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谢谢给予我的如此厚爱和强大支持!!!终于俺没能顶住这么强大的真诚的力量……这次要说话不算话了——不等本周结束了,继续更新。
不过,前面锁住的章节暂时仍不能解锁,修文是一定要修的,不过亲们放心,不会改动角色的性格和主要剧情,修文只是想进一步完善人物,我会尽快解锁的!
因为本文进入了后期,更新速度会放慢,请亲们随时留意文案中的通知~
PS:后面的故事狗血难免,然而没狗血就没Gao潮(窃以为如此)……所以,大家就担待着点、宽容滴看待狗血吧,嘿嘿嘿~
又PS:因为写文毕竟不比看文快,不看到最后的结局请不要轻易地下推断,给小作者我些时间,容我将这篇破文尽量好地完成,也请亲们多些耐心,如果您喜欢哥哥,燕然,大盗,甚至幽宇,请为了他耐心看到底!
我倏地坐起身,光着脚跑下地,边冲向房门边欲张口喊“来人”,然而话还未出口便觉身上一疼,顿时一个字也吐不出了。
灯影里的那人两步便迈到了我的面前,拦腰一把将我箍住,重重地摔回床上,他狠狠地钳住我的下巴将我摁住,一双几近赤红的利眸暴怒地瞪住我,发自胸腔地低吼道:“丫头!你竟敢趁我不在想要嫁给别人?!”
——田幽宇,他回来了——
我口不能言,只得死死地盯着他,身上虽然还能动,可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撼动压住我的他分毫。我惊慌害怕绝望,一直不敢去想却一直都存在于心头的那不祥预感终于成为了现实,老天它到最后还是不肯放过我——它要让我的新婚前夜成为我今生最痛苦的回忆!
“莫以为我不知道这桩婚姻的内幕!哼!好——岳老爷子要保姓季的,我田幽宇便要保自己的女人!——跟我走!”田幽宇狂怒地将我从床上扯起扛在肩上,大步地迈出门去。
外间屋里绿水几人都趴在桌上昏了过去,是被他进屋时点住了|茓道。他走出院子,一个纵身跃上房去,才欲施轻功带了我离开,却又突然立住了脚步。
只听他冷笑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会出现!正好——咱们来算一算上回的账!”
——出现?——那个总在暗处保护着我的神秘人么?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总能在我最危险的时候现身来帮我?
田幽宇将我放下地,却不松开我,一条胳膊揽着我的腰令我紧紧贴在他的身上,任由我拼命推他捶他也丝毫不为所动,直管挑衅地扬起下巴瞪着立在不远处月光下那位蒙了面的神秘黑衣人。
那神秘人负了手卓然而立,一动不动亦不发一言,周身所散发出的强大的气场令我这个不会武的人都感到了迫人的压力。田幽宇虽然表面上轻视对方,然而暗里却未敢怠慢,浑身的肌肉绷得紧紧,让被迫紧贴着他的我身上都硌得生疼。
他两人就这么对峙了一阵,只听得田幽宇喉间一声哧笑,道:“我可没功夫陪你在这里赏月,要动手便即刻动!”
神秘人依旧没有言语,只是冷冷地盯着田幽宇,纵然他只字不说,但那凛冽地气势却分明在警告着田幽宇立刻将我放开。田幽宇似是被激得怒了,突然探手至我的腰间,随手一扯便将我的绶带扯开了一端,随即胳膊带着我向他的身后一转,紧接着腰间又是一紧,竟是用我的绶带将我牢牢地缚在了他的背上。
只觉那神秘人周身散发的气场刹那间冷如玄冰,我越过田幽宇的肩头去看他,只来得及看到一枚残影,他身形快得令人窒息,田幽宇立刻向后倒飞了数米,同时在空中发难,单掌拍出,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攻向那神秘人飞来的方向。
也许两人都怕伤到我,这留有余地的一掌在空中对上之后双方谁也没有占得便宜,重新落在了屋脊的两端。田幽宇又是一声哧笑,道:“莫怪田某没给你机会——方才这一掌你未用全力,只怕后面你便再也没机会出招了!”话音落时见他倏地由腰间挎囊中抽出了小臂长短的一样弧形物,不知按动了哪个机簧,只听见“锵”地一声,由弧形物的两端瞬间又弹出了延长的半月状的一截来,一根银亮的弦连于其间——竟是一张弓!
田幽宇紧接着一掀袍摆,从长靴的靴筒里抽出一支乌黑的箭来,张弓搭弦,臂拉满月,箭尖直指神秘人。
我急得目眦欲裂——田幽宇的箭法盖世无双,连轻功绝顶的大盗都未能逃过他的一箭去,如今他又要用这弓箭来对付这位屡次对我出手相救的神秘人!我不想——我不想再一次看到那样的结局!我不能再让对我好的人因我而死!
我虽被点了哑|茓,可身上还能动,我张口咬住田幽宇的颈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撕扯他的皮肉,可他只恍若未觉,一味笑得低沉:“丫头,你最好闭上眼,我不想让你第二次看到我杀人!”
我伸手想去捂他的眼睛,却被他提前料到我的意图,略一偏脸,笑着张口咬住了我的手指,我只好奋力地挥舞着另一只手示意那神秘人快走,却见他身形已动,直向着这边过来,而田幽宇也已蓄满势,眼看决定生死的一刻便要呈现于眼前,我拼命地伸出胳膊去抓田幽宇手中的箭,然而只来得及触到箭尾森冷的羽毛,那乌黑长箭丝毫不受影响地疾射而出,带着残酷的黑光射向神秘人的左胸——
我来不及闭上眼睛以令自己不必再一次经受那血光的刺激,只见箭光闪处那神秘人突然鬼魅般地失去了行踪,连同那箭也一齐不见了着落,闪神间突觉腰间一松,绶带断开,神秘人竟不知何时到了背后,一手握了我的一根胳膊正欲将我从田幽宇的背上扯离,然而田幽宇的反应极快,迅速回身攥住了我的另一根胳膊,长腿随即踢出,被神秘人拍掌挡开。
我在这两大高手的拉扯之间已经失去了任何的自主能力,只能随着他们的劲道跌撞着歪来歪去。正疼痛眩晕之时,忽觉那神秘人松开了手,田幽宇便就势重新将我拉回了怀中。
我望向近在咫尺的神秘人,他方才并未落得下风,却为何突然松了手?转瞬又明白了过来——他……他是怕拉疼了我,就像故事中争夺孩子的真假母亲一般,率先松开手的那一个,肯定就是真正心疼自己孩子的亲生母亲。
我想看清楚他的面孔,然而他的整张脸都被黑巾蒙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几乎遮住,以致让人无法通过他的眼神去窥得他此刻心中所想。而他的全身更是被一袭宽大长袍罩住,难以分辨身形。
田幽宇似是同我一样察觉到了什么,没有再急于出招,只是冷冷地盯着神秘人,道:“你是丫头的什么人?遮遮掩掩地算什么男人!有种就同田某来个光明磊落的对决,一战定生死!”
神秘人却依旧一言不发,似是在想着如何能在不伤到我的情况下将我带离田幽宇的钳制。却又听得田幽宇哧笑道:“能于如此近的距离逃过我一箭之人,你是第一个。念在你出于保护丫头的这份儿心上,那一箭我未尽全力,然而你若再横加阻拦我带丫头离开,这第二箭便不仅仅只是划破你的皮肉了!”
划破皮肉——神秘人他受伤了?我拼命在田幽宇的怀里挣扎,狠狠地捶他踢他,他偏下头来看了看我,忽而森然一笑,道:“喔……忘了,你不是第一个,还有一个——还有一个被我射穿了心仍能逃掉的——命还真大得可以!”
——他——他说什么?他说什么?射穿了心仍能逃掉的?——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双手扯住田幽宇的前襟,睁大了眼睛瞪住他:我要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告诉我你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告诉我你说的是真的——我——
田幽宇盯着我面无血色的脸,恼恨在他的眼底渐渐汇聚,他咬着牙,狠绝地笑着对我道:“不错——他没有死——你当我这些日子去干了什么?——我彻彻底底地搜了他坠下去的那道崖,一草一木都没有放过!我找到了将他挂住的那棵树上的血迹——找到了他曾藏身的岩洞——找到了他吃剩下的蛇骨鼠皮——然而却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他命够大!不过我不介意再一次用我的箭送他下黄泉!这一次——他必死无疑!”
——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大盗还活着……他还活着……这不可能……
我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那曾经的一幕一幕如狂浪般翻涌着由心底喷薄上来,大盗的笑脸,大盗的拥抱,大盗的轻吻,大盗的低语,大盗的一切一切,如此真切刻骨,他临坠崖前的那句无声的呼唤此刻无比清晰地在脑中回响,他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他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与我相伴。我从不曾失去过他,可我却失去了自己。他仍然是我的大盗,而我……而我却已不再是他的小月儿……
我失去了思想,失去了神智,世界陷入炼狱,而我宁可在这炼狱中熬磨,也不愿再次醒来。
令人痛到断肠的梦境一个接着一个,大盗,季燕然,田幽宇,岳清音,每个人都不说话,每个人都皱了眉定定地看着我。我被这目光逼到逃无可逃,我嘶声叫喊:“岳灵歌你回来——我把这身体还给你——我代你入黄泉——”
……谁也救不了我……我这个错穿了时空的人,注定这一生都是无可避免的错。
终于,我还是醒来了,身处岳灵歌的床上,头枕蝴蝶枕,身盖鸳鸯被。绿水、青烟、红鲤、白桥,穿了喜庆的新衣进进出出,她们对我说话,可我无论怎么竖了耳朵也听不到一个字。
有些木然地被她们拉着洗脸梳头穿衣上妆,刘嬷嬷珍重地用木盘子托着一件鲜红的肚兜捧给我,我听不见她说什么,但我可以猜到,她说这肚兜是已过世的夫人早早便做好了的,只待岳灵歌出嫁时穿上它。
里里外外全换了喜衣,恍然地坐在床边。不经事的丫头们也许将昨晚的昏厥当做了因连日忙碌疲劳而产生的幻觉,可我却还记得清清楚楚,我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屋中来的,许是那神秘人再一次从田幽宇的手上将我救了下来。
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重要的是我该如何面对那令人极度喜悦又极度痛苦的现实。大盗他——
思及这二字,就仿若被针扎入了最脆弱敏感的神经线上,全身震痛,呼吸停滞,头脑空白。不敢去想,无法去想,生怕就这么活活痛死。
苍白木讷地坐了不知多久,忽见一大伙丫环嬷嬷从外面拥入了屋中,所有人都笑着,捂着耳朵,想是吉时已到,外面开始放炮了。刘嬷嬷替我盖上红盖头,摆好坐姿,我在盖头下面瞪大眼睛,入目的是令人刺痛的鲜红。
有人拉我的手,将一角红绫塞到我的手中。又有人来扶我起身,慢慢地跟着那红绫的牵引向屋外走。我什么也听不到,锣鼓鞭炮欢声笑语只是曾经有过的想像,我的世界此刻静得可怕,我能听见的只有隐隐约约的一道女人的哭泣声,不知是来自死去的真正的岳灵歌,还是来自我自己。
我在盖头下一眨不眨地睁大着眼睛,前方是无尽的红色,我看到大盗的心脏被箭贯穿,鲜血喷了我全身,我又看到季燕然一刀刀剜着胳膊,脚下血流成河,将我渐渐淹没。
我离他们越来越近,于是我听见了大盗问我:“小月儿,你说过要等我,为何这么快就变心嫁人了呢?”
我又听见季燕然问我:“灵歌,你我经历了这么多的坎坷才能在一起,你忍心说放手就放手么?”
我还听见我问自己:“你,要舍弃大盗么?若不是为了保你全家,他如何肯甘心赴死?他拼了命地从地狱回来,不就是因为这世上还有你么?凭什么——凭什么你要让他承受这物是人非的残酷结局?凭什么你给了他誓言、给了他努力活下来的希望又用另嫁他人的方式亲手将他推回地狱?或者——你要舍弃季燕然么?他为了你甘愿出生入死,为了你甘愿被你怨恨,为了你甘愿逆母命、违契约、做不义之人,他用命换你的心,他用诚换你的情,若大盗果真未死,他便连那笔心理的债都不再欠你,你已给了他他所盼望的一切,却又想残忍地收回么?你要将他的心撕碎几次?你要将他的情践踏几次?你——你的存在只能是伤人伤己,你给不了任何人幸福,你是多余的!你是可恨的!你是最该消失的!……”
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上的花轿,如何拜的天地,如何被送入的洞房。当我因自己的折磨而痛到蓦然旌醒时,人已端然坐在了季府喜房的床沿上。
我依然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从早到晚就这么坐着,直到一阵冷风夹着酒气迎面袭来,凭猜度知道是门被推开,季燕然在前厅里与前来道贺的人喝罢了喜酒,终于……来度他的新婚之夜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谢谢给予我的如此厚爱和强大支持!!!终于俺没能顶住这么强大的真诚的力量……这次要说话不算话了——不等本周结束了,继续更新。
不过,前面锁住的章节暂时仍不能解锁,修文是一定要修的,不过亲们放心,不会改动角色的性格和主要剧情,修文只是想进一步完善人物,我会尽快解锁的!
因为本文进入了后期,更新速度会放慢,请亲们随时留意文案中的通知~
PS:后面的故事狗血难免,然而没狗血就没Gao潮(窃以为如此)……所以,大家就担待着点、宽容滴看待狗血吧,嘿嘿嘿~
又PS:因为写文毕竟不比看文快,不看到最后的结局请不要轻易地下推断,给小作者我些时间,容我将这篇破文尽量好地完成,也请亲们多些耐心,如果您喜欢哥哥,燕然,大盗,甚至幽宇,请为了他耐心看到底!
新婚·归来
一根秤杆小心地探入我的盖头下,轻轻地挑住一角,慢慢向上掀起。
我垂下眸子,将满目的血色收拢,不让他看到。盖头掀起,依旧是大红的袍子,只是不再是总带了一两个懒散的褶子的官袍,而换成了崭新的喜服。
烛光里人影憧憧,抬起脸来望过去,见是一张张笑脸挤在屋内,我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季燕然的师爷,捕头李佑,衙门口守门的衙役以及其它太平府衙的人。
他们是来闹洞房的,孰不知这位新娘子的心中早已是天翻地覆。缓缓抬眼望向我的新郎,鲜艳的红喜服正衬得他眉目分明英俊绝伦,他微笑地望着我,没有幸福到手的激动,也没有儿女情长的甜蜜,只是淡淡的,浅浅的,静静的。
人们在笑着七嘴八舌地说话,忽而齐声叫起又齐声鼓掌。季燕然笑着回头和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季燕然便只好无奈地笑着摇头回过身来,迈了两步到我的面前,双手抱了拳便要作揖。
这大概是闹洞房的人们提出的玩笑要求,还没待季燕然弯下身去,便见有人在他的身后用力推了一把,他没有防备,向前一个趔趄将我压倒在了床上。
两双眸子有那么一刹那的相对,他看到了我眼中的空洞,我看到了他眼中的心痛。他闭了一闭眼,再睁开时重新换上了方才的笑容,起身将我扶坐好,转头冲着意犹未尽的闹洞房的人们抱拳作揖,好说歹说了一阵,终将这些人请出了房去。
房门严严地掩上,屋内只剩下了一对穿着喜服的人。红色的鸾帐,红色的锦被,红色的灯烛,以及红色的,我的瞳孔。
季燕然侧身静静地立在烛影中,望着桌面上铺的那张大红喜字一动不动。许久许久,仿佛历经了百年千年,他终于转身面向了我,黑色的眸子里看不到一点光亮,紧皱的眉头似是在努力将自己的情绪锁于腔子里。他望着我,嘴唇轻启说了句什么,可我依然听不到。
我垂下眸子盯住自己惨白的手,它们相互交握着,不知何时竟被自己的指甲深深陷进肉中,溢出来的血染在上面,仿若蔻丹。
我的双肩忽然被人握住,抬头见是季燕然大步迈到了面前,他在问着我什么,满眼的焦虑与心疼。我想告诉他不必担心我,我一切……一切都好,可我张开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季燕然倏地转身大步出了门,不多时带回一个人来,是岳清音,穿着新衣,腰间系了条并不适合他的红色绶带。
……哥哥。我开口叫他,没有声音。
他扯过我的腕子给我号脉,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我不忍再看他和季燕然因我而忧心,我推开他的手,走到妆台前坐下,摘去凤冠,擦去胭脂,除去环佩,对着菱花镜中自己毫无血色的脸,神智有些涣散。
岳清音将我带回床边,扎了针,又叫人熬了药,然而才喝进胃里就全都吐了出来。最终只得在我的脑后扎了一针,我便顿时陷入了深深地睡眠中去。
朦朦胧胧地醒来时,岳清音就坐在床边看着我,季燕然立在他的身后。两个人的眉头始终未展,我只好努力地笑了一笑,好让他们稍微宽些心。口中有些草药的苦味,想是趁我睡着时强行喂过了药。翻身坐起,见窗外天色已是大亮,季燕然有七天的婚假,因此今日也不必去衙门。
见他同岳清音说了几句话,岳清音便起身开门出去了。他走至桌前取了纸笔,而后坐到床边,将纸铺在腿上,拈了笔在上面写字,写好了便递给我看,见写的是:事情我已尽知,莫要为难,只要你幸福,我情愿放手。
我捂住脸,将头埋在膝上,浑身上下寒一阵烫一阵,那黑白分明的几个字像利刃般一刀刀割着我的血肉。当抬起头来时,季燕然已经离开了,只剩了满屋红得刺目的喜物冷冷地摆放在原处。
这便是我的新婚……每个女人一生中最难忘记的日子。
我这样坐着,想要好好地思考今后我该如何地活下去,可是我无法集中精力,思绪稍聚即散,我不敢去想大盗,不敢去想季燕然,一想就是抽筋剔骨般地痛。
大约是中午的时候,岳清音进了房间,身后跟着随我陪嫁过来的绿水和青烟,将粥和几样清淡的小菜摆在桌上后便退了出去。我冲岳清音摇头示意不想吃东西,他却不由分说地将我抱下床放在桌边的椅子上,用筷子夹了菜亲手喂我。
不想令他担心着急,我强压胃中一阵阵的抽搐迫自己一口一口咽下他喂来的菜,直到……直到实在忍不住,起身冲入厕室将方才吃下的全部吐了出来,直吐到胃内反酸,直吐到苦胆尽出。
从厕室出来,岳清音望着我的眉头皱得更紧。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放下心,我努力地抻着耳朵想听到一丝声音,我努力地展现微笑想故作潇洒,可这样只能让他眼中的心疼更疼。
又是扎针,昏迷,强迫喂药,醒来,吃饭,呕吐。
接连三天,镜子里的我已脱了形,所有的衣服穿在身上都显宽大。本该是回门儿的日子,因怕岳明皎看见了担心,不知岳清音和季燕然想了什么法子混了过去,使我可以不必回去岳府。
岳清音的医术再高明也治不了我这心病,我想我也许快要到了消失的时候了,如果我不存在,一切断不了的就能断掉,痛是会痛的,但痛过之后没了念想也就作罢了。如此来看,对谁都好。
这么一想,心中反而没了负累,这一日趁岳清音在药室里苦思治愈我的方法没在我的屋内,我简单梳洗了一下,一个人静静地走出了季府。
大街上因新年的即将到来而显得热闹异常,我耳中的无声世界虽然近在眼前却显得距我无比遥远。我穿过人群,沿着结了厚厚寒冰的虞渊河慢慢地走,走到了夏天时遇见一身轻衣悠然垂钓的季燕然的地方,走到了大盗将落水的我救起、从此后便与他命运纠缠的地方。情之一字有多苦多痛,如今总算尝到了滋味,怕了,真有些怕了,但愿来世做个真正的凉薄之人,再不要为谁断肠,再不要令谁心伤。
一阵冷风隔了河刮过来,吹得人透骨生寒。我抱起双臂想给自己一些暖意,眼前却忽地一黑,身体瞬间被一股更强大的温暖包围住,这温暖拥着我飞奔,两旁的景物逐渐模糊,我的长发在风中乱舞,我的眼泪竟已滂沱。
……大盗……大盗……你真的……回来了……
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怀抱,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温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息……大盗……大盗……他从黄泉归来,来找他的小月儿……
他抱着我飞奔,直奔到那盛载了我和他共有的甜蜜与痛苦回忆的土地庙,他盘腿坐到供桌上将我抱在怀里,低下头来冲着我笑,我哭到不能自持,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他伸手替我擦眼泪,可这泪水竟似永不能止住,要将我所有的思想与情感掏空抹白。于是他索性吻下来,吮去我满脸的泪水,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用他的心跳告诉我:为了你,我在努力地活着。
我已失去身上所有的力气,这使得我终于流不出泪来。我用红肿的眼睛望向他的脸,他没有戴面具,右颊殷红的鬼脸印记鲜明刺目,这眉眼,这鼻尖,这嘴唇,这鬓角,这笑容,是我曾刻骨铭心思念过的,魂牵梦萦祭奠过的,痛彻心扉尘封过的。
从他的口型我辨认出他在叫我小月儿,他说:我回来了,想死我了吗?
我的眼泪就又下来了,用力地扬起唇角想让他知道我对于他重生的喜悦,可却怎么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哭着笑,还是在笑着哭。
他笑着说:傻妞儿,哭什么?!在怪我这么久没来找你么?
我摇头,颤抖着伸手抚向他的左胸。
他轻笑着扯开自己的前襟,露出心口上那尚未痊愈的箭伤,血红的疤痕狰狞地趴在上面,仿佛稍一用力便能将它重新撕裂,涌出决堤的鲜血来。
他调皮地握着我的手摁向那伤口,我拼命摇头,他发觉了我的异状,托住我的下巴,眼睛盯在我苍白的脸上问我怎么了,我掩住脸,不让他看到我眼中的痛苦,他强行捉开我的手,替我号了脉,我便看到他那对漂亮的眉毛亦如岳清音与季燕然那般皱了起来,将我放在供桌上坐好,双掌抵在我的背上运起气来。
热流汹涌透过背心传入四肢百骸,耳与喉一阵灼痛,我本已虚弱不堪的身体再难承受这冲击,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醒来时人在他的怀里,还是听不到,还是说不出。他双手捧住我的脸,慢慢地一字一字地说着话,以让我清晰无比地看清他的口型,他说:我要娶你,小月儿。我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可以当你的耳朵,当你的喉咙,当你的命。
我身心俱裂,挣扎着由他的怀中出来,蹲下身,在布满尘土的地上极尽残忍地用手指写了三个字:我已嫁。
摇晃着站起身,颤抖着转回头,不想去看他的表情,却不得不逼着自己去看。他的眼睛盯在那三个字上,脸上仍然在笑,一直地笑,直到再也笑不出来。
两个人相对而立,谁也不知下一步该作何反应。时间仿佛停止了,又仿佛过得飞快,如血残阳透过破了的门窗泻进庙来,将我与他染成了两个浴血之人。
他缓缓地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忽地纵声长啸,我听不见他这啸声,可我却能听见他的胸腔里有东西在慢慢地碎掉。他闭上眼睛,而后睁开,他开始大笑,笑得面容扭曲,笑得唇角迸血,笑得天地失色。
我转身,带了这具已没有了灵魂的躯壳迈出庙门,庙外荒坟林立,冷碑森森,我愈发觉得此刻的自己已是一只野鬼,没有去处,没有归宿,没有了今世,没有了来生。
他从身后跟上来,仿佛方才什么也不曾发生过,脸上带着看似轻松的笑,他说:我送你回去,顺便见见那好命的家伙到底配不配得上你。
不等我做出反应,他不由分说地将我抱起,纵身飞奔,片刻进了城,落在虞渊河边,他便让我指给他方向。我摇头,不让他再这么故意地去刺伤自己,他便不再追问,仍旧将我抱起,一路直奔太平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