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红军所在的班住在二队,刘宝山便成了他们的辅导员,负责给他们安排农活,教他们怎么到井里打水,怎么挑担子,怎么剥玉米什么的。由于有了批斗会上的印象,刚开始大伙儿对刘宝山很是忌惮,可等接触多了,他们逐渐发现其实他是个挺实在的人。刘宝山不仅实在,而且比他四舅爷更显得口拙,教他们干活的时候总说不清,只会做示范。那迅心眼儿贼,老嚷嚷说没看明白,刘宝山被他拽在身边一直做示范,等那迅终于说看明白的时候,手边的活路也干得差不多了。
过了两天,大伙儿发现队里其实没什么活儿可干。二队的地在下洼西北角的山坡上,紧靠着一大片乱石堆。站在石堆上往下一望,只见二队的玉米田左一团右一堆,在山坡上星星点点地散落着,远不如石缝里的荒草茂盛。玉米秆都挺细,结出的棒子大不过一揸长。按刘宝山的说法,二队地里一年的收成也就够喂猪的,全靠县上的救济粮过日子。
"什么是救济呀?"有人问。
"救济……,就是白吃的粮食,按人头分,吃完拉倒。"
"要再不够呢?"又有人问。
"不够?咋不够呢?光吃不干的,多少叫够呀?"
说这话时,肖红军发现刘宝山脸色拉黯了,颧骨上的几粒麻坑一个劲儿抖。
地里的活不多,大家在地头上歇着的工夫就很长。男生好动,一歇工就像放羊似的蹿得满坡上都是,等再集合的时候,每人手里都捏着几只蚂蚱、蟋蟀什么的。
女生都懒,一直围住刘宝山问这问那,对什么都觉得新鲜。肖红军不愿扎堆儿,总是独自往没人的地方走。
坡上的石缝里长着很多低矮的植物,有些还会结出果实来。肖红军把它们都尝遍了,却没有一种能和酒葡萄相比,全都干巴呲喇的,也没什么味道。让肖红军感到新奇的倒是一种身形肥大的鸟,它们不怎么怕人,飞得也慢,嘴里像鸡雏那样不停地嘀咕。它们眼睛很大,很亮,总是好奇地瞪着。这种鸟毛色灰暗,趴在石头上很难分辨出来。肖红军第一次遇到时,它几乎就是从脚下"扑棱棱"飞走的,吓得她差点儿喊出声。后来刘宝山告诉她,当地人因为说不清它究竟是鸡还是鸟,就管它叫石头鸽。过去这一带石头鸽很多,眼下已经叫人吃得差不多了。
肖红军很喜欢它们,每次要爬很高的坡去找。发现了以后,她便小心地猫下腰,静静地看。
石头鸽的神态很憨厚,在石头上走起路来就像街上的孕妇,既小心又蠢笨。肖红军不眨眼地盯着它们,心里始终纳闷,它们总被人吃,可为什么还是不怕人呢?毕竟它们长着翅膀,干吗不找个没人的地方安家呢?
肖红军正在琢磨,忽然瞥见霍强从不远处的草丛里钻出来,手里捏着块石头,蹑手蹑脚地接近了一只石头鸽。
"哎,你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