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德猛地举起双手,威严地止住了场内的喊声,然后把铁皮喇叭塞到赵泉手里,又往前边推了他一把。
赵泉脚下一个趔趄,到了父亲身边,紧张地咽了几口唾沫,把喇叭凑到嘴上,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台下马上响起不满的喊声,人群里有几处骚动起来。肖红军觉得身后的人在往前挤,脚底下快站不住了。她下意识地抓住霍强的胳膊,努力伸长脖子,想让自己变得高一点。她看见人群的头顶上摇晃着皮带和棍子,操场上的浮土从人缝里扬起来,涩涩地沾到舌头上。
霍光德神情紧张地想了想,上前一把抢过赵泉手里的喇叭,又弯腰从人群的头上拽过一根木棍,塞到赵泉手上,在他耳边大声喊了句什么。
赵泉一惊,两眼惶恐地看看台下骚动的人群。
霍光德转到"渣子"身后,伸手揪住他的头发,一脚踹在他腿弯上。笤帚疙瘩立刻弯了,双膝跪到台上。霍光德一边按住他,一边转头盯着赵泉。
赵泉急促喘着气,移到父亲身后,慢慢举起棍子。
场内忽然静下来,人们都屏息盯着台上。肖红军不自觉地狠狠攥住霍强的胳膊,踮起脚尖看着赵泉。
台上的霍光德殷切地望着赵泉,朝他使劲点点头,那神情就像一个伸手等在滑梯下边的父亲。
赵泉手里的棍子终于在空中划了个难看的弧线,软塌塌地砸在父亲背上。
那一刻,肖红军想象着棍子砸到身上该是什么样的声音,可她没听见,只听见人群里"轰"的一声。
霍光德放开"渣子",双手举过头顶使劲鼓掌。场内随即掌声雷动。
而此时,赵泉呆愣地看着父亲的头从霍光德松开的手里缓缓坠向地面,脚下的台子"砰"的一震。他昏过去了。
这之后,赵泉的父亲又被揪斗过几次,赵泉没再出现,平时在院里也看不见他了。后来肖红军听说,他妈送他去了山西舅舅家,从此再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