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日安。”她追上去,叫住她。“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突然要求我到杜家?是不是你母亲——”杜日安表情动了一下。他不说,她就能明白。点头说:
“大妈的情况越来越坏,但她坚持不肯入院,要留在家里。我问过医生大妈的情况如何,医生说入院的话也只是在情况危急时多拖一些时间,结果都是‘等’而已。所以,我也没有坚持。”
“她的病真的有这么严重了?”夜气有点凉;杜夏娃不禁打个冷颤。
夜影落在杜日安身上,掩去他平时的神采,暗暗的灯光下,他的表情显露出些微的疲惫。
“我知道大妈她很想再见你,只是说不出口。她剩的日子不多了,所以我希望能为她做点事。夏娃,如果可以,请你再去看看她吧。大妈她其实很可怜,我父亲跟她的感情并不和睦;听阿婆说,早年我父亲曾爱上别的女人,打算和她离婚,她死也不肯。我父亲冷落她,她就一个人守着那间大房子,守着我大哥长大。结果唯一的儿子早早先她而去;我父亲又娶了我妈。她守了一辈子,守了一场空,孤独的老死——夏娃,就算是我求你,去看看她吧。”
没想到老太太有这样凄凉的命运。但究竟是命运决定人的一生?抑或是人的一生演形命运?杜夏娃抿着嘴,含着沉默。她无法想那么多。人的一生,变因太多,只有脚下体切地踏着的脚步和这一刻,是最真实的。
“我去。”她许承诺。
“谢谢。”她的回答在杜日安预料中。他试着微笑,表情牵动得疲累,嘴边余下一抹溃残的纹路。他望着夜,对着空气说:“陪我走走好吗?”
杜夏娃没有回答,只是脚步跟着他。
一份夜的黑,两份无言的沉默,一走就走了大半个夜,深暗的马路,到最后,除了他们,仅剩魑魅在徘徊。
“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地球是圆的,他们又兜回了原点。一轮圆月高挂在仰头的空中,时间已经很晚了。
“我送你回去。”杜日安要送。
回家的路,就在尽头,杜夏娃摇头。
“我自己走。过两天我就去探望老太太。”转身往暗里。
“夏娃——”杜日安忽然叫住她。“我说的是真的。”
暗里一片迷惑,因为这个忽然。杜夏娃站在街灯的幽光下,恍似一缕缥缈的魂魄。
“我喜欢你,夏娃。虽然我大妈警告我千万不能喜欢上你,但我还是欢你。那感情不是我能主宰控制的,我自己也无可奈何,就是喜欢你。”
杜夏娃屏息站了一会,才开口说:
“你还是不要喜欢我的好,我们——”她摇头。
“为什么?因为禁忌吗?”
“不,因为路。”这才是唯一的理由。她慢慢往后退,一步一步退向无光的地方。路在那个方向。
那是她唯一的方向,虽然她不知道,走到最后,会通向哪种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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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一片漆黑,她叫了一声,没有回应。她脱掉鞋子,赤脚踩着的冰凉,沿着脚底的神经,一路爬升到她心房。她让屋子继续沉沦在漆黑中,凭着印象往里头走去,黑暗的前方等待着的如是夜的延伸。
工作室的灯暗着。她转往路的房间。路的房门半掩,仿佛在等待她的靠近。她推开门进去,冷不防捂了一脸凉气的夜袭。朝着门的是一扇未关的窗。窗台外,一轮明月窥人,偷照着无眠。空荡的床上,垫着些许疏冷清光。她环抱着手站在夜中,这夜,仿佛有人在暗里检视。
路呢?她目光缓缓移转。角落处,月色三分,薄弱地勾勒出路冷峻的轮廓。
“路。”她走过去。路抱着双膝坐在地上。
“夏娃,你会离开我吗?”声音有点哑。
“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必问为什么,回答我。”
他在担心吗?还是害怕?杜夏娃面对着他蹲跪下去。她母亲最后背弃了他,但她,她对他有誓言。
“不会。”很简单的两个字,不必掏心剖肺,没有甜言蜜语,说出口就是承诺。
路屏息了一会。两人默默相对,恋痕在相互的眼底。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慢慢地,将她拉入怀中。
夜,沉了。
上帝造人,使女人从男人的肋骨而生,继起的生命在子宮的黑暗孕育,生命最初,原来自于晦暗、来自于自体相欲、近亲相奸的隐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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