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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连浩延好恨,恨自己几度深陷在她的青春与天真之中,几乎背弃了他对母亲的誓言,临门一脚的背叛,让他痛恨起自己。

严祖妍猛的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姑姑和你母亲、父亲,还有你,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但是,我是真的爱你。我说过了,这辈子要永远爱你的。」

「爱?难道你不知道爱有多廉价吗?去问问你的姑姑,让她亲口告诉你,爱是很廉价的藉口,用来合理化自己的行为,完美谋杀一条生命的廉价藉口。」造成了一屋子的混乱,他甩头就要走。

「别走,浩延,浩延——」她急忙忙的攀住他的手臂,不让他甩开自己,泪水己经流淌了一脸。

前几个小时,他们还那么相爱,为什么现在,他却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么的残酷冷漠,无视于她的眼泪。

连浩延冷酷的别过头来,「赌不赌?」

「什么……」她不懂他这次的赌注,为什么都这时候了,他还要赌?

「赌不赌?」他耐­性­告罄的问。

严祖妍一迳的点头,「赌,我赌,你要我赌,我就赌!」

「那好,就赌……我们没有未来。」他狠狠的甩开她的手,恩断义绝的离开。

没有未来、没有未来、没有未来……

残忍的宣判把她推入地狱,消失了,她的挚爱在那场争执中消失了。

导火线——我们就要成为一家人了!

她不能谅解姑姑为何介入别人家庭,而且还是连浩延的家庭,正因为如此,她被连浩延处以连坐,列入拒绝往来户,她和姑姑之间的隔阂,也因此寸寸的增长,直到姑姑病危的时候,她才觉醒、愧欠。

然而晚了,己经晚了……

「别哭,别哭。」单云弋温柔的轻抚她的头发,「误会是值得原谅的,我相信你的姑姑不会苛责你的,小妍。」

「是姑姑让我到美国来找浩延的,她没有丝毫的责怪,她说浩延撇下一切负气到了美国,她要我来找他,要我们把过去的错误都忘掉,好好的一块儿生活,可是我千里迢迢的寻去,他却已经早一步离开,让我扑了个空……」

「所以你迷路遭抢又孤立无援,才会流落贫民窟。」

「嗯,我连回去的钱都没有,可也不知道要回去哪里,姑姑走了,对我来说,举目无亲的台湾跟美国有什么差别?」

「我的傻小妍,谁说你举目无亲!你有潘芭杜,这里就是你的家,当初带你回来,就是打定主意把你当成这里的一份子。」

「谢谢你,我总是这样感激着你,可是却驽钝得连一顿饭都无法为大家料理,我很抱歉。」她难过得心都要碎裂。

单云弋就像是一根浮木,在她濒临溺毙的时候,让她得以攀附依存。

「别说抱歉,没有荷包蛋,大家还不是这样生活着,况且,我不认为可薇就会。」他揶揄的拉出妹妹当作笑果。

苏菲雅破涕为笑,然而下一秒,忧愁又霸占她的心,「云弋大哥,你说,我能面对他吗?我好怕,真的好怕……」现在的连浩延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叫人又爱又怕。

「别怕,勇敢就是最好的方法,你己经把你的勇敢收藏太久了,拿出来吧!带着你与生俱来的勇敢,想想曾经的义无反顾,就这样去面对他吧!你可以的,小妍。」

单云弋紧紧的搂住她,给她满满的鼓励与安慰,她受到太多折腾,彻底消磨了她的真­性­,希望这次她能恢复她的勇敢。

天际的太阳温润得像颗蛋黄,黄澄澄的饱满,涨鼓鼓的烘暖,跑得如飞的身子穿越着豪华宅第,口中甜软的喊着,「妈妈,妈妈」。

后头则紧紧跟随着一名|­乳­妈,双眉纠结,满嘴紧张的低喝,「少爷,我的小祖宗啊,别跑了,别跑了……」她上气不接下气的。

「呵呵,更慢!」男孩响起几声得意的朗笑,却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迳自在这伟岸的建筑里放肆的破坏里头的庄严,像是习以为常似的,几名奴仆偶尔停下看他一眼,恭敬却习以为常的等待着他的穿越。

「|­乳­妈,我要去看妈妈,快点!」他在前头兴奋的喊,小手捺捺的招着。

直到来到一扇枕木雕花的­精­致房门前,男孩停下脚步收拾嘻笑,镇定的和缓着稍嫌紊乱的呼吸,双手拂了拂身上衣衫的皱折,仔细的拉整他的小领结,直到一丝不苟的满意,他才推开眼前这扇关藏他渴望亲情的房门。

「妈……」讨好的呼喊,在推开门的那刻,嗓音乍然细碎的归于寂静无声,血­色­饱满的小嘴在瞬间褪成惨白,连一点粉泽都不剩,童稚的眼睛膛瞪成极限。

「我的小祖宗呀,你可累惨我了……」|­乳­妈的抱怨方落,一抬眸,旋即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颤抖的双­唇­忙不迭的发出尖叫,「啊——」

圆润的身子顿时惊惶失措的跌坐在外头的地板上,「夫人、夫人她……快来人啊!快……」她手指颤抖的指着房里头那张欧式大床。

对于|­乳­妈的尖叫置若罔闻,在众人抵达之前,男孩诧异却镇定的绕着大床边缓缓走去,他心里慌着,却近乎痴迷的朝布满艳红血腥的象牙白床铺走去,脚下名贵的皮鞋踏上了淹漫一地的血渍,黏稠、腥甜、刺眼……

床上人安静的动也不动,依稀几滴泪水沾染在睫上,笑容吝啬的收藏起,身体里血­色­被全然抽离,绝白得像张纸,藕白的手垂坠在外。

是它!是它导引了身体里的血液,淹没了这一屋一室。

男孩靠坐在乾净的床沿,眼睛眨也不眨的凝望着眼前生气抽离的面容,忍不住伸手揩了揩上头的泪,突然,他伏了去,充满眷恋的靠在那原本柔软芳馥的身子,尽管此刻已经冰凉,他仍不死心尽可能找寻记忆中残存的温暖。

「妈妈,妈妈……」他低低的唤着,小小的胸口被不知名的情绪涨得几乎爆破,「妈妈,你怎么不跟浩延说话了?」

须臾,惊天动地的消息在大宅里传遍,闻讯赶来的连胜一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的妻、他的儿。

身后跟随着的则是他的秘书严莉芳,同样震慑于房里蜿蜒如小河的鲜血,「夫人……董事长,这……」她口语发慌,掩面不敢正视。

「救护车叫了没?」连胜一大吼。

「……叫了。」奴仆中嗫嚅的回应。

许久,连胜一踌躇上前,伸手用手指探了妻子的鼻息,旋即闭上眼沉重的摇头,久久不发一语。

「妈妈……」连浩延依然低唤着母亲,恁般依恋。

「浩延,下来,不要这样。」连胜一烦躁的说,呼吸牵动胸口的偾起。

「不要,我要跟妈一起睡。」只是睡了,妈妈只是累得睡了,他是这样以为的,就像他一样,哭累了就睡,他眷恋的紧挨着母亲。

「浩延,给我下来!」连胜一失控的扯着他的孩子,非把他从那具枯了生命的躯体上重重的扯下不可。

「不要、我不要!」不敌父亲的力道,连浩延索­性­放声大哭,拚命的挣扎。

他踩过鲜血的地板,拖着他的孩子,「|­乳­妈呢?带走,马上把小少爷带走」

他发出惊雷似的怒鸣。

|­乳­妈惊恐的上前正要接过孩子,未料连浩延一个蛮力挣脱,直拗的又跑回早己气绝身亡的母亲身边,紧紧抱住她,「我要妈妈,我要跟妈妈在一起!」

「浩延——她死了,你的母亲己经抛下你独自死了。「连胜一口不择言的说,仿佛用这残忍的话语,就可以弭平他所受到的惊骇。

猛然回头,连浩延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怨怼狠狠的瞪着父亲,「是你,都是你害死妈妈的,是你——」

青稚的双瞳此刻的控诉像是一把利刃,笔直的Сhā入连胜一的胸口。

「你在胡说什么!」

矮小的身子掌控着巨人般的­精­神,捏紧双拳的回以咆哮,「我没有胡说,是你和她,」手指­精­准的指着旁紧张不安的严莉芳,「是你们两个害死了妈妈,还我——把我的妈妈还给我!」清朗的眼睛蒙上了怨恨,恁再多的眼泪也洗涤不去他的仇恨。

「对不起、对不起……」严莉芳愧疚的喃喃自语。

蓦然,连胜一拉着自责愧疚的严莉芳拂袖而去,偌大的房子顿时又陷入一如往常的寂静。

是啊,寂静,只是这一回连苟延残喘的微弱呼吸声息都不复见,连浩延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的身影离去,眼睁睁的望着母亲的生命彻底划上句点,青涩的童年蒙上­阴­影,心里的天更骤然被压抑尘封。

噤住哭声,这一天,连浩延抿上了嘴巴,用寂静、用怨怼来惩罚父亲对母亲的背叛,哀悼母亲割腕所流淌成河的鲜血。

八岁,原该纯真的灵魂,终结在这个太阳温润得像颗蛋黄的日子。

所有的一切化作祭文,哀悼在婚姻里选择死去的母亲……

「妈——」连浩延整个人从床上弹起身,揪握的双拳,涔涔的冷汗,许久,他放纵的仰躺而去试图寻回平静,却再也无法成眠。

童年那段血淋淋的回忆在这样的夜晚重现,他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什么,难道是种警惕?要他该彻底的远离,彻底的放手?!

他抑制不住心烦,狠狠的重槌了这张床。

今天真是够折腾了,为什么严祖妍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她不是应该乖乖待在潘芭杜的吗?为什么会一点预告也没有的就站在这屋子里?

害他得逼自己层层伪装,才能够理智的面对她,从容的伤害她,或许,在严祖妍的心里,今天的连浩延是冷血残酷的,比当年还要残酷,像个成形的恶魔。

其实,他该撵走她的,从她醒来的那一秒钟开始,然而,望着她额头的肿包,望着她像只受惊吓的兔子仓皇要逃,他却又要把她缚绑在身边,拿着合约逼她动弹不得,他是怎么了?疯了吗?

依然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管连浩延怎么想,就是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

跨步下床,顾不了三更半夜,他抓起话筒按下一组号码——

「云弋,是我,我要见你,马上。」他不容置喙的坚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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