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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方惜如完全奈何不得。

然而,这场硬仗,打得我人疲马倦、­精­神萎靡。

三个孩子由哭声震天,到欲哭无泪,那个过程教我这做母亲的伤心欲绝。

目睹瑟缩在楼梯间的几个活脱脱像小乞儿似的骨­肉­,我就恨自己,恨金信晖,恨这个世界。

儿女们呆滞的、羞怯的、迷惘的、恐惧的眼神与表情,像一管管刺针,刺在我的心上,令我痹痛。

把他们带到这个世界来,没有本事庇护他们,令他们安居乐业,快乐成长,而要小小心灵备受折磨,这份罪孽,应是属于金信晖和我的。现今信晖撒手不管了,责任就只搁在我的肩膊上。

小叔子耀晖很帮忙,日间总把咏琴、咏棋、咏书等带到楼下去玩乐,反而是三姨­奶­­奶­肯包庇他们,明知健如和惜如不高兴,她是装作不知就里,容许小孩子有个宽敞的客厅做栖身之所。

牛嫂禁耐不住冲动,红了双眼,对三姨­奶­­奶­说:“真不知怎样谢你了!”

三姨­奶­­奶­拍拍牛嫂的手,道:“别说这见外话吧!连你这位外姓的忠仆尚且如此照顾金家的后代,何况是我。”

“三姨­奶­­奶­,恕我做下人的说句坦率话,你来港后人更慈祥了。”

“经历过变幻,知道人生苦短,很多事真不必争、不必气、不必恼,才不过几十年的光景,总会有起有落,有恩有怨,一切都不必过分认真,更不要赶尽杀绝。对于年轻的一辈,这重重醒觉,是教不来、说不通、讲不明的,领悟在于巨劫之后。我呢,唉,牛嫂,老早看通透了。”

若不是有三姨­奶­­奶­与小叔子耀晖,一老一少的从中庇护,得着一些人间温暖,怕我们的­精­神更撑不下去了。

李元珍在我们的仓库拆卸之后,整个星期都急于找仓房,但却徒劳无功。

“没有合适的吗?”我问。

“多的是,只是价钱贵得惊人。”

我点头,一天没有得着医务处的批准,一天不敢再做更大投资。

整盘生意就这样,快被卡死了。

我坐在医务卫生处主理我的申请的官员跟前,差不多涕泪交流地催他们快快签批。

对方翻阅我的档案,慢条斯理地对我说:“金太太,请问你最近是否被警方调查过有关制造假药的事情?”

我的天,我急忙解释:“我已把有关文件呈交警署,他们并没有向我提出起诉,因为我与伟特药厂是有正式合约的。”

“可是,金太太,伟特药厂向来有他们的包装,你运进来的却是散装,另外重新入盒发售,这么一来,药的品质有可能良莠不齐,我们不能贸然批出文件,让你在市面发售。”

“可是,我卖的是如假包换的真正药品,你不相信,可以派人来调查验正。”

“老实说,也只有这个方法。”

“真金不怕洪炉火,你们尽管查。”

“金太太,你得有心理准备,我们这一查,需时很久,如果查出来有伪做药品的成分,你会惹上官司,否则,大概六个月内会有回音给你。”

我吓呆了。

并非怕惹官司,而是需时六个月才查验完毕的话,我的整盘生意怕就要泡汤了。

从医务卫生处回到了我的那个所谓家里来,坐在一大箱一大箱特效药的中间,整个人有种不如不再活下去的意识。人的欲望若是发展至此,无异于生死两难,怕是极大的悲哀了。

“大嫂,大嫂!”

我听到了耀晖微细的叫喊声。

“大嫂,你在哪儿?”

我回应:“我在这里!”

耀晖跳过了那些木箱子,走到我跟前来,说:“大嫂,你在这儿?”

“嗯。”

“大嫂,你哭了?”

“没有。”

“医务卫生处有没有好消息?”

“没有。”我摇头。

“大嫂……”

“耀晖!”

我忽然地需要有个人跟我抱头痛哭。

“大嫂,别哭,让我快快长大成|人,不用任何人监管,我就回到你身边来帮你,大嫂,你撑着,努力地熬下去,等我!”

这也算是绝望之中的一点安慰。

“大嫂,二哥回来了,带了二嫂。”

“是吗?”

“他说要见你,叫我上来通知一声,你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到楼下去一趟。”

我以手背揩了泪,点点头,再说:“你二嫂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儿?”

“并不比惜如逊­色­。”

耀晖这么一说,教我一怔。

原来连小孩子都知道惜如的秘密。

“我看,二嫂还是个厉害角­色­。”

“那么,惜如的日子就不会太好过了。”

“惜如是真的喜欢二哥的,是吧?”

“我想是的。”

“爱情是很伟大的一回事。”耀晖竟自语地说。

他那副认真而又诚挚的表情,放在一张少男幼­嫩­的脸上,显得额外地叫人感动。

我终于破涕为笑,跟着耀晖到楼下去与旭晖夫­妇­相见。

我的笑容,在见到旭晖之后,宛如太阳下的雪地,很快就缓缓地变成一摊污水,滞留在原地,半点生气也没有。

旭晖给我介绍完新婚妻子傅菁之后,还来不及细细打量这位妯娌,就听到旭晖对我说:“大嫂,关于警察来查验你的药品以及工务局来下令拆卸天台僭建木屋一事,我想把我们的意见,具体地跟你说一下。”

“请说吧!”

老早已习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你明白我们两个字的意思吗?”

“明白的。”

那是指金家产业的控股成员,金旭晖、金耀晖的监护人,以及金方健如。

我是少数,一般只有唯命是从的份儿。

“那好,大嫂,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金家才打算在香江大展拳脚,当然不能在这个创业期受到纷扰,如果传出江湖,说我们家族成员中备受警方调查,金家的宅第是做­奸­犯科的大本营,那么必定影响我们的名望,减弱人们对金家的信心……”

我再没有兴趣细细地听他像宣读圣旨似的宣布我的罪名。

对于金旭晖与两个妹子,我已完全放弃在他们身上看到合理、公平与期望。

我闲闲地打断了对方的话,道:“旭晖,长话短说吧,你有何主意?”

我这句话,无疑是说得颇重,像伶伶俐俐地赏了对方两下耳光,收回了手,犹在得意地微笑。

旭晖的脸青红不定,一时接不上嘴。

倒是站在一旁的健如代他说了:“我们的意思是,一就是你搬出去,一就是你把这幢大楼买下来,我们搬。”

原来已到了赶尽杀绝的田地。

他们看透了我没有能力把这金家的物业买下来。

我若不肯搬离的话,将来永隆行的生意有什么三长两短,就一律归咎于市场对我们金家不信任上去,让我负上黑锅,难辞其咎。

我只能选择受人诅咒或潦倒街头的份儿。

真是屋漏更兼逢夜雨。

一想到药到埠后三个月还不能再接收第二批定额包销的药品,我就会一败涂地、倾家荡产时,便浑身地冰冷。还怎么有资格有能力把这金家大宅买下,怕是连如今的遮头烂瓦,也不敢轻言放弃。

放弃的只有自己浓烈的自尊。

与其视自尊自重如无睹,我何必厚颜求一些试图把我踩在脚底下,让我永不翻身的人。

我宁愿向欣赏我、利用我的人俯首称臣。

这个思想,无疑是悲哀的。

可是,我有什么叫做对金家不起,对金信晖不忠的呢?

神明在上,作为一个女人,到了我这个田地,还有什么路可走?

拖男带女地潦倒街头,不见得就是尽孝,如此地抚孤守节,也就算了吧!

金家对我的刻薄,予我的压迫,金信晖对我的不仁不义、寡情薄幸,都从明朝起,一一报复好了。

于是,我昂起头来,说:“就是这句话了,是吧?”

惜如立即说:“大姐,你听清楚了二姐刚才说的那番话?”

“听清楚了,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不妨再复述一次。”我说,心上有一阵凉快的感觉。

思想搞通之后,人竟有无比的信心,有信心自然地也潇洒起来。

我决心赢这场仗。

从一开始交锋,就要旗开得胜。

“那么,大嫂,你怎么说了?”旭晖问。

“少数服从多数,既是你们合作投了一票的建议,我只有赞同,是不是?”

各人都稍稍呆了一阵子。

我接着说:“你们开价多少?”

竟是面面相觑,无人做答。

明显地,他们看透了我不可能把这幢物业买下来,故而连卖价多少,也没有好好计算。

我说:“让本城的测量行做个估计便成,对不对?价钱不成问题,只是你们今晚提出的要求,会不会临时变卦?我并不想在这种严肃的问题上白花­精­神时间。”

“当然是一言为定,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金旭晖说。

“那是指君子而言,对吗?”

“大嫂……”金旭晖气得红了双颊。

“我们总得有保证。”

“我来做证好了,大嫂,你信任我吗?”

说这话的人大大出乎各人意表之外,是傅菁。

我这才看清楚傅菁,很好看的年轻少­妇­,五官端正之外,还罩一层难以形容的贵气,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大家大族的人,那种气派架势尽在于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之间。

对她这么闲闲的简单一语,竟似有千斤之力,不由得不把整个场合,整个气氛压住。

“大嫂,”傅菁再微笑地说,“我们家是在上海金融界­干­活的,南移香江,一样以财经为事业本位。家父的家训是,金融界中人都是一言九鼎,从不反口覆舌的,今天我做了证,你就请放心吧!”

对傅菁,没由来地有着一份好感。

我答:“二嫂,有你这番话就好,当然信任你的,我们就一言为定。旭晖,你给我多少时间?”

金旭晖是不能置信我的话,他答得并不心甘情愿,甚是愠气:“一个月吧!对你,足够时间了吗?”

“可以了。”我点头。

其实并不需要一个月去筹备资金,我根本是个投诉无门的孤苦人,唯一的方法就是出卖自己,叩唐襄年的门,实行投降去。

我摇电话给唐襄年,并不转弯抹角,说:“我要见你,你说地点好了!”

唐襄年沉默了几秒钟,才说:“你喜欢在什么地方见我?”

“听你的。”

“那好,到我在清水湾的别墅去吧!”

唐襄年派车子把我直载到清水湾的尽头,真是别有洞天,靠山面海,高踞悬崖之上,一座建筑得非常雅丽­精­致的西班牙式小别墅。

在这种环境下,叫天不应,叫地不闻,正正是家主人可以肆无忌惮纵情享受的好地方。

在踏入小别墅之前,我微微觉着寒意,连连打了两个寒噤。

不入虎|­茓­焉得虎子?

纵使是断头台,也得把头放进去,九死一生还算有一丝希望,奈何。

终于见着了唐襄年。

他笑道:“我等待你已经很久了!”

我笑道:“在外头转了几个圈,终于还是要回到你身边来。”我苦笑。

“你不是想说劫数难逃吧?”

“是祸是福,都无从逃避的话,我只有认命了。这段日子,我很辛苦,坦白说,已到走投无路的田地。”

“否则,也不肯来找我了。”

“再砌辞就变得矫情了,是吗?”

“对,我就是喜欢你的直率。”

“直率可从朋友的友谊上享受得到,不是吗?”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双眼滚热,眼泪忍不住流泻一脸。

我以手背拭泪,回一回气,道:“对不起,我莽撞,兼且失仪了。”

“不,言之有理。你且歇一歇,喝杯饮品,我们再说话。”

唐襄年走进他睡房一角的酒吧去,给我调校了一杯不知什么东西。反正就算砒霜也不要紧,灌下肚子里,从此一眠不起,未必不是福分。

做人也真是太惨了。

“你很消极。”唐襄年说。

“何以见得?”

“你的神情与动静,显露出来了。像今晚这种约会,如果不是视为一种生活上的轻快享受,何必要来?”

“天!”我惊叫,把杯中物一饮而尽,“你这句话真的好比富人不知穷人饥,竟开口问挨饥抵饿的人何不食­肉­糜,真是令人难堪。”

“方心如,我以为你能把一切豁出去,此来是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这回事也有多种不同的情势使然,在沙漠上走得人疲马倦,饥饿得无气无力,忽尔见到一潭池水,分明知道水中有毒,也忍不住喝上两口,哪怕喝下去会肠穿肚烂,也叫做死得痛快,没有人迫着自己这么­干­的是不是?这种也叫心甘情愿对不对?”

“你说得很恐怖。”门的孤苦人,唯一的方法就是出卖自己,叩唐襄年的门,实行投降去。

我摇电话给唐襄年,并不转弯抹角,说:“我要见你,你说地点好了。”

唐襄年沉默了几秒钟,才说:“你喜欢在什么地方见我。”

“听你的。”

“那好,到我在清水湾的别墅去吧。”

唐襄年派车子把我直载到清水湾的尽头,真是别有洞天,靠山面海,高踞悬崖之上,一座建筑得非常雅而­精­致的西班牙式小别墅。

在这种环境下,叫天不应,叫地不闻,正正是家主人可以肆无忌惮纵情享受的好地方。

在踏入小别墅之前,我微微觉着寒意,连连打了两个寒凛。

不入虎|­茓­焉得虎于?

纵使是断头台,也得把头放进去,九死一生还算有一丝希望,奈何。

终于见着了唐襄年。

他笑道:“我等待你已经很久了!”我笑道:“在外头转了几个圈,终于还是要回到你身边来。”我苦笑。

“你不是想说劫数难逃吧?”“是祸是福,都无从逃避的话,我只有认命了。这段日子,我很辛苦,但白说,己到走投无路的日地。”

“否则,也不肯来找我了。”

“再砌辞就变得矫情了,是吗。”

“对,我就是喜欢你的直率。”

“直率可从朋友的友谊上享受得到,不是吗?”说完这句活之后,我双眼滚热,眼泪忍不住流泻一脸。

我以手背拭泪,回一回气,道:“对不起,我莽撞,兼且失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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