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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otto手里拿着朵野雏菊,捻着花茎反复把玩。ww明明外头热闹非凡,他却必须得被困在此处。他回想起来自那位美丽女士的威胁,来得真是轻描淡写又叫人惊惧异常。莫里头上戴着女人扣在他头顶的贝雷帽,背带裤里束着的衬衫浆洗过,雪白得就像朵百合花一样。这个孩子他呢,完全无事的模样,百无聊赖地托腮撑在窗棂旁。从打开的窗外飘进来烤鸡的浓郁香味,那诱惑力完全盖过了满街的女人用香料味道,giotto嗅着那香气一边摸了摸瘪瘪的肚腹,胃袋里空无一物。
“好饿……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啊!明明今晚是那么盛大的狂欢节!”giotto忍无可忍地抱怨。
莫里回过头,看着giotto的眼神中满是戏谑和促狭,好整以暇地讽刺道:“也不先低下脑袋看看你那身行头,你能厚着脸皮出去?”不等giotto反驳,莫里的视线落到他手里那朵野雏菊上去,“还有被迷倒的男士们殷勤送花~什么的……”
莫里口中所强调的,就是叫giotto恨不得撞墙自戕的现实。
火热的氛围完全从打开的窗外传递进来,而今夜的风却是十分的舒爽,偶尔一刮,便吹散了那些空气里淤积已久的浓郁气味。斑斓的光彩衬着夜空这面大镜子映出的星子,绚丽宛如曼妙幻景,并不真实存在于这黑暗的世俗。giotto的唉声叹气对莫里的好心情没有造成分毫影响,giotto对着手里的杯口轻吹缕气,浮起的叶芽被吹散开,碧透的液体涟漪微晃,照映出他的影子。还是会不免地微怔。回过神来后凑近唇边轻抿一下,茶香溢入唇齿。杯沿边留下了浅淡的蔻丹色。
“……”giotto心想,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烦恼。
“有我牺牲自己的自由在这儿陪着你,你居然还有怨气啊?”莫里嘴里哼唧一声并咕哝着,从窗边离开,顺手带上一半的窗。那些沸反盈天的繁闹被悄悄掩去了几分,可实际上并无区别。
giotto扭过头看向这个缠了自己好几天的小鬼,因为细凤所托无法对他弃之不顾,可其实他比谁都想快甩了他。也只有阿诺德在的时候,这个小鬼能乖乖安分些。可惜阿诺德另有事情要忙,仅仅与他短暂地碰面,之后便再也没能见到他的半截影子了。眼下这件事结束以后,唯一该灭口的人……也是这小鬼。giotto内心阴测测地笑,莫里莫名地感到一阵恶寒。
夜八点,似乎隐有预料,空气也依稀僵硬了几分。giotto放下手中捧着的杯碗,顶着沉重的压力艰难抬头,在雅室的门口瞥见了那位美丽女士。细凤斜倚在门扉边正冲他微笑着。光影交织之界,半边光明半边昏昧,勾勒出神色难辨的漂亮脸庞,来源东方的神秘感叫人心悸。
她就是这样的人物——可她究竟是什么身份,有过怎样的故事?giotto依然迷茫着。他知道那传说中万众觊觎的原石被藏在她这里,多少这也算是个线索,他也生出过某种猜测,可还是无法肯定。有些症结,他还未有明白地解开。
细凤不愿留给他丝毫思考的余地,笑容早在不知不觉中敛起,噌噌噌几步跨过来,拽起giotto的胳膊——那条胳膊被包裹在绣线华丽繁复的层层衣装之下——就将他拉起来,视线定格在他被白粉敷涂满的脸孔上,“怎么还杵在这儿?贵客寻你呢。”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giotto被摇摇晃晃地拽起身来,脚下踉跄的同时不忘腾出另一只手,忙不迭直往头顶上扶稳。太艰难了,脚上的白袜也完全是舶来品,陌生得像是异世界之物。耳中猝然灌入细凤的低喝,脑子一懵:“快把木屐穿上——!”
giotto早已经欲哭无泪。
他人还歪歪斜斜着,认命地从桌角下拖出木屐别扭地穿上,来不及说上半句话,就已经被细凤圈住手腕带走。莫里站在那儿鼓着腮憋气并按住肚子狂笑,被细凤转头一瞪,丢下句“你也来”,立刻像被一股脑塞了十个馒头般噎住。
这副情景其实说难以理解,剪去那些细枝末节后大致梳理一通,也就能明白了。前去赴死的路上giotto问起细凤,说英诺森他人呢?细凤觑他一眼,当然是在好好养伤咯。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毫无人性可言,还会狠心压榨伤员?giotto心虚劲儿直泛,连连摆手否认。他松了口气坦白说,“只是担心他会乱来。虽然细凤你这么保证了,我还是无法完全的……”
细凤深深瞥了他一眼,目光辨不明意味。她停下来,眸光朝光芒笼罩着的雅室一指,“就这儿了,好好表现哦。另外即便他乱来,我也相信你能立刻应对。保护好他,别让他再受伤。”
最后她唇角略略勾起,唤出一个giotto听到即快反胃的名字:“芙拉洛。”
目送她两袖清风事不关己地消失在廊檐拐角,giotto仍愣在原地,他茫然地眨眨眼,在面前这座房门前抬额,澄黄灯光映照的纸门上映照出内里的人影,两位面对面坐着举杯共酌,看上去氛围十分和谐。giotto又垂眸瞧了瞧自己,有股悲壮的心情溢满了胸腔:
里三层外三层的绸缎布匹,累赘般拖曳在地,纹饰精致华丽;头顶上盘发高耸发饰繁复,珐琅宝石缀若点睛,珠钗发篦上流苏玎玲;白粉敷面眉笔轻扫,眼尾秾艳蔻丹点唇。当giotto彭格列在铜镜中眼看到所谓的“芙拉洛”时,震惊得直接失去了语言功能。细凤当时以一副任重而道远的眼神瞅着他,眼中泛出欣慰的光,令他欲要挣动的举动全都凝滞了。
说实在的,怎么一步步落到这步田地的,还真有点不可思议。起初……giotto试图回忆,起初不过是和阿诺德碰了一次面,那货一般都是神出鬼没的,要捕捉到他留下的痕迹极其不容易。或者可以说那是阿诺德刻意留给他的线索。阿诺德的说法是,他会出现在威尼斯,完全是因为某位麻烦的国王依旧不肯死心。另外他出于心情的不好不坏,一副赏赐似的态度告知了giotto,说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未来风暴的中心,那颗万众瞩目的石头会掀开一切掩藏在底下的东西。大约算得上是在规劝他吧。giotto失笑,虽然这位好友口嫌体正直的特征太强了点,可一旦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很可靠的啊。
之前从英诺森含糊的语言诱导中,giotto确认原石就藏在圣伊登街。也就是说,细凤她是知情人士。各方都来到此地的最佳借口,无非是一年一度的狂欢节。嘉年华如期而至,何止圣伊登街,甚至整座水城都沸腾了,在波光之上燃捣起鲜冽的圣火。曾经幻想过拥有一次奇妙的节日体验,现在将诸多念头都抛去了脑后。他没有将阿诺德来过的事告诉英诺森,更别说向他提及费迪南多二世仍在不懈追查缇瓦王后下落的事。是他自己私下向细凤提出,直言不讳希望近距离保护原石,撇开那玩意儿落到心怀不轨的人手里会有何后果,至少英诺森看样子非常珍视它。那么他便不想它被夺走。
...
( 细凤耐心听他讲述完毕后,只稍稍沉吟一会儿,便爽快地答应了。
“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有个很方便的捷径噢。”
……他当时就不该这么天真地相信。
所以现在,这一刻,夜之迷都osteria a1essi的知名艺妓“小野坂芙拉洛”才会在被莫里狠心抛弃后独自站在这里,怀抱着一种即将壮烈牺牲的觉悟,痛苦迈出脚下这寸短一步。
“呵呵呵。”小野坂撩起宽大的袍袖掩住唇瓣,矜持地笑不露齿。她的脸颊因酣畅的氛围与温暖的灯光,浮上一层浅淡的酡红,衬着出尘的漂亮面孔,长长的眼睫毛敛下后因巧笑而扑闪,娇艳欲滴。她看着姿态骄矜高贵,实际气氛高涨起来后,还是能玩得挺开。“先生们在说什么呢~?妾身听不懂~”
从旁边伸来一只熊掌,“啪叽”一声响就拍上了小野坂的ρi股。对方先是狂笑,并豪爽地举杯饮尽,“听不懂就听不懂吧,你也不需要懂啦哈哈哈!”
小野坂将所有的不爽都压了回去,面上依旧笑靥如花,被她精致而极具风情的眼梢一扫,对方只觉全身筋络连同骨头都酥了,哪里还察觉得到隐匿其中的杀气?倒是对面的男人从头至尾都非常淡然,自顾自地喝着他的绿茶,滴酒不沾。偶尔对于小野坂身旁的男人,还会投注来不敢苟同的视线。这个时候身旁的这货就会讪讪地直打哈,试图混过可怕的眼刀子。
小野坂隐约能够明白,对首的那个男人并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