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书记,您坐啊!”王青山指着一只杌凳说。周书记顺势坐在炕沿上说:“行了,就坐在这儿,年轻人,要冷静啊!我想了解当天下午你俩怎么不小心撞碎石膏像的,不光为了你,也为了死去的知青和大家每个人,有必要知道事的真相,啊!你听明白了没?啊!听明白了嘛?”他何尝不知道现在了解这个事件的这些细节没有什么大必要了,就是想以此让这个郁闷不的年轻人开口。
许敬修心想:人都死了还纠缠在这些细节上,用意何为?如果仍然沉默,那就等于默认了白有志咬定的“仇视领袖,故意毁坏”的说辞,使死者蒙冤。在王行伍民兵小分队的专政室,自己被屈打成招了。惭愧和羞耻跳进黄河也洗不掉,现在绝不能再在沉默中死亡了!
“完全是不小心撞的!信不信由你们吧!”许敬修坐起身来,大叫。周书记冷笑道:“我还以为你会终生不开口呢!小伙子!”许敬修又惭愧地低下了头。青枣、高碧云几个又争着将当时他站在哪里,夏如锦如何进来,悄悄地在他背后夺书本……模拟了一遍。ww
“年轻人,没经过痛苦,没受过斩辣,遇到点儿事就软蛋了,死啊活啊的,疯啊傻呀的!”周书记扫视一下所有的年轻人:“日本鬼子撂炸弹那年,我在西安读书,我那个小村庄被毁了,除了我十多岁的妹妹和一个教书先生幸免之外,而其他的亲人全给炸死了,他俩当时坚强地活了下来,投入了抗日战争之中,哪像你这个软蛋!别嫌我说话不好听,我恨软蛋!喜欢他这砸不烂的脾气!”说了看了一眼王青山。许敬修被这话惊得汗流浃背。
“你也念过几句书,怎么就不知道有位哲人说过:当你驾着生命的小舟,几经风浪,终未覆舟,才有望到达彼岸!原话记不准了,大概意思是这样的,你好好想想。”许敬修、王青山大为吃惊,自己平时总认为领导干部都是工农出身的粗人,讲话、作报告凭秘书写稿,没想到周书记还是个有文化的人呢!
“敬修!你爸呢?”支书问。他小声说:“后边。”王青山说:“正在生闷气,谢姨正劝说呢!”
“周书记,咱到后边喝口水吧!”元贞对周书记说。周书记思量了一下说:“也好,顺便说他爸妈两句,看看他爸妈是怎样个人,把娃影响成了这么个呆板人儿。”
周书记、乔秘书在元贞支书的陪同下走进了许元丰住的正屋。元丰和谢玉抢步迎了出来把大家朝屋里让。一边朝进走,谢玉一边解释:“刚才大哥还叹气说:‘咋生了个这个不争气的货,羞于见人啊!’我劝说了几句,才要出去招呼领导,大家就来了。”
进屋后谢玉又是端凳子、捞茶壶、摸热水瓶。周书记从口气上判断这个女人不是这家的女主人,也算是个至亲近邻。
“坐呀!都坐,大哥屋里没个人,没人收拾,乱得很,将就坐呀!”忙着倒茶的谢玉热地招呼着大家。
周书记没有急于坐下,先把这屋子扫视了一下。见正对门的后檐墙下,摆着一张八仙桌,两边两把雕花老式椅子,桌上挂着一轴郑板桥的竹子图,大概是赝品。现今阶级觉悟高的人一看就会指责这是封资修的文化品,可精明的主人在两旁配了一副“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万朵百重衣”的**的诗句,把人们的嘴给堵住了。字迹行笔略显稚嫩,但也飘逸秀美,落款是“摘录**诗句,敬修学书。”周书记心想:这个青年还有两下子,怪不得老夏的女子能看上。老夏的女儿还是在人怀里抱着时见过,以后再没见了,从他老婆的形象想起,这娃也可能是个很不错的人物……他一边想着,一边指着这副对联问:“这是你儿子写的?”“是他学着写的,还没进门儿,挂出来叫人笑话了。”周书记笑着说:“还行,还行,年轻人能凑合拿出手也不容易啊!”
谢玉倒好茶,再次招呼:“坐呀!周书记。”他听人家元贞这么称呼,她也这么招呼。“不急,不急,这小屋布置得蛮有意思嘛。”周书记说着,环视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地方。脸色大变,嘴角下拉,下巴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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