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激动得失去控制的“麻麻鸡”啥话也听不进去,只是嘴里滚动着骂人的粗话,再也忍不住的知青们都冲出了大门。***气愤的马平川高叫:“没见过恁不讲理的婆娘,再这样胡搅蛮缠,我把你这婆娘汆到沟里去,看你又能咋?老子不活了!……”这下更把她的火逗上来了,一扑子扑到马平川脚下,抱住马平川的一条腿高喊:“我还害怕你个碎,你这碎今日个把我这人命失了,你个碎呀!你不把我朝沟里汆不是你妈那里出来的……你是个牛牛娃今日个就把我这人命失了……”
这伙知青被“麻麻鸡”这突如其来的一手惊得手足无措。夏如锦和高碧云不停地给她说好话,求她放开马平川。马平川原本想用话镇住“麻麻鸡”,现在反叫她给镇住了,半句硬话都不敢说。高碧云几乎要给“麻麻鸡”跪下,求她松手放了马平川,同时使劲把她抱着马平川腿的双手朝开哩掰。
大家在大门外正忙乱为难着,那个叫秦的人好像没有听见吵闹声,依然站在知青宿舍窑的脚地没动,眼上翻窑顶,嘴里咕咕嘟嘟地背诵着《濒湖脉诀》,猛然回头,见窑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煤油炉子上煮肉的锅,热气冲打着锅盖噔噔直响,再一看,大家都冒雨站在大门外,他把本《濒湖脉诀》朝炕上一扔,奔了出来一看,仅认为双手紧锁住人腿的女人有癫症,便以医生的良知,义不容辞走到“麻麻鸡”跟前,蹲下身子和蔼地说:“一会就好,别慌。”便用拇指在“麻麻鸡”合谷上一掐,她手指麻木,松开了,高碧云急忙拉着马平川跑进女生宿舍窑把门紧紧地关了。
秦又和蔼地对“麻麻鸡”说:“好了,回家休息去吧!”又回身走进了自己的宿舍窑,重新开始背诵了。
对秦这一举动,“麻麻鸡”虽然很气愤,但忍了,没泼闹,要是旁人这样,她非闹个天翻地覆不可。就是因为有一次,她的小儿子烧,她正准备朝坡下那个小诊所抱,碰到秦,秦当即用三棱针刺了娃的“少白”“少阳”等茓位,挤了一粒黑血,娃的高热就退了,她在心里认为秦是好人。
“麻麻鸡”虽然放过了秦,但并不放过其他人,见马平川跑了就伸手去抓王青山的衣领,但够不着,随手抓住了他的衣襟,一只泥手在他身上乱抹,嘴里叫着:“知青打人哩!救命!今日个不给个说辞甭想走脱……”王青山抖不敢抖,摔不敢摔,只能认真听取“麻麻鸡”这个贫下中农对他进行再教育。
许敬修在家里也烦了,就冒雨出来,想到知青院里溜达一会儿。出了街门不久,就看见知青院大门口围了一堆人,又急走几步,看清了“麻麻鸡”抓着王青山不松,心里说:糟了,王青山咋把这骚叨给逗下了。
他走到跟前,对着王青山高叫:“王青山,你咋恁不懂事的,欺负‘麻嫂’干啥呢,麻嫂不是不通理的人,你啥地方错了,就承认错误,提出解决办法,‘麻嫂’是会原谅你们的。”又赔着笑脸儿对“麻麻鸡”说:“麻嫂!王青山这个知青就是不懂啥,**才叫他来接受咱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咱给他指出错在哪儿,要他改正也是应该的。青山!你好好地听着,麻嫂给你指出错处来。”“麻麻鸡”听他这么一说,气也消了些,火爆的脾气也缓和了些儿,开始哭诉。
她抹泪诉说:“天雨下得不停,你哥到亲戚家借点包谷,家里喝个稀饭没有一把包谷糁了,俩娃一个睡着了,一个在炕脚底耍。我坐在炕上补旧衣裳,忙了半天,猛乍一仰,才想起这半晌咋不见麻麻鸡进屋刨食,你知道,咱那麻麻鸡下四五个蛋才隔一回窝,咱全家各样度用,油盐酱醋,娃看病……都指望的就是麻麻鸡的出产。我咕儿咕儿地叫了半天,不见麻麻鸡的影儿。在院子、门前寻了半天,还没寻见。是谁个没良心的把咱的麻麻鸡逮走了呢?猛乍闻到了一股肉香,心里就贼贼的,一想,不得了!麻麻鸡叫人杀了煮了。我顺着肉香一路寻来,你闻,鸡肉的香味是从那知青院散出来的。”许敬修说:“就是很香啊,从这知青院出来的!看来咱也有些口福,也能喝口鸡汤。”“麻麻鸡更气愤地拍着一双泥手说:“就这,他们还背着牛头不认赃,你说他们几个知青心狠不狠,把我的心都能损烂!跟他们论理,那个黑墩墩个子还要把我往沟里汆!今日个我就豁出来了,叫他把我这人命失了,不失我这人命就不是牛牛娃,就不是人生的……”说着又掉下伤心的泪水。王青山赶紧说:“大嫂,你误会了,我们煮的是一只野鸡,不信你进去揭开锅看看,就知道了。”“麻麻鸡”对敬修说:“你听听,明明是咱养的鸡,咋就成了‘野鸡’没人要的,无主鸡呢?你的已经逮了、杀了、煮了,我还能咋?我寻上门来喊叫了几声,你的还背着牛头不认赃,要把我朝沟里汆,你说我急不急?气不气?全然把贫下中农没放到眼里!……”许敬修他们几个真没想到,她也会使用阶级斗争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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