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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踏遍清秋路(又名天为谁春 ) > 第九章 江南游老

第九章 江南游老

三月底到了苏州。听寒山寺外的钟声,看江枫渔火对愁眠的客船。吴侬软语的婉转一下子另我们的京片子显得有些突兀,或者不甚温柔。调笑中,也被那雨雾中的苏州小巷深深吸引。坐在乌篷船上,穿过一条又一条水中的街道,闻着水乡清新空气,似乎自己全部都融进了那片咿呀的天地。

江南好,建业旧长安。紫盖忽临双鹢渡,翠华争拥六龙看。雄丽却高寒。

江南好,城阙尚嵯峨,故物陵前惟马石,遗踪陌上有铜驼。玉树夜深歌。

江南好,怀故意谁传。燕子矶头红蓼月,乌衣巷口绿杨烟。风景忆当年。

四月初三离开苏州,初十到了南京。这座六朝旧都以它特有的远旧繁华迎接着我们。略带的伤感袭上心头,这里有嵯峨的宫阙、惨淡的皇陵、消歇的街市,繁华过尽,大势已去。玉树夜深歌,曾经的兴兴亡忘又有谁说得明白。

走在南京的街道上,感慨着这里的繁华与衰败。不由得担心起京城的亲人们。水满则溢,月圆则亏,家族也是繁盛后就会败落。难道佟家最终真的逃不过一个树倒猢狲散,飞鸟各投林的下场?我拼命地想着我脑海中的那点历史知识,却怎样也记不起佟家的命运。

因为有些累,便找了一家茶馆坐下休息。茶馆里人很少,中间站着老者咿咿呀呀地唱着昆曲小调。仔细听去原来是《桃花扇》中《哀江南》那一段。正好适合这个老者唱,那声音和语调,在诉说着南京城的历史,也在诉说着一个朝代的历史。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记得还是在三百年后的时候,课文中有这一段。当时并不能体会那种古­色­古香的繁华陨落,而此时,自己身处这样的时代,这样的背景,这样的家族,这曲听起来就感同身受了。正当细细地伤感的时候,忽然听见旁边桌子一声以拳捶桌的声音。转头看去,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一身贵气地坐在那里,旁边跟着一个显得更老些的仆人。这个男子明显有些愤怒,茶馆的老板立时跑了过来。

“这样的曲子也能唱?不信这舆图换稿?想造反吗?”那个男子恼怒中,火气显得很大。我心道,脾气不小。看他穿着打扮,估计是个官,而且官位也不小。听口音是京城人士,估计是不知道­干­什么的官儿无聊得紧,在这里挑刺儿这些明亡遗臣的曲子罢了。

茶馆儿的老板连连作揖,“这位爷息怒,这老儿胡唱的,我们将他撵走便是。”

只是那个男子的气焰不消反涨,冷笑道,“撵他走,莫非撵他到别的地方唱去吗?还有多少个地方可以唱这样的曲子?”

那老板似乎有些慌,忙说,“官爷息怒,息怒。那依官爷的意思怎么办?”

那男子冷哼一声,冲着旁边伺候他的仆人和临桌的看起来是他的一众仆人说道,“把那个唱曲儿的给我带走。”话毕,几个青年仆役已经将那唱曲儿的老头架起来。那个老头连忙跪地求饶,“官爷,我家中还有黄口小儿要抚养。您就饶了我吧。老朽以后再也不唱这劳什子曲子便是。”那男子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径直地带着人往茶馆儿外走去。

看着那个老者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又想到那首哀江南刚才给我的感动。不由站起来冲着那个中年男子喊道,“站住!把这位老伯留下。”

一行人并着茶馆里其它人的目光瞬时集结在我的身上。待看见我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时又都露出鄙夷的神­色­。我径直走到那个中年男子的身前,他的仆人伸手想拦却被他挡了回去。“麻烦您放了这位老伯。”

他神­色­清冷,目光犀利地注视着我,似乎想洞穿我的企图。对上他的目光,有些害怕。原来一个人的目光可以如此有穿透力。只可惜我没有什么不良企图,只是想帮助一个老人而已,这目光似乎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处。他看了我一会儿,开口,淡淡地,“理由?”

“那敢问你带走他的理由?”我面带微笑地问他,似乎并不在乎他的严肃。

“他不信这舆图换稿几十年了,分明是明末余党。”他依旧淡淡答道。

“哦?我看不然。这老伯已经‘将五十年兴亡看饱’了,怎么还会是明末余党?”

“那依姑娘你的看法这首曲便不是反曲了?”他饶有兴趣地问我。

“自然不是。”我坚定地说。

“为何不是?”

“任是谁走在金陵这石头城里,眼见的都是嵯峨但是风光不再的宫阙,黯淡已经失去历史光彩的皇陵,眼见着淮水日日夜夜都打着这里的城墙,可是已经时世变迁,朝代兴亡,都会发些牢­骚­或是感慨。这套哀江南正是这样的感慨罢了。”

“好一个感慨。那我问你,若是人人都这样感慨,谁还记得我大清国,怕是全都开始忆江南,忆前明了吧?”

“官爷您说对了。大清是用来记在心上的。前明,确实是用来忆的。难道官爷不知道忆苦思甜?老伯也只是感慨感慨朝代变迁,感慨感慨南京城的变化,再忆一忆前明的苦日子,记住现在大清的好日子罢了。”巧舌善变是女人的天­性­,所以即使是胡搅蛮缠依然是那么有理。

中年男子的嘴角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微笑。“小丫头挺会说的。你是说我大清过得是好日子了?”

“自古每朝每代都不能确切地说过得是好日子。只是看执政者是否真的替老百姓着想了。走在这南京城就更能体会这一点。得民心者得天下,好的执政者能为老百姓着想,不好的执政者只会贪图自己的享乐。南京城数易其主,究其原因,只是一个民心得失而已。官爷您今日若是将老伯带走,老伯一家生计就出了问题。民心项背,官爷自己分辨吧。”

中年男子看我的眼眸有些发亮。一时恍惚,竟觉得他的眼神像一个人,却又不认识。“想不到小丫头极有见识,竟让我这个老头子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了。”那个男子捋了捋胡子道,“好,就冲你的话,这个人我放了。”中年男子冲着身后看了一眼,他的仆从立刻放了那个老伯。又有一个仆从拿出一锭银子递给老伯,“让您受惊了,这个请您收着。”那老头连忙磕头道谢。

我心内感慨,中华民族的劣根­性­。若是在现代我必定通过行政诉讼与这个当官的好好打一场官司不可。看事情已经结束,说了声告辞就领着丫鬟们出了茶馆。身后传来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姑娘请留步,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与在下共品一杯香茗?”

我学汉族女子的样子道了个万福,“对不住的很,小女子才疏学浅不敢污了官爷的耳目。何况今日还有他事,不便再做耽搁。”

那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那敢问姑娘芳名?”

“潇童。”我不假思索将名字倒过来告诉了他。量他也打听不到的。

“肖彤……”那男子在身后默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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