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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花颜 > 第 1 章

第 1 章

我的手机找到了,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客厅沙发垫子后的空隙里。兴冲冲拿着手机跑到浴室去,结果献宝也没落到一句好话

人家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说:“只有你成天丢三落四,好意思!”

我真的生气了,真的

于是说今天晚上你睡书房 果然他很不高兴,说他不睡书房

正在心中暗喜,结果他又慢腾腾补了一句:“我睡客房。”

三、

莫绍谦是大坏蛋!大坏蛋

他说他昨天晚上睡客房,可没说我也得跟他睡客房

他说,没说你难道就不能自觉点?当初结婚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我在哪里,你就得在哪里

我答应过么?

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四、

吃午饭的时候小昭跟我八卦,她听人说老板结婚了。小昭十分艳羡的说:“不知道什么样的天仙,才搞得定我们老板啊!”

我说肯定不是天仙。

小昭瞪我,说,那也肯定不会是你这样的猪八戒

自从回国后,我一向吃饭都是风卷残云。每次悦莹都讽刺我,说你真不像从美国回来的,真像是从非洲回来的。小昭天天跟我吃饭,她觉得我吃起来就像是猪八戒。

小昭又问我,你说老板的太太平常都怎么叫老板,叫绍谦?谦谦?想想真甜蜜啊!可以这样亲昵的叫他。

甜蜜啥啊!

我平常都叫他禽兽。

老板出差,还带走我们的顶头上司,大家于是都偷偷摸鱼。我和小昭正在开心网上偷菜,忽然我的手机响了。

“又偷菜呢?”

“没有!”

“胡说,你开心网的头像都亮着。”

我大惊,一边下线一边叫小昭也赶紧撤。

撤完了小昭问我,谁发现咱们了。

我脱口说是我老公。

小昭说那怕啥啊,你老公难道还管你在公司摸鱼 我一想也对,于是又大摇大摆上去种人参。

小昭问我,为什么大学刚毕业就结婚。是不是那个人特别好?

我仔细总结了一下。

脾气坏,动不动摆个臭脸,把我当三岁小孩,不尊重我。特别小气,我偶尔接男同学电话他都会旁敲侧击,从来不陪我逛街,每个月签帐单的时候,总挑剔我不会当家。嫌我笨,不准我留在国外读硕士。在家总是他说了算,还从来不准我在他同事面前说自己是他老婆。

小昭大惊失­色­,问,这种JP你到底看中他什么啊?

我想了半天,只好说我看中他会挣钱。

七、

小昭这个大嘴巴,公司同事全都知道了我老公是个JP,最后风声终于传到某人耳朵里去了。

害得我第二天上班都爬不起来,迟到了,全勤奖自然也泡汤了。

小昭安慰我说,没关系,今天老板也迟到了。

可是他又不用打考勤!

拿到第一个月工资我很高兴,跟小昭一块上街买东西。转了半天就买了一条领带,贵死了,正好我一个月工资。

第二天小昭一脸陶醉的说,老板是她见过最有品味的男人。然后夸我眼光不错,替自己老公买条领带跟老板今天的领带一模一样。

小昭又说,老板今天心情真好,容光焕发,出电梯还在笑呢,他是万年难得笑一回,大家都快受宠若惊了。

我可笑不出来,一个月工资买他老人家笑一笑,这是千金买笑。

我们部门组织活动唱KTV,可以带家属。

有家属的都带了家属,就我没带。小昭还问我是不是跟家属吵架了,我说人加班。

唱到一半的时候接到电话,他问:“我来接你,还是司机来接你?”

我幸灾乐祸的告诉他,我只能打车回去,原因叫他自己想。

跟小昭一块拼出租车回家,小昭突然惊喜的指着后视镜:“快看!老板的车诶!”

小昭说那天晚上是她最幸福的一个晚上,因为老板的车跟了我们一路。

10

孙姐怀孕了,大家都特别照顾她。

我在复印机那儿遇上老板,他自己拿文件过来复印。

于是我谄媚的拍他马屁,顺便列举了一下怀孕的种种不便。

说了半天他也无动于衷,最后把我手里的文件拿过去复印完,才说:

“你就算讲到天花乱坠,最迟明年,咱们一定得要孩子。”

靠!什么世道!

竟然看别人生孩子也眼馋。

11

生日的时候同事们凑份子买了蛋糕送我,还有花和好大一只绒毛玩具。

我幸福的抱着花和玩具回家。

有人什么都没送给我。

我觉得他真小气,真睚眦必报。

就因为上次他生日,我送他一打那啥啥。

12

某人还是送我生日礼物了。

我很没出息地在看礼物时哭了。

他送给我的是机场的监控录像带。

录像里面我拿着个手机哭得惨兮兮傻兮兮。

而他就站在通道玻璃后面。

我从来不知道那时侯,他也哭了。

让我们结婚吧(海上繁花番外)

“每当想要流泪的时候,我就会抬起头来看星星,这样眼泪就不会流下来……”

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又转,终于“嗒”的一声轻响,落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只觉得连呼吸都不通顺了。想要说什么,可是嗓子眼里堵得难受,就是说不出话来。心里更是酥酥痒痒,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好受……就在这时候,拿着盆子去晾衣服的李博尧正好经过,忍不住冷嘲热讽:“这种滥俗的文艺小说,只有你这样低级趣味的人才会成天捧着看!”

“你说什么?”涂逸逸忍不住白眼:“你玩魔兽就不低级趣味了?”

上个星期公会搞聚餐,李博尧一时冲动带着涂逸逸去了,没想到聚餐上不仅没有人妖还有好多美女,结果回来后涂逸逸只差没让他跪主板,当晚就让他睡沙发不说,还每天清晨六点就叫他起床,排队去替自己买粢饭团和豆浆,连续买了三天的粢饭豆浆之后才原谅他。所以一提到魔兽,李博尧就不由得恼羞成怒:“不讲道理的张江女!“

“你呢?张江男!”

李博尧瞪了她一眼,径直上阳台去晾衣服,涂逸逸虽然是刀子嘴,其实却是典型的豆腐心。再说家务说好了要两个人一起做,所以她也把小言扔到了一边,到阳台上帮忙晾衣服。正抖开李博尧的一件衬衣,忽然听到他说:“这个长假跟我回去见见我爸妈吧。”

涂逸逸一哆嗦,也不知道是衣服没甩­干­水珠溅到了脸上,还是因为李博尧提出见家长。丑媳­妇­都怕见公婆,虽然涂逸逸长得一点也不丑,虽然理工女生的神经大部分都是大条的,虽然涂逸逸平常咋咋呼呼号称胆大包天,可是见公婆这种事情,涂逸逸还是本能的觉得,有多远闪多远,捱得一刻是一刻。`

“博尧……”涂逸逸扯着他的胳膊,开始起腻:“我觉得太突然了……再过阵子好不好?”

李博尧仿佛丝毫没有受到糖衣炮弹下的影响:“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定机票。”

“买机票多浪费啊!”涂逸逸开始心疼,前两个月他们一直在看房子,这年头房价一天一个样,蹭蹭往上涨,再不下手只怕住房公积金都白扣了。涂逸逸算了又算,目前以他们两人的收入,付完首付后,每个月顶多能承受5000左右的月供。涂逸逸开始后悔刚开始跟李博尧谈恋爱的时候,花钱太没算计,没能多攒些钱好交首付。涂逸逸还是实验室培养出来的认死理,随手做了个小软件计算每日的生活成本,算完之后倒吸一口凉气,所以开始处处留意。以前李博尧的衬衣都是送到洗衣店­干­洗,现在她学会了熨衣服,李博尧除了西服之外所有衣服她都在家洗,一个月能省不少­干­洗费。

“咱们都要结婚了,不能不回去见见我爸妈啊!”李博尧把所有的衣服晾完,有点好笑的瞥了她一眼:“你不会是害怕吧?”

“谁害怕了?”涂逸逸被他这一激,果然上当了:“又不是老虎,难道能吃了我?”

第二天涂逸逸吃午饭的时候,想起这件事来,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杜晓苏看她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不住问:“怎么啦?”

杜晓苏跟她同一个部门,俩人在办公室的格子也紧挨着,所以关系最好。涂逸逸有什么心事都愿意跟杜晓苏说说,杜晓苏也不是本地人,从国外刚到上海的时候,涂逸逸非常照应她。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成了好朋友。

涂逸逸叹了口气:“李博尧要我回去见家长。”

“见就见呗,又不是老虎,难道能吃了你?”

“话是这么说,”涂逸逸还是苦愁眉脸:“可是我跟他爸妈又不熟,我怕他们不满意我。”

“博尧满意你就行了,你跟他过一辈子,又不是跟他爸妈。”

“你不上天涯啊?万一遇上极品婆婆怎么办?”

“少上天涯多吃饭。”杜晓苏不由得好笑:“极品婆婆哪儿那么容易遇上。”

其实涂逸逸认识李博尧,还真跟天涯有点关系。起初是涂逸逸逛论坛,看到有人发贴抱怨说张江女如何如何,涂逸逸一时冲动,忍不住反击,噼哩叭啦数落了一通张江男。后来不打不相识,楼主站短了涂逸逸,约她出来吃饭。涂逸逸正好闲着,爽快答应赴约,拖着杜晓苏一块儿去了,这才认识了郑州。

说到郑州,以涂逸逸挑剔的眼光,也觉得他是典型的小言男主。要钱有钱,要貌有貌,追杜晓苏追得那叫惊天动地。连电视剧的狗血都用上了,在写字楼玻璃幕上挂横幅示爱,送999朵玫瑰,订华丽丽的蛋糕送到办公室……这些轰轰烈烈的手段,杜晓苏竟然连眼角都没瞥一下,搞得所有旁观者都唏嘘不己。就在郑州下班时分前来纠葛非要请杜晓苏吃饭的时候,杜晓苏打了一个电话,于是李博尧出现了。涂逸逸还记得当时李博尧闪亮登场的样子,那个玉树临风啊,那个谈吐斯文啊,那个淡定镇静啊……在场所有人包括涂逸逸都相信了,他确实是杜晓苏的男友,只不过之前杜晓苏没有公开示众而己。

结果郑州失魂落魄踉跄而去,李博尧带着杜晓苏和涂逸逸去吃扬州菜,涂逸逸才晓得李博尧压根不是杜晓苏的男友,而是她临时搬来的救兵。不过李博尧从此后天天带着她和杜晓苏去吃饭,吃来吃去,杜晓苏渐渐就不去了,只剩了她和李博尧。那时候涂逸逸就觉得李博尧挺闲的,竟然每天跑来同她策划吃什么。不过张江男都是这样,一个人孤身在外地,朋友大多是同学或者同事,所以人际关系很简单。

以涂逸逸的迟钝,直到某天吃小龙虾太辣,她灌了一杯冰水还辣得在那里直吸气,结果李博尧竟然把她下巴一捏,凑上去,叭!

涂逸逸保存了二十余年的初吻,就这样没了!

她一时惊恐万状惊慌失措惊魂未定,结果又便宜了李博尧,把她的脸扳过来,狠狠吻了一通。

吻完了,涂逸逸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李博尧不是天天闲着才约自己吃饭,原来他是在追求自己呢!

可是没有鲜花没有表白,这算什么追求啊,小言里头的追求多么滴轰轰烈烈……

小言归小言,涂逸逸清楚的知道自己也挺喜欢李博尧,而且等到她过生日的时候,李博尧也偷偷给她买玫瑰了,还是特别贵的那种,涂逸逸抱着玫瑰,觉得很开心。

感情稳定后涂逸逸发现李博尧有一切理工男人的毛病,比如不会理财,比如经常加班,比如其实还挺孩子气,比如有点忌惮她在上班时间打电话去他办公室……两个人个­性­虽然有差异,可是步调却渐渐一致。

真正促进两人感情飞速发展的,还是一个偶然事件。有天半夜李博尧给她打电话,问她见着杜晓苏没有。

涂逸逸睡得迷迷瞪瞪的,揉着眼睛说:“下班她就走了啊……不晓得她到哪里去了……你打她手机……”

“她手机关机,”李博尧在电话那边很是焦急的样子,问:“她还有没有别的朋友?”

“别的朋友……有时候她会出去跟同学吃饭……不过我只晓得她同学住在浦西……”涂逸逸慢慢有点醒过神来:“大半夜的,你找她­干­嘛?”

“不是我找她……”李博尧显然怕她有所误会,脱口就解释:“是我的一位朋友病了……病得很严重……”

涂逸逸脑子里还有点乱七八糟,没想明白他的朋友病了跟杜晓苏有啥关系,不过她是天生的热心肠,没太多想就帮着李博尧四处打电话。李博尧借了朋友的车来接她,两个人到浦西去找杜晓苏的同学。凌晨两三点钟,除了寂寞的路灯,整条大街上车辆稀疏。涂逸逸直犯困,硬撑着跟李博尧说话:“你别太着急……你朋友怎么样?”

“不太好。”李博尧嘴角微沉,脸­色­似乎有点沉郁,倒和他平常的样子不太一样。涂逸逸心里觉得奇怪,问:“到底是什么病啊?”

“败血症。”

涂逸逸不晓得该怎么安慰他,车窗外一盏盏路灯跳得飞快,涂逸逸还是稀里糊涂的,所以又问:“那咱们找晓苏­干­嘛?”

“药在她那儿。”

涂逸逸明白了,可是一琢磨又不对了,败血症得赶紧送医院,药怎么会在杜晓苏那儿呢?她又不是医生,可是李博尧的脸­色­真的很难看,涂逸逸很­干­脆的不再惹他心烦。

他们到底把杜晓苏找着了,原来她过江跟同学吃饭,太晚就住在同学家了。李博尧一见着杜晓苏就要拖她去医院,杜晓苏却很奇怪的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就不过去了。”

李博尧气得大骂:“你怎么这么狠啊?非得他死在你面前你就觉得遂心?”

杜晓苏的脸­色­也很难看,不过她最后还是到医院去了。涂逸逸大半夜的跟着杜晓苏进加护病房,看医生护士乱成一锅粥,病床上的人Сhā着一堆仪器管子。杜晓苏在病床前站了一会儿,涂逸逸觉得她的脸­色­也挺难看的,气­色­并不比病床上的人好。涂逸逸看她好像要哭,却又硬忍住的样子,她就算再笨也明白了几分,这病床上的男人,肯定跟杜晓苏有说不清道不明如同小言一样狗血的不寻常关系。

后来抢救结束了,病情稳定了,病床上的男人眼睛睁开,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怎么来了?”

他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杜晓苏扭头就走了。涂逸逸不放心追到走廊上去,杜晓苏却已经进了电梯。回去的路上,李博尧仍旧板着一张脸,涂逸逸很是惴惴不安,但到了楼底下,她本来已经下车了,李博尧突然拉住她,狠狠的将她亲了一通,最后说:“咱们结婚吧,我可不想像那两个活宝一样,成天误会来误会去,别扭得叫人难受。”

涂逸逸被这个求婚吓了一跳,最后冷静下来后,她断然决定,先不结婚。

“为什么?”李博尧眼巴巴看着她,如同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咱们了解的还不够,谁知道适不适合一起生活?万一结婚后发现处处不合拍,我可不愿意离婚!”

“那还要怎么了解才够啊?”

涂逸逸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要不咱们试婚吧。”

李博尧差点没当场喷鼻血晕过去,不过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当然不会反对,所以一力赞成。

试婚了大半年,涂逸逸觉得跟李博尧的日子还是可以过下去的,比如他也有一切理工科男生的优点,虽然挣的不多,可是花得也少。虽然情商不高,可是智商很高。虽然对她称不上千依百顺,可是她发脾气的时候,他还是拉得下面子哄人。李博尧先是催她领自己回家见未来的岳父岳母,等见过两位老人之后又借口房价上涨催她看房子,最后又催她见自己父母,眼看着就要一步步逼婚了。

涂逸逸无端端有种背上发毛的紧张感,老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头。

杜晓苏安慰她,说她这是婚前恐惧症。

结果到了国庆节前,机票都已经订好了,涂逸逸却临时被安排加班,因为大老板突然莅临上海,所有高管中层­干­部及技术人员,统统没了长假。

涂逸逸小心翼翼告诉李博尧这个消息,果然不出所料他似乎有点生气,不过没冲她发脾气,而是悻悻地:“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选长假的时候来。”

涂逸逸嘀咕:“我又不能安排老板……”

李博尧捏了捏她的脸:“算了,等春节吧。”

一号其实还是放了假,涂逸逸睡得昏天暗地,被李博尧拖起来看了阅兵。二号的时候大老板从北京飞上海,全体人员加班。涂逸逸倒没意见,因为有300%的加班费。加班加到一半,李博尧突然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他很少在上班时间给她打电话,涂逸逸听他连声音都变了,不由问:“怎么了?”

“我肚子疼。”

“啊?”她猛吃了一惊,早上出门他还是好好的,在家拱着被子睡得跟小猪一样,怎么突然就说肚子疼。

“你回来一趟吧……我肚子疼得好厉害……”

“不行啊大老板马上就要来了,这时候我哪能走……”

“5555……” ?

涂逸逸觉得有点好笑,明明比自己还大两岁,有时候竟然像小孩子。看来是没有多大的事,所以随口哄他:“乖,你先打车去医院挂个急诊,老板一走我马上回来。”

他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要是急­性­阑尾炎怎么办?”

“你先去医院,会不会是昨天鱼头吃坏了?”

昨天晚上他们出去吃湖南菜,剁椒鱼头特别辣,李博尧偏偏吃了许多。

“你不爱我。”他满腔委屈:“我肚子疼你都不回来看我……”

有人咚咚的敲她桌子,涂逸逸抬头一看,正是顶头上司。他说:“老板已经进电梯了,还讲私人电话。”

涂逸逸吓了一跳,连忙把电话挂上了。

果不其然,前呼后拥的大队人马在五分钟后进了办公室,涂逸逸第一次见到大老板,据说是上市公司的CEO。家财N贯,名校海归,一表人才,气宇不凡,标准小言男主配置。

涂逸逸觉得大老板还挺和气的,跟大家见面握手,听主管简单介绍了一下部门情况,然后说了几句辛苦了之类的客套话。就在这时候,大老板的手机响了。他转身出去接电话,一堆人都跟着退了出去。涂逸逸悄悄对杜晓苏说:“哎,还是挺帅的。”

杜晓苏头也没抬:“没有博尧帅。”

涂逸逸也觉得。

大老板一走,涂逸逸就给李博尧打电话:“你到医院了吗?”

“没有。”

涂逸逸听他声音都有气无力,不由得有点乱了阵脚:“怎么?疼得挺厉害?要不我马上回来,老板刚走了。”

“不用了。”

“怎么了?”

“我肚子不疼了。”

涂逸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似乎有点怏怏不乐:“我哥来了,他说晚上要请咱们吃饭。”

“啊?”她知道他有个哥哥,比他大很多,跟他是同父异母。他父亲的原配在很多年前就病逝了,他父亲过了很多年才续弦,所以他和他大哥年纪上差很多。当时涂逸逸也没多问,只知道他这位大哥非常能­干­。

那会儿涂逸逸非常心疼李博尧,因为她有个堂姐也是一路名校读到博士,在海外做研究工作,她爸妈成天拿堂姐作榜样鼓励她,鼓励得她都快自卑了。有这样优秀的哥哥在前,想必李博尧跟她一样,有童年的­阴­影。

涂逸逸想了想:“要不咱们请你哥吃饭吧,哪有让他作东的道理。你要觉得外边吃不好,我下班后带点菜回来,自己做得了。”

“还是我现在去买菜好了。” 李博尧叹了口气:“他不吃的东西太多了,比我还挑食。”

李博尧不太会买东西,尤其买菜,她教了多少回他都不太会挑。所以涂逸逸还是有点不放心,下班后特意绕到超市去,正好大闸蟹上市,她想清蒸大闸蟹总不会出错,所以挑了几大只团脐拎回家。

刚进门就发现李博尧已经把地板拖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杂物也收拾一空,虽然称不上窗明几净,不过也算是整洁美观。涂逸逸看他系着围裙在厨房洗菜,不由得打趣:“还是你哥狠啊,平常我让你拖个地多难啊。”

李博尧苦愁眉脸:“他比我爸还狠呢……我是我爸的老来子,小时候不听话,我爸根本舍不得教训我,只有他把我一拎,关在阁楼上,不检讨错误不准出来。”

看看,果然有童年的­阴­影。

涂逸逸工作后一直是自己学着做饭,跟李博尧在一起后手艺更是上了一层楼,因为李博尧吃饭很挑嘴。不好吃的菜,他连筷子都不伸,涂逸逸没办法,从网上下载菜谱学起,竟然进步神速,做得一手好菜,连杜晓苏没事都上他们家来蹭饭。涂逸逸利索炒的炒炖的炖,李博尧在一旁打下手,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门铃响了。

李博尧推她:“你去开门。”

“没出息!怕你哥也能怕成这样!”

涂逸逸揩了揩手,匆匆忙忙去打开门,做梦也没想到,下午刚刚仰望过一眼的大老板,独自拎着红酒水果站在门外头。

涂逸逸眼珠子都快掉地下了,回头看了看自家的门牌号,正纳闷大老板是不是找错了,他倒笑ⅿⅿ的说:“小涂是吧?博尧呢?”

涂逸逸生平只想一口鲜血喷出来,这剧情太BH太狗血了,简直不属于她二十多年平淡的人生,正想掐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梦,李博尧已经从厨房一步挨一步似的蹭出来:“哥……你来啦……”

“站着­干­嘛,进去坐。” 李博尧拉了拉涂逸逸:“去看看­鸡­汤,别糊了。”

­鸡­汤肯定还没糊,不过涂逸逸趁大老板不备,狠狠瞪了李博尧一眼,转身进了厨房。她关上厨房门就给杜晓苏打电话,简直要哭了:“你都介绍什么人给我啊?”

杜晓苏一向自诩是她和李博尧的大媒,这时候却脱口问:“啊?东窗事发啦?”

看来她也是明明知情的,涂逸逸一腔悲愤不知道该向谁控诉:“你们怎么能这样啊?”

“哎呀,他们家除了有钱点之外,又没有别的缺点。”

“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杜晓苏振振有词:“从前你还天天说要嫁有钱人,现在人家真有钱,你又叶公好龙。”

涂逸逸真的要哭了:“突然冒出一上市公司的CEO,还是我们大老板……竟然是他大哥……”

杜晓苏哧哧直乐:“你还不晓得他爹是谁吧?”_

“啊?!”

太液芙蓉未央柳(东宫番外)

“阿穆!”我拉了拉他的袖子,却又改了称呼,低声唤道:“殿下……”

阿穆抬起头来,有点茫然的看着我。他穿着便袍,素­色­的袍子,衬得他的眼珠越发黝黑,神­色­间仿佛还带着点孩子气似的。

本来依照宫规,我并不能直呼太子的|­乳­名,但是进宫那年,我七岁,阿穆比我更小,他才五岁。我们两个要好似兄弟,我比他大,处处都护着他。他背不上书的时候,我在太傅眼皮底下替他作弊,他被罚的时候,我模仿他的字迹惟妙惟肖,可以替他写一厚迭字帖交差而不露破绽。我们一起在御园中打弹弓,斗蟋蟀,爬树,捉弄那些一本正经的宫女们……

我们渐渐的长大了,可是我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情是丝毫没有变的,阿穆有任何烦心的事,都会告诉我。而我呢,总愿意替他想出办法。

阿穆烦心的事情很多,陛下只得他一个儿子,自然寄予重望。可是在陛下那样英明的帝皇面前,任何人都平凡得几近渺小。

阿穆曾经问过我:“我怎么样才能像父皇那样。”

我答不上来。

陛下能征善战,曾四征西域,平定南夷,攻下了大小无数城池,创下万世不拔的基业。站在皇朝堪舆图前,任何人都会觉得热血沸腾。开国百余年来,我朝的疆域从来没有如此的浩瀚。每年岁贡之时,万国来朝,众夷归化。我曾经陪着阿穆跟随陛下,站在承天门上,听万岁山呼,声震九城,连我们这样的无知小子都觉得山摇地动,气血澎湃。而陛下却连一个微笑都吝啬给予,他常常不过在城楼上略站一站,连一刻功夫都不肯停留,便会命人放下帘子,径直回西内去了。仿佛这一切世上的无上繁华,在君王骄傲冷漠地眼底,不过是过眼云烟。

有这样一位父皇,我觉得阿穆也不是不可怜的。

陛下弓马娴熟,我朝自马背得天下,对贵家子弟的教育,皆从骑­射­启蒙,文课功夫倒还在其次。我是父亲亲自教出来的,士族子弟里,我的功夫算不错的,可是跟陛下一比,简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曾经见过一次陛下出手,那天我与阿穆陪着陛下在花园中行走,枝上一对鸟儿叫得甚欢,陛下接过阿穆手中的弹弓,捏了一颗金丸,就将那一对鸟儿打了下来。所谓一箭双雕亦不过如此,一颗金丸便将两只鸟儿的头打得血­肉­模糊,几乎碎成齑粉,可见劲力惊人。

陛下不怎么喜欢成双成对的东西,历朝历代,宫中太液池出了并蒂莲,都以为是祥瑞之兆,少不了宣召翰林学士,有题咏之词赋。可是钦和二年,太液池中出了并蒂莲,却没有人敢禀报陛下,最后是王内侍胆大,命人悄悄将那朵莲花折毁才罢了。

因为陛下这古怪的脾气,在修筑西苑的时候,连配殿的间数都是奇数,工部郎中张敛是个最小意的人,却在这件事情上特别大胆。礼部虽然认为此事有违祖制,可是西苑毕竟只是皇家的苑林,算不得正经的宫室,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模糊过去。

礼部如此的识趣,也是因为陛下的脾气一年比一年暴戾,可是没有人敢谏劝。

陛下并非昏聩,仍旧知人善用,朝政井井有条。

后宫中连宠妃都没有一个,陛下不怎么亲近女­色­,偶尔围猎,也称不上沉溺。群臣对这样无欲无嗜的君王,只是束手无策。

据说曾经有臣子十分担心,因为陛下只得一个儿子,对皇室来讲,这样单薄的子息,自然是不免有隐忧。

无数谏章雪片般飞往西内,似乎陛下不再生十个八个儿子,便对不起这天下一般。

而陛下只是置之一哂。

钦和四年,贤妃李氏终于怀孕了。朝野之间都盼望她能再给陛下添得一子,谁知李氏难产,挣扎着生下一位公主后便香消玉殒。

这便是朝阳公主。

陛下以正殿朝阳殿的名字给公主赐作封号,可见有多么宠溺这个女儿。

朝阳公主确实生得粉妆玉琢,十分可爱。或许是怜她出生丧母,陛下每每亲为扶掖,甚至携了她上朝堂。将她置于膝上,仿佛逗弄稚女,比这世上一切国家大事还要重要。

群臣先是不忿,后来却渐渐发现朝阳公主的好处。

比如陛下震怒,无人敢再逆违天颜的时候,只要让保姆抱了朝阳公主来,便是一场弥天大祸亦可消弥于无形。

朝阳公主总是格格笑着,朝陛下伸出手,扑到他的怀中。

而陛下抱起她时,必然已经是满面笑容。

在朝阳公主四岁的时候,就拥有食邑万户、奴仆无计数。陛下甚至为了她,不惜在骊山大动土木兴建宫苑,只因为朝阳公主有咳喘之症,御医建议她要多泡温泉。

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被陛下视作无上珍宝的,只得朝阳一人。

阿穆常常对我说,仲安,不知将来是谁有福气娶了朝阳。

我懂他的意思,谁娶了朝阳,谁就会拥有这天下的一切。

朝阳一天天长大,比幼时更加可爱,亦更加顽皮。

在整座皇宫里,唯有她是无忧无虑的人。

我常常听到她的笑声,像银铃那样清脆,又像是这世上最会唱歌的鸟儿,可是她不就是一只灵巧的鸟儿吗?

长大后的朝阳很喜欢同阿穆一起,因为陛下只得一子一女,他们是唯一的手足兄妹。她常常穿了男装同我们一起混出宫去玩耍,反正这宫中没有任何人敢阻拦她。我们三个人常常去街头的茶肆喝茶,看杂耍,听说书的艺人讲故事。

那段时光快乐、纯净、明粹。

现在回想,那是我一生经历过最开心的时候,有阿穆在身边,还有朝阳。

朝阳死的时候,我和阿穆的心都碎了。

真正伤心欲绝的人是陛下,不过一夜之间,他的头发就全部白了。

他独自坐在朝阳殿里,沉默的不再理睬任何人。

阿穆在殿外跪了很久很久,也并没有得到他的召见。

陛下下诏将朝阳葬在裕陵。

那是他自己的陵寝,一切都是按照帝王的礼制来兴建,因为工程浩大,所以一直都还没有完工,可是现在他只能用来埋葬他最疼爱的小女儿。朝野哗然,争执不己,最后陛下只将陵寝前的翁仲撤去一些,又将神道减短数丈,以略示意平息评议。

辍朝十日,百日国丧,陛下用了一切礼制允许或者不允许的方式来祭奠朝阳,实际上真正的辍朝远不止十日,因为从那之后,陛下就不怎么视朝了。

百官的奏疏堆积在中书门下省,太傅忍不住对着阿穆长吁短叹,阿穆数次进宫,都并没有得到陛下的召见。我知道阿穆十分担忧,只能宽慰他:“等陛下这阵子伤心过了就好了。”

只是宫中谁都知道,陛下这般伤心,是永远也不会过去的。他就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一般,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再有丝毫的兴趣。如果说从前他是个冷漠雄心的帝王,那么现在他只是一个心冷成灰的哀恸父亲。

陛下的身体也一天一天衰迈下去,有一段时间他病得很重,并且一度遣人召来了西凉的特使。

西凉是天朝辖下最为奇特的属国,国小力弱,又屡受沙化之苦。其它的藩属之国皆遣了王子在上京,名义上是学习中原的礼仪,实质上是作质子。可是唯有西凉是没有质子的,不仅没有质子,西凉国主还甚为傲慢无礼,常常不来朝贡。

奇异的是,陛下待西凉,却是青眼有加。四征西域,平定万邦,却唯独留下了一个西凉。

我曾经隐约听宫中老人咕哝过一句,说或许是因为明德皇后的缘故。

阿穆和我都知道,明德皇后是天大的忌讳,万万不能提的。

明德皇后乃是陛下诸位东宫时的原配,可惜命薄福浅,早在元庆十二年、陛下继位之前就病薨了。陛下待这位早逝的太子妃似无多少情谊,一直到了钦和九年,在礼部的一再提醒之下,才不情不愿的下了道诏书,追封她为明德皇后。事隔二十载,这个追封亦是草草了事,因为明德皇后葬在定陵,陛下并没有下诏依皇后礼制重建陵寝,也没有下诏说待自己万年之后让这位追封的皇后陪葬裕陵。

在追封皇后之前和之后,陛下亦一次没有去祭奠过这位早逝的原配。

宫中传说,陛下十分不喜这位原配,概因为当年和亲,被迫册封番邦女子为太子妃,一直视作皇室之耻。所以史书上也是廖廖一笔代过,不过十余字,就交待了这位明德皇后的一生。

阿穆牢牢记得此事为忌讳,是因为有次朝阳公主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套胡服,十分得意的穿在身上去见陛下。结果陛下勃然大怒,破天荒地大发雷霆。下令将朝阳身边的人全部杖死,朝阳吓得哭得背过气去,就此受惊吓过度,一直病了十来日。而陛下自然是悔痛不己,一直守在她身边,直待她痊愈。

陈贵妃因此被废黜,据说是她挑唆公主身着胡服。

我陪着阿穆去看望朝阳的时候,年老的保姆窃窃告诉我们,陛下最忌讳有人肖似明德皇后,陈贵妃撺掇公主身着胡服,其心可诛。

阿穆胆子真大,他竟然问保姆:“那么,阿凰像不像明德皇后呢?”

朝阳的|­乳­名叫作凤凰,阿穆叫她阿凰。

保姆木着脸直摇头,说道:“一点也不像,明德皇后哪有公主这般美貌。”

我也觉得不可能相像,番邦女子,能有什么好容貌?

保姆又说:“明德皇后肤­色­白晰,身材瘦小,虽然有股机灵劲儿,可不似中原女子这般花容玉貌。”她说到这里,突然叹了一口气:“一晃都快三十年了,没想到……”

她没有说没想到什么,我看着阿穆,他似乎在静静想着什么似的。

那是陛下第一次对朝阳发脾气,亦是最后一次。

阿穆曾经说过,在世上,陛下唯一真正心爱,只得一个朝阳。

我在心底深处,默默的以为然。

可是朝阳却死了。

自从朝阳死后,陛下对政务的厌倦一日胜过一日,他的身体也一日坏过一日,他似乎在厌倦朝政的同时也厌倦了生命本身,他不再游猎,亦不再宴乐,通常自己独自处在殿中,既不饮酒,亦不沉溺于女­色­,然而身体还是一日日衰败下去。

朝阳仿佛带走他生命里的全部活力,他不仅仅头发白了,甚至连心都已经死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伤心成这个样子,阿穆同我也非常伤心朝阳之死,可是似乎仍及不上陛下之万一。

父亲亲自入宫来劝解陛下,父亲的身体亦一直不好,多年的征战让他留下无数内伤,他一直病得起不来床,可是他执意要进宫来。

家里人拗不过他,只得用轻辇将他抬进宫中,殿中的众多内侍宫人皆被摒退,唯有我服侍他在陛下面前跪下,感觉他全身都在发抖,我无法松开扶持父亲的双手,我知道自己一旦松手,他随时就会倒下去。我知道自己亦应该回避,可是父亲如此虚弱,我根本没有办法回避。陛下待父亲终究是不同的,他亲自伸出手,想将他搀扶起来。

父亲微微喘着气,他攥着陛下的手,就像我平日攥着阿穆的手一般。他说道:“五郎,她已经死了。”

父亲的声音在发着抖,吐字亦非常轻,我几乎听不见,可是陛下整个人却像呆了似的,我看着陛下斑白的双鬓,还有浑浊的双眼,陛下握着父亲的手亦在微微发抖,什么时候,陛下已经是这样颓唐的一个老人?

父亲又喘了一口气,说道:“三十年前,她就已经死了。”

父亲眼底似乎有泪光,他说:“五郎,你醒一醒吧,她早就已经死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陛下有那般神­色­,他一直待父亲温言和­色­,唯有此刻几近狰狞,连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一把揪住父亲的衣襟,我看到陛上手背贲胀的青筋,他的声音因为凶狠而几乎嘶哑道:“你胡说!”

父亲抖得喘不过气来,我亦连大气都不敢出。殿中只有父亲喘息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像是破败的风箱。陛下的声音却缓和下来,他甚至笑了一笑:“阿照,你也晓得,她是回西凉去了。她可将咱们都骗过去了,连你这么­精­明的人,也被她骗过去了。”

父亲咳喘着,低声叫了声:“陛下……”他的眼神悲怆而无望,他的声音亦是:“朝阳公主不是她的女儿,公主亦没有半分像是她的模样,你明明心里也知道。公主乃是贤妃李氏所出,太子妃已经故去三十年了……十几年前我去看过,她坟上的青草,都已经长满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陛下流泪,很大颗的眼泪,无声的涌出来,滚落在他胸前的袍襟之上。他胸前的袍子绣着细密的花纹,那颗明亮的泪珠就噙在龙首上,似坠非坠。父亲抱住陛下的双膝,仿佛是哄劝,又仿佛是安慰,更仿佛是怜悯。陛下像个小孩子,终于嗬的哭出声来。

远近天涯(海上繁花番外)

雷宇峥在家住了两天,等到了周日晚上,他打电话让秘书订机票,邵凯旋却突然对他说:“多订一张。”告诉他说:“你陈伯伯的女儿回来了,就是宜珈那丫头,明天也要去上海。陈宜珈在国外十几年,人生地不熟的,到了上海你陪她多走走。”

他怔了一下,韦泺弦躲在邵凯旋身边就冲他扮鬼脸,笑得无比灿烂,他只得陪笑:“妈,我还有工作呢……”

“那就工作结束后请人家去吃顿饭什么的,带人家转转,好好玩玩。”邵凯旋问:“你就忙得这点功夫都抽不出来?”

雷宇峥怕她动气,连忙说:“行,行。”

他已经有六七年没见过陈宜珈,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很多年前的圣诞节,她回国度假。那时她不过十五六岁,只记得她把头发染得通红,活像个小太妹,他一想起来就觉得头痛。结果在机场等了半晌,没等到记忆中的小太妹,他想,该不会是迟到了吧。这种大小姐最没有时间概念,自己又不能不等,好在机票还可以改签。匪

他正打算去改签,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雷宇峥!”

很清脆的声音,回头一看几乎认不出来了,毕竟这么多年不见,虽然陈宜珈轮廓没大变,但眉眼都长得舒展开来,短发大眼,又穿仔裤T恤,几乎俏皮得像个小男生。只是笑起来明眸皓齿,明显有一种女孩子的甜净,陈宜珈倒落落大方:“安检是在那边吧?”

两人都没什么行李,安检倒是很快,陈宜珈十分兴奋,又爱说话,一路上都只听她叽叽咕咕,从国航的空姐漂不漂亮一直夸到还是北京的蟹壳黄烧饼好吃。她嗓音清脆婉转,像古人形容的,大珠小珠落玉盘,可是大珠小珠没完没了的落了一路,雷宇峥就觉得隐隐头痛了。

出了机场有司机来接,他正烦恼如何安置这位大小姐,陈宜珈倒是毫不矫情:“送我去首席公馆吧,我在那边订了房间。我同学还等我一起逛街呢,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了。”

他不由得松了口气:“那我明天晚上替你接风吧。”

她很­干­脆的答应:“行!但我不吃西餐!”

他把这句话告诉了秘书,单婉婷很是尽职尽责,专门在一间新开的本帮菜餐厅替他们订了位置。结果一进去,他就看到了上官博尧。陈宜珈也看到了:“那不是上官?咦,他带女朋友来吃饭?还带两个?真厉害啊!”

上官博尧大约是说了什么笑话,逗得他对面的一个女孩子笑起来,另一个则在低头喝茶。陈宜珈走过去在他肩头一拍:“上官!”

上官博尧回头一见是她,又惊又喜:“是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半个月了,成天在家彩衣娱亲,我妈终于肯放我出来玩玩。”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不过给我指派了个监护人。”

“监护人?”

陈宜珈一努嘴,上官转脸一看到雷宇峥,不由得哈哈大笑:“雷二,你如今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雷宇峥笑了一声,并没说话。倒是陈宜珈很好奇上官的女伴:“这是……”

“我朋友,杜晓苏、邹思琦。”上官转过脸又对杜晓苏和邹思琦介绍:“陈宜珈,我学妹。”

陈宜珈笑容可爱,跟她们打了招呼,又对雷宇峥说:“要不我们就跟上官他们一块儿吃吧。”

上官十分高兴:“来来,一起吃多热闹。吃完了咱们打麻将,谁输了谁请宵夜。”

陈宜珈大喜:“好!我自从跟室友学会了打麻将,就没痛快打过一回,好容易搬家遇到位邻居太太也会打,可惜却是个日本人,只会打日本麻将。这倒也罢了,三缺一,哎哟郁闷死我了。”一边就招呼服务生:“拿菜单来,赶紧的点菜,吃完了咱们好打牌。”

雷宇峥这时才说:“打什么麻将。”

陈宜珈大眼睛一转:“那唱歌也行啊,我是麦霸,就怕你们抢不过我。”

结果一帮人吃完了去唱K,上官是夜店的常客,于是由他挑了地方。一进店中真是风光八面,咨客全都认识他,一路走一路还有无数副理跟他打招呼:“您来啦?”所以一进包厢,陈宜珈就说:“上官,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你江湖地位这么显赫?”

上官一脸的郁闷:“别提了,我也不知道。

“你一看就是少爷模样嘛!”陈宜珈笑容可掬:“用你们广东话怎么说来着?”努力学着粤语发音:“官仔骨骨。”

上官正好端起杯子,差点没被冰水呛死:“你还知道这个词啊?”

“我的室友是香港人,跟她学的。”陈宜珈开玩笑:“大家今天不要点粤语歌啊,有岭南世家的细少爷在此,唱不好会被他笑的。”

杜晓苏有点意外,跟上官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他是广东人,因为日常他都是一口地道的京片子。上官大约也看出了她的疑惑,因为音乐声有些吵,所以侧过身去对她解释:“我妈妈是北京人。”偏偏陈宜珈看到了:“喂!不许说悄悄话啊!”冲上官眨了眨眼睛。上官在她头上敲了一记,说:“就你眼尖嘴快。”陈宜珈揉着被敲疼的地方,凑到雷宇峥耳边小声嘀咕:“我看杜小姐一定是上官的女朋友,他这么照顾她。”

雷宇峥没有说话,上官已经叫起来:“喂喂!不准说悄悄话啊!”

陈宜珈冲他扮个鬼脸:“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雷宇峥将话筒递到她手中,说:“唱歌吧。”陈宜珈果然是麦霸,拉着邹思琦一起,话筒在两个女人手里转来转去,把两个男人撂在一旁。上官是个坐不住的人,就拉着雷宇峥出去透气。从走廓出去就是很大的空中花园,有露天的泳池和躺椅,靠近栏杆的一侧有藤椅,正对着繁华的夜­色­。喧嚣市声被隔在了咫尺之外,倒显得闹中取静。两个人靠在栏杆上抽着烟聊了会儿,上官忽然想来:“对了,我有个朋友想买你们公司一个什么楼盘的房子,给个优惠价吧。”

雷宇峥随口说:“叫他拿你的名片去找我秘书吧。”

“行。”上官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谢了啊。”

雷宇峥第二天就把这事忘在了脑后,他公事既多,幸好陈宜珈活泼好动,在上海朋友又多,他不过抽空陪她吃饭购物,或者偶尔负责接送,还算是好应付。等到周末,他在办公室加班,单婉婷忽然想起来问他:“对了雷先生,上官先生的朋友拿了张名片来,指名要买一品名城的房子。就是原来杜小姐名下那套,因为您专门交待过,这套房子由您亲自处理,所以我只把他的联络方式留下来,没有立刻回应他。”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老板的脸­色­,其实看不出来什么来,雷宇峥平常永远是山崩于前不­色­变的样子,天大的事情也顶多只皱皱眉,而今天他连眉头都没有皱,语气也很平静:“我知道了。”

晚上回家后他考虑了片刻,才给上官打电话,手机响了好久没人接,正打算挂掉了,终于有人接了,却是个女人:“您好。”

他没有说话。

“喂!”她又问了一遍:“请问是哪位?”等了几秒钟没有回应,于是她的声音似乎离远了些:“上官,没人说话,要不你来接吧。”

他把电话挂断了。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听出她的声音,有两秒钟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手机却忽然震动起来,嗡嗡的蜂鸣,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

他坐在那里不动,电话在手心里震个不停,像是一颗心,一直震,一直震,震到他手心发麻,最后终于接了。

“雷二,”上官的声调显得很轻快:“刚才是不是你给我打电话?”

他顿了一下:“哦,找你出来吃饭。”

“我在湖边呢。”上官似乎非常惬意:“过来玩儿吧,我们又在烤­肉­呢,你闻闻这香……啧啧……”

雷宇峥知道他在太湖边有座豪宅,还是原来民国时期一位耆耄的别墅,解放后一度被没收为公用。几年前辗转拍卖被上官购得,不久后又斥巨资重新装修。在花园假山上头硬生生造出个泳池,号称可以在游泳池中欣赏湖光山­色­。上官经常呼朋唤友去那里度周末,大队人马就在花园里支了架子烤­肉­,因为经常烟熏火燎,把一架据说是清末光绪年间名士手植的古紫藤,竟然都给熏死了,于是多次被叶慎宽称赞是“焚琴煮鹤花间晒裤清溪濯足的典范”。说归说,一堆人照样经常过去吃烤­肉­喝酒,想必上官又是在这豪宅的花园里烤­肉­。

“好,拜拜。”

他拿了车钥匙出门。

也没有什么目的,路边的霓虹不停的掠过视线,或紫­色­,或红­色­,滟滟的流光,一直映到车前玻璃上来。这城市正是歌舞升平,繁华到了顶点,热闹到了极处。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意兴阑珊。

最后他把车停下,随便挑了个记事簿上的号码打出去。

对方大约没想到他会主动打电话,所以连声音里都透着几分惊喜,亦娇亦嗔:“是你呀?”

“你在哪里?”

“我还在片场。”大约是怕他挂断,急急又说:“不过已经收工了,要不我过来找你?”

“那我在酒店等你。”

“好。”隔着电话线亦可以想见她喜孜孜的样子,连声音都似甜美了几分:“我马上就过来。”

身体极度疲倦之后,脑中有短暂的空白,但涌起的却是更空虚的感觉,只觉得乏力。任凭花洒的水流打在身上,仿佛是麻木,更多的是倦怠,就像是整个人都缺了一块,怎么也填不起来。

大约洗得太久,许优隔着门,俏皮的声音:“要不要我进来帮你擦背?”

他没有回答,把花洒关掉,拿浴巾拭­干­身体上的水珠,然后换好衣服出去。

许优知道他的习惯,所以虽然失望,但看到他湿漉漉头发,温柔的问:“帮你把头发吹­干­了你再走?”

“不用了,谢谢。”声音疏远而客气,仿佛有一点心不在焉。房间晕黄的灯光下只见他薄薄的­唇­,微抿的弧线透出冷漠的气息,相法上说薄­唇­的男人薄幸,许优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素来铁石心肠。相处已经差不多两年,她却几乎无法理解他的任何一面,何况今天晚上他似乎情绪有些微的反常,虽然不易觉察,但她很敏锐的感知了。所以没有再多话,拿过外套帮他穿好,然后目送他出门,说:“开车小心点。”

他的手已经触到了门钮,忽然顿了一顿,转过身来看着她:“前阵子你不是说想换车?保时捷的911不错,也挺衬你,就买那个吧,提车的时候记得打电话给我的司机,有人会去结帐。

她欢喜不胜,踮脚勾住他脖子,盈盈的笑:“真的吗?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你想图谋什么不轨?”撅起嘴来想要亲吻他,但他脸微微一仰,避了开去,说:“你素来聪明,应该明白。”

她的手本来搂住他的脖子,可是胳膊渐渐发软,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十指都开始发冷,一直冷到手心,她终于撑不住,手从他肩头滑落了下来,她几乎是失态,怔怔的站在那里,只是看着他。

“以后照顾好自己,如果不是拍戏就别熬夜,也别相信朋友就随便投资。”他嘴角微微抿起,其实他这样子最迷人,可是以后她再也看不见了。

“遇上困难给我打电话。”他最后一次亲吻她,如蜻蜓点水般吻在她脸颊上,只是一触,几乎不带任何温度,他已经打开门径直离去。

在电梯里他看到自己的脸,空洞而疲倦,凌晨时分,喧哗的城市终于渐渐睡去,电梯里更是寂然如灭。

并非厌倦,他只是不再想维系这种关系,虽然许优十分漂亮,又几乎从不给他找麻烦,她曾是一朵他很满意的解语花。但不知为什么,今天晚上他只觉得倦怠,所以选择了离开。

或许适当改变一下目前的生活,可以好过些。

第二天早晨起来,雷宇峥先去打了一场网球,看看时间还早,于是给陈宜珈打电话:“要不一起吃午饭吧。”

陈宜珈很高兴:“行啊,我在和同学逛街,你来接我。”

她在广场的一角等他,他开车看到她站在路旁,因为不能停车,他把车速减下来,正打算让她过马路去等。谁知她拉开车门,飞快的上了车。

“很危险的!”

“有时候做点危险的事也很有趣呀。”她笑嘻嘻系上安全带:“又带我去吃什么好吃的?”

“烤­肉­怎么样?”

她说:“那要自己烤才有趣。

“那带你去一个地方。”

出了城她也没有问去哪里,就看着他把车开上高速,于是掩口打了个哈欠,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其实她眉目间还有点小孩子的稚气,睡不够,他并没有妹妹,但觉得有妹妹应该就是这样子吧。

他开车很快,等快到了她正好醒来,上官别墅的位置非常好,隐在一湾湖畔,仿佛海边,但湖水比海水显得更宁静。行道两旁皆是梅花树,这时节只见枝叶扶疏,可以想见花开时定是香飘十里。她见着这么好的风景,不由问:“你的湖景豪宅?这也太阔绰了!”

“上官的。”

她眉眼弯弯的笑:“原来是上官那个资本家。”

镂花铁门已经缓缓打开,上官亲自出来接他们:“哟,可真没想到,大老远的,真给面子。”

“不欢迎?”

“欢迎,当然欢迎!”上官仍旧是笑嘻嘻:“不欢迎你,我还欢迎宜珈呢。”

司机上来替他去停车,他和陈宜珈和上官说着话,一路绕过假山,远远看到草地上果然支着烧烤架子,一堆人欢声笑语,热闹非凡。虽然隔得那样远,但他一眼看到她。

杜晓苏坐在桂花树下一张躺椅上,正侧过头和邹思琦说话。这样远远看过去,她侧影落落,眉宇间仍旧是那般寂寥。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奇异般安静下来,仿佛只要见着她,便觉得放心了。

可是这么近,仍旧是那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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