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晨闭眼,深呼吸,睁开。
入目是他那张1米2的单人床。深蓝色床单上斜躺着长阳公主抱枕。
床头柜上还有喝了一半的乌龙茶,然后是他的手机。
梁晨抓过手机。
距离他上次玩游戏,不超过24小时。
一下就扑到床上,两腿绞住抱枕。
果然是幻觉。居然是幻觉。
梁晨不由自主地呻吟。真是玩死人不赔命。
所以一切照旧。
早上闹钟响,把面包和鸡蛋塞进早餐机,洗漱。
换完衣服煎蛋土司刚好出炉,叼着去上班。
到了公司,埋头工作,努力微笑,在开会时发呆。
中午吃分配的营养餐,跟同事随便吹个水。
继续工作,写没完没了的报告。
下班,挤在人群里,几乎被推着回了家。
家里很冷清,但是有电脑。
把面粉、奶酪和西红柿扔进披萨机,洗澡。洗完澡披萨就好了。
叼着打开电脑。上线。做日常,刷装备,打竞技。
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梁晨还是那个梁晨。
直到一周后,吃午餐时,公司里最多嘴的八卦姐说:“诶,梁晨,你是不是恋爱了?”
梁晨吓一跳,眼镜差点掉到稀寡的汤里。“什么?”
八卦姐:“还什么。瞧你这一礼拜心不在焉的,还不承认!”
梁晨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大家吃完饭就散了。
一个月后,梁晨差不多忘了这事时,中午公司聚餐,八卦姐又说:“诶,梁晨,你是不是失恋了?”
梁晨又吓一跳,眼镜真的掉到稀寡的汤里。“什么?”
八卦姐:“还什么?瞧你这一个月失魂落魄的,还不承认!”
梁晨把眼镜捞起来,拿张纸巾慢慢擦着,平平的语气。“你看错了。”
八卦姐还要说什么,有人开始讨论最近公司要裁员的事,大家的注意力立刻就转移了。
只有梁晨一个人在擦眼镜,擦得很仔细,擦了很多遍。
两个月后。还是公司午餐时间。
八卦姐这次把手放在梁晨肩上,十分严肃认真地说:“小梁,我觉得你一定是病了,申请休假,好好看个医生吧。”
梁晨这回没吓一跳,最近做什么都是没精打采,连游戏都有些提不起劲。
那天狂霸天终于刷到楚歌,高兴得泪流满面,他也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狂霸天当时很不爽。喂,这是楚歌诶,我刷到楚歌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嗯?
梁晨就哦了一声。狂霸天更生气了。哦什么哦,冲过去掐他脖子。梁晨挣扎,别闹。
狂霸天眼前一亮,一把抓住他脖子上挂的东西。
“咦,什么时候换的项链?莲之月印。奇怪,怎么看不了属性,哪儿来的?”
梁晨变了脸色,一把夺回。有点不自然地说:“任务奖励。”
狂霸天就问什么任务奖励。
【系统】玩家晨风下线了,你的队伍已解散。
狂霸天:“……KAOAOAO,至于么,老子有楚歌了!”
八卦姐说他病了,可能是真的。最近真是有些迟钝,别人上午说的笑话,他下午才会笑出来。
八卦姐的手在他肩上放了很一会,梁晨还是发呆。
八卦姐皱眉头。“你到底怎么了?”
梁晨喝一口汤,突然笑了。“我在约会,八姐。”
晚上回家后,梁晨先找了网络医生。
当市民觉得身体不适,不紧急的情况下,一般都会先在网上自查,根据自身症状回答电脑设置的问题,由此形成一个初步诊断结果,以给出进一步的就医建议。
梁晨填完那些选择题,点了确定。
LOADING的掬花转着,渐渐开放,叮咚一声,系统跳出一个框框。
您的诊断结果:
病名:相思病。病因:因思慕某人或物而造成寝食难安、了无生趣的厌世情绪
类型:C阶末期【注,此病共3阶。A阶,衣带渐宽终不悔;B阶,为伊消得人憔悴;C阶,暮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您的诊断建议:
离您最近的病院:不用去了,治不了。
最适合您的科室:目前没有,等病入膏肓,可考虑深度精神科。
辅助药物:安定。【温馨提示:多剂量有效。温馨再提示:虽然活下去也不过行尸走肉,但请珍惜生命。】
梁晨满头大汗地关了网络医生页面,又打开另一个页面。
屏幕显示:一网情深。
登陆,选择约会对象,出门。
这年头宅是人类共性,什么都基本依赖电脑和网络搞定,约会也是一样。
找个交友网站,设定ID,然后回答个性化问题。
那些题几十成百,千奇百怪。比如:
你吃苹果喜欢削皮么?
又比如:你洗澡是先把沐浴露打成泡沫,还是直接往身上抹?
再比如:更愿意睡在床的哪一边?
接下来系统会根据你的答案,将你划分到某一类别。继而进行外形扫描。
然后系统就会根据你的性格爱好、性别年龄等相关条件替你甄选出某位候选约会对象。
再下一步,就是双方互相确认是否见面。
套题是心理专家多年研究无数案例分析设置,非常有针对性且周密,通过这个方法约会的男女【男男、女女】双方,除非基因突变,很少会不合拍。
但是约会是否能持续愉快,就不是程序可以决定的了。
梁晨以前试过几次,开始感觉都不错,但慢慢还是会觉得麻烦,嫌占了自己的游戏时间,最后不了了之。
最近或许是游戏进入倦怠期,他又开始约会。
见面聊天,话题投机,三观接近,外形满意,但几次之后,总归于无聊。
如果不是梁晨见过真正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他或者能欺骗自己,这就是恋爱。
梁晨大部分随机对象,都是跟他一样的实验室婴儿。因为共性多,相处时很和谐,也因为这样,彼此谁也不比谁热情。如果梁晨懒那么一次,下次对方也就不再回应。十分好聚好散,简直太好了,比某些阴魂不散的好太多了。这样没负担的关系,才是他习惯的。
不过最近约会的这个姑娘比较特别。代号B13,人长得很可爱,笑起来有酒窝,会在你说话的时候歪着脑袋看你,好像对你很感兴趣。
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是曾经被另一个人不要命地盯过。梁晨或者也会误会,误会她对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但什么东西都经不起比较。
这种时候梁晨回忆梦里的往事,总是很心惊。
要怎样强悍的灵魂,才敢如此毫不保留地看着另一个人,倾诉他所有的恋慕和专注。
而这个姑娘,对他的兴趣,并不超过一个限量版芭比。
然而B13姑娘有天中午到公司找梁晨。在梁晨告诉八卦姐自己在约会后的第三天。
她笑眯眯地走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一个便当给他。
打开看,是一份什锦寿司饭。那味道一闻即知,是真正的手工制造。
当时所有的围观者都羡慕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年头,哪里还会有人给另一个人送便当,还是手做便当。
“太感人了,真是太感人了!”八卦姐激动地抓紧了梁晨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肉里。“这么温柔体贴的姑娘,梁晨!赶紧娶了她!”
B13姑娘有些得意又有些害羞地走了。
梁晨在同事的起哄声里,看着那装饰卡通、花花绿绿的便当,只觉索然无味。
把盒子往八卦姐手里一推。“你吃吧。”起身走人。
太感人了。梁晨看不到自己嘴角的讥笑。感人个P。
你们懂什么是真正的温柔,那绝不是一个手做的便当,歪着脑袋微笑地看着你。
你们永远不会知道,一个人真的在意另一个人,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梁晨嘲笑着身边人的肤浅,一如嘲笑自己的凉薄。
这天下午梁晨翘班了。他去找了嬷嬷。
嬷嬷是抚养他长大的保育员,以前每个月底,他都会回实验室看他。
最近两个月一直没去。
虽然叫嬷嬷其实是个男人,还是实验室的工作人员。
梁晨到的时候,他忙着做实验,没招呼他。
梁晨也不介意,在旁边默默坐着等,久了就站起来,走到墙角的柜子那,从里面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物体。一页一页,印着字。
嬷嬷说,这是书。以前的人看的。
梁晨问书上写的是什么。
嬷嬷说,是故事,也有其他,你在百科上能看到的东西,书上都有。
百科是一片电子软膜。
可以显现任何知识,当然也有数以千万计名叫小说的文字。不过需要定期更新一下。
梁晨记得自己当时翻那个书,看了一会就头疼了。那么大一本,厚而且沉,写不了多少字,还得自己翻页,十分麻烦。
嬷嬷本来专心做实验的,见他居然拿书出来看,瞄了一眼问,怎么今天来了?
梁晨问,嬷嬷,书上写的东西,是真的吗?
嬷嬷问什么东西。
梁晨说就是那些小说里的情节。
嬷嬷说小说的主角也是人,从发生的可行性看,当然可以是真的。
梁晨沉默了一会。换了一本书来回翻着,那书页像蝴蝶一样纷飞。
那小说里写的什么生死相许,也是真的吗?
嬷嬷停了手里的活,转过头去看他。为什么不是真的,当然是真的。
他晃晃试管,你知道么,我当年给你们取名字,就是在这些书里随便翻的。
到你的时候,我手里书上有这么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
他笑笑,好听吧。
梁晨合上书。
嬷嬷不再说话,又埋头捣鼓他的宝贝烧杯。
梁晨再站了一会就走了。
回家一上线,就接到一条消息。
【私密】狂霸天:快来,一起做七夕任务。
每到节日,游戏里都会有特别的策划,为应景,也为挣钱。
原来今天是七夕啊。梁晨看看周围挂着的红灯笼。
这个节日他知道。CP叫牛郎织女,两个人爱来爱去,最后被一条大河分隔两岸,每年只有这一天,才能踩着鸟桥,彼此见一面。
通常梁晨会把故事分两种。
一种是身边可能发生的,是故事。
另一种就只是编出来臆想的,叫传奇。
比如这个牛郎织女,这么苦逼缠绵,要以前梁晨就会觉得是传奇。
但是今天嬷嬷说了,传奇也是会发生的。
梁晨跟狂霸天两人接了任务,开始了这类型任务典型历程。
从最初的跑腿,到收集道具,到寻找线索,在各色龙套间奔波取证听故事,终于挨到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是去浮云峰顶杀BOSS,据说是个因执念成魔的异乡人,名唤奈何天。
到这里光靠两人显然不行,梁晨和狂霸天就又找了志同道合的另18个玩家,20人浩浩汤汤上了浮云峰。
浮云峰是昆仑地图最高的所在,由十五个大小浮岛组成。
杀BOSS前,还要先去各个小岛击杀BOSS的追随者,一共十四个。
这些小跟班异乎寻常的强悍,而且在各个岛之间奔波也实在很费事,一路上玩家们都在抱怨这个节日任务折腾人,只是游戏公司变着法子叫他们多烧点卡。不过另一方面,根据游戏的定律,麻烦意味着奖励更值得期待。
终于搞定第十四个拦路鬼,众人赶赴最后一个小岛。
这岛陡峭非常,云雾缭绕,崖上却开放着很多巨硕的红花。
上岛第一件事是寻找隐藏的副本入口。找的时候狂霸天跟梁晨说,其实这个什么奈何天挺悲催的,但是作为玩家他还是会杀了他来完成任务。
梁晨自上岛就很有些恍惚。这里的景致看去总觉得熟悉。
听了狂霸天的话也没怎么在意,随口问为什么悲催。
狂霸天说你没看任务说明么?
梁晨说没仔细看。
他向来不耐烦读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总是很快拖到最底或者直接摁了下一步。
狂霸天说真的有空你看看,那故事还挺感人的。
梁晨没说什么,要以前他肯定嘲笑狂霸天一个肌肉男还这么酸溜溜的。
众人穿过一小片林子,转个弯来到后山,毫不费神就找到了隐藏的副本入口。因为门口乌恙乌恙全是人,都是等着做任务的玩家。虽然每次过节任务人都不少,但今天这样盛况绝对空前。
狂霸天一下子就扫到不少熟面孔,一面招呼一面赶紧打听谁已经完成任务,好讨教些经验。
结果问了几个都是面色不善,破口大骂。
TMD这任务根本是游戏公司设置来消遣他们的吧?那什么奈何天简直强到变态,目前为止还没有一支队伍不是全灭的,最离谱的一支已经挑战了七次。
狂霸天几个听傻了,然后不知道哪个敌对阵营的队伍等烦了发招挑衅,副本门口很快又乱成一团。一行人也没机会多问,就索性直接进了副本。
进去了就发现这副本完全没有一点副本的自觉,不见岔道,也不见小怪,看上去倒更像一间居室。有桌有椅有书台,陈设简单大方,还能瞧出主人品味高洁。
副本的最深处是卧房,一张大床,床沿坐了一个人,因为除他以外再无任何其他人形生物,所以应该就是那BOSS奈何天了。
这人带着一张白色的面具,漆黑的头发直垂下来,穿一件大红长袍。
看到人来,他懒懒地站起身,身量高挑而瘦削。
屋里明明没有风,但是他的红色袍子鼓鼓囊囊地飘拂。
整个人看着跟门口崖上的花很相似。
艳丽惊心,单薄脆弱,又予人一股莫名威压。
狂霸天一挥手。开!
队伍里所有职业开始各司其职。
奈何天轻甩袖子,跟他们游斗起来。
打了一会就发现,他是挺强的,但也没到变态的程度,而且最奇怪的是,游戏里的大BOSS通常都有很多华丽的专属技能,但是众人被警告在先,一直全神贯注地提防着,这人却始终只用肉掌跟他们周旋。
玩家们又是失望又是头疼,很快又发现,这BOSS居然免疫各种魔法伤害!
无论任何系法术上身,人家半点血都不掉。偶尔有些辅助效果起了作用,但作为一个副本BOSS,那点效果根本不值一哂。
好在他们人多,也够沉得住气,慢慢有经验的玩家就建议尽量多用物理攻击。
虽然放着华丽的法术不能施展很憋屈,但是众人为了胜利也只得花拳绣腿地上去。
只是奈何天身法异常灵敏,而且不碰到你也罢了,一碰到,通常一掌秒人。
众人一边咒骂,一边硬撑。
梁晨是法师,魔法无效,杀伤力就大减,只能远远在队伍后面,偶尔放点飞蝗石之类暗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看到那张惨白的面具转过来,都会有窒息的感觉。
这造型气场,看着真是糁得慌。
MD,狂霸天发起牢骚,这货根本不值得同情!
梁晨想起他之前说过这人其实挺悲剧的,心头一跳。
“五分钟前你不是还挺同情他?”
狂霸天:“老子是看他跨界找小情很辛苦,又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走哪里也是白瞎了功夫,最后只能宅在孤山上郁郁相思,走又不舍,找又不得,进退两难实在太苦逼了……”
梁晨听着心更乱了,一时疑云大起,停了攻击,打开任务卷轴看起来。
万载之下,爰有大炎。东方有岭,摩星是名。
只一句,眼就瞪大了。
莲之圣传,泽被天理。飞天护法,如月之明。
星宿辅佐,吐故纳新。遇妖动情,一朝败行。
老实说,这文绉绉的句子梁晨应该看不懂,但是因为里面有些关键词实在太触目惊心,就好比侦探小说里的线索,一下穿起了整个故事。梁晨直看得浑身发冷。
这时眼前青烟一闪,又一个队友报销了。
梁晨霍然抬头,场上大概只剩一半人,而奈何天站在当中,手里拿着新取出的武器。
那武器黯淡无光,圆且笨拙,居然是所有玩家都人手一个的罗盘。只是边缘发亮,显是主人总是摩挲的缘故。
好一个宝贝。众人先是想笑,又觉得笑不大出来。
而梁晨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喂!那个法师,你TM一直放水算什么?”有人在队伍里叫嚣。
梁晨没理,突然往前冲。
狂霸天愣了下,怒。“你神经啊,人家随便说一句,你理他,一个法师,冲什么冲!”
梁晨跟没听到一样,直冲到奈何天身前站住。
奈何天此时正提着罗盘敲向左后方偷袭的一个盗贼,右掌一翻,就朝梁晨胸口打去。
这一下如果中了,梁晨这种脆皮职业,肯定被秒。
但是他躲也不躲,只是轻轻叫了一声。
“池中月。”
奈何天身子一震,突然就停了动作。
众玩家一时不明所以,也跟着愣住。
梁晨看着奈何天僵硬的动作,头微微侧着,似乎是全神贯注地倾听,但脑袋却始终不敢转过来。胸口闷得利害,又叫了一声。
“池中月。”
那人终于慢慢回过头,对上身后的梁晨,静止。
神识、脉搏、心跳、所有。
梁晨忍不住上前一步,去抓他脸上的面具。
奈何天连躲的意思都没有。
其他玩家早看呆了,还是狂霸天反应得快,好小子,原来是有攻略!趁现在上啊!
他想,这BOSS的面具大概就是罩门所在,揭开后魔法盾就会消失,到时候自然可以任人收割了。
其他人的想法估计也差不多,所以都冲着奈何天提刀甩剑地扑过去。
梁晨一看急了。这人不怕魔法,但是刀剑还是会伤到他的。喊道:“住手!”
狂霸天动作极快,一刀已经捅过去,奈何天却好像完全看不见。
梁晨情急之下,只好冲过去挡住狂霸天,迎向霍霍刀光。
狂霸天被他吓一跳。“风子你干嘛?”这什么销-魂跑位。
不过他只是吓一跳,因为同为队员,战斗中他们并不能彼此伤害。
谁都知道这一点,除了那个人。
那个人一见梁晨中刀,瞬间清醒,及后迅雷不及掩耳,甩手三道银光。
梁晨知道厉害,猛把狂霸天推开,狂霸天又嫌他碍事,想把他推开。
就看到“嗖——”“嗖——”两道青烟。梁晨和狂霸天同时被秒。
狂霸天:我K死梁晨你TM害死老子了!
梁晨:……
狂霸天:!@#@!%¥#……%!
梁晨想这真不是跟他吵架的时候,先在团队频道发话。
【团队】晨风:你们先别动手,我知道这个BOSS怎么对付,一定先别出手。
【团队】哈里波特大:……
【团队】老人与海鲜:……
【团队】皮皮鲁鲁修:……
【团队】哈里波特大:晚了,已经全灭了。
【团队】狂霸天:……
【团队】梁晨:……
【团队】老人与海鲜:你们一挂,BOSS就超级赛亚化了,一个大招,瞬秒。真可怕……
一群游魂浩浩汤汤往回赶,经过副本门口,正看到有人狂奔惊叫。
“妈呀!BOSS怎么冲出来了!这什么鬼任务啊!”
虽然是黑白效果,但梁晨还是能轻易看到那个在人群里穿梭的红色人影。
一批批玩家死去,但更多的玩家围上去。
奈何天虽然在攻击,但根本没有固定目标,出招凌厉而四顾茫然。全无章法。
混乱中有人打落了他的面具。
惨白的面具下,是更苍白的脸。
那么熟悉美丽,没有表情却说尽一切。
所有人都一瞬屏息。
梁晨热泪盈眶,撒腿跑进副本。
捡了尸体,也不回复,一路闪现往外冲。
“池中月!池—中—月!”
“你这个傻子,我没走!也没死!别发癫了!”
红色人影好像顿了一下,继续杀戮。
梁晨咬牙推挤身边的玩家。
我操,让一让,让一让,不想死就给我起开!
玩家到处乱跑,又不肯轻易离开。入口这块本来就窄,梁晨一时也冲不过去。
定定神,看了看周围,崖边有棵往外延展的松树。
跑两步,一个闪现站了上去。
这下清楚了。
“池中月!”
或许是因为站得高,那人终于听见了。
有其他人往这边看。
越来越多人抬头看树上的梁晨。
奈何天也跟着抬头。
一样的动作,但是那张脸在无数玩家堆里灼灼鲜明。
梁晨冲他招手。“池中月,上来!”
眼前有彤云飞舞。
奈何天身形微晃,一跃立在梁晨对面树梢。
“你,没死?”
梁晨看着他扑闪扑闪的眼睫毛,嗯了一声,再忍不住,一把抱住这人。
然后在众人尖叫惊呼声里,狠狠地吻了上去。
—8—
这一年《昆仑》的七夕任务,整个服务器没有一人完成。
游戏公司解释说是因为数据库异常,为安抚玩家情绪,特别赠送三天免费游戏时间并喜鹊宠物一只,但玩家们对此毫不在意。
相比七夕任务里出现的那个神奇的史上最强BOSS,以上根本不构成爆点。
最强不仅是功夫,这BOSS随便一个属性,就能甩其他BOSS整条街。
第一, 简朴。浅到华山一条道的副本,没迷宫,没小怪,一人索居。这样低调的设置,没有一定境界的BOSS肯么?
第二, 见了玩家一句废话都不说就开打,这么利索的BOSS你见过吗?
BOSS们难道不应该——
“是谁,打搅了我的睡眠?”一声咆哮开场……
“愚蠢的XX类,为你们的无知付出代价吧——”一声咆哮开场……
“明年今日,将是你们所有人的忌辰——”一声咆哮开场……
然后十几二十分钟后趴倒在众人脚下被收割。
第三,不会法术攻击。OMG,在网游世界,没个半本《九阴真经》,没有至少一页《独孤九剑》,你怎么好意思在BOSS界混啊:可就是这么个连初级群伤技都不会的BOSS,凭一双肉掌,两条长腿,还有一把绣花针,居然完败所有队伍,全灭。
第四,免疫法伤。不是单一某系,是所有。
玩家哭:嗷嗷嗷,这TM还有天理吗?
池中月:在下天理教大护法。
第五,这BOSS最后居然冲出了副本。
纵观宇内环球所有游戏,你见过哪个BOSS干过这样的事?
此外,这BOSS在混斗中掉了面具,据说人设是天怒神怨的漂亮。
此外的此外,也是最夸张离奇的一点,这么个厉害空前的BOSS,居然被一个普通玩家骗上了树,骗去了初吻,最后两人划出一个光圈,齐齐消失在浮云峰顶。
一时间,游戏论坛、gametv、YY频道,充斥着各种神分析各种伸展开,最后还是那个玩家的好友魔刀客狂霸天对着镜头,幽幽地给出了一句解释。
这就是爱。
果然,七夕的主题就是爱!这一切都是因为爱。
游戏公司满意了,玩家也满意了。
——————————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 ——————————
梁晨紧紧抱着池中月,直亲得天昏地暗、天旋地转、天地无光,直到不得不松口,才睁开眼。这一睁开,又对上了那双叫人神魂颠倒的眸子。
梁晨:“……池中月,你一直睁着眼?”
池中月:“嗯。”
梁晨汗。“你不觉得这种时候闭上眼比较合适?”
梁晨玩过一款“亲吻”拟真游戏,得过高分,池中月这样的表现,伤害了他一个高玩的自尊。
池中月直勾勾盯着他。“不闭,闭上人会不见。”
上一回在林子里,他就是眨了一下眼。眨个眼的功夫,人就消失了。
这样的滋味,他再也不想来一次。
梁晨心里立时搅起来,凑过去啄了一下他的嘴。“傻子。”
池中月眼睫轻颤,仍是睁得很大。
梁晨 :“下次我再亲你,你可以闭眼。我保证不走。”
池中月一呆。“当真?”
梁晨看着他,目不斜视。“当真。我会陪着你,你想看,就看一辈子好了。”
池中月嘴角弯起来,整个人一下就放松了。“你答应不走很好。”
笑得真好看啊,梁晨心里痒痒的。
池中月又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总盯着你看。”
“你长得又不好看。”
梁晨:“……”
池中月:“你还没告诉我名字。”
梁晨胸口又一窒,握住他手。“我叫梁晨,晨曦的晨。”
池中月手指与他交叉,轻声重复。“梁晨。”
“梁晨,”他笑得更舒畅,紧紧反握。“怎么办,我好欢喜。”
梁晨哪里还能忍,将人拉过来又一通亲。
直到身后响起咳嗽声。
“呃哼!”
“呃哼!”
“呃哼!”
两个才从“无我境”中脱离出来。
分开,转身。底下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众目睽睽。
咳嗽一停后,鸦雀无声。
梁晨一向以为自己脸皮不薄,这时也经不住有些烧。
开始认真考虑转服的问题。
不知道狂霸天肯不肯,定睛一看。咦,为什么所有人都换了一样的暗紫袍子,这不是天理教教众服么?就算什么?集体COS?
下一秒,这群人哗啦一下,全体跪倒。
拜地齐呼:“天理教上下,恭迎大护法回山!”
动作整齐划一,呼声扬扬,震彻深谷。
梁晨呆住。“这是?”
池中月:“好像是回来了。”冲下面微一颔首。“起来吧,毕昇呢?”
众人只是趴着不动。
前排有一服色偏深的男子强抑激动道:“回大护法,阿修罗使大人正在替教主更衣。”
池中月微一沉吟。“你们这是——祭天?”
那男子抬头看他一眼,眼眶一下红了,声音发颤。
“是。今日是本教圣日,又逢教主生辰,属下等正在祈福,果然老天有眼,竟然叫大护法现了身,当真是祖宗——祖宗庇佑……”说到这里,以袖拭眼,已是泣不成声。
怎么回事?梁晨托着自己的下巴。
明明是跟池中月站在树上,可现在两人身下却是一张供桌。
身前还有各色鲜果糕点。
再看这山崖,虽也是白雾仙来,山石峥嵘,但绝对不是浮云峰。尤其左首不远处那五颗松树,让他记忆犹新。
等那两人对话声声入耳,梁晨慢慢就回过味来了。
得,他又穿了。
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今天可真够刺激。先是发现任务BOSS居然是熟人,及后发现自己原来还挺惦记这个熟人,现在这一出,大概就是戏里唱的,“夫妻双双把家还——”
梁晨想着,嘴边露出一丝苦笑。
继而手上一紧,却是池中月拽着他跳下了供桌,回头望着他浅浅一笑。
不知怎么,这一笑,梁晨的心莫名就安稳了下来。
“这是摩星岭?”
池中月“嗯”一声,直将他拉到崖边树下。
那些教众此时也都起身,远远站着观望,不敢妄动。
梁晨:“怎么你又是他们的大护法了?”
池中月:“我一直是。”
梁晨:“我记得你被人追杀。”
池中月:“那只是池天放的主意。”
梁晨:“哦,他现在改主意了?”
池中月沉默片刻。“他改不了。”
梁晨:“什么?”
池中月:“他死了。”
梁晨心头一颤。“……死了?”那个人死了么。看看池中月,“你杀的?”
池中月:“不,自绝的。”
梁晨:“好好的,他为什么要自杀?”
池中月:“我上山,他打不过我,教里人又大多听我的,他就自绝了。”
梁晨一边冒汗一边唏嘘。
这一幕逼宫与反逼宫被他家小月一句道尽。这概括能力。
“那现在谁是教主?”
池中月:“一会你就见到。”
梁晨:“为什么你不做教主?”
池中月:“做教主很忙,我还要下山找你。”
梁晨默然,这才想起他最该问的问题。“是了,你怎么会跑到游戏里,还成了奈何天?”
池中月:“奈何天本就是我的名号,游戏是什么?”
梁晨:“……就是我所在的世界,你明白么?”
池中月凝视着他。“我明白,你说过,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看过你在眼前消失。我知道。”
“一开始,我以为这或许只是你幻术的一种,后来到处都不见你,我就想,或者你说的是真的,你根本不在大炎。”
“之后我就不找了,只是偶尔会去林子里转转。”
“你记得那个池子么,里面有一种鱼,味道很好。下回我们去,我烤给你吃。”
“池子东边有几棵桃树。花挺漂亮,不过结的果子很难吃。”
“要是雪下的久些,池子还会整个冻住,在上面站很久也不会掉下去。”
池中月说着,淡淡的口气,难得那么多话。
梁晨却越听越是沉默。半晌,才哑声问:“你,在那里转了多久?”
池中月一顿。“并没多久,五年。”
梁晨心猛的一跳。“五年?”
池中月点头。“是,有一天突然就在那个山上了。”
“山上没有人,却有人跟我说话。大概是传音入密的功夫。”
梁晨:“……那个人,是不是叫GM?”
池中月:“约莫是这个名字。我问他这里是否有长阳城。他说有。”
“我就想这应该就是你在的地方。”池中月掏出怀里的罗盘,“这个,毕昇说,这应当是个认路的指引,果然是。”
梁晨:“你一直在浮云峰上?没下去过?”
池中月:“那山崖没有路,我试过几次,下不去。”
梁晨自他说起往事,就有些胸闷。又想那浮云峰是一个浮岛,他没有飞行坐骑,怎么可能下去,心里更不是滋味。
“那人问我为什么想去长阳城,我说我要找一个人。”
“后来我找到那个山洞,里面居然有桌有椅,就住了下来。没几日,那怪人又出现,说只要我帮他一件事,他就可以送你来见我。”
池中月说到这里,一个手抚上梁晨的脸。自额角而下,经面颊到脖颈。
“他没有骗我。”
梁晨任他摸着,胸口起伏。突然一下抓住他手,牵着探入衣领,握住贴在心脏的那枚血玉。
池中月微一愣怔,笑了。“原来你还带着。”
梁晨“嗯”一声,另一手扶着他腰。
那一日他回昆仑,临走前一刻池中月将血玉塞进他怀里。
梁晨本来把这东西随便扔在枕头底下。有一回做了噩梦,不知怎么就翻出来戴在脖子上。
然后就睡踏实了。从此再也不曾摘下来。
池中月轻抚那玉。“这是莲月血玉,只传族主。我们莲月人有九魂一魄,那一魄就在里面。”
梁晨深吸一口气,将人抱在怀里,头埋在他颈间。
怪不得,怪不得他能过去,也怪不得最后又能回来。
原来他的魂魄一直如影随形。
“月护法!”
有人惊喜呼喊,是个女人的声音。
池中月将人推开。“毕昇。”
梁晨回头,看到一个女人正走过来。
她其实是在跑。
个子很高,身段窈窕而凹凸有致,五官衣着一色明艳。
跑动的姿势很帅气。
“阿修罗使参见月护法!”
池中月:“免礼。我不在这些天,你费心了。”
对梁晨道,“我教阿修罗使,毕昇。”
毕昇。梁晨想起来了,那个只闻名听声不见人的天理教十四使。
替池中月缝喜服的大师级裁缝,原来是如此模特般华丽的大美人。
还是个女人。
毕昇看也不看梁晨一眼,只是盯着池中月。“月护法能回来,毕昇真是高兴。”
不但是个女人,还跟池中月很亲近。
梁晨突然有些不舒服。
池中月:“教主呢?”
毕昇:“在祭台前等礼。”顿一顿,“他知道护法来了,欢喜得有些怕,不肯过来。”
池中月微笑:“我去看他。”
毕昇俯首称是,在前面带路。
梁晨迟疑着要不要过去,池中月却问也不问,直接拉着他走。
到了祭台前,天理教一众人等站得齐整,最前面供桌旁有个白色身影。
毕昇过去行礼。“教主,月护法来了。”
那白衣人身形一僵,慢慢转过身。
看到池中月后,几不可察地扁扁嘴,面无表情地踱到跟前,微一躬身,淡淡道:“月父。”
池中月搀起他一边胳膊。
梁晨从那人回头的一刻起就石化了。
这天理教的新教主,竟是个七八岁的小童。
这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他的样子。
乌发如墨,面比皎月,行走时青风毓秀。
就好像有人对池中月施放了两倍缩小射线。
不由颤声问:“池中月,这是,这小家伙是谁?”
池中月:“本教梅教主。”
小池中月,也就是梅教主本来一直看着池中月,闻言目光扫到梁晨身上。
眼里蕴含淡淡敌意。
“月父,他是谁?”
小眉毛挑着,小白眼斜着,小红嘴撇着。
K,虽然长得像,这小子哪里有小月月可爱。
等等,这小东西,叫池中月什么?岳父?
池中月伏低身子,对梅教主温言道:
“小景,他是梁晨,快叫爹爹。”
梁晨和梅教主两个同时变脸。
梁晨:“什么?”
梅景:“骗人!”
梁晨一脑门汗。什么爹爹,谁是谁爹爹?
梅景一把抱住池中月。“月父,你突然不见了两年,就是找这个傻子么?”
两年。梁晨想起自己当时回去,狂霸天以为他只是下线了几个小时,而事实上,他已在这个世界困了十天。正如自己穿回去其实不足三月,而池中月却已在快活林辗转找了他五年。
综上,这两个世界并非平行。这大概就是以前书上写的:
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梁晨想到这里心头一颤。万幸不是千年,要不然自己回来了,也再见不到这人。
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伸手想去拉池中月。
梅景抬手一掌。“不许碰我月父!”
梁晨看着他酷似池中月的面貌,心里疑云滚滚。
为什么他让他叫自己爹爹?突然一把抱起梅景夹在腋下。
闪现,狂奔。
摩星岭上陈设依然,他很快就找到了当年池中月的房间。
推门进屋,把人扔在床上。
梅景被他诡异的举动吓到,居然一言不发。
梁晨扒下他裤子打ρi股。
“臭小子!你岳父说我是你爹,爹是什么,爹就是你老子!小子打老子,好大胆子!”
梅景这才回过神来,呜呜哭着,拼命挣扎。
梁晨打了几下,眼前一亮,看到这小子雪白的腰臀连接处,有一个鲜红胎记。
心中一动,停了手凑过去看,对不知何时立在身边的人道:“这个,是梅花?”
池中月:“是。”
梁晨:“莲月族血印?”
池中月:“是。”
梁晨皱眉。“不该是月牙么?”
池中月:“普通族人是月牙,天赋异禀者才是梅花。”淡淡一笑,“三百年才出一个。”
梁晨也笑了。“我儿子果然厉害。”
梅景哇哇大哭。
梁晨把他抱起,亲了两口。“行了,你骂了爹爹,爹爹打你ρi股,大家扯平。天晚了,小朋友要早点睡觉,你爹我还有话跟你岳父说。”
一边说一边抱着梅景放在门外,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毕昇,关门上锁。
不理会屋外敲门声震耳,他转过身,看着站在床边的池中月。
一会儿,门不再响,人声也渐渐远去。
梁晨朝池中月走过去。不疾不徐,却一步跟紧一步,没有半点空隙。
池中月的心跳无端快了许多。
看着那人走来,每一步都振聋发聩。
咚咚咚。
梁晨停在他身前,轻轻唤了一声。“池中月。”
他从来没用过这么缱绻的语气,池中月有些不适应。
梁晨却轻轻揽过他。“你没什么跟我说的?”
池中月:“……你信你是他爹爹?”
梁晨看着他,看了许久,蓦地双臂一紧,一记吻落在耳垂。
“小月,其实后来我知道,那晚上的人是你。”
这句话仿似岩浆浇下,烫红了池中月整个身心。
“我一直想你。”梁晨自耳垂一路往下亲吻,将人压倒在床榻。
嘴唇沿着旖旎的腰,缠绵厮磨,在那一弯朱月停驻。
这是他们最初的缘分。
梁晨想着,整颗心春风化雨,一醉方休。
“小月,是亲这里吧,”他又轻轻舔了一下,“亲了这里,小月就是我的了。”
———————— 完 ————————
《迷你番外三则》
【一】
梅景:月父,我有话对你说!
池中月:何事?
梅景:那男人是个妖怪!
池中月:什么妖怪,要叫爹爹。
梅景:月父,你不知道我方才看到什么!
池中月瞟他一眼。
梅景:我看到那男人抱了一只羊羔,又亲又啃的!
池中月:……小景,你该练功了。
梅景又是生气又是伤心:月父,你不信我。
委屈地转身就跑。
【二】
梅大教主沐浴时,梁晨突然进去了。
梅大教主很不满,却不敢有意见。
全天理教上下都知道,教中地位最高的人是月护法,然而月护法只听这个人的。
这个人半点武功也不会,但梅大教主也怕他。
这个人要看他洗澡,就看吧。
这个人盯着他ρi股半天,也忍了吧。
直到梅大教主穿上衣服,这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梅大教主终于怒了。“你又想怎么作弄我?”
这个人却笑着说:“儿子过来,我跟你说件事。”
梅大教主很警惕。“何事?”
这个人面色突然变得很郑重。
“你身上那朵梅花,只是个胎记。”梁晨看着梅景,一字一顿地吩咐,“就算被人亲了碰了,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别跟你月父一样犯二,切记切记。”
【三】
那日摩星岭顶,夜黑鸦鸣。
池天放见大势已去,不怒反笑:“月儿,我自己来。”
反手一掌击向天灵盖,倒地。
月儿,你舍得杀我,但是日后难免难过,不如我再成全你一次。
月儿,其实你五岁的时候,我就偷偷亲过你的月牙,你知道么?
《非礼事件簿》故事006 《孟婆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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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面,一群人,TONY 一个个介绍过去,他顾自己吃那盆意粉,头也不抬一下。
到我的时候,突然抬头眼尾扫了一记。我就知道,他对我有意思。
第二次见面,还是一群人。我中途去上厕所,有个人跟出来,不紧不慢地在后面,站在旁边。
拉拉链,掏东西,出水,收好,系裤子,转身走。整个过程没看过我一眼。
这时我就肯定,他对我有意思。
我不是很爱兜圈子的人,就追过去提醒他没洗手。
第三次见面,就只有两个人了。
他坐在沙发上,姿势舒展。下午的阳光照着侧脸,头发微微带点金色,线条很年轻,表情也很懒散。他一个个数着自己的女朋友们,漫不经心又意味无穷的,一副久经花丛的样子。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我很配合地听着,最后他终于停下来,转过头看着我。一对眼亮晶晶的。
他说:她们每一个都比你好看。
我笑了。
后来上床的时候,他还是这么说。
总说。
ⅿⅿ的皮肤比你滑多了。
小美的胸小小个,软软的,握起来很舒服,哪像你。
JENNY的腰如何柔若无物。
Sisi,那个跳芭蕾的,整个人简直像一套组合玩具,多曲折的姿势都可以。
胡美丽被他看两眼就能出水。
等等等等。
一次两次还好,说得多了,我一不耐烦,就把他给上了。
他在上面的时候像只凶残的小豹子,被压的时候也不见得温柔。
但是眼睛会一直望着你,一直望,望不到边。表情懵懂,紧要关头居然还会脸红。
我擦。这真是太好笑了。好笑得简直有些可爱。
装纯不是我的专利么?敢抢我饭碗,这么一想我就激动了。
最后两个人不管不顾,一起嗷嗷叫唤。
那段时间,其实有很多人酸溜溜地跟我说,阿飞,成少这人最喜欢玩纯情,你要小心。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能叫你以为,他以前乱来,是没碰上你,一碰上就金风玉露了。
那么煞有其事。尤其是曾经与他春风一度过的那个谁谁,还有谁谁,说着说着眼神都不对了。
我边听边笑边点头。没事,我有九华玉露丸。说的跟我多认真似的。
我于鸿飞能那么傻么?成少是谁啊,在A城混的,谁不知道他那个位高权重的爹,还有那个比爹还狠的大哥。成少爱玩是出了名的。不过只要他不太离谱,怎么乱来,他们也不管。
我其实一直不明确,在他们眼里什么算离谱。
后来成少偷偷办了转学跟我一个系,搬出来跟我合住,扔了签证不肯出国,我也不过是被人拽到角落黑屋子吃了几顿没头拳脚。这应该不算什么。
事情变味大概是从我把人门当户对的未婚妻给拐上床开始的。
然后我丢了工作,还莫名地进局子待了几天,也算青春不留白了。
照我说,他们那么做真的挺蠢的,完全没必要。
我总是想,如果不是他爹和大哥这么不遗余力地打压,估计我跟成少也不至于就好了1,2,3,4,5,6,7年那么多。等后来他们终于疲了,懒得折腾了,这日子一清净,我们果然就过不下去了。
你说这不是白费劲么?
什么东西也奈不住时间磨,何况是虚无缥缈的感情。
给点耐心,它自然就会腐败。
好比你额头长了个脓包,你不去挤,它自己慢慢就烂了,然后平复,消肿。
如果忍住不碰,连疤都不会留一个。
我根本不记得我们为什么分手。那个时候,连借口也懒得找了。
只记得分手那天我起得挺早,他还在睡。
当然他只是装睡。他知道,我知道。他也知道我知道。
但是谁都没拆穿,有病啊。这样才不会尴尬。
我走之前给他留了两个煎蛋。
他这人娇生惯养的,但是这些年早饭却都是他做。我一直坐享其成,也算给个交代。
不过他喜欢吃煎得很嫩的蛋,一戳就流黄的那种。我更爱老一点的。
但是这年头,有人让你吃现成就不错了,所以我从来不挑剔。咽快了也就不恶心。
那天我照我自己喜欢的火候煎了鸡蛋。
我其实挺想知道他吃了会说什么。打开门的时候这个念头很强烈,我甚至都停了脚步,回头去看被窝下隆起那一坨身子。他大概又是抱着脑袋在吸尾气。
不过这时电梯正好来了,我还是走了。
可能因为没问成,所以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老记着这个事。
长到我离开A城去了B城,又娶了老婆,又过了很多年,偶尔也还是会想,如果当时问了他会怎么说。
我老婆是二婚,人不错,最重要的是自己有个孩子,省了我不少麻烦。
我儿子不是我亲生的,但也还算有礼貌。反正我对他也说不上多用心。
念完书后,逢年过节的,还送点烟酒,娶了老婆还带来看我,很不错了。
之后的日子都是四平八稳。
偶尔会听到他的消息,当然比我要精彩得多。
结婚,离婚,又结婚,又离婚。
做老板,当官,消失,做更大的老板,当更大的官。
后面也就那样了,你们知道,中年人的生活实在乏善可陈。
老了更没意思,我是说我自己啊。
他的我不知道,因为没来得及老人就没了。
具体什么病不清楚,不过想想都不意外。
这世道,地沟油,三聚奶,假茅台,什么吃不死人。
早晚而已。
我比较庆幸的是当时已经跟老婆分居了,这样至少不用解释一阵接一阵,长时间的恍惚。
最后那些日子在老人院。护士给我倒水,从来不敢倒满。
我不肯让他们喂,非要自己喝,手一路抖着送进嘴,就洒得差不多了。
那时候我突然就想起以前两个人在一起闲扯。
他说,诶,以后我要是帕金森了,你帮我打手枪啊。
我嘲笑他说那不是正好,就当装配了自动按摩仪。
他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然后叹气说,瞎操心什么,都帕金森了,能尿出来就不错了。
我也跟着笑。心里说,的确是瞎操心,那会儿咱两个还能在一块么。不过当时看他笑那么欢实,我也就没扫兴。
你看,果然让我说中了吧。
我一路抖着杯子,杯子快到嘴边时掉了,我也跟着翘了辫子。
出魂的时候,看到护士没急着捡杯子,反凑过来帮我擦眼角。
嘴里喃喃地说,哎呦,这水溅到这里,看着跟哭了一样。
小丫头就是爱幻想,哪怕她在老人院里干活。
那天也不知道什么日子,死的人挺多。
远远看见奈何桥,队伍长得我直头疼。
这一辈子如此平淡,也没什么可回味的,排这么久,不得闷死人。
结果这么东想西想的,居然也就到了我。
看到站在桥头递汤的人,呆住了。
谁晓得孟婆会是个男人。虎背熊腰,两边腮帮上涂得跟红鸡蛋一样,头上套着假发髻,还带歪了。横眉立目地舀汤,粗声粗气地催着面前的人快喝。
“早去早超生,如意抛前尘。”
我接过汤,以为自己肯定仰脖子就喝的,没想到临到头还是扭捏了一下。
想了想,问:“孟先生,你有没有看见——”
还在措辞,他就不耐烦地打断话头。“没有没有!”
我说,我这还没说完呢,你怎么知道没见过?
孟婆瞪眼。“叫你们计划生育不听,非跑到香港去生二胎!你知道一天要死多少个吗?这来来回回那么多人,不,那么多鬼,老子记得过来吗?”
我听得呆了一下,想其实他说的挺实在。
孟婆又催。“行了别磨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喝完拉倒,下辈子再活过。”
下辈子,下辈子未必能遇到。遇到了也不能知道。
其实他的长相,我现在都有些形容不上来了。
但是又怎么样呢?我心一横,端起汤就往嘴边送。
然后“哐当——”一声,汤碗被人打翻在地。
有人在边上咬牙切齿。于鸿飞我操-你大爷!你Y敢喝!我TM等了你多久?这地方连个座都没有,腿都站软了,又不敢闭眼,现在见风就流泪,您倒好,喝汤喝那么痛快,我操!
我看着赵明成。
他还是开初见的摸样,头发软得优雅,嘴唇薄得料峭。眼睛有些红,大概是风吹的。
虽然气急败坏,但掩不住的年轻帅气。
以前有人说故老的魂要是执意在奈何桥头等人,时间一长就会变回他们最好年华的样子。
我一直都不知道,原来那就是我们最好的年华。
我现在帕金森呢,嘴角还挂着半绺口水。我把它吸溜回去,冲他伸出手。
抖得真厉害,手枪是没指望打了。
然后问了他一句一直想问的话。
“小成,我煎的鸡蛋,老不老?”
故事007—《东成西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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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午觉醒来,泡了杯茶,打开文档刚准备工作,QQ上有人敲。
嘀嘀嘀。右下角大眼睛的黑猫闪个不停。
是他的前同事现好友董成。
东成:在么?在么?
沉默嗜金:在,怎么了?
东成:没什么,快下班没心思工作,骚扰一下。
陈默看看对话时间:14:55:23。
沉默嗜金:你们公司什么时候改三点下班了?
东成:没改啊,五点半下班。
沉默嗜金:……
董成|人不错,单纯宽和,就是有点怪。不过怪归怪,他并不会无聊到这么早就等下班骚扰好友。陈默知道,他急着敲自己,肯定有话说。
沉默嗜金:说吧,找我什么事。
东成:没事就不能找你聊?
沉默嗜金:快说,不然我离开了。
东成:干嘛威胁我?
自动回复:你好,我现在不在,有事请留言。
东成:……好吧,我是有事要请教你。
沉默嗜金:早说不得了。
东成:刚才有个N年没见的同学Q我,说他来了A城,想找我吃饭。
沉默嗜金:N年是多久?同性异性?从哪儿来?
东成:N=3,男的,从B城来。
沉默嗜金:有朋自远方来,又是同性,干嘛不去?
东成:可我们其实没那么熟诶——
沉默嗜金:不想去就推掉,就说要加班或者应酬,这还不简单?
东成:那也不大好吧,毕竟他是我高中时最要好的死党。
沉默嗜金:……是谁说你们不熟!
东成:呵呵,很久没见了,小学时我跟他算比较亲密,现在就不好说了。
沉默嗜金:!!!小学……所以你们根本就是青梅竹马么?
东成:算么?【眨眼】他只是我小时候唯二的朋友之一。
沉默嗜金:……
东成: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小时候人缘不怎么好。
沉默嗜金:现在也差不多。
东成:除了XX,就是他,另外还有一个叫YY的男生肯跟我说话。
沉默嗜金:你的意思是很多人欺负你?
东成:没有啊!怎么会?虽然不喜欢,但也不至于欺负吧。就像我虽然只有XX和YY两个朋友,但他们整好是我们年级最威风的两个老大诶!
沉默嗜金:……咱说话能别这么拐弯抹角吗?
东成:啊?
沉默嗜金:所以真相不是没人欺负,是没人敢欺负你。
东成:【吃惊的脸】会吗?原来是这样……
沉默嗜金:好了,说重点。
东成:什么重点?
沉默嗜金:你要不要去吃饭。
东成:对啊,我正在头疼,这不是在问你吗?
沉默嗜金:算了,你先说XX和YY,这两个老大,干嘛跟你做朋友?
东成:我不清楚诶,不排除有人格魅力的成分,不过——
沉默嗜金:还是排除吧,也别不过了,直接说事!
东城:【委屈】就是有次某同学撕我作业本,被YY叫住,让他把撕下来的纸吞掉。
沉默嗜金:……好狠的小学生。他为什么帮你?
东成: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吃了他的盒饭。
沉默嗜金:什么?
东成:那时候小朋友都自己带午饭,饭盒又都长一个样,他的放在我的边上,我一不小心就吃错了。他很高兴。
沉默嗜金:……为什么?
东成:YY说他的饭是他妈做的,超级难吃,可是每次不吃都会被骂。
沉默嗜金:好吧,说回关键人物XX,他又是为什么做了你的朋友?
东成:因为我吃了YY的饭,肚子好饱,就把自己的饭给了他。
沉默嗜金:他没带饭?
东成:他爸爸常年卧病在床,妈妈要照顾病人,没时间做饭,都是直接给钱。所以他是我们那里最有钱的小学生,经常买零食吃,你知道有种火腿肠——
沉默嗜金:不要做无谓的展开,说他做了什么叫你以为他把你当朋友了?
东成:他叫我帮他画乌龟啊。
沉默嗜金:画乌龟……这算什么?你们那里认朋友的仪式?
东成:画在那个撕我作业本的同学的课本上。
沉默嗜金:……OK,我大概明白你们的友情缘起了,继续重点。
东成:不,你不明白!
沉默嗜金:?
东成:那时候我根本没把他们当朋友。
沉默嗜金:【握拳】那请问您几时敞开了心扉?
东成: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陈默咳嗽。
东成:我们班里组织去春游。
沉默嗜金:夜里春游?
东成:艺术需要加工,你不要拘泥细节。
沉默嗜金:拜托你快切入重点!
东成:学校包了车,我上去的比较晚,没什么座位了。
沉默嗜金:怎么会,难道老师事先不计划好?
东成:也不是完全没有,有些同学的包占了座。
沉默嗜金:你果然人缘很好。
东成:我正头疼坐哪里,最后一排的YY招手说,董成过来,坐我这里。然后叫边上的小弟站起来给我让座。
沉默嗜金:靠!这也行?你去了吗?
东成:开车要两个多小时诶,站着很累的。
沉默嗜金:……
东成:结果我走到倒数第二排的时候,被人拉住了。
沉默嗜金:谁?
东成:你猜?
沉默嗜金:……XX?
东成:bingo!你真聪明!
沉默嗜金:请问我有第二个选择吗?快说,我还要干活。
东成:是你自己老Сhā嘴。
陈默发送一个愤怒的表情。
东成:好啦,是XX拉住了我,然后一下把我摁在他大腿上。
沉默嗜金:靠!大腿!
东成:不是,我靠的是他的胸口。
沉默嗜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真坐他大腿上了?
东成:不然呢?
沉默嗜金:两个小时?
东成:嗯,虽然没有座位软乎,倒是挺暖和。
沉默嗜金:……于是你就这么被大腿征服了?
东成:不,关键是后面。到了目的地我去上厕所。你知道那会儿的公厕都是蹲的,一条槽下面,是很深的坑,大起来还会有回音,噗通!噗通……
沉默嗜金:停!与中心思想无关的细节不用赘述。
东成:这很重要,因为当时妈妈给我的零花钱,人民币五块整就在我裤兜里。然后我提裤子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去。
沉默嗜金:好一笔巨款。
东成:那次春游的午餐,除了自己带饭,就是买点心吃。我掉了钱,只能眼睁睁看别人吃。过了一会,有人在身后捅我。当时因为饿,脾气不大好,可是转身就看到他用来捅我的是一套煎饼果子,新出炉的诶!当时我就决定,XX这个人,就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沉默嗜金:说白了你就是个吃货!
东成: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除了煎饼果子,还有一瓶橘子汽水诶!玻璃瓶装的橘子汽水!
沉默嗜金:……您真高贵,小的错了。
东成:然后我们就成了好朋友。不过上初中后没分在一个班,联系又少下来。那时候因为上课爱开小差,没人肯跟我同桌,老师就安排我坐在最后一排。然后坐在我前面的两个同学,慢慢成了我新的好朋友。
偶尔他来我们班串门,都不跟我打招呼,只是斜眼瞟我两下。
虽然我们的家乡只是个小城市,但两个家不在一个方向,所以很久之后他才在放学的路上拦住我,跟我说了两句话。
沉默嗜金:他说什么?要买路钱?
东成:不是。他说小A和小B,就是坐在我前面那两个同学,一个要考一中,一个要考四中,那都是好学校,叫我不要影响他们。
沉默嗜金:你怎么说?
东成:我很难过,原来我影响到别人了,原来他嫌我话多,怪不得上了初中就不怎么理我了。
沉默嗜金:……你以为他是这意思?
东成:不然难道是他不想我跟小A小B一起玩吗?
沉默嗜金:难道不是吗?然后?
东成:然后他看看我,又问我想考那个中学。我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就没回答。
他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当时很多小弟都在,老拖着他走,就走了。我知道他们一直讨厌我。
从那以后,小A和小B也不怎么理我了。我一个人没事干,只好看书,成绩突然变好了,模拟考时居然考了全校第二名。可惜中考时又失利了,最后去了三中,一所普通中学。
沉默嗜金:为什么失利?太紧张了?
东成:也不是。那一年的数学卷子设计得很不合理,有一张是夹在里头的,结果我没注意到,就漏做了。
沉默嗜金:……
东成:上了高中发现他也在三中,我还挺奇怪的,因为他成绩不错。可能也跟我一样,少做了一张试卷吧,有关部门真该注意一下。
沉默嗜金:……
东成:我们这次还是不一个班,不过教室紧挨着,他看到我时挺高兴的,两人又恢复了往来。
高三的时候分文理,我本来理科成绩更好些点,但是怕卷子又漏做就去了文科班,结果看到他居然也在那里。
沉默嗜金:为什么是居然?
东成:因为他前两年都在市里物理竞赛拿奖的。
沉默嗜金:哦,那他为什么选文科班?
东成:我还是觉得跟那张藏起来的卷子有关!
沉默嗜金:……
东成:虽然终于分在一个班,但是他比我高很多,老师不同意我们两个同坐。而且关系好归好,平时我也不怎么跟他们一起玩。他还是跟小学时候一样,身边随时围着一群兄弟,我那时就比较受班里女生的欢迎,也可能是因为我同桌是个比较活跃的姑娘。
放学照样不顺路,我通常跟女生一起吹水,讨论电视剧什么的。有时候会看到他骑车经过。
他骑的是一辆山地车,那年代非常罕有,非常之拉风,呼啸而过的那一刻,每个女生都看着他目露凶光。
沉默嗜金:我觉得你用成语有些随意。
东成:然后有一次他经过我们身边时突然就停下了,看也不看我一眼,没头没脑地说,上来。
沉默嗜金:……
东成:我就屁颠屁颠地跳上去了。
沉默嗜金:…………
东成:我早就想坐那个车了!那以后每天放学他都会顺便接上我。我们绕着学校周围骑了一圈又一圈,骑得飞快,累了就在小桥下面坐一会。草地有时候有点湿,但是水面的风吹过来总是很舒服。我们就坐在那里聊天。
沉默嗜金:聊什么?
东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呗。大部分时候都是我说,他就咬着狗尾巴草听着。
沉默嗜金:狗尾巴草的出场用意何在?
东成:哈哈,很像胡子啦!哈哈哈!
沉默嗜金:……你们还干嘛了?
东成:也没干嘛,有时候周末他也带我出去玩,不过我跟他们玩不到一块。我说了,他的朋友不喜欢我。
沉默嗜金:为什么?
东成:他们爱玩的东西我不会。
沉默嗜金:比如?
东成:溜旱冰、打台球或者泡妞。每次我去了,都只能站在旁边看,他要是陪我,就会把那些人赶到一边,他们站在离我们五十米远的地方,斜眼看我。很没意思。
沉默嗜金:……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一个高中男生,在网络游戏很不发达的年代,你想他们玩什么?
东成:可以看电影啊!
沉默嗜金:你跟XX说了吗?
东成:说啦,演《泰坦尼克》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的。
沉默嗜金:哦,感觉如何?
东成:还好吧,他看一部电影能上很多次厕所。
沉默嗜金:?
东成:而且每次他一上厕所,电影里就会放关键镜头!
沉默嗜金:比如?
东成:比如脱衣服啦,接吻啦什么的。
沉默嗜金:……你就没觉得奇怪?
东成:很奇怪,非常奇怪!
沉默嗜金:哦,你终于发现他其实看过一次了是吧?
东成:我发现他运气比我还差,每一处精彩居然都错过了,真是。诶,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他看过了?什么意思?
沉默嗜金:没什么意思,你继续。
东成:高考完估分要填志愿了,他又跑来问我打算考哪里的学校。我说我没想好,他就建议我去上海。我当时觉得上海太近,不大想去,他看我神气,拿出一叠资料。都是上海的学校,位置历史,怎么坐车去,往年的分数线,还有他觉得我合适念的专业,等等等等,都用笔标了出来。
沉默嗜金:你不是R大毕业的吗?
东成:是啊。
沉默嗜金:R大难道不该在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