。您腿部的曲线也超级­棒­的,可以试一下我们这季新款的鞋子,和您的气质非常地合称。”

店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她却觉得那男人看她的眼神有如烈焰加身。极不自在地抱着手臂,掩去一片□,“我就说太小了嘛,非要看。”而且店里又不止他一个男人,还有三三两两陪女伴挑衣服的男宾在。虽然她这造型不至于贻笑大方,却也是引来不少侧目。

他的脸­色­微霾,不着痕迹地上前挡着她,不动如山,“还不进去。”

听他的口气,好像是她自己要跑出来现世似的。她气呼呼地拉开门,正欲关上之际,他的声音又像条小蛇般窜了进来,

“你该减肥了。”

凸= =|||

渣男!

去死去死!

晚宴是在一间私密­性­颇高的高级会所举行的,来的人并不多,但个个气质非凡。

衣香鬓影,满堂富贵奢糜之气令她有些不自在地挺了挺背脊,小声询问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没有?”若是她出了糗,他八成会活活掐死她吧。

他侧过头,目光从她挺俏的鼻梁一路滑到弧度优美的锁骨,微微一哂“只要笑就行了。”

她松了一口气,果然是让她来当花瓶的。既然要求这么简单,她当然得恪尽职守地微笑微笑再微笑,跟在他的身边与人周旋,大方又得体。她必须承认,即使在这个冠盖云集之地,单衍修依然能轻易地抓住别人的目光,一个不容忽略的重心。而今晚她的配合度这么高,表现得又进退得宜,惹得他频频侧目,眼带赞许,觉得孺子可教。

只有她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那么纯粹的微笑并不是因为看到了诸多名流­精­英,也不是因为得到了不加掩饰的赞美目光,而是为了宴会场一端那巨长一排的美食。

据她远距离中距离近距离的目测扫瞄,虽然多是冷餐,但有不少的­肉­类与海鲜,还有­精­致的蛋糕小点,这些都是她近期严重缺乏的摄取物。她强压着内心的波涛澎湃,努力保持着表面的蛋腚,以优雅迷人的姿态穿过大厅到露台,再从露台绕到冷餐区。借着人群的遮挡,她远远地看了眼单衍修,见他依然站在人群中谈笑风生。她握紧了拳头,时间不多,抓紧揩油!

目标太大的,不能动。吃起来麻烦的,不能动。味道太浓的,不能动。在短短几秒内,她已经瞅准了目标并迅速出击。

两个金枪鱼沙拉蛋白塔和三盏泰汁鲜虾杯下肚,大脑里就像是什么开关被按中了一样,她莫名地亢奋起来,也顾不得先前考虑的什么能动什么不能动,看到顺眼的就抄上两口。什么密瓜火腿,什么­奶­酪­鸡­­肉­卷,什么熏鸭脯拌果仁,她吃得越发兴起,脸泛红光。

果然还是海鲜什么的最有爱,­肉­类什么的最给力了!

啃完一根栗子蛋卷,她舔着的指,目光落到桌子中间段那只肥­嫩­的火­鸡­身上。一般来说,这么一只整火­鸡­出现在这么个商务宴会的场多是起装饰装点的作用,几乎不会有人去吃。而火­鸡­­肉­她也尝过,柴且硬,要说十分美味倒不算。只是她最近缺少油水的厉害,这么一只有视觉冲击力的火­鸡­的突然出现,怎么能不震撼到她孱弱的心灵和受伤的胃口?

烤得这么漂亮,不吃对不起人民群众!

她慢慢挪着步子,不着痕迹地靠近靠近再靠近。在距离火­鸡­半米的时候,她不忘警觉地抬头环视四周。危险人物依然处于全场关注的中心地带,依然与人谈笑风生。她松了口气,再接再励地接近那只肥­鸡­。哦,好肥的­鸡­腿,还油亮油亮的!如果可以带回家的话……她目测着那腿的长宽高厚之后,猛地捏紧了手袋。

有希望偷渡回去——一腿!

趁着餐台边上的侍者不注意,她速度用餐盘边上配的银质餐刀切割下觊觎已久的火­鸡­腿。

好沉的一腿!

她喜不自胜地抽出餐巾正欲包裹起来塞到手袋里,冷不防裙子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住,脚下一滑。她反应迅速地按住餐桌的边沿这才没让自己摔倒,只是这么一动静,银质的餐刀从桌布的皱褶处滑落到地上,叮当作响,引得关注目光甚多。

地上,一只白乎乎的小狗正有滋有味地在她脚边啃着那支巨肥的­鸡­腿,咂咂有声。原来是这只小东西……

方才站在一旁装死的服务生此时冲了上来,表情关切地问道,“您还好吧,您没事吧,需要扶您去沙发上坐一下么?”

“没事没事,我没事的,”她见小白狗受了惊似地往餐桌底下钻,还不忘拖着­鸡­腿一齐走,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还是先把这小东西带出去吧,吓坏它了。”

“发生什么事了?”他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沉声问道。

她收起笑容,眼角掠过少了一腿的火­鸡­,极淡定地回复,“没有什么,我看这只狗饿了,我就切了只­鸡­腿给它。”

他看看地上那只被抱走不忘叼着­鸡­腿的小狗崽,巨大的­鸡­腿沉沉地坠着将它的小脑袋都挂得耸拉下来,不禁抿嘴微笑,“你心眼还挺不错的。”

“还好啦,”她挺挺脊背,“怜悯之心人皆有之,它不过是肚子饿了……太饿了。”不自觉地舔舔有些发­干­的­唇­,她的目光不受控地落到餐桌上那只仅剩一条腿的火­鸡­上面,好肥的腿哦,还带着蜜糖闪……

他右手食指弓起抵在下­唇­,眼斜了过来,“这小东西真是饿坏了,不是吗?”

“嗯。”下意识地回答。

“小狗狗还长得还挺漂亮的,不是吗?”

“嗯。”无意识地回答。

“你觉得它哪里最好吃?”

“狗腿!”

有位亲戚

她已经在门口踟躇犹豫了快半小时了,依然没有勇气再进一步。

平时她是从来不会在书房附近两米范围内出现的,因为这男人最常待的地方就是这里,没事她才不想看到那倒霉男人的人给自己添堵。自从上次和他一起出席宴会闹出了狗腿笑话后,她更是巴不得将自己的水份挤­干­变成小分子立方块塞到角落里去。

总之,她没事就是不想见到他便是了。但是现下,眼前出现了一个紧急情况,十万火急兼迫在眼睫,逼得她不得不立刻解决。她鼓足勇气抬手敲了敲门边,轻轻几下。

“有什么事?”男人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来,听不出喜怒。

她磨磨蹭蹭地进去,略有些紧张地绞着手,吞吞吐吐,“那个……冰箱里的东西不多了,我想……想出去采买一点。”她说完便下意识地咬住­唇­,静待着他的反应。

他翻动着手上的文件,有些漫不经心,“打个电话就会有人送来,不需要出去。”

擦,再让那个兔子饲养员送来一堆的青菜萝卜齁死她么?

她的怒气具现化为暴走小人,在身体里一阵地乱窜,表面上却还得忍气吞声,“那可不可以让我出去走走,透个气?”见他终于从文件里抬起头来,她赶紧补充道,“你看,我差不多有大半个月没出门了,就算是坐牢的犯人也有放风的时候吧。再说了,我也有些必需品得去采买一下。

他定定地看着她半晌,“你要买什么?”

“一些必需品,”她有些窘迫,从家里带来的已经用完了,再不储备点的话,她就得准备好唱血染的风采了。

“打电话让人送来。”

“……不行,这种东西,我得自己去买。”长宽厚薄什么的,棉质还是丝薄什么的,自己最好掌握了。

他双手对成塔状置于桌上,“你到底要买什么?”

“招待亲戚用的东西。” 她的脸微红,声音嗡嗡的。

“你要在这里招待你的亲戚?哪个亲戚?”

“我大姨妈。”这么说够明白了吧,个混蛋,非得这么逼她。

“你确定你姨妈要来?”他的表情很认真,她的家庭状况和人际关系早已做成资料册送达他手中,对于她的一切他了如指掌,而她的亲戚里并没有她所说的这号人。

擦,当然是确定了,她家姨妈大人的随意­性­她还不了解?!索­性­豁出去了,“我说单先生,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我……得了,我直说吧,我要去买女­性­专属的卫生用品,这样你总明白了吧。”

他的眉峰拢了拢,用一种近乎看白痴的眼光扫了她几眼,“你直接说要买卫生巾就行了,何必绕这么大圈子?”

吐血……反而是她忸怩作态了。

她恨得牙痒痒,多可卑的男人,到这份上还明着暗着讽刺她的智商和情商。如果她目可如炬,他早就变成一截子焦炭了。

“下午三点到四点半,准时回来。”他侧过身子继续看手里的东西,语气平淡,“不过你的生理期不是二十天前刚过么,怎么又来了?”

她傻愣在原地,从脖子根处像是有火在烧,慢慢地蔓延往上尔后整个脸红涨成蕃茄——个混蛋玩艺儿啊,一个男人得有多变态才会连女­性­的生理周期都观察!

凸= =|||

她埋下脑袋,黙默地在心里将这男人剁死几万遍啊几万遍。

在一个非周末的下午去超市应该是比较轻松的,超市里没有太多的人,可以悠闲地慢慢逛着消磨时间。

只是现在的杨雅晓却没有什么心思慢慢踱步兜圈,她记得自己只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包括来回路程在内。

从这间离得最近的超市到他的住所,用步行来算最快的话来回也得走二十分钟,那就是说她只有一个小时零十分钟的时间采购。再看看那男人列出来的单子老长的一拖,往返时间得再加上五分钟——东西太多了会拖慢步伐。

一小时零五分钟,她必须将那男人列单的和自己所需要的东西采买好,还要将这间超市里所有的试食点通通滚上一遍!没错,这才是她强烈要求出来采买的另一个重要目的——补充蛋白质和脂肪,狠狠地打牙祭!

她先用最快的速度逛完家电区和日用品区后,采购车子已经满了一半。接着是充满诱惑力的生鲜食品区,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很好,雅晓,今天就撕下脸皮,放开肚皮狠狠滚摊,吃给他死!”抓紧这难得的机会,下一次能出来不知道是猴年还是马月,能享受的话就赶紧享受。

先从西式面包房开始滚摊,先来一片口感松软的牛油吐司,再来一小块香甜扎实的枣泥蛋糕。

中式包点区都是传统产品,从没见过摆试食摊的,估摸也是觉得拿大馒头和大­肉­包出来试食很雷人,索­性­就不摆了。

接着是重点试食区,她闭着眼都能笔直走到的加工熟食区。牛猪­鸡­鸭鱼,煎炒烹炸烤。空气中泛着烧烤­肉­类食品特有的油脂香甜味。

在那一排擦得亮晶晶的玻璃后面,小山似地堆着油汪汪的迷你小香肠,码得整整齐齐的中式春卷和凤尾虾,拳头大的红烧狮子头和骨­肉­相连紧挨在一起,切得和豆腐块一样方正的东坡­肉­层次分明,上头是红玛瑙­色­的皮,中间是白玉一样的脂­肉­,最下面是酱­色­的瘦­肉­。柜子后面是一个一人多高的烤箱,分上下两层,上层是奥尔良烤­鸡­,下层是蜜汁琵琶鸭

这一排的活­色­生香衬着­射­灯光,差点没闪瞎了她的眼睛,与此同时,味蕾也迅速地分泌出丰沛的口涎,一阵地吞咽。

“擦,这才是人间啊,”她喃喃道,努力让自己手脚动作与大小脑发出的指示保持协调,“我终于回地球了。”

虽然说滚摊是她此行的重点,但是滚摊的时候也不能太过于狼吞虎咽没了形象,并且她是没办法把这些违禁品全买回去的,因此出于道德和良心层面的考量,她很有节制地每摊只吃三分之一。在滚完摊后尚有十来分钟时间的节余,她欣喜之余充分地利用了起来——打包了一整份的东坡­肉­和烧鸭饭外卖。

在算钱的时候她很注意地用现金支付了自己打算留下偷吃的这份,其余的用那男人的卡刷——包括招待姨妈用的东西。

因为超市里人来人往啃东西实在是没形象,她鬼祟地提着大包小包转到超市的地下车库。

地下车库虽然空气不太好,但胜在够隐蔽。想想看,有多少柴男火女为了避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监视器全球眼而躲到地下车库里昏天黑地大行苟且之事,可见其安全系数的高级。

更何况,她不过是偷吃一盒烧鸭饭而已。

她一边默数着时间,一边大嚼着香喷喷的烧鸭腿。烧鸭烤得恰到好处,皮酥成了脆片,皮下一层薄薄的脂肪仿佛棉花糖一般地入口即化,再加上酸甜可口的酸梅酱……

她闭上眼陶醉地摇着头,如同嗑了药一样地飘飘欲仙,“许久不见的烧鸭兄啊,你还是这么地销魂。”

啃完最后一口鸭­肉­,她意犹未尽地咂嘴回味,“下次换烧­肉­饭吃。”隔上一周能出来一趟,她就可以活得下去了。用湿纸巾揩了手,嚼着薄荷口香糖,她心情极好地哼着小调子,提着两大袋东西几乎可以说是健步如飞地往出口奔去。

地下车库的出口是个长长的斜坡,坡度并不大,路面也刻意做得凹凸不平防止倒滑。她走快走到出口的时候,身侧飞速驶过一辆银­色­跑车,刮起一阵猛风带得她一个重心不稳往前扑去。

“我擦,地下通道还开这么快,有没有公德啊,”她气愤地大嚷,若不是刚补充完蛋白质­精­气神十足,反应神经够快,她八成就直接卷人家车轮底下去了。只不过购物袋就没那么好运了,砸在水泥地面上硌开了口子,里面的东西都散了出来,红乎乎的苹果更是顺着斜坡很欢快地往下滚去。她尖叫一声转身便去追苹果,嘴里不忘恨恨地骂,“开跑车有什么拉风的,有本事飞去啊!见鬼了!”

待她捡了苹果悻悻往回走,抬眼便见那辆闯祸的跑车倒了回来停在半坡中间。许是那个车主良心发现了要给她赔礼道歉吧,她这么想着,可定晴仔细看了看,她却差点没爆血管。

那辆跑车的后轮正好就压在她的购物袋上,从袋子里流出的汁液已经沿着坡度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道流苏。

“我的……”酱油、芝麻油、­色­拉油、花生油以及……她只差没跪在地上捧着那块已经被充分污染的东坡­肉­仰天嚎啕,“我的­肉­啊!”MMD,她打算偷渡回家藏起来慢慢享受的­肉­啊!

恨恨地抬头看着从车上下来的男人,她眼里喷火,“你哪儿买的驾照?会开车吗?地下通道出来开这么猛,准备七十码谁啊你?”

男人很不耐烦地抬起下巴,甩出一个很欠揍的弧度,“原来是要钱?”不待她回话便很­干­脆地掏出皮夹,抽出一沓红通通的百元大钞递到她面前,“这些足够用你买两份还有余了。”

她瞪着眼前的钞票,记忆里的一幕顿时与之重叠在一起,顿时燃点点爆,“有余?余你个鱼尾巴,我不要钱,我就要我的东西!”这么一大堆东西,扁的扁烂的烂,她怎么拿回去交差?就算拿着钱再去买一份,时间也来不及了。

她越想越是心焦,越是心焦就越是气急败坏。偏偏面前这男人还是一付若无其事以为拿钱就能免灾的表情,隐隐地还能看出几丝不屑,认定她是趁机敲诈一般。

“不够?”男人皱起眉头很是嫌弃地瞟了她一眼,又多抽几张出来,“这些应该够了吧。”

她沉下气,哼哼地冷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NO,NO,这些已经不足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了。”她举起手里的苹果,颇有些示威意味地在那男人面前惦了惦,尔后用力砸向那辆拉风拉到阿拉伯的跑车后窗。

苹果有够大,她有够给力,所以砸到车后窗时发出的声音也够响。趁着那男人分神扭头之际,她上前一把扯开他POLO衫的衣领,另只手更给力地将油浸东坡­肉­一把塞了进去。“这块­肉­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吧,我好心还你了。”她得意之余还不忘在POLO衫上顺便擦擦手,“猪,祝你一路顺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男人有些不知所措,待到那块油腻腻的­肉­从胸口一直滑到腹部,直到被皮带卡住时才反应过来。而始作俑者此时却已经跑得老远,连个鬼影子都瞅不见了。

属相疑云

一路地狂奔,终于赶在四点半之前到达目的地,安全上垒!

她一ρi股坐在玄关的大理石地面上,像只使用过度的破口袋一样软软地趴着,喉咙因为快速的奔跑和呼吸进带颗粒的空气而­干­涩得直咳嗽。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便听见头上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东西呢?”

她抬起头来,见那男人站在离半米开外,正抱着胸冷冷地看着自己。巨大的鸭梨直直地朝她翻滚而来,她清清喉咙,声音略有嘶哑,“临……临时出了点状况。”

“什么状况?”他侧头看看她身后,“有鬼在追你?”

凸=_=凸,大白天的你才见鬼了?

“不是,是我半路上出了车祸,东西都被压坏了,”她解释道,“怕回头买的话,时间赶不及,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车祸?”

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凄惨一些,“是啊,要不是我躲的快,也会被卷到车底下去的。”说着不忘举起油乎乎的爪子来,“东西都压烂了,我捡都捡不起来。”

单衍修往后退了一步,皱眉,“什么东西?”

“调味品啊,还有一些水果生菜什么的,还有……”招待姨妈用的东西,完蛋了,她今天还得再去一趟超市。擦,见鬼的跑车,她今天应该砸铅球过去才对。

他就这么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地睨着她,似乎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真伪来。

她毫不畏惧地抬头挺胸,目光清澈地回瞪回去。怕什么,她又没撒谎,有什么好怕的,她才不心虚呢。

这样囧然的对视大约一分钟后,他慢悠悠地开口,“­肉­好吃吗?”

O口O

她愣了足足有一分钟,原本严密的心理防线被他那状似漫不经心的口吻撕出了一道口子。擦,他怎么知道她偷吃了?难道他跟踪她?还是她没做好掩护工作,让他看出了蛛丝马迹?在短短的几十秒内,雅晓的心思转了几百转,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男人极有可能是诓她,等着她心虚露馅儿。既然是这样就越得装得若无其事,她定定心神,笑眯眯地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他眉角微扬,嘴角弯了弯,居然也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里有说不出的­阴­险味道,很是令人心悚,

“我说,东坡­肉­好吃吗?”

她心呯地一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连呼吸都无力了。这男人难道真的跟踪她了?不对,相处这些天,她多少还是了解他的。跟踪那种鬼祟的事他是不屑做的。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她买了东坡­肉­呢?就算是猜也不会猜这么准吧?不对,这男人问她东坡­肉­好吃吗?可她分明吃的是烧鸭,东坡­肉­是打算带回家来私藏的。

她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手指,恍然顿悟,她油腻腻的手上,不仅沾着­色­拉油、酱油、花生油还沾着东坡­肉­的酱汁。在那一刻,她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带着由衷的佩服,这该有多灵敏的鼻子才能在一堆的调味料里闻出­肉­的味道来。

她塌下肩膀,“好吧,我承认我是买了­肉­的,原来是打算带回来慢慢偷吃的。结果半路上出了意外,就没带回来。”

“你没吃么?”

她想起了那盒烧鸭饭,腿下有些发软,但还是颇有底气地抬头,很是无畏,“没有,绝对没有。”她就不相信了,她嚼了三片绿箭口香糖,就算他长了狗鼻子也笃定闻不出鸭子味来。

他往前迈了一步,半弓着身子前倾,“是么?”

她点点头,壮胆气似的挺挺胸。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突地抬起手指在她­唇­上磨了磨。她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唇­瓣扫过他的指尖,紧张地后退一步。

他收回手,指尖相对地捻了捻,半歪着脑袋,声音很淡,“烧鸭。”

这一声烧鸭就如同九天轰雷一样劈在她脑袋上,震惊得无以复加。她实在不明白,她分明是擦­干­净嘴了,甚至还嚼了几条的口香糖,应该是从里到外把所有的食证都清扫­干­净了,为什么这个男人还能闻得出来?震惊,惊吓,恐慌,紧张,这些强烈的情绪交错在一起,让她再也无法忍住自己内心的想法猜测,当下脱口而出,

“你是怎么知道?”

“猜的。”他耸肩,一付果然如此的表情。

擦,上当了,上当了嗷!

“……你,你只是说在这里不能开荤,没有说在外面不行。”她支支吾吾地找着借口,“更何况我用的是自己的钱。”

他眉角挑起,“所以呢?”

“所以,”她抬头看他,索­性­豁出去了,“所以我就是开荤了,怎么样?我不像你是属兔的,要吃长斋。我是个正常人,除了要补充维生ABCDE,碳水化合物和膳食纤维外,我更需要热量、糖份、蛋白质、饱和和不饱和脂肪酸!”个死兔男,她明明就是头无­肉­不欢的虎崽子,非得拔了她的一口好牙让她吃瓜果生菜,什么道理?

看着她怒气十足的脸,他黝黑的眼眸里骤然卷起了一小片的漩涡,隐约间晦暗不明,嘴边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我不属兔。”

她此时在气头上耳朵里嗡声一片,压根听不清。既然爆发了,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她胆气十足地挥手,凶霸霸的,“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次。”

他往前跨出一步,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地柔和,甚至连扬起的眉角似乎都染着笑意。

不待及她后退闪开,手臂上便传来一阵地刺痛,骨骼被强制扳扭发出闷闷的咯咯声,神经末稍传来的痛感一瞬间袭入大脑,击中痛觉神经,疼得她嗷一声叫出来,“好痛。”

手要断掉了!

他的左手往后拧着她的一双胳膊,强迫的肌­肉­拉伸让她的身体不可自抑地往后弓起,突出了优美的锁骨和曼妙的身体曲线,胸前的丰润紧紧地贴着他,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单衍修低头看着她因吃痛而皱起小脸,微笑,右手的食指搭在­唇­上,示意她噤声。雅晓吃过这男人的苦头,自然知道他的力道轻重,手法深浅,于是再不挣扎,只一双大眼直直地瞪着他,几乎淬出毒箭来。

“放松,”他的手背从她脸上滑下,指尖轻轻触碰着她颈部柔滑的线条。食指与拇指相扣,捏着她衬衫襟口缓缓滑下。她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感觉到这男人的手指像是要准备一颗一颗解开她的衣扣似的。但事实上他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紧紧盯着她的脸,仿佛在享受着她的紧张与恐惧,“你的身体太僵硬了。”

擦,他还挑剔了?被变态靠这么近她能不僵硬吗?

无视她眼底明明白白写着的咒骂,他的偏过头贴着她的耳朵细细喃语,“放松点。”声音是轻得要命,手上的动作倒是一点也不松懈。

靠,放松放松,爪子都摸上她的腰­肉­了,她怎么放松?她忍着手臂的疼痛,努力地想要扭开身子。可这男人却像是缠人草一样,她越是挣扎,他缠得越紧。他的膝盖顶着她的,双腿被迫分开来,让他贴得更紧一些。这是个暧昧十足的体位,充分显示出他的支配地位。并且,相当主动。

此时她的衣扣已经被他解了两颗,从上到下数的第一颗和第二颗。衣领折出了一个尖长的三角形,犹如一把利剑直直地戳进她的胸前,锋利冷锐,却也迷人眩目。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他的手直接覆了上去——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身体接触并不是说剥光了才有视觉冲击力,有时半遮半掩的更有风情,这也就是为什么热情豪放多时比不上欲拒还迎来得勾人。

掌下有了些微的湿意,感觉得到蒸腾而起的热气流转在皮肤上,细密的薄汗凝在皮肤上,粘在了掌心。他只消垂下眼,便能看到她胸口那片如雪的莹白,光滑且布满湿意,就像是久经把玩后起了浆的玉饰,如脂般生生地凝在手里,再无法割舍了去。

察觉到他身上的热力透过衣物慢慢地过渡到自己身上,她越发紧张起来。这绝对是个反常的信号,那么多个夜晚他拥她入眠时他的体温都从不像现在这样热烈烫人,仿佛在传达着某种危险的信号。

显然她的想法是有充分理论与实据支持的,因为在下一秒他的膝盖已经慢慢地抵着她的身体门往上顶起,轻轻地磨蹭,充满了轻靡意味的挑逗。她喉咙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样,有道闪光破空而来闪瞎了她的眼,也晃花了她的大脑。

这算什么事儿呢?

算什么呢?算什么呢?

她得做些什么吧,总不能就这么傻乎乎地像只被拍扁的比目鱼一样被他按着贴在墙上任他为所欲为对吧。

是奋起反击呢还是得哄得他高兴?就她现在软身得和烂熟蕃茄一样的身体反击他无疑是自寻死路,他只要伸出手指这么一戳——指不定还碾上几下,滋儿地一声,她就血溅白墙了。

那就得靠哄的!

可,怎么怎么哄?哄他什么?哄他说我知道错了我又吃­肉­了我真是对不起人民对不起D对不起您,还是哄他说我下次再不敢了您就饶我这一次下次再犯我没二话一定仰面八叉地躺着任你为所欲为?不……还是夸夸他好了,夸他长得帅,人又好,心眼也很不错,更重要的是他的身材太­棒­了,隔着裤子她都能感觉到他腿部的有力线条和凹凸起伏有多么地啧啧啧……

一通地胡思乱想完,雅晓越发觉得自己张不开口说话了。好像什么说了都有可能让他开心,却也都有可能把他激得更变态。

她满心的慌乱和无措全写在了脸上,落在他的眼里。他的身材较她高大许多,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在身影之下,因此很容易便看到她迅速红透的耳根,纤细的喉咙不安地勃动着,连薄薄衬衫下的皮肤都隐约有了些潮意。他的眼里还残留的一丝亮光此时也慢慢地黯淡了下去,如同归寂的星辰一般。

缓缓地低下头,鼻尖几乎要顶到她的,“记着,我不属兔,”他含着笑,灼热的气息直直地吹进她­唇­间,烧灼的热感从舌尖一路滚落到喉间、心口,

“偶尔呢,我也会想开个荤。”

变通之道

“偶尔呢,我也会想开个荤。”

此话一出,不啻于一颗炸弹把她炸得七零八落。开荤对于她来说就是实打实的大碗吃­肉­大碗喝酒,再不赋与第二重含义。但对于面前这男人她可不会纯洁认为他所谓的开荤和自己想的一样,即使是他真的意指的是饮食上的那种荤。在现在这种诡异的时候,不管他想开的荤是此荤,或是彼荤——都不是好事!

她努力蛋腚着,皮笑­肉­不笑,“不不,单先生,我看你还是继续保持健康良好的饮食习惯,从一而终地吃素比较好。”

他的脸终于离开她一些,眼角略略上挑,带着丝戏谑,“哦,不会营养不均衡?”

“不会,低碳社会,提倡环保,吃素最好。”她还是有觉悟的,拔了兔子尾巴后不摸两把安抚一下,被咬的可能­性­很高。她蠕动着身体,试图从他的压迫下挤出一点空间,“从今天起我会认真地遵守这里的规矩,禁荤禁腥。就算有机会外出,我也绝不会偷吃!”

他定定地看了她的脸几秒,蓦地笑起来,“再不偷吃了?”

“再——”她的眼蓦地瞠大,门板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他几乎毫不费力就捕捉到她的­唇­,将她牢牢地钉住,修长有力的手指像蛇一样溜滑进她的发间紧扣。他毫无节制地掳掠着她的温暖,即使是在呼吸的间隙也勾着她的柔软纠缠。专制的攫取得让她连呼吸都无法自由,眼睛慢慢地像是蒙上水雾一样模糊不清。

她曾体验过死亡的感觉,将细细的毛线缠绕在脖子上,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身体会自然地下垂,而血液却会反其道行之往头上冲去。耳鸣,眼花,呼吸无能,动脉鼓胀等等,缺氧的滋味从来都不好受,她只尝试过一次便再不敢轻慢生命。可是眼下,他这架势却像是要让她重温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却无能为力。

她发狂似地挣扎,喉咙发出尖细模糊的声音,犹如一只被蛇叼住的田鼠幼仔一样。她的力气这么大,生生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禁锢中脱出。接着,发了狠地抓挠着、撕扯着。但力量上的悬殊早已决定了最后的结果,她的抗拒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软弱无力。

只是他的动作却渐渐地变得温柔起来,手指深深地嵌在她的发间,掌心贴着她的耳朵紧紧地捂住,仿佛要将她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那般的温存——有一种奇妙而危险的错觉。

接着,辗转,厮磨,呼吸相合而抱,­唇­沫湿粘如丝。

该怎么形容男女间的这场战争?倘若对手用的是利剑,倒不妨碍我拔刀相向。倘若对手用的是娇­嫩­的花朵,那我该如何以对?

挟之以剑,服之以蜜。

他松开她,缓缓地吐气,似是意犹未尽又有着饕足后的慵懒姿态。

她却喘得厉害,反过爪子在门板上轻轻地抓找着,喘得像是刚跑到三千米一样地惨烈。

“记着你说过的话。”他黝黑的眼眸在她脸上停留几秒,“不许再偷吃。”

她靠着门板,近乎脱力地慢慢滑坐到地板上,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从不明白他死死地禁锢她在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并不傻,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在动物世界里跑过。男人劣根­性­无非就是几样,普通一点的男人吃喝嫖赌抽,高级点的男人就玩弄财富权势和美­色­。她无财无势更无权,只有一张脸蛋能看得过去,他图什么可想而知。但直到现在他从没有真正地碰过她,即使是有像刚才那样几乎是按捺不住了,但很快他便收手。这个男人有着强大的­精­神控制力,不管是情绪还是□,他都收放自如。哪怕刚才他盯着她的眼神,就如同她盯着­肉­一样,贪婪而不知节制。但在最后的时刻他还是平静了下来,这种强大的­精­神控制力恐怕她只能望而兴叹。

只是,串联起刚才所说的,还有他所做的,她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只要她敢吃­肉­,他就立刻吃了她?

经过超市一役,她清楚地知晓在他眼皮子底下揩油偷腥的可能­性­已经被完完全全地抹杀了。且不说那男人灵敏的鼻子和诡谲多变的心思让她无从招架,关键是被他发现的后果实在是让她承担不起。

但是她没有放弃希望,这个计划不成,她还有后招。

就像是某位先生说过的,世上本没有路的,人走多了便成了路。现在偷吃这一条路是堵死了,她却还有一双大脚板,踩着踩着也能走出一条便道来。

变通之道从来就有,只是看用与不用罢了。

她回忆起前些年的时候,自己曾经跟随­奶­­奶­去某处拜山礼佛。中午的时候寺庙里特别准备了一餐素宴,虽然原材料全是素菜,但是处理手法和做荤菜却是一样的,吃起来的口感很相近。­奶­­奶­曾经和她说过,这种做法是曾经一些大户人家来静心礼佛时吃不了寡淡的斋菜,让私厨改进而来的菜式。这样即满足了口腹之欲,又能达到不沾荤腥的目的。她当时还撅起嘴嘲讽说虽然不沾了荤腥,没有破了戒,可心却是大大地逾界了,简直就是自欺欺佛。

但到了现在这非常时期,管不了什么欺佛不欺佛了。喵喵的,现在就算真有尊白玉佛在她面前,她也会自动将其代入成一块叉烧包,先啃了再说。(阿弥豆腐,罪过罪过。)

她忖了忖,决定试一下做素斋的方法。一方面能堵住那变态的嘴,另一方面,也能安抚自己缺少油水的胃肠。

不过眼下有个问题是,先前她仅仅是吃过几次素宴,并没有真正做过。现在要仅凭着记忆去尝试没煮过的菜式,还真是个挑战。她努力回忆起当时所吃的菜式,在脑中模拟着烹调方法,越是回忆起那几餐的素宴就越是口水泛滥。联想到到今天为止,她已经吃了三天的青菜豆腐了,只允许清煮凉拌,不许煎炒煸炸,甚至连麻油也不让她点,偏执到了变态。

他就是故意在整她!就因为她偷吃了烧鸭,还妄想偷带东坡­肉­回来私藏,所以他这么变本加厉地折磨她。

一桌子的菜,只有两种原材料,荠菜和豆腐。凉拌荠菜,清水煮荠菜,炖豆腐,豆腐蒸荠菜,还有荠菜豆腐汤。毛毛的,三菜一汤完全可以倒在一起做为一个菜出锅,这个荠菜豆腐杀手,素食大魔王。

在吃了整整一周的荠菜豆腐宴后,在她眼睛快变绿之前,兔子饲养员终于又上门来了。雅晓急吼吼地打开门,欢天喜地地迎上去。兔子饲养员见到她笑呵呵的样子有些吃惊,从他送货至今,每一次看到这女人都是一脸病容,满身颓丧之气,从没像现在一样­精­神焕发过。

“那个,那个东西有拿来吗?”她绞着手指,很是期待,“我有打电话确认过的,有吗?”

“有的有,”饲养员将一个透明塑料袋交给她,“另外一部分并不在供应列表里,所以不能提供。很抱歉。”

她探头看看,果然连擦边球也不好打,不免有些沮丧。不过看看好歹有几样已经拿了来,勉强是可以凑一凑的。趁着这男人今天不在家,她还是赶紧做好准备工作好好地吃顿独食,打打牙祭吧!

将泡好的木耳香菇和黄花菜沥­干­水份切碎,加一点盐和味­精­拌好当馅儿。把送来的馄饨皮儿掏出一小叠,用小勺子舀了馅团裹起来,用拇指尖顶着食指弯儿一掐,漂亮的素馄饨就好了。

她很喜欢包馄饨饺子什么的,看着那皮薄馅儿大的就浑身舒坦。小时候上学时曾经学过一篇课文,什么纯­肉­馅饺子啊,全菜馅儿饺子啊,还有半菜半­肉­的饺子啊,馋得她口水滴滴答答的,回家就缠着家人包饺子吃。当时她还是个有求必应的得宠孩子,自然是要什么得什么。只是那样快乐的光景没有过上几年,便全都变样了。

她怔了一小会儿,甩甩头,继续手上的动作。芋头洗净去皮擦成细丝,在面粉里加水调成微稠的糊,加入一点的盐巴,再把芋头切成细丝拌进去搅好。在平底锅子里放上一些油,烧热后转小火,慢慢地煎着素馄饨和芋头丝薄饼。

按美食基本原理来说,素菜用荤油来炒,荤菜用素油来炒。但考虑到那男人灵敏的鼻子,用荤油炸东西无疑是自寻死路。因此她很是谨慎的选择了比较清淡的山茶油,开了小火慢煎。

素馄饨煎到金黄|­色­,芋头丝饼煎到淡金­色­便能起锅子。虽然还是素的内涵,但是换了烹调方法却可以令她食指大动。馄饨皮薄,煎得喷香薄脆,咬在嘴里嘎啦啦响。木耳和黄花菜的内馅却是劲道耐嚼,绝好的搭配。芋头丝饼更不消说了,香脆可口,切成小块沾上蒜拌醋更是引得口诞直流。

“这简直太­棒­了,”她满足地嚼着,这些油煎的小食就算是变凉了,也是可以在常温下短期保存的,时不时偷吃几个那可真是美死了。

她大块朵颐着,啧啧地叹,浑然不觉大门悄悄地敞开来……

有位地主

雅晓嘴里正叼着芋头丝饼起劲地嚼着,蓦地就感觉到背后一道冷嗖嗖的视线,顿时寒毛倒竖。来不及细细分辨,她下意识地‘腾’一下跳了起来,很迅速地将碗碟护在身后,还不忘抹嘴申辩道,“这都是素的,素的!哇啊——” 这家伙是谁啊?怎么进来的?

“你你,你别怕,我我不是坏人,真的不是。”来人慌慌张张地摆手,看起来比她还紧张,“我,我就住你家楼下,我们是邻居来着。”

邻居?

雅晓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对方,长长的头发披散着,看起来平常似乎不太打理。一身白­色­的连身长裙,一直长到脚踝处,面料是蛮不错的,但是显然这衣服对于她来说是过大了,又或者说她的身材太瘦削了,所以从远处看来很像是一根裹着面口袋的橶面杖。衣服不合身这倒还在其次,让雅晓心悚的是对方的面­色­,那可能是她这辈子见过最难看的脸­色­了,双颊消瘦下凹,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眼睛下却浮着浓重的青影,看起来很是颓废。从她习惯­性­下垂的嘴角,可以看出她是个很少笑的人,可现在脸上却勉强地僵着笑容,怯怯地,又带着些不好意思。

雅晓松了口气,“老天,幸好是白天。”这要放晚上来这么一主儿,她准吓死不可。

“我,我我就是随便走走,看这里门没关就顺手推进来了。”白口袋有些结巴,“我不是坏人,我就住你家楼下2201的,我叫季风,请你相信我我真不是坏人。”

“我也相信,坏人没你这么孱弱。”说话都打结的人­干­不了坏人这么有技术含量的工种,雅晓耸耸肩,“我叫杨雅晓,你有事吗?”

“唔,是,是这样的,我平常叫餐的店这几天没有营业,家里的东西也吃完了,然后……”季风低下头,很是纠结地对手指,“现在我很饿,你能不能借我点饭吃。”

……

兄弟,我家今晚吃醋,管你借点螃蟹好伐。

雅晓的脑袋里极突兀地跳进这个笑话来,她咽了口口水,有些无力,“我这里也没饭呢。”她说得是实话,那男人最讨厌吃剩饭,从来她就是拿捏好了份量煮的,很少有剩菜,即使有也是倒了的。

“可我是闻着味儿上来的,”季风呐呐声,“好像是炸什么来着。”

= =|||

是她RP不好还是别人RP太好?怎么这个地方的住户鼻子都这么灵敏?他们都是同一个种族变异来的么?

“就剩这些了,拿去吧。”饿肚子的滋味有多难受她知道,好在她已经吃了不少了,“都是素的就是了。”

“没事没事,只要能吃就行。”季风苍白的脸上晕出一抹淡红来,接过盘子一颗一颗地抓着煎馄饨往嘴里塞,“好吃,真的好好吃,都是你做的吗?……唔,真厉害!”很快盘子里的东西空了,­干­净溜溜的。

雅晓见她端着盘子舔着手指,有些好奇,“你有多久没吃­肉­啦。”被迫吃素太久了,看到饥饿的人都下意识地以为都是馋­肉­馋的。

季风想了想,又扳起指头伸伸屈屈,过了半晌才回答道,“嗯,大概在三天前的早上吃了冰箱里的最后一个­鸡­蛋,然后一直到刚才为止都没吃东西。”

雅晓瞪了她好一会儿,叹道,“真行,你居然还活着。”

季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宅习惯了就耐饿嘛,如果不是万分紧急的情况,我是不会出门的。”

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宅女,而且还是宅到生蘑菇的型。雅晓有些哑然也有些好奇,“那什么情况算是万分紧急的?”

“地震啦,病到快死啦,这样的。”季风呵呵笑着,“老实说,我这个月就出了这一次门,就是到你这里来。如果不是闻到食物的味道,我还想再扛两天。”

能宅到这种程度也算是一个境界了,雅晓黙叹着,同情心顿起,“你怎么不打电话去超市订点东西呢?”

季风更不好意思了,“我没钱了。超市不让赊账的,餐厅倒是可以,因为很熟了。”

“没钱了……”太强大了,没钱还能宅在家里,饿死是迟早的事了。她想着对方可能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不禁有些反感,但仔细一想,单衍修住的地方算是这个城市里较有档次的了,怎么会有穷人呢?她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季风,发现她虽然长得瘦弱,穿衣品味不佳,但稍加整理还是个清秀佳人,柔弱的样子颇有些我见犹怜的味道。会不会……是被人包养的?就像姓单的不给她­肉­吃一样,那男人也不给季风零用钱,一消失就是十天半个月。

居然还有比自己还惨、连素的饭菜都没得吃的人。雅晓同情心大起,转身去厨房里翻捣了一会儿,拿着几包拉面还有几盒包装蔬菜出来,“这些你先拿着,如果不够了再来我这里拿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啊。”季风很孩子气地把手背到身后,“又吃又拿的,其实吃了这一顿我至少能扛上两天了。”

= =|||

确定吗?

确定十一颗煎素馄饨和三块半芋头丝饼能让你撑上两天?早午晚餐*2,一共六餐的饭?

见雅晓满面狐疑,季风还是笑,“真的,我很耐饿的。”

太可怜了!

雅晓深呼吸一口,坚定不移地将手里的东西往对方怀里一塞,又添了几颗苹果上去,“没了再来我这里,别的不说,青菜水果什么的还是有的。”

季风被感动得手都颤抖了,“你,你真是太好了。真是患难见真情啊!你不用太担心我,我的房子租出去收了房租,我一定请你大吃一顿!”

“这有什么,不过一点面条——”雅晓正在摆动的手突然一滞,“嗯?房租?”

“是啊,楼下的2201和2202都是我的房子,我住在2201,2202就租出去收点房租当家用。只不过上两个月租客退租后就一直空着没租出去,我也没在意,用着用着就把早先收的房租用完了,嘿嘿嘿嘿……”

2201和2202都是我的。

把早先收的房租都用完了。

还,嘿嘿嘿嘿……

可恶的有钱人啊!

雅晓的大脑了有一隙的空白,缓过神后心情极为复杂。看呐,其实这人不需要她同情来着。人家有闲房子收租的,不必当人小蜜,不靠金主供养。可以任­性­地宅着,就算宅到生茶树菇也没人说什么。

对比起来,她又算什么?

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烦躁,连带着口气也变淡了,“是么,那可真是不错。”

季风很不以为意,“唉,我不过是靠着祖荫才能混到现在。要不是有房租收,像我这么宅的人,恐怕不是成了一丛蘑菇垛就是成为一具­干­尸,呵呵呵。”

雅晓被她的自我调侃逗得笑了起来,“你恐怕是我见过最宅的人了,不过呢老这个样子是不行的,你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出门吧。”

季风咧咧嘴要笑,突然眼睛就定在不远处,面­色­刷地一下变得更白了,表情也僵固住。

雅晓不用回头也知道她看到谁了,这个时候让躲让藏的显然是不可能了。于是转身大大方方地迎上单衍修,镇定说道,“你回来了。”她就该知道这男人天生就是来克她的,总挑在最关键的时候回来。

单衍修并未回答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家中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看得出来他的不悦,并且他毫不介意让别人知道他的不愉快,清楚明白地将它写在了脸上。

看得出来季风吓坏了,看她瘦弱的小身板儿缩了又缩,只差没把自己变成一根牙签□地缝里。眼睛紧张地不知道看哪儿,嘴­唇­紧紧地抿起来,嘴角耸拉下来和地平线呈九十度角,像是就快要哭出来似的。

真可怕,单衍修这个男人的邪恶气场连这位快宅成­干­尸的宅女都抵挡不住,果然是鲜见的人间杀器。

而她,天天得与之朝夕相处。

她这是什么命?

雅晓喟叹着,出声解围,“这位是住在楼下的季风季小姐,呃,她是来拜访我们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管季风打眼­色­,但可怜的季风是吓傻了,哆嗦地像是得了帕金森,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单衍修也没多废话,眼角略略上挑斜过一眼,“出去。”

季风发出一声极不雅的尖叫,手里的拉面和盒装蔬菜散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夺门而逃。

雅晓那声‘对不起’还来不及说出口,便听见门呯一声关上。她郁闷地垂下肩膀,有些愤愤,“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人家是好心来串门的。”

“不需要。”他扯开领带,目光落在餐桌上,“那是什么?”

糟了,来不及毁尸灭迹!

暗骂着自己手脚慢,她小小声说道,“点心。”拜托,一个空盘子就这么惹眼吗? “嗯,呃,我刚才肚子有点饿,所以弄了点吃的,”她双手别在身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我没吃­肉­,是素的。”

他伸出手指往盘子里一抹,又搓了搓,将碟子往边上一推,短促刺耳的摩擦声震得她牙齿一阵地酸涩。绕过她在桌边坐下,他将背部完全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着扶手。

她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虽然他并没有看她,但每次在这个男人沉默的时候她都会担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未知和无法掌控都是令人讨厌的。她有些焦躁地蹭了蹭脚,再次看向他。

啧,这男人搞不好是在发呆,又或者是在‘恰到好处地放松’。

她正在揣测之际,他突兀地扬起头,视线就这么撞在了一起。她心脏猛地一跳,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来。在一起这些日子,她多少了解他一些。这男人的脸经常处于人们所说的那种‘面瘫’的状态,平常表达情绪无非是几种途径,挑眉毛,吊眼角,撇嘴巴,还有就是笑。基本上他的笑容维持的时候越久,就代表着他越生气。

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在笑,不是冷笑,不是蔑笑,也不是哼笑,更不是皮笑­肉­不笑。

怎么形容呢?别有意味的笑还是……魅惑狷狂的笑?不,看起来更像是夜店里那些少爷面对那些用金戒指把手指都套没了的富婆时的笑容。

勾引的笑!

毛毛的!怎么会发生这种可怕的事?

眼看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她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潜意识里的担忧和恐惧顿时喷薄而出,

“我真没吃­肉­!”

靠,不要拿我开荤!

有包烧味

一个男人能可恶到什么地步才能够得着千刀万剐的级别?

每个人的定义标准都是不一样的,比如拒绝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告白后大昭天下沾沾自喜的,比如睡了好友的女友或是睡了好友的男友的,又或者是在极要好的闺蜜间玩劈腿一脚踏两船,还有甩了老婆孩子只顾自己与小三甜蜜快活的等等等等。对于不同的受害者来说,上述的这些男人千刀万剐其实是不够的,他们个个都够资格下油锅活炸。

而现在,坐在她身后等着她上菜的男人在她看来也是够资格下油锅的。

雅晓面无表情地用铲子将平底锅子里的芋头丝饼翻了个身,捻起一小撮盐撒了下去。细小的盐粒在锅底跳跃几下,小声地炸开来。

她关了火,将饼从锅子里小心地移到白瓷盘上,端到他面前。

“可以了吗?”

他仅扫了一眼,摇头,“不行。”

她闭起眼来,深呼吸,努力克制着,“哪里不行?你都还没吃呢?”

“不够圆。”

擦!

管它圆的扁的,吃到肚子里不还是一团糊糊的么?她连微笑都欠奉了,第一个切丝不够细,第二个说盐放多了,第三个煎得不够脆,第四个又煎过头了,第五个……啊,真不好意思它裂开了,第六个焦了一点的边,第七个颜­色­没到位,第八个又不够圆……这混蛋到底有多爱折腾她啊!

她把铲子往锅子里一扔,“你到底想怎么样?想折腾我直接说,犯不着和食物过不去。”

“这和折腾不折腾无关,”他慢吞吞地,“是你自己功夫不到家。”

她气结,“功夫不到家?我拜托你明天起早点出去早点摊上看看,哪个摊子上煎出的油饼是正圆的?你当人家带着圆规啊?”

“我不吃外面的东西。”

“重点不在这里,我说单先生,你不觉得你太挑剔了吗?”她扶额,这么挑食挑剔的人还能长这么高,情何以堪!

他双手手指对在一起,支成塔状,非常认真地看着她,“不觉得。”

厚脸皮啊,这得长多少层二皮脸才能用这么淡定又煞家介事的口吻说这话的?

她认输了,她败退了。

转身拿起一颗芋头正准备挫丝之际,身后又传来了声音,“等等。”

­干­么?嫌她手上这个芋头不够圆?长得不够正?

“我现在想吃素馄饨。”他的手指在桌子上划着圈圈,“要煮的。”

她松了口气,点头,“好的。”要是馄饨的话,就没有方圆的问题了吧。八成他是真的肚子饿了,想着再折腾她也没意思了。

但她还是太乐观了,又或是,把这男人想得太好了。因为这位大爷接下来又说了一句,简直是让她眼前一抹黑。

“每个要有十八个摺子。”

“十八个摺子?单衍修,你以为你在吃灌汤小笼包啊!”真是让人炸毛,一个馄饨还要捏出十八个摺子!觉得漂亮是一回事,但好歹得尊重一下馄饨皮吧,问问它愿意不愿意啊!

“有区别么?”大爷很淡定,“都是皮包馅,没理由掐不出来。”

真是有够强词夺理的,她定定心神,“是,掐是可以掐出来,不过包子可是蒸的,馄饨是要用煮的,烹调方法不一样。比如我下锅前是十八个褶子,下锅煮的时候或许就松了几个摺子,出来只剩七八个或是一个摺子也不剩,皮馅分离了。”见那男人微蹙起眉来,斜眼睨她,她随即哼哼唧唧地,“你不是也说了,我的功夫不到家么,水准就这么点,别要求太高。”她顿了顿,有些泄气,“我知道我哪儿做错了。”

他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哦?”

“我不该背着你搞小动作,也不该随便放生人进来。”不经允许、背着他做事,这才是他发难的原因,“我保证,下不为例。”

他漆黑如墨的眼眸定在她脸上有近一分钟,这才慢慢地应道,“好。”

她如蒙大赦,松口气之余肚子也发出一声响亮的唧咕声。抬头看看钟,九点一刻,怪不得饿了。

“我饿了,弄点吃的。”大爷这次正儿八经地说道。

她看看那个男人理直气壮的脸,塌肩,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开口让他把那些凉透的芋头饼吃下去,

“煮面?”

“不,要甜的东西。”

“甜的?”她眼珠子骨骨地转了一下,“花生汤团可以吗?”见他不说话,便当他是默认了。将糯米粉加水和成团子,中间按个小坑,填入炒过的花生碎末和白糖什么的包起来,下滚水煮上十来分钟,汤团浮起来就算是可以吃了。因为是晚上当宵夜吃的,她也不敢煮多。白白胖胖的汤团挤在白瓷碗里,玉雪一样地可爱。她小心地端着冒白烟的碗到他面前,习惯­性­地提醒,“小心烫。”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多嘴­干­什么呢?烫了他才好,最好烫得嘴巴去层皮,看他怎么使唤人。

他看了她一眼,“再拿个碗来。”

她照办了,见他分了几颗到空碗里,又舀了些汤过去,尔后将碗往她面前一推,“陪我吃。”

她赶紧摆手,“我不饿,你吃就好了。”不是她爱客气,实在是这会子有心理压力,和他一桌子吃饭会胃疼。

“我不想重复。”

= =|||

果然……不吃会更胃疼。

她慢吞吞地坐下,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拔着汤团。汤团凉些的时候,里面的馅儿温度却是刚好了,花生香脆,白糖煮得半化未化,嚼在嘴里满是甜香。她吃得很慢,时不时抬起眼角的余光偷瞄他。见他的碗已经见了底,她不由有些吃惊,料不到他会喜欢吃甜食。据说甜食吃了会人的心情变好,她随口问道,“嗳,你很喜欢吃甜的吗?”

他正将碗放入水槽中,听了她的话便转过身来,答道,“还好。”

简单的回答,没有再继续的意思。引导­性­问话显然没成功,她有些郁闷,低头继续拔弄着碗里的汤团。刚咬了半个在嘴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你呢,你喜欢吃甜食么?”

他背靠着流理台,定定地看着她。方才他是有些意外的,平日里她极少主动和他说话。即使有,多数是迫不得已的时候,所以像现在这样突然问他的喜好倒是新鲜。

他突兀的回应让她含在嘴里的半个汤团就这么生生地噎在舌根处,死活咽不下去。她手握成拳,连着给自己胸口来了几锤子,这才把那半颗要老命的汤团子咽下肚去,吐气,“咳,咳,喜欢。”她其实更喜欢吃的是­肉­汤团,也就是­肉­元宵。特别是在上面咬一个小小的洞,看着金­色­的­肉­馅汁儿汩汩流出来的样子,流满了半勺子吹凉后一口啜下,鲜美得舌头都在跳舞。想着那皮薄大馅的­肉­汤团,她不由得舔舔­唇­,“不过甜的吃多会腻就是了。”话说完过了很久都没回音,她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这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

她将勺子柄抵在胸口,目光聚凝在已经只剩下汤水的碗里。泛着些许油星的汤面映出餐桌上方四角形的灯盏,灯光在水面跳跃荡漾着变换着形状。煮食时产生的氤氲热气正逐渐散去,空气里残留着花生与砂糖特有的甜腻香味,这种味道有些像蓬松起来的棉花糖,只不过后者会让视觉和嗅觉都倍感丰饶。

不远处,­干­净透亮的白瓷碗映在黑­色­的大理石台面上,熠熠生光。

隔了几天季风才敢再次上来找她。

这次的季风看起来比上次好了许多,至少头发不再披散着,面­色­也红润了一些。

“我,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你家那位出去了,想着现在你或许方便一些,就上来了。”季风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还好吧。”

“好啊,能有什么事呢?”她将门拉开一些,“进来坐吧。”

季风后退一步,紧张地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不进去了,免得给你添麻烦。”她从身后掏出一个大纸包来,“托你的福,我的房子租出去了,这是给你的一点心意。”

“不用客气啦,”雅晓有些失笑,“怎么样,现在是让餐厅送餐还是让超市送菜上门?”

“我做饭是不行的,我所以新找了间茶餐厅,有卖好好吃的烧味。”季风拍拍纸包,“这些都是我觉得特别好吃的,我想你肯定会喜欢。”

烧味!

叉烧、烧鹅、烧­肉­、白切­鸡­、玫瑰烧­鸡­、蜜汁烧鸭……

她双眼紧盯着纸包,鼻子翕动,无意识地喃喃道,“是的,我喜欢,简直爱死了!”这算是她的RP大爆发吗?居然有人送­肉­上门给她吃!强烈的味觉刺激和生理渴求让她将所有的允诺保证都抛之脑后,连手都有些发颤了。

季风高兴地把纸包往她怀里一塞,“你慢慢享用啦。我先下去了,你要有时间就来我家坐坐。我就一个人住,很方便的。”

待到季风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时,雅晓捧着油纸包速度转身关门,欢呼雀跃大块朵颐之余不忘祈祷。

老天保佑,保佑那男人今天一开车门就掉到下水道里去!

有只凶兽

一片­干­枯的树叶打着旋儿从枝头落下,原来青翠分明的叶子脉络此时像乱成一团的线团般扭结在一起。枯枝败叶的间隙中,有一丝的轻烟袅袅升起。一只黑亮的军靴重重地踩下,­干­脆的碎裂声。

“你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军靴在厚厚的枯叶层上踩来踩去,细碎声一片,“时间差不多了。”

“再一个星期吧,那边还没准备好。”

“你很少在同一个地方耽误这么久,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静夜,你也很少这么多话。”

静夜哧地一声笑起来,“嫌我啰嗦。”

“有点。”

“我们难得能碰上面,权当我关心你好了”静夜从银­色­的烟盒里抽出烟来,点上,深深吸了一口,“你还没回答我呢,是因为她吗?”

“谁?”

“少装蒜,阿衍,你知道我说谁。”静夜不耐烦地抬起手肘捅了对方一下,“跟在华贤身边的那个。”

他皱眉,“华贤身边的那个?”

“圆头圆脸圆眼睛,长得像粉­色­橡皮糖的女孩子。”静夜翻了个白眼,“刚才她还叫你人渣咧。”

“哦,她啊。”

“哦什么哦,真没想到你会喜欢那种型的。”静夜忿忿不平,“我一直以为你会喜欢更成熟一点,身材火辣款的。”

“嗯。”

“嗯什么嗯。”静夜眯着眼吐出一口烟,惬意又满足的表情活像只饕饱的猫咪一样,“真喜欢的话就抢吧,光看着没意思呢。”弹了弹烟灰,“不过呢,看得出来姓华的很喜欢她,恐怕不太容易呐……难得有一样看上眼的,还得用抢的。到时候他们又会去告状说我们欺负他们了,啧啧,和小孩子一样,真是和他们合不来。”

“别惹麻烦。”他撇了死­性­不改的某人,“我不想一直收拾你的烂摊子。”

“知道了,”静夜略有些不服气地扭过头,嘟嘟囔囔地,“我讨厌他们,他们懂得什么。他们不过会赚一点钱,会耍几句嘴皮子,天天在办公室里吹着冷气高谈阔论。现在不过是多了个人在背后盯着他们罢了,这有什么好抱怨的?”

“是监督。”

“都一样啦。”静夜抽抽鼻子,“阿衍,和我说实话,你有女人了吧。”

他双手兜在裤袋里,沉默了半晌,点头,“算吧。”

“不是那种圆到手脚不分的型吧?”

“不是。”

“那是怎么样的?”静夜跳上越野车盖,无赖样地蹲伏着。

“个子比你高,头发比你长,皮肤比你白,胸部比你大,腿也比你长,腰么……嗯,你比她细一些。”

“你非得拿我和她比吗?”

“都是女人,存在可比­性­。”

“你不是一直拿我当兄弟,这会子记起来我是女人啦。”静夜有些不自在地活动了一下手腕,“阿衍,是不是除了恋童癖外,男人都喜欢有女人味的女人?”

“要听实话么?”

“……不必了!”

白粥在砂锅里咕噜咕噜地冒起泡,她用勺子搅了两下,关了火端上桌。从冰箱里取出前几天做好的萝卜泡菜,五香豆腐切成小丁,在雪菜丝里点上一小撮­干­炒的芝麻,又舀了一小碟的糖滚花生摆上桌。

她以前自己住的时候,早上要么不吃饭,要么吃的很匆忙。一碗饭用一颗卤蛋或是一根油条就能对付过去,实在没配菜了,就搅酱油拌饭划拉进肚子里。到了这里后,她早上必须煮广式粥,必须准备三样以上的配菜,要不然就得看着锅底脸下饭。

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桌子的那头,男人衣冠楚楚,正神清气爽地地翻着报纸。在她舀好粥推了过去后,他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报纸,手上的勺子不紧不慢地搅着热烫的粥。白瓷碗勺在粘稠的粥里依然能碰撞出声,却并不尖锐。

气氛是从未有过的和谐。

雅晓慢慢地吹着粥,不着痕迹地打量他。这两天这男人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好的她怀疑就算自己在他面前啃烧­鸡­他也不会说什么。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移到与厨房一墙之隔的储物间,不自然地咽了口口水。

“最近你有和你的朋友联系吗?”

报纸后面突然冒出声音来,她呛了一口,“咳……什么?”

“叫饭团什么的女孩子。”

“团子么?”她的背脊挺直,“她怎么了?”

“前两天遇见了,问我要人。”他的脸掩在报纸后面,声音平静,“你最近有和她联系么?”

她自嘲地笑笑,“联系?怎么联系?手机没有,网络没有,我怎么和她联系?”最后一次的通话是在她被他带来这里之后的某天,记不得他们是为了什么争吵了起来。她像只发狂的野猫一样挣扎叫嚷着,咒骂着他的祖宗十八代。他扯着她的手腕将她扔在地上,倾身覆上时她的尖叫声差点捅穿了天花板。右手无名指的指甲在搏斗中断裂开来,皮­肉­翻开,血如泉涌。他锁骨处也还留着她指甲抓挠时留下的痕迹,细且长。

团子打来电话的那个时候,他正在撕她的衣服。听到叮叮咚咚的铃声时他停下动作,伸手捞过手机按下接听键后贴在她的耳边。她当时几乎说不出话来,而好友嗫嗫嚅嚅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她只觉得尴尬,觉得羞耻。偏偏他还在对她上下其手,充满恶意地撩拔着她的身体。沉重的呼吸,湿濡的吻痕,毫不留情的试探,在地毯上被拖拽时后背火辣辣地疼痛……就算是在现在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她的手依然会微微颤抖。

即使已经过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即使她已经慢慢地熟悉了他,即使在过去的某些时刻她觉得他离自己很近很近,亦不乏亲昵。但身体是诚实的,它会记忆所有的官感,快乐的,痛苦的,烙刻下的痕迹即使淡化了感觉却还是在的。

她差一点都忘了,她面前坐的是一个暴君,这个事实从未改变过。

“想见她么?”他搅动着白粥,报纸已经被折起放在一边,“想的话就排个时间,去见她一面。”

这算什么?算是这么久以来她乖乖听话给的奖励么?她在心底冷笑着,面上却看不出喜怒来,“知道了。”

他将视线移到瓷碗的边缘,像是在捕捉已经淡到透明的热气,“定下来就说一声,送你去。”

她皱眉,“不用了吧。”突然这么客气,真是让人有些不适应。再说了,和他同处一室已经够难受了,再换到空间更小的车里,她八成得折上几年寿才行,“我可以坐公车去,计程车也行。”

“随你。”他漫不经心地应道,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眼瞅她,似笑非笑。

她当即会意,“放心,我不会背着你偷吃的。”季风送来的烧味还有剩一些,她得尽快处理了,免得哪天他临时起意到储藏间嗅出味道来。到时候她可以不必辩解,直接领死得了。

“你有没有想过,”他的声音响起来,“为什么我不让你沾荤腥。”

“因为你不吃,所以我也不能吃。”她记得他是这么说的,蛮横又霸道地决定着她的一切。

“你不问我理由?”

“个人喜好的问题,说不上什么理由吧。”她歪着头,给出一个中庸的回答,“就好像有的人不吃香菜,有的人不吃蛋白一样。”这男人今天会和她提起这些有的没的,并不代表着他心情好到可以和她无话不谈,适可而止的自觉她还是有的。

“你能这么想的话……”他沉吟着,少顷便笑了起来,难得的月牙弯,“倒也是可以的。”

和团子见面的时候,他还是跟来了,并且毫不避忌地将车大刺刺停在她触目可及之处,颇有些张牙舞爪的示威之势。

即使隔着一条马路,隔着厚厚的玻璃,她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犹如鹰瞵虎视般扎在自己身上。对于他来说,她与一只小兔子差不多,只消一个俯冲猛扑,她小命便休矣。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心情总是不大好的。她面­色­原本就不佳,此时看得倒是越发­阴­郁。

看得出来团子很小心,想来上次的争执让她还心存顾忌,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话,半途接到了男友的电话。没说上几句呢,原来皱巴巴的脸蛋瞬间就舒展开来,像是吸饱了水的花骨朵一样,滋润透亮。

看起来真是很幸福。

幸福的笑容太刺眼了。

她抿了抿­唇­,潜藏在心里的­阴­暗情绪像不断攀长的黑­色­藤蔓一般缠绕上心,有种欲发未发的不忿在慢慢地累积着。这种不忿层叠起来,便是一只叫做嫉妒的凶兽。

它易怒、专横、无理、跋扈。

一旦放纵它出闸,那便一发不可收拾。

一场混战

夏末初秋的艳阳依然带着暑气,蒸得柏油路面泛起亮光,似是要化了。从前方叮叮咚咚地地驶过一辆洒水车,任­性­地霸在马路间缓慢地爬行着。车顶上探出的花洒喷出细密绵软的薄雾,纱一般地罩在隔离带的绿植上。

远远地见她从咖啡厅出来,隔着尘土飞扬的马路,人影原是模糊一片的。但是被水气滤过后,一切却都清晰了起来。细密的雾气在半空中缓慢地沉淀着,分离或是融合,如多棱镜一样衬映着阳光,幻出绮­色­的虹彩,曼妙的身影在水雾中渐渐地现出轮廓。

见她抬起手背在颊上虚抹了一下,像是在抹去沾粘上的雾气,脸上却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只是走得越近,才越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出来的一股戾气。

他原本半眯着的眼此时­精­光大盛,置于方向盘上的手指不自觉地动了一下,起先慵懒靠在座椅上的身体慢慢地绷了起来,犹如一把上弦的弓。终于是在她走到车边的时候,倾身过去,为她扳开了车门。

她顺势滑坐了进来,将手袋往后座一扔,目光笔直地投在前方,面孔和声音都冷得像冰,“回去吧。”

隔了一阵子,车子没动。

纳闷地扭过头,见他正将上半身斜压在方向盘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她越发地烦躁,口气也恶劣起来了,“你到底走不走?”这要放平常,连她都不相信自己会对他这么恶声恶气地。只是刚才按捺不住­阴­暗的情绪迁怒了好友,冲对方发了火,现在她的心情即懊恼沮丧又低落颓丧,不要说演戏,她此时连敷衍都欠奉。

破天荒的,他竟然没有和她计较,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很听话地启动了车子。

一路的沉默。

到家之后,她很快地换下了衣服,准备洗去脸上的妆。刚拿好缷装油,转身却见他站在身后,吃了一惊,“你鬼啊,走路没声音的?”

“和人吵架了?”他的语气出乎意料地柔和,柔和到让她起了一身地­鸡­皮疙瘩。

她摇摇头,满是疲态。此时她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压根就懒得敷衍他。她很清楚自己心情跌落谷底时会失去冷静,无法理智思考。不管是谁,如果敢在这个时候来触动她的神经承受底限,后果必是惨烈。

但他似乎浑然未觉,依然很有耐­性­地问着,“那是怎么了?”他的手滑上她的颈部,在她的耳廓处慢慢地揉捏着,明显带着一丝挑逗的意味。

她强忍着没将手里的卸妆油往他脸上砸,牙缝里挤出声音细细的,“没怎么。”

“不老实的,”他的声音里带着轻慢的调笑,慢慢地拢着她的腰,将她拉近了些,“要和我说实话。”

脑子里突然就有根什么东西断掉了,蹬的一声,回音袅袅。

“想听实话么?”她冷笑地拍掉他不安份的手,“我没有和人吵架,我只是心情不好。至于我为什么心情不好,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他脸上依然虚浮着一层笑,只是眼里晦暗不明。

“我求你,求你发发慈悲,你要我活要我死也不过一句话的事。不要这样活拖死赖着,你这样子就像一个在更年期期间被丈夫要求离婚的老女人一样反复无常。我也求你不要再耍我了,好赖给个痛快,行不行?”

他听她的话说到了一半,突然便哈哈笑了起来。她窘困而不知所措,只能恨恨地瞪着他,眼看着他笑到几乎弯腰。气极败坏间,卸妆油狠狠地擦着他的身体砸了出去,嘭地一声滑开老远。

他脸上笑意未褪,声音却清晰分明,“不行。”

她咬着下­唇­,眼里含着大泡的泪,如同一个饱受屈辱的孩子。这个孩子刚才用足了勇气将自己所有的不满情绪发泄了出来,想求得一个­干­脆的结果。现在答案得到了,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听起来却那么刺耳。他没有怠慢她的情绪,只是将她的认真当成了一个有趣的笑话,给予了一个轻浮的回答罢了。

欺人太甚!

纵是泥人也有三分的土­性­,更何况她原本就行事冲动,脾气火爆。这阵子不过是被他捏着把柄强压着,压抑久了情绪失控在所难免。

想来他也没料到她会用结实的拳头来回应自己,那一记拳头充满了力量与愤怒,咚地一声砸在他的脸上,回音袅袅。她用的力气这么大,打得她整个手腕都发麻,也打得他偏过头去,甚至后退了半步。她食髓知味,顾不上手疼紧接着又挥出了第二拳、第三拳,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每一拳都没落空,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脸上、身上。一声声的嘶吼从她的喉咙里迸出来,宛如一只末路途穷的困兽。可眼底却有着惊涛骇浪般的兴奋,一层一层地卷上来,叠堆着炽热的火。

“够了,”他避开她毫无章法的攻击,语调平静,仿佛刚才砸在他脸上身上的不是拳头,是棉花,“适可而止。”

“止你个头!老子豁出去了!”她凶狠地弓起膝盖准备往他的鼠蹊部顶去,妄图让他从此一蹶不振。没料到他的反应奇快,在她刚要送出致命一击时便一把掐住了她的腿弯,顺势抬起绕在腰间,这使得原本极具毁灭­性­的一招断子绝孙顶瞬间转成了香辣养眼的勾缠腿。

“撒手,我叫你撒手!”她仰脸冲他咆哮,“给我放开!臭不要脸的,快放开我!”她咬牙切齿地踢腾着,努力想把自己的腿从他腰上撤下来,但几番努力都告失败。他甚至还故意往后退了几步,胯间与她贴得更紧,她几乎是挂在他身上被拖动着。她今天穿着裙子,现在这种暧昧的姿势让她觉得自己快被撕裂了。他紧紧抵着她身体的那部分热烫灼人,窘得她面红耳赤。

“别动,别动。”他竟笑意盎然,仿佛在逗弄一只气急败坏的小动物一样,轻轻地嘘出声来,“乖,我们换个姿势。”

乖?

还换姿势?

她面孔红涨,血直直地冲上了头,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就像是坠入了云山雾海一般。

想也没想地弓起手肘往他胸口撞去,这一招是她在健身房打工时学来,用准了力道颇具杀伤力。他眸里闪过一丝讶异,手极快地攫住她的往后一扭。听得见骨骼间扭动时的脆响,她的喉咙间破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如果是放在平常里,他一定能听得出里面造作夸张的成份,但在这个时候却只是一愣。

这一愣,却也是够了。

她真机挣脱开来,后退一步半,尔后凶狠地踢出蓄谋已久的一脚——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不管他是高大英俊如神祗还是弱小纤细如废柴。只要其生理架构正常,那他必有一处是众所周知的致命所在。

鸿星当头,一击便中。

被她这­阴­险又恶毒的一脚踹中要害,他的脸­色­大变,再不似平常的蛋腚从容优雅­阴­谋不动如山。从他又青又黑又紫又绿的面­色­看来确实疼得不轻,这就说明她踹的力道和准头都十分到位。但就算是这样,这家伙也没和电视里演的轻薄恶霸一样捂着受伤的小兄弟一边哀嚎一边极痛苦极狼狈桑心欲死地缓缓跪到地上去然后蜷成一团满地打滚。(从这点上看,男主角和龙套的待遇还是有本质上的不一样的)他仅是半弯着腰,暴出青筋的额角满是汗水,呼呼地喘着粗气,看着她的目光是恨不能吃了她似的。

雅晓心里地升起一种狂暴的兴奋,激动得双手不停地颤抖着。感觉就像自己在刷怪的过程中无意戳死了连满级大侠都群刷不死的BOSS怪……那得是踩得多高的狗屎山才能沾上的好运啊!

原来他也有弱点,原来他也是个正常人,原来……他也会疼!

她兴奋得都哆嗦起来,满脑子想着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不仅要伤了他的身,更要伤了他的心……不,是侮辱他的意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她挟着新仇旧恨,连逃跑也顾不上了。双眼发红地从冰箱里捧出一筐子菜来(不要问MO筐从哪里来,有种写作手法叫夸张!)看也不看地随手抓出就扔,

“我让你吃素,让你吃素,吃你的卷心菜去吧!”

“我让你禁荤,让你禁荤,你就只配啃这红萝卜!”

“不能煎炸是伐,不能爆炒是伐,送一打黄瓜凉拌吧你!”

她专挑大的,结实的往他砸去,砸得他一头一脸一身,破菜叶子萝卜缨子黄瓜蒂子挂得满身。犹不过瘾,长久的压抑与压迫让她此时RP全开,燃烧的血液在血管里隆隆作响,­鸡­血冲头之际她嗵嗵嗵地跑储藏间,把宝贝得不能再宝贝的烧味捧了出来,兜头淋了下去。

烧味已经被她吃的七七八八的了,余下的多是酱­干­的,此时挂在他的脸上,要掉不掉的,样子颇为狼狈。他此时眼里的凶狠全无,只余下气急败坏和狼狈不堪……嗯?好像还有些嘲笑?她心下闪过奇怪,但此时胜利的结局已经让她太过于兴奋了,以致于忽略了经过中的诸多不和谐与不合理。

她现在只想炫耀自己的胜利,狠踩这只妖孽物。

“这些都是我吃的,我在你眼皮底下吃的,”她高傲地叉着腰,得意又解气,“现在姐吃够了,剩下的全打赏给你这没吃过­肉­的孽障,权请你尝个鲜!”

美梦无痕

“呵呵……给你……孽畜,好好吃吧……呵呵呵……”

“做的什么鬼梦?”他皱着眉瞪着床上这个面部抽笑到近乎抽筋的女人,刺耳的笑声让他忍不住啪地一声将她伸在半空中不停抽搐的双爪拍下,“昏过去了也这么不安份。”

“呵呵……赏你的赏你的哦呵呵呵……”她抱着被子转了个身,嘴里含糊糊地叨念着,“……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他终于黑脸了,不抬手将她卷在身下的被子抽起,裹在被子的人翻滚了几下,像脱了皮春卷芯似地抛出,咚地一声滚到地上。

“痛啊!”她哀嚎一声,捂着后脑勺从地上爬起来,怒吼,“你­干­什么?”

“让你清醒一点。”他冷冷地,“不要再做白日梦。”

白日梦?

合着刚才她都是在做梦?她按了按脑后的包,疼痛让她内牛满面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果然痛扁他就只能是场梦么……可,她是什么时昏过去的?是和他争执之后,还是踹他一脚之后?看那男人虽然面­色­红润到肿……啊!看来她还是有打了他几拳的,她捏了捏拳头,不由暗爽在心底。

他慢慢地踱了过来,“看起来你做了个很有意思的梦。”

她自觉不妙,左右看看却找不到合适的躲避地点,只好往后退几步,直到脚后跟抵到了墙上,退无可退,愤愤然,“你想怎么样?”真是可恶,她怎么就昏过去了呢?怎么就只打了几拳,她应该踹了他之后再昏才是啊,真是亏,太亏了!

他目光一闪,伸手将她攥得紧紧的拳头拉过来轻轻地包住,像是在哄,“疼不疼?”

呃……

见鬼了!难不成还在做梦?

她将后脑勺靠在墙上辗了辗——痛啊!

“说话,疼不疼?”

“……有点。”她奇怪地看着他,努力想将面前这个男人与记忆中的那个男人重合起来,但很诡异地,总有个什么地方对不上号。

他低头看着掌心许久,忽然笑起来, “隔的太久了,我倒是忘了你还是有爪子的。”他将她攥紧的拳头慢慢地掰开来,很是耐心,“但是爪子太利了,真的不好。打别人的时候,自己也会疼的。”

这男人是怎么搞的?一会儿凶神恶煞的一会儿又变得温柔,现在就更是诡异了,把人手说成爪子,他是不是眼睛坏了?她用力将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便是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他眸中闪过一丝的惊慌失措。刹那间便有些失神,她见过他各式各样的面孔,凶狠、霸道、狂妄、自负、­阴­冷,可从来没有见过他会失神无措。在这里他便是主宰,掌握着她的情绪掌握着她的生活习惯乃至于她的命运。他从来都是这么镇定从容,仿佛看透一切,又仿佛将所有都掌握在手里。如同布筹一盘早已决定了输赢的棋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棋子后再不紧不慢地落子。所有的一切在他掌中都是游戏,由他布局,由他开始,再按着他的剧本一步一步地走,不会有意外,也不会横生枝节,所以最不该惊慌失措的就是他。

雅晓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这错的实在是离谱。可很快地,她的身体像是被海浪给抛到半空再狠狠地砸在沙滩上,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脑袋被生生地掉了个个儿,连带着思维也变得混沌不堪。

但是身体上的压迫却是实实在在的,他正压在她的身上,满面­阴­郁,风雨欲来。

见过下锅煎的鱼没有?那是死的,煎的时候是一动不动的,任你正面煎一遍反面煎一遍,上下左右里里外外煎透了它都乖乖地躺在锅底没反应。

眼下,这男人想把她当死鱼等同料理。但该死的是她偏不是一只死鱼,所以他也别想这么轻而易举地煎了她。活鱼临么临么到了砧板上还会扑通几下尾巴呢,何况她这个大活人。

也不晓得她几大的力气,多刁钻的扭身,竟然一脚踢上他的脸。手爪印加上脚蹄子重在一起,撂在男人脸上格外地醒目。他满面­阴­亵,一把攫住她凶狠的脚踝往身下拖。裙子被卷翻起来,冷空气嗖嗖地划过皮肤,引得她一阵战栗。他的身体与她贴熨着,细密的手工西服布料摩擦着她腿间细­嫩­的皮肤,而冷冰冰的皮带金属扣却生硬地抵着她的柔软。

如同他的侵犯一样,强硬而坚定。

羞愤和恐惧让她的全身像是有火在烧,灼烫不已。可他的手是那么冰冷,连带着他流连在她颈边的气息也是那么冷,这是一条­阴­冷的蛇,正缠着她动弹不得。

“你想去哪里?你能去哪里?”他在她耳边轻轻地呢侬软语,威胁的意味更甚,“我告诉你,你哪儿都去不了。”

“放P!”腿长在她身上,她爱往哪走往哪走,“相片你且留着,爱散哪儿散哪儿,老子我不要了。”最坏不过鱼死网破,一拍两散!

“相片?”他像是想起什么,抬起头来,眼直直望进她的,半是嘲讽半是调侃,“哦,那相片我已经烧了,早不在了。”

烧了,不在了……

= =|||

那她隐忍这么久……TMD是为了神马啊!

“单衍修,你个……你个……”她哆嗦得说不出话来,“你到底是个神马玩艺儿变的……变的……”

“怎么,相片烧了你不高兴?”他噙着笑,指尖滑过她突浮起的青­色­脉络,哄着,“真不高兴了?”

高兴,怎么不高兴!高兴得都想咬死他了!她呼呼地喘着气,血管愤怒地贲张着,像是要炸裂开来。

可——

“那我用底片多洗几套给你好了。”

从狂喜到绝望需要多久的时间?从沸点到冰点需要多少的冷压?当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地压下来时,可怜的小骆驼终于垮塌了。没有片刻的迟疑,也没有半点犹豫,她张开嘴恶狠狠地咬上他,血腥味迅速地从齿尖蔓延到舌根,鲜明的铁锈味几欲让人作呕。齿下的肌­肉­绷了起来,她咬得越发用力了,连牙根都有些发僵。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挣开来,只是听到他闷闷地哼了几声,随即一片柔软扫过她的耳贝,刁钻地卷进耳朵里。她感觉到全身的寒毛倾刻间倒竖了起来,就这么硬生生地扎着她,刺痛麻痒。可他的­唇­却贴着她濡湿的耳根擦滑而过,卷起微颤的气流,和着他的低吟轻轻地没入她发间。

她有些慌乱,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而来,几欲灭顶。这时门铃却急促地响了起来,清脆而突兀。觉察到身上的人的动作略有迟滞,她趁机掀开他,从床上翻滚下来,朝着门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逃走,逃得远远地。

她一把拧开了门锁,那声“救命啊”还含在嘴里没来得及叫出来,门外的人便先她一步尖叫出来,

“救命啊——”

擦,到底谁要救命?

事后,雅晓想想,如果换成自己大白天的抱着一包烧味欢欢喜喜地来找朋友,门一开却看到一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嘴边还带着鲜红血迹的人来应门,她的反应大抵也和季风差不多。所以,更胆小点的季风在被吓得抽搐倒地后,没有满嘴吐白沫已经很不错了。

被季风这么一叫一倒,她彻底地慌了神,忘记了自己还在逃命。等她想起的时候,腰已经被他紧紧地勒住了,毒蛇在她耳边咝咝地吐着信子,

“我不能放你走。”

他只贴在她耳边说了这句话,很轻,轻到几乎是在呢侬软语,可感觉却又是那么地古怪。后颈的疼痛让她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她恨恨地想:被­阴­了!孽畜你等着,老子和你梦里再分胜负!

可惜的是单衍修那记手刀劈得­精­确,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让她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中,再无好梦。

饺子方阵

如果说在双方还未正式撕破脸之前,雅晓还觉得单衍修尚有些人味,还有些可取之处。可在那日之后,两人的关系却是彻底地降到了冰点。

在刚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明白自己再无逃跑的可能­性­了。但是她却记得他说的话,他说他不能放她走,这句话倒是很值得玩味。他有什么理由不能放她走?有什么理由‘不得不’将她绑在身边当­肉­票?这个答案只有他知道,而她是绝对不会去问他的。虎须捋过一次就够了,她没有足够强壮的心脏再去承受一次激怒他的后果。

夜晚成为最难熬的时候,他就睡在自己身边,依然和以前一样紧紧地拥着她入眠。虽然他并没有不轨的动作,但是这种伴虎而眠的恐怖感觉却像一把极钝的锯,时刻在磨锯着她脆弱的神经。

­精­神上的折磨她尚能熬熬,而­肉­体上的折磨却更为直接强大。

自从上次季风来送烧味被吓倒后就再没见上来过,怕是被吓得肝胆俱裂,魂飞九天了。而他也发现了她私底下瞒着自己搞的小动作,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出了她私藏的烧味,看来砸得他一头一脸烧味的果然也只能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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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的日子正式到来,清水煮蔬菜大军大举压境,满桌皆绿。连着几周下来,纵然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营养失衡带来的头晕目眩,更何况她这个无­肉­不欢的­肉­控。看着电视上的烹饪节目流口水尚是普通,半夜醒来嘴里咬着那男人的胳膊那才悚然。

啊呸,多舔两口都会拉肚子。

她愤愤然地抹着嘴冲去卫生间刷牙,刷了一遍觉得不够,再刷第二遍第三遍,直刷得牙龈出了血才作罢。刷完了牙她才发现他竟然倚在门边就这么看着她,那眼神怎么说呢,有不满有不耐,也有一丝无奈。在他那样的人眼里能看到无奈倒是件新鲜事,但她宁可那是自己看错了。

她总觉得他在等,等她开口求他。这种感觉实在是荒唐,甚至于荒谬。且不管他是不是抱着这种心态,就她个人而言,先前他给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头,现在想要让她给他低头,求他些什么,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是一场意志力的拉锯,男人女人都不愿意先服软,所以说孰胜孰负,还真是难说。

天气渐渐转冷了,透过阳台落地玻璃窗看着楼下往来的行人衣着,看着街道上堆积的枯黄落叶,都能感觉到深秋的凉意。

雅晓拉紧了身上的衣服,不免叹气。在这间温度永远都被调控得舒适的房间里,季节已经不存在了。看着别人的忙碌,或是为了工作,或是为了学习,要么就是为了生活在奔波着,疲累与充实都写在了脸上。不久前她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现在她倒是过上了清闲的日子,只是对比起付出的代价,未免太过高昂了。

过于清闲的时候,人总会想做些什么来填充时间,好比在布袋子里填进棉花,一把接一把,蓬松松地填满它后自己多少会有些满足。于是一日三餐成了最耗费时间的事情,最简单的原料,最简单的烹饪手法,她却是尽量地拖着时间慢慢地准备着,或是换了花样可劲折腾着。比如今天她是打算包饺子的,当然只能是素馅的饺子。既然横竖是吃素的了,倒不妨碍她多弄几种馅来换调剂一下。大白菜馅儿的是肯定要的了,可以加一点剁碎的姜末。脆滑的西葫芦馅儿很鲜美,平常是要加些小虾米的,眼下没有小虾米就切点红椒丝凑凑。玉米粒煮熟了和红萝卜碎拌在一起,也蛮新鲜的。她调好了馅,把和好的面团搬出来,按份分好,不紧不慢地包起了饺子。

做东西吃的时候,她的心情最平静。且不管这东西是不是自己爱吃的,食物对人总是公平的,她没理由怠慢它们,更何况它们还算是填饱了她的肚子呢。

白胖胖的饺子按内馅的不同,分成了三个方阵整齐地站在覆了保鲜膜的流理台上,颇具气势。她满足地拍拍手上的面粉,手指点点,“乖乖的,等着排队下锅哈。”

转身准备煮开水的时候,突然发现他竟然站在自己身后,正皱着眉看着她家的三个饺子方阵。不晓得他站这儿有多久了,她拍拍心口,极没好气地撵他,“饭点还没到,弄好了我叫你。”见他还没走的意思,更不耐烦了,“要是饿了的话,我就先弄点面包给你。”说起那面包,她也是一肚子气。这男人连面包都吃传统全麦的,是硬得不行的那种,吃之前还要用锅子烘一下。但就算是这么烘了之后,吃起来也不会美味,依然是­干­巴巴的。

“不用了。”他将手里的东西捏到她眼前,“这是你的?”

她看了眼他手上捏的东西,皱眉。先前她闲得无聊的时候将从家里带来的一件有些染­色­的连衣裙剪开来,裁了花样,又翻出了针线缝缝缀缀,这么鼓捣了一下午弄出了几个小布偶。长胳膊长腿长身子,脑袋却是圆滚滚的,怎么看怎么丑。她玩了一阵子后就系到窗帘后面当窗挂,也不晓得怎么今天被他给翻到了。她点点头,有些不甘不愿地承认,“是我的。”

“你做的?”

“嗯。”

“真丑。”

“再丑也……”比你漂亮!“也是我自己做的。”

“但怎么看都是丑。”

看这样子他就是没话找话,八成是故意想找她吵架。她憋了一口气,转身不理他。在锅子里倒进两碗水烧开,下了饺子滚起一趟,倒半碗冷水,再滚起一遍,再倒半碗。翻滚的饺子汤托着胖乎乎的饺子上下浮动,白煞煞的蒸气蒙得眼前一片模糊。

“为什么要倒两遍水?”

这家伙怎么还不走?

她头也没回,“水不够。”

“不对,水第二遍就加够了。”他手指点着流理台,“为什么要加第三遍?”

她强忍着­操­起菜刀剁下他手指的冲动,捺着­性­子和他解释,“加冷水是为了让饺子皮收紧,口感比较好。”

“那你刚才是在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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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扭头一看,单衍修和他手里捏着的那个丑丑小布偶正一齐瞪着她。

无力……

被这男人盯着,连煮顿饭都会脱力。她耷拉着肩膀,一言不发地将煮好的饺子端上桌子,借机扯开话题,“你要醋还是蕃茄酱?”

“醋。”

她倒好醮酱推了过去,又给自己倒了碗饺子汤,慢慢地啜起来。暖暖的汤喝到胃里很舒服,很快背上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所谓舒服是躺着,好吃是饺子。她咬着饺子,心里只是遗憾着没办法加点猪油进去,但凡要能沾上一点儿的荤香,她至少能吃上三大盘呢。

“这个是什么馅?”他举着半个饺子问道。

她撩起眼皮瞟了一眼,觉得这男人今天问题真多,“西葫芦的。”

“淡了点。”

她一言不发地递了醋瓶过去,他不口淡么,自己添点儿总会吧。她最近­精­神不佳,食欲也有些不振。到了最后,三大盘饺子倒是他吃了大半。她管他扔去好几个白眼,不嫌淡么,嫌淡还吃那么多。

他吃完没有立即就走,而是坐在桌子边继续摆弄着那几个丑丑的小布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先放着。”他在她准备收拾碗筷的时候突然发话了,“你过来。”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缓了手上的动作,“什么事?”吃这么多了难道还在饿?到底得多少东西才堵得住他的嘴噻?

他的声音有些迟滞,“你想回家吗?”

她窒了窒,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回家?”

“不想么?”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谨慎地停顿了足有半分钟,才方说道,“当然想。”

他沉默了一会儿,手依然摆弄着小布偶,将它们长长的双手双脚绕在一起,又解开来,“一年!明年的这个时候我放你走。”

她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给她一个明确的时间,而且是郑重其事的。开始的时候她尚存狐疑,可仔细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笑。难不成是这男人抽风了,或是突然的良心发现?

“一年?整整一年么?”她小心翼翼地求证。

“是的。”

她有了些胆气,咬咬­唇­说道,“既然这样能不能从我住进来的那天开始算?”锱铢必饺不是个好习惯,但是她总得给自己争取一下,一来一去时间差足有几个月。

“别得寸进尺。”他抬起头来,漆黑如墨的眼里掠过一丝嘲讽,“记得见好就得收。”

有只­肉­控

奇怪,真的很奇怪。

她将自己慢慢沉入浴缸里,竭力让大脑冷静下来。现在回想起他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妥。她怀疑着他所说的一年之期,真到了一年之后,他是否会遵守诺言放她走?如果今天的这话只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那她岂不是空欢喜一场?这么看来,还是让他拟个字据什么的比较好,至少白纸黑字他抵赖不了。但是让他这种人去拟字据,怎么想都不可能。不然,她自己拟了让他签个字?不行,这男人八成会斜睨着眼说她不识好歹,然后撤回前言,那她岂不亏大?左右打算都不是,她烦得头都大了。

从变凉的水里爬出来时,一阵冷风呼过,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赶紧擦­干­身体裹上衣服,记得小时候听老人家说过,如果密闭的房间里突然有风吹来,那就是邪风,吹到就会生病。

她用毛巾将长发搓到半­干­,这才开了电吹风吹头发。长长的黑发披散成帘,被电吹风的热风烘吹着,漾出波浪样的纹路来。吹完了右边的头发,她将电吹风转手打算吹­干­左边的,料不到那男人突然进来,轻飘飘地丢下话,“关了它,太吵了。”

以前的每个晚上她都照例吹头发的,怎么不见他说吵?这男人最近真是有病了,处处找她麻烦。她愤愤地关掉电吹风,彻底地怀疑起他今天所说的一年之期。就他现在这表现,她绝对不相信他会遵守诺言!

她抖着头发往阳台走去,电吹风没了有什么关系,她还有自然风。亏得住的高,四周无遮拦的情况下风力充足。虽然说会挟带着飘浮颗粒物,有时还夹带几丝不良气味,但总体来说是健康环保的。她从餐厅里搬了把椅子到阳台,翘着腿迎风晾发。不得不说,夜晚的城市很美,人工创造出的灯光绮彩比起被污染的大气层蒙笼而显得越发黯淡的星空来得漂亮许多。但再绮丽的灯光看多了看久了会不但会刺坏眼睛,还会让人心浮动,焦躁不安。

她垂下眼眸,样子有些颓靡。想想看自己还得在这个地方再呆上一年,怎么不让人灰心丧气。之前她说她豁出去了,什么也不管不顾了。那只是气头上的话,冲动的气­性­过了她还是顾虑重重。虽然她平常有些大咧咧的,但对待名声这种东西,却是封建庸俗得很。再说了,先前大亏小亏都吃了,熬到现在要一拍两散,那之前的牺牲不都白费了么?况且以他的­精­明算计,断不会将手里的底牌随便掀给别人,让自己再无所恃。

她叹了口气,抬手拢了拢头发,眼角不经意间扫过隔壁楼下的阳台,顿时双眼圆睁。

哦哦,哦哦……

好油好亮的一只腿哦!

再往上看看。

啊啊,啊啊……

好结实好有线条的胸哦!

再往上看看。

耶耶,耶耶……

楼下什么时候搬来这么一只有型又有款的肌­肉­男的?

杨雅晓自认自己是个很庸俗的家伙。

她喜欢的许多东西都与现代社会所提倡的生活潮流指标格格不入,比如说眼下提倡健康饮食低碳环保,少­肉­食多蔬果低糖低脂。她却是喜欢大鱼大­肉­,高糖份高热量。想想吧,像她这种的­肉­控,又嗜好重口味的,­肉­类是必不可少的。而提供­肉­源的­鸡­鸭猪牛羊在放养的过程中都会排出加重臭氧层负担的不健康气体,在其生存与后期的加工过程中又产生了不少的生物垃圾,加重地球负担。到了料理的时候又得下大把香料和重油开大火煎烤烹炸炒,期间产生的油烟污染更不在话下。

雅晓记得团子曾经这么批判她:所有­肉­控的脑袋上都顶着一片开了个洞的臭氧层。

所谓罪孽啊。

不过她也是有健康积极向上的一面,比如她喜欢健身,喜欢运动。早期打的几份工中,做的最长的是在健身房里当助理陪练,跟着专业健身指导师给健身所里的会员做体能测试,辅助指导运动教程。薪水不多,但是却是一份蛮时尚又实用的工作。

而且,还非常地养眼。

没错,她是标准的肌­肉­控,对雄­性­发达的肱二头肌和小腹上结实的六块腹肌有着深深的迷恋,这种迷恋曾经在她人生的某个阶段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当然,仅限于欣赏。

在饮食上已经被迫茹素了,眼睛吃点冰淇淋不过份吧。再说了,欣赏型男养眼又不犯法,她没理由不看的。

雅晓此时完全站起,趴在那侧的阳台边上,瞪大眼欣赏着对面楼下那个正在卖力健身的肌­肉­男。因为角度的关系,她只看得到对方的胸膛以下的部分,古铜­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体型越发强壮,一簇簇贲起的肌­肉­透着结实筋道,肱二头肌胀鼓鼓的就似一只小老鼠。

充满了力量的美,就是迷人!

“在看什么?”

“肌­肉­!”她心旌摇荡下头也不回了。

“……哪来的­鸡­­肉­?”

她双眼放光,“那里!看呐,多­棒­的肌­肉­!简直是酷呆了!看看下蹲时那臀部线条和腿部的肌­肉­群组,啧啧,得多发达啊!”手兴奋地一指,扭头,“真是太——”

找死了!

要死了!

赶紧跳下去自己死了吧­干­脆!

“太怎么样?”他双手搭在阳台边,半俯着身子将她圈住,目光顺着她还未收回的手看去,“嗯?”

“太……太有伤风化了。”她一脑门汗,串珠似地滴滴答答。

“肌­肉­的确很不错,”他贴着她的耳边轻轻说道,“还有臀部和腿部的线条比例也很完美,而且协调,说明锻炼控制得很好,不会过份夸张……”

他越是说个不停,她背上就越是汗水淋漓,恐怕台风来了都吹不­干­。这代表什么?这说明什么?那个男人怎么个笑法代表怎么个情绪她是掌握了,可眼下他不着四六地说个不停,那是什么意思?是语无伦次么?还是被她激得脱线了?会不会他有可能就这么叨叨完直接把她从这里扔出去?

这里是二十三层,距离地面有六七十米,以她的体重加上自由落体时的平均速度与冲击力。她有可能会碎成一块一块的,脑袋在花圃边,手会在游泳池边,脚就甩掉在保安岗。如果她的外表幸运地能保持完整不散开,那她的内里也会不可避免地浆成一团浆糊。

光想想心脏都抽搐了。

头疼,脑疼,肝疼,胃疼。

耳鸣,眼眩,呼吸不调,手脚痉挛。

在重重压力与妄想的摧残下,她两眼一翻,连个噎也不打,­干­脆利落地昏了过去。

一碗米汤

疼,好疼。

感觉到五脏六腑好似火在烧一般,特别是腹部有一种绞杀般的痛。她痛苦地呻吟着拧紧了身下的床单,嘴­唇­咬得死白,额角的汗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痛死了痛死了,她哧哧地吸着气,喉咙里像被人塞了一把­干­稻草似的­干­涩得可以。舌根处分泌出少得可怜的唾沫咽下,如同滴水入沙漠,越发­干­渴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白花花的灯光刺入眼底,头晕目眩。感觉得到背后一片汗湿,粘腻如油,她努力地想挪动身体试图翻身,可努力了半天发现自己居然一动也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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