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美芹在门房老赵那里借了个蘸笔,在一张纸上吃力地划着:“锦儿,我跟你爸都没啥,你同学说给你,听他说就行了。ww”敬修一看,字迹歪斜,其中错别字得靠猜才能明白大概意思,心想,就这也很难为她了。
当范美芹送他俩走出医院大门时,好像把忘了的事才想起来了又说:“前些日子,有个女娃找到我这儿,说是她的同学,说找她回学校,当什么头头,我说锦儿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今后当头头能行人多着呢,再甭寻锦儿了。那个女娃留了封信走了,你也拿去叫锦儿看看,要劝锦儿千万别再胡闹,别再当什么头头!她爸要不当县上头头一家子人还能受这些罪?”说着把一个纸片交给了许敬修,许敬修飞快地看了一会儿,明白了学校又多了个“风雷纵队”的革命造反组织,要夏如锦出山当他们的头头。
他们离开了县人民医院,准备立即回去,青枣突然问:“修哥!想不想到你的学校看看?”许敬修说:“想去,就怕……”青枣哂笑着说:“还怕挨打,有我在谁能把你咋的?”许敬修说:“怕耽搁得太久了,咱去少看一会就回。”引着青枣朝瓮城中学那条路上走去。
他们一路走,青枣一路问:县城有多大?谁修的?这瓮城县旁边的山峰有多高,啥时候长出来的?这如今还长吗?月亮上有没有人?他虽然有点不耐烦,还得应付着回答。
“敬修!”许敬修正忙于应付着青枣奇奇怪怪的问题,没注意对面走来的王征喊了他一声。他立即回应:“王征!你到学校去了?”王征说:“我才从那里过来,你也想到学校看看热闹,我陪你再走一回。”说着又回身和他们朝学校走去。“学校有啥热闹?”许敬修问王征,王征和他们一边走,一边把自己知道的况告诉给许敬修。
自上次批斗会之后,红造团的头头们开会统一思想,鼓舞士气,会上吕春不提名地指责杨功志,不该太左,把许敬修拉上一起批斗,惹出了麻烦,灭了红造团的志气。杨功志就直截了当地说吕春批斗夏如锦是夹杂个人感,会后杨功志组织了一些男女同学又成立了“风雷纵队”和吕春对着干,还说要请夏如锦回校领着“风雷”战士闹革命。现在县城两派武斗的空气很紧张,吕春是“工农总部”一派的支持者,杨功志就成了捍卫军那一派,两派在学校搞了次棍棒武斗,红造团把纵队打跑了,不敢回学校,成了校外流亡的“革命组织”,时刻想借外力重打回学校。
“吕春的红造团会不会把我们也赶出校门?”许敬修问王征。王征说:“我看不会,倒是对咱这些被骂为“骑墙派”“逍遥派”的人还客气着呢!不过咱进校后光看不惹他们就行了,听说工农总部还给他们送了枪、手榴弹,从县武装部搞得,显然是明抢暗送!”许敬修又说:“吕春觉得这样安全吗?”王征说:“你问她好了,她现在行动都会有几个壮实的男女跟着,像姆狗游狗娃子哩!嘿嘿嘿……”王征风趣十足地笑着。
他们走进了学校,墙壁上已经不再有大字报了,只被大标语糊满了,有一条标语令人恶心,上面脸盆子大的字写着:“羊公子趁早悬崖勒羊!”这明显是对杨功志的人身攻击,他们又转到一个较偏僻的教室后看见一条同样龌龊的标语:“驴蠢该悬崖勒驴了!”王征哈哈大笑着说:“兵团的战士也太粗心了,咋把这条标语还没清理保留着?”
他们朝原先自己的教室——高二甲班教室走去,本想看看自己原先的教室。到了教室前,目下的景明确告诉他们,是不可以进去的。
教室门前垒着一溜半人高、装着沙土的麻袋,仅留了一道能供人侧身出入的通口,窗户全被砖头堵实了,墙上用白灰刷了一行字:早已森严戒备,更加众志成城。在门槛上横挂着“瓮中红造团作战部”的牌子。王征说:“这就是咱们的教室。”许敬修说:“哎!俱往矣!”王征摇头叹息,略带惋惜颇含讽喻地感慨说:“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青枣说:“这跟电影《小兵张嘎》里鬼子的炮楼儿差不多。”王征说:“据说这儿是工农总部的头头们召集秘密会议的地方,所以布置得防卫严密外表简单,咱吕春哪有这个力量?看了,走吧!少惹麻烦。”说着他先转身要走,许敬修、李青枣也即折身,移脚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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