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壮壮同学你皮子痒了是吧?”常弘语气阴森森的。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是永远都会记住您老人家的脸的。”朱壮壮忙解释。
“这些天我不在,你可不要趁着空闲犯错。”常弘在挂上电话前这么警告。
朱壮壮是个好孩子,当即脸就红了,不过还好常弘在手机那边看不见。
这次去是为了了断前情,根本不是爬墙出轨找刺激,朱壮壮这么告诉自己,强行压制住了心中的羞愧感。
话说也巧了,自从上次在食堂偶遇后,海耳几乎每日都会来食堂吃饭,两人毕竟相熟,就坐在一起,经过交谈,渐渐不那么生分,开始回到刚认识的时候。
有次被大娇撞见,回寝室就听见她在那哭天喊地捶着棉被:“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这年头是啥年头,朱壮壮你霸占着两大帅哥,左一口右一口吃得不亦乐乎,可怜我手上一个资源也没有,天天只能抱着饼干看电影过日子,不公平啊不公平,老天爷你近视了这么久怎么不去做个lasik手术啊?”
朱壮壮只能耸肩,连解释的欲望都没了。
误会的不止是大娇,还有那跟朱壮壮宿怨已久的付月月。
这天中午,朱壮壮正在食堂边吃着鱼香肉丝边蹭着海耳碗中的牛肉土豆,忽然一个窈窕身影如野兔子一般向着海耳冲了过来,直接把自个那小胸部贴在海耳手臂上,声音粘腻地像拔丝山药:“海耳,我到处找你呢,怎么最近不接人家电话?”
海耳悄悄看了看朱壮壮,忙往旁边移动了一米,避开付月月:“你找我时,我一般都在实验室,手机开的静音,没接到。”
“那你回过头来应该给我打个啊。”付月月埋怨。
“你每次都给我打上百个电话,等我发现时,手机已经没电了。”海耳淡定吐槽。
“人家那是怕你出意外。”付月月解释,这时眼睛一瞄,看见了朱壮壮,活脱脱像看见一块油腻腻的烧白,嫌恶之情溢满脸上:“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这是我学校。”朱壮壮边吞着土豆边回答。
“我是问你怎么会和海耳在这里?”付月月瞪着她。
“因为这里也是他学校。”朱壮壮开始喝番茄鸡蛋汤,那个鲜啊。
“哼,果然就像杜阿姨说的那样,你真是个狐狸精,勾引完常弘又来勾引我家海耳。”付月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朱壮壮脑子转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杜阿姨就是常弘他妈。
想通之后,朱壮壮脸有点红:“狐狸精啊……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夸奖呢。”
付月月被朱壮壮能无视诋毁且从诋毁中还能翻找出赞美的功力震伤。
“月月,你来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如果没有,就先回去吧,我下午还要有事。”听见付月月对朱壮壮说的话,海耳声音有点冷。
付月月立马换了哀婉神色,扯扯海耳衣角,道:“我在你常去的那个论坛上看见你和几个网友周六要去看流星雨,海尔,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人数已经确定了,不能更改,下次吧。”海耳拒绝。
“可是上面还写着说每个人必须要带女友去,海耳,你是不是想带其他女人去?”付月月狐疑地看着朱壮壮:“该不会是你想带这个狐狸精去吧?”
朱壮壮再度因为这个称号而脸红。
付月月憋屈:“我不是在夸你!”
“月月,我是一个人去。”海耳撒谎。
“没错,跟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朱壮壮附和。
“我猜也是,海耳怎么可能跟你这种狐狸精去?”付月月松了口气。
朱壮壮再度脸红。
付月月开始想剁掉自个舌头了。
两人否认即将同行出游,俱是害怕常弘知晓。
可这场景听在大娇耳里,却是另一番评价:“恕我直言,你们的所作所为所隐瞒实在太像是一对奸夫淫妇了。”
朱壮壮脸再度红了:“你是说,我和潘金莲潘大美人一样?”
大娇也开始想剁下自己舌头了。
转眼周六就到,当天下午,海耳开着一辆斯巴鲁森林人将朱壮壮接上,两人直奔清凉山。观测地点距城内不过2小时车程,到达时天刚擦黑。
另外几位网友也算是守时,没多久便陆续到达,看上去都是典型理科生模样,所带的女友也个个都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良善朴素样,没给朱壮壮什么压力。
弄好望远镜,摄像机等设备,几对男女开始升起一堆火,边吃东西,边等待流星雨。
等待过程挺无聊的,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此举得到大伙的一致赞成。
第一个输家选择了真心话,被要求说出初吻地点,那害羞男说出“厕所”两字后,除了朱壮壮,其余人都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第二个输家选择了大冒险,被要求背对着大伙面向迎风方向嘘嘘,结果不出所料裤腿湿了大片。
第三个输家正是海耳,选择了真心话,估计是长得好,大伙都不忍心太难为他,只要求说出他和女友是怎么开始的。
而大伙口中的海耳女友,正是朱壮壮。
这个问题,实在很尴尬,朱壮壮看海耳沉默着,便决定挺身而出说出实话:“其实我们……”
“是在秋天,我做实验忘记了时间,几天没有吃东西,身体极度衰弱,强撑着出去找饭店,结果身子太虚,眼看就要晕倒。可在晕倒前,忽然看见了她,不知为什么,她给我一种很熟悉很安心的感觉,所以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向她压了过去。”海耳抬起眼睛看向朱壮壮,缓声道:“之后她又把我送进医院,救了我的命。”
再之后,您老人家醒来后就跟我抢烧饼吃。朱壮壮在心中继续回忆着。
“好另类,别人是英雄救美,你们是……”坐在海耳身边的男人正想说“美救英雄”,可仔细看了看海耳与朱壮壮,硬生生将话纠正了:“你们也是英雄救美。”
这话倒把朱壮壮给悲伤住了--为了她的身材着想,以后还是少吃大白馒头吧。
☆、32
不过实在没想到,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在朱壮壮心目中重点词是烧饼,在海耳心中重点词却是浪漫。
朱壮壮觉得,自己吃货的外号果然是名副其实的。
“不管是英雄救美还是美救英雄,你们现在这么相爱才是最重要的。”另一个女网友艳羡道。
海耳但笑不语,朱壮壮也不好多解释,只能将错就错了。
恰在这时,漆黑的天空忽然出现无数白色光点,如无数陨落的星,绽放出最后生命的丽光,持续不断地落向地面。那种情景已羞于用美形容,而是一种壮观,让人深觉宇宙的浩瀚神秘。
这是朱壮壮第一次亲眼目睹这样的场景,一时竟失了神,忘了今夕是何年。
等了好一会,大伙才回过神来,纷纷开启了摄像机,拿起了单反相机。
而朱壮壮清醒过来,忽然发觉右手被人握得紧紧地。
不用说,正是海耳。
朱壮壮脑海旷野里忽然传来潘大美人娇滴滴的一声“叔叔”。
震得她出了一身汗,分不清冷热。
事情发展出乎她的意料,朱壮壮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怔在原地,不得动弹。
两人手心开始发热出汗,腻腻的,兼弄得朱壮壮的一颗心也腻腻的,开始不清静。
两人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先动,只是看着头顶那些飞逝而过的星,静默。
就在这难得的静默时光里,朱壮壮突地从那些流星雨中看见一张狰狞愤怒的常弘脸,顿时吓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发起抖来,下意识就把海耳的手给甩开了。
这个动作让海耳脸上的亮光逐渐湮没,如烟花寂寞。
朱壮壮想要解释,可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咬住嘴唇,无法做声。
恰在这两人都尴尬的时节,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凄厉的惊呼声,朱壮壮转头,发现刚才那个赞同自己和海耳是“英雄救美”的男网友因为太过入神拍摄流星雨,没留心脚下,竟滑下山坡,幸而攀住了旁边一斜生的老树树干,才没跌下。
那男网友看样子已经吓得快要瘫痪,面如白纸,神色惊惧到极点,双手努力抓住树干,可看得出力气已经快用尽。而他身下就是十几米高的山谷,情势危险万分。
大伙赶紧想办法,有人拿出绳子递给他,可男网友此时断断没有胆量空出一只手去接。还有人想要伸出手去拉他,可距离太长,手臂不够。
眼看着那男网友已经快要支持不住,再这样下去绝对会力气透支,松掉树枝,跌落山谷,大伙是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海耳站出来,将救生绳一端固定住,另一端则拿到手上--他决定顺着老树树干爬过去,将绳子套在男网友身上。
此举也是危险万分,可大伙也不愿眼睁睁看着男网友丢掉性命,只能暗暗祝祷海耳成功。
“你再想想,你身子这么弱,换别人吧。”朱壮壮拉住海尔的衣角,紧紧地。
“我们剩下的这几个男的中,只有我体重稍微轻点,树干才能承受。”海耳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脆弱苍白,可眼神却很是坚定:“放心,我不会丢下你。”
这句话成功地让朱壮壮眼睛红成了小白兔。
海耳深吸口气,四肢放在悬在山谷之上的树干上,开始缓慢向着那男网友爬去。
一步,两步,三步……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海耳的前进而揪着,朱壮壮更甚,海耳每向前爬一步,她就越喘不过气。
也不知天上的流星雨又落了多少颗,海耳终于停下,稳住自己身子,抽出绳子,小心翼翼地套在那人双臂之下。
接下来,只要海耳再返回,大伙一起将那人拉过来,营救行动便成功了。
可就在这时,一道“咔嚓”的树干断裂声响起,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震碎了所有人的神经--那老树树干承受不住两个成年男人的体重,竟开始逐渐断裂。
事不宜迟,海耳反应极快,转身想要快速退回。可那男网友因为长时间处于极度的恐慌中,又被树干断裂声刺激,眼看着身边唯一的同伴要离开,也来不及思考,出于本能,竟伸手死死抓住了海耳的脚。
树干断裂声再度响起,让所有人心里绝望成灰。
朱壮壮记忆中,海耳在坠落下的最后一刻,竟然在对着自己微笑,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微笑。
眼看着海尔活生生一个人就这么在自己眼前消失,朱壮壮承受不住,只觉眼前阵阵发黑,顿时瘫倒在了地上。
到最后,那男网友因为套在自己身上的救生绳而获救,被拉上来后,不停地哭着,说自己对不住海耳。
没有人理会他,大伙开始报警。
过了2个多小时,搜救部队才上了山,接近凌晨才在山谷深处找到重伤昏迷的海耳。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拉回警局接受调查,录笔录。
等朱壮壮从警局出来时,发现门外停着一辆熟悉的牧马人,而常弘则正靠在车边抽烟。
朱壮壮自觉地走到他身边,低着头,什么也说不出口。
常弘一直抽着烟,面容如冰,万年不化的冰,在烟雾缭绕里沉寂着--这是朱壮壮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
烟总有抽完的那刻,常弘将烟蒂丢在地上,皮靴踩上去,狠狠地,朱壮壮宁愿他踩的是自己。
“上车。”在做完这一切后,常弘什么也没说,只是这样命令朱壮壮。
朱壮壮依言照做,上了车,一路上,两人没有说一句话。
医院门前,守着许多人,都是海尔的亲戚,美迪,秦中,常弘妈,付月月,付阳阳,还有另一个看上去女强人打扮的中年女人,看那模样和海耳长得有几分相似,朱壮壮猜想这便是海耳的母亲。
看见朱壮壮,眼睛哭得红肿的付月月忙跑过来,指着她道:“就是她,就是她非缠着海耳去山上,结果上去后就出了意外!”
所有人都看着朱壮壮,那些目光让她顿时觉得身体很重很重。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今天接到编辑通知,从明天33章开始入v,抱歉哈。
33
“她不是常弘的女朋友吗?怎么又缠着海耳?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如此一来,常弘妈对朱壮壮的印象更差了。
朱壮壮咬紧下唇,做不得声。
“壮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海耳在一起。”美迪走过来,将朱壮壮拉到一旁询问。
即使位置变了,朱壮壮一样是众矢之的。
“他约了网友去看流星雨,但是规定说每个人必须带女友,他没有办法,就让我假扮他女友。”朱壮壮轻而缓地解释。
可是自己也觉得这个解释很虚弱。
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她?偏偏选中了身为他表哥女友的她?
“少来了,你这个女人,整日只会撒谎,诡计多端,装出一副憨傻的摸样逗弄得常弘和海耳上当,真恶心!”付月月当即反驳:“那天我质问你会不会去,结果你却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如果是正大光明问心无愧,为什么当时不敢承认,我看分明是心里有鬼,还是大鬼!阿姨,你们不要听她狡辩,她就是个奸猾女^!”
认识以来一直处于打酱油性质的付阳阳此时也开了口:“也难怪,常弘哥最近一直忙着毕业的事情,无暇分身出来陪女朋友,有时候寂寞了,想和人出去逛逛,旁人也说不得什么……只是,不该是海耳,毕竟是一家人啊。”
她说话慢悠悠的,与世无争的模样,可每句话,每个字,却正中要害,让人不由得怀疑起朱壮壮的险恶用心。
如果朱壮壮此时能抬头仔细观察她,会发现虽然付阳阳五官模样和付月月相差无几,可却丝毫没有后者的急躁,浑身皆是沉静,而那种沉静,能让她的敌人胆寒。
朱壮壮没有抬头,因为她已经投有丝毫的力气去关注其他,她就呆在那里,等待着众人的审判。
是她做错了,确确实实地做错了,说什么是为了将两人的感情理清,说什么是为了对常弘更好地负责,可实际上呢,在她内心深处,也不过是为了想要奢求一晚与海耳的独处,不过是为了证明他和她曾经是有感情的,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看见人生另一种可能性一—看见后即使不能做什么,有点回忆也是好的。
她就是这么自私,完全没有想到别人的心情,完全没有想到……常弘的心情。
而此刻的常弘正靠在墙壁上,冷冷地看着周遭,虽然自始自终没有看向她,可那双眼睛,还是如冰锥一般,将朱壮壮刺得遍体鳞伤。
“常弘,你都看见了,哪里有在两兄弟之间周旋的,这脸要还是不要?”常弘妈终于忍不住了:“这样的女人,还要来做什么,尽早和她断了才是正事!”
朱壮壮低着头,满心满眼里想的都是常弘的那双眼睛,从未那样冷过的眼睛。
就在成为万人公敌时,一位护士疾步走出来,问道;“谁是海耳家属?”
“我是他妈妈。”一直沉默的海耳妈妈站了出来。
“病人一直在叫着壮壮,你们中谁叫壮壮,进去看一下。”护士小姐的这番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朱壮壮身上。
朱壮壮抬起头,眼神中充满茫然,刚想抬脚走进病房,可付月月却一把将她推开:“你还有脸进去,我不准你再去看海耳,你这个害人精,要是你还有一点羞耻心,赶紧滚,这里没人想要看见你!”
常弘妈也帮腔:“没错,我们家不欢迎你这样的女孩子,请你回去吧。”
朱壮壮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仿佛站在舞台上,周围黑暗中全是嘲弄与敌意,整个世界,只得她一人。
就在这时,旁边的常弘忽然低吼了一声:“别闹了!”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此刻的常弘宛如家族中的长者,说出的话让人不由得臣服:“海耳现在正在重伤,想要见她,谁也别拦住。”
说完,他三两步走到朱壮壮身边,拽起她的手臂,直接拉着她走进病房。
病房床上的海耳紧闭着双目,脸色比往常更加苍白,脆弱得像是一碰既碎。他的额头,颈脖,胸,手,脚几乎都包裹着绷带一—伤势十分严重。
看见海耳,朱壮壮又想起了他坠下悬崖前那个微笑,那样揪心的微笑,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
还有漫天的流星雨,那个握手,那个夜晚,所有都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法思考。
而此刻,海耳在昏迷中又开始低声叫着:“壮壮……壮……”
那声音是那样虚弱,却那样坚持,让朱壮壮挥身微微颤抖。
“看来,他是真的喜欢你。”一直站在门边的常弘忽然开口。
朱壮壮捂住嘴,什么也说不出口。
“你呢,也喜欢他的是不是?”常弘继续问,那声音根本不像是他的声音。
朱壮壮想,常弘的声音应该是戏谑的,带着笑意的,绝对不是这种带着隔绝的疏离。
“我根本不该问这个问题,你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你们背着我相约去了山上,看流星雨,多浪漫不是?如果没有出意外,会发生什么?让我想想,你们会瞒着我继续幽会,会因为内心的罪恶感与新鲜感而对彼此无法忘怀最后情不自禁,要么被我发现,要么偷偷在一起,是这样吧,朱壮壮。”常弘的声音很平静,可朱壮壮却从那里面感受到了强烈的压抑的感情。
“对不起。”朱壮壮终于落泪:“常弘真的对不起,我并没有想到会这样,我也不想事情会变成这样的。”
“你不想,我不想,海耳也不想,可是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常弘缓声道:“或许在你们心里,我才是第三者是吗?是我对你死缠烂打胡搅蛮缠让你烦不胜烦,让你失去和海耳在一起的机会,你心里是这样想的吧,朱壮壮。”
“开始或许是这样想过,可是后来,后来我的想法已经改变了。”朱壮壮解释。
“改变了?”常弘笑,这次的笑却是那样微弱:“朱壮壮,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男友?”
朱壮壮像是被鱼刺给哽住,想说话,却是刺痛无比。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有没有一瞬间,你是把我当成你男友的?”常弘问。
朱壮壮终于开了口,即使艰难,她还是开了口:“有的,当然是有的。”
这是谎话,她对常弘的感情,一向不甚明确。可是她必须说话,因为恐惧,不是因为恐惧常弘的暴力,而是恐惧他的离开。
常弘还是在微笑:“壮壮,你不懂得隐藏,你太单纯,单纯得连撒谎都不会。”
在那瞬间,朱壮壮似乎意识到什么,可是那感觉太快了,快得她无法抓住。
她抓住常弘的手,想要说什么,可是思绪混乱,什么也说不出。
而恰在这时,病床上的海耳似乎有苏醒的迹象,又开始喃喃地念起了她的名字。朱壮壮无法置之不理,便走过去查看海耳的状况,并按下了床头警铃。
再回过头看常弘时,发现他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常弘这次是生了很大的气,朱壮壮知道,同时也知道,他生气是理所当然的,自己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分。
她想给常弘发短信打电话,可每每拿起手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毕竟海尔是跟自己在一起时受伤的,朱壮壮还是坚持每天都去医院,但为了避免造成大家的不愉快,她每次都是趁着无人时偷偷看一眼。
前几日都成功了,可偏偏在这天,当她看望完海耳准备离开时,却被海耳的妈妈拦住。
海耳妈身上有一种强势的气场,任何人站在她面前都会震慑住。
“朱/小/姐,我想跟你谈一下。”海尔妈的声音不容拒绝。
该来的总会来,这次逃脱还有下次,再说本是自己惹的祸,就应该自己承担。朱壮壮应允了,跟着海尔妈来到附近一座幽静的茶楼。
海耳妈叫来一壶上好的碧螺春,茶水澄净,入口清香。
“你们年轻人似乎都不喜欢来这种地方,嫌节奏太慢了。”海尔妈隔了好半天才以这句话开场。
朱壮壮只能微笑不语,她明白,海耳妈要说的不是这个。
又喝了半杯茶的功夫,海耳妈终于开始谈起了正事:“朱/小/姐,你知道海耳父亲是怎么去世的吗?”
朱壮壮摇摇头,她甚至连海耳的父亲去世这件事都不知晓。
没有人说过,她也从未询问过。
“先天性心脏病,在他29岁的时候去世的,这种病是家族遗传,他们那个家族的男性没有一个活过了30岁。”海尔妈的声音很平静,是一种经历过万世沧桑后的平静:“也就是说,海耳也是一样,他活不过30岁。”
这句话像是一把大锤,狠狠地击打了朱壮壮的脑袋,她顿时晕头转向,心内痛不可当。
海耳,那样脆弱的一个人,那样善良的一个人,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可是他的生命,只有这么短暂。
老天的安排永远都是这样残酷。
她朱壮壮没有任何用处,从小到大却一场大病也没生过,多讽刺。
“海耳并不知道这件事,我也不希望他知道,他活着,就应该按照正常人一样生活。”海尔妈眼神坚毅:“可同时,我也希望他在世界上的每一刻都是快乐的,为了他的快乐,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你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呢?”因为这个噩耗,朱壮壮脸色有点苍白。
“我的儿子喜欢你,我是看得出的,而你对他也不是没有感情,我希望你能够和他在一起,让他快乐,这是一个母亲的请求。”海耳妈缓声道:“朱小姐,请你和常弘分手,与海耳在一起。”
34
朱壮壮完全愣住,她在来之前曾想过海尔妈会对她说的话。
她应该会让自己离开海耳与常弘,应该会让自己少来缠着海耳,应该会痛斥自己的奸猾,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让自己与海耳在一起。
“你需要什么条件,都可以开口。”海耳妈道:“朱小姐,请不要误会,我从不认为你是那起爱钱财的虚浮女子,我说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想表明一个思想一只要你能和海耳在一起,让我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可是海耳要是知道这件事,他不会高兴的,他不会要一份由母亲求来的感情。”朱壮牡摇头:“而且,我和海耳……他从来都没有想要和我在一起的意思,曾经我甚至向他表白过,可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所以我想他对我的感情,应该不是你想象中那样。”
朱壮壮也已经糊涂了,海尔对自己的感情到底如何,她不得而知,曾经她不止一次向他表明自己的心迹,甚至说出愿意与常弘分开与他在一起,可是海耳并没有任何正面的反应,她一直以为他对自己的感情不过尔尔。
可是那天在山上,看流星雨时的握手,还有他坠入悬崖前对自己的那个微笑,都另有深意。
朱壮壮真的糊涂了。
最后还是海耳妈道出真相:“海耳自小多病,小时候时常被周围的小孩子欺负,每次都是常弘挺身而出,保护他。常弘是个好哥哥,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他都会让给海耳,所以海耳一直将他看成比哥哥更神圣的人物。海耳喜欢你,我是母亲,我当然知道,他的房间枕头下,一直放着一张你的登记照,你从不知道,是吧。他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善欢却表达不出。而等他愿意表达时,却发现你是常弘喜欢的女弦子。海耳不可能去夺他一直以来当成英雄的大哥所爱,所以他只能将他的那份爱放在心里。更重要的是,朱小姐,我知道你也是喜欢他的,你对海耳有感情,这也是我敢于来找你的原因,你的爱对于海耳并不是施舍,你们是互相有感情的一对,你们应该在一起。”
朱壮壮脑袋是混乱的,像是塞进了太多的东西,她理不清,只能摇头,拼命摇头:“不,我已经是常弘的女友了,我不可能……这样对常弘太……不行的,我的感情上也不能接受。”
“常弘那边我会去说的,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那个孩子,可……海耳他,又还有多少日子呢?我不过想让他开心一点。”要到此刻,海耳妈才露出了哀哀的母爱:“未**,你是不是担心我儿子的病?裁明白,这对你来说也是不公平的,要把爱放在一个随时可能离开这个人世的男人身上,而且你还那么年轻。但朱小姐,我可以向你保证,即使海耳以后……去了,我也会全权照顾你余生的生活,你是我永远的媳妇,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不不不,不是因为这个,阿姨,我和海耳之间的感情很复杂,不是说在一起就能在一起的,这件事等他恢复之后我会慢慢和他沟通。而更重要的是,我不觉得常弘会因为……海耳的病就答应分手,如果是这样,当初他怎么会和我在一起呢?”朱壮壮还是摇头,此刻的这些话不像解释,更像宽慰一对自己的宽慰。
“常弘的自尊心太强了,你觉得在你和海耳的这件事发生后,他心里还能与你回到过往吗?还有,我太了解我的姐姐和姐夫,他们需要的儿媳妇与你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你和常弘在一起定会遭到他们的反对,即使嫁了过去,凭他们两人那种性格,你的日子也不见得能过得舒坦,且这样一来,还会造成常弘与他父母的不和谐。”海耳妈劝道:“朱小姐,我觉得为了你和常弘着想,你们还是不要在一起比较好。”
看朱壮壮咬着下唇不说话,海耳妈再补上一句:“其实我知道常弘最近也很纠结,他爸妈看上了付阳阳,一直想要让她和海耳在一起,付阳阳这个孩子虽说有点冷,可却适合进他们家。常弘和她在一起,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朱**,你觉得呢?”
朱壮壮什么也投说,只是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脊椎一般,软得瘫在了椅背上。
短短的这么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朱壮壮只觉神智昏昏,什么也想不出,从茶楼回宿舍后便感觉身上不舒服,当夜发了一场高烧,还好大娇童意她们整夜照顾,忙了个人仰马翻到天亮时好不容易才退了烧。
结果当天中午,常弘便打来电话说要见她。
朱壮壮挣扎着下了床,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不过一夜,竞瘦了那么多一可惜了那么多的大白馒头。
下楼之后,朱壮壮一眼便看见了宿舍楼前的常弘,他似乎一夜投睡,双眼通红,嘴角有青色的胡茬。就这么一晚,两人竟遭受了这么大的煎熬。
“上车吧。”常弘打开自己那辆牧马人的车门,朱壮壮点点头,听话地坐了上去。
印象中,他们俩从未有过如此和睦的时刻一—他从未有这样的温柔,她也没有这样的听话,曾经梦想的那一刻却在这样的状况下出现,实在是讽刺。
常弘一路将她带到一处城中心公寓式住宅,直接上了29楼,进了一间快要装修好的新房。
房间不大,一室一厅一阳台,装修用的是原木,色彩多为米色,看上去温馨舒适,很适合小两口居住。
“你喜欢这间屋子吗?”常弘忽然问出这样一句话。
“喜欢。”朱牡壮不明所以,只能依照直觉回答。
“这间屋子,本来是我买来作为我们新家的。”常弘重复道:“本来是这样的。”
朱壮壮怔住,再给她多长两个脑袋她也不会想到常弘居然将他们的未来已经准备好。
这里的装修风格,是他一遍遍构想出来的。
这里的每一颗钉子每一个螺丝每一块地板,都是他亲自跑去市场购买的。
这里的装修并不豪华,可看着却令人觉得很是舒适,全是他辛苦的功劳。
朱壮壮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在这些日子总是没有时间来看自己,原来他除了忙学校的事情,还要来这里监工,就为了早日弄好属于他和她的房子。
而她呢?却和海耳去了山上,看流星雨。
朱壮壮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无论多少泪水也洗刷不了她身上的罪孽。
“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将你带到这里,把钥匙交给你时的情景,可人算不如天算,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分手。”常弘一步步走到墙角,那里有几桶油漆。
“分手”两个字让朱壮壮浑身一颤。
她瞬间明白了常弘今天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是想要毁掉这里,和她做个了断。
意识到这点,朱壮壮的心瞬间缩紧,她抬起眼,看着常弘将油漆盖子打开,把油漆全部洒在了家具上墙壁上,破坏永远比建设容易迅速,很快,这个家就被毁了,由美好毁灭成丑陋不堪的。
“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房子我不要了,感情也不要了,朱壮壮……你这个人,我也不要了。”常弘一下下地泼着,仿佛在倾酒着自己对朱壮壮的感情。
朱壮壮再也忍不住,扑上前去,将他给环腰抱住,哭泣着:“常弘不要这样子,是我错了,可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不堪,请你相信我,如果你愿意,以后我一定会乖乖的,我不会再惹你生气,我会当一个好的女朋友,好不好?”
常弘停下了动作,朱壮壮的耳朵贴在他背脊,她听见他的声音从身体内部传出,好似沾染了血气:“不是那样不堪?那些跟你们上山的人亲口告诉了我,在火堆边你们讲述着你们浪漫的认识过程,在流星雨下你们手牵着手。朱壮壮,难道你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他们在撒谎?”
他用力一挣,朱壮壮被推倒在地,衣服上也沾上了油漆,狼狈而肮脏,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朱壮壮抬头,常弘的身影在她泪水中扭曲:“朱壮壮,他们说得对,你应该和海耳在一起,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你是要和我分手吗?”朱牡壮轻声问:“常弘,是吗?”
“我马上就要进D市的部队,每年也只有一两个假期,估计很少时间会回来,这样也好,时间一长。我们都会忘记彼此。”常弘闭上眼睛:“就这样吧,朱壮壮,我们就到这里。”
朱壮壮彻底明白,常弘不是那起欲擒故纵的人,他说结束,必定是结束。
已经没有挽回的可能,而且,朱壮壮想,常弘离开她应该是件好事一—他值得更好的。
朱壮壮站起身,慢慢地一步步沿着来时路走了出去。
每走一步,便自虐般地想起一遍自己与常弘过去经历的时光,原来只有等失去时,才会知道什么是珍贵。
走出大楼,朱壮壮回头,看着29楼的那个窗口,那里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她看着那个人影,轻轻地说道:“教官……再见了。”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