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丝连足双杯犹在,百子帐内堆满五色同心花果,龙凤烛高高燃着,将楚楚的身形拉得老长。小莲往床上看了又看,极是惋惜地道:“可惜刚才的冰糖肘子吃撑着了,不然肯定还能多吃几块。”打了个哈欠道:“赶了几日路,实在困得慌了。高姐姐从来喜欢一个人的,正好睡碧纱橱里,小莲就陪姐姐睡床上好了。”
瑞芳在旁听了,不觉含笑道:“这可不成呢,平日里倒是无妨,今晚洞房之内--”突觉一道眼光落在自己身上,却是新二奶奶含笑看了她一眼,明明极是和气,反叫她觉得脊梁骨都有寒气森森直窜上来,急忙打住。小莲已经嘟嘴道:“骗我不懂呢,裴姐姐说了,以后每晚都是小莲陪姐姐的,你们那个二少爷--”
突听有人在门口冷笑道:“正是呢,不要说你不过拿了根降魔杵,就算拿了女娲娘娘的补天石来,也不可能换得二哥来看你一眼。你迟早便是个独守空帏的命,横竖也没有里子面子,倒还是趁早认命的好。”却是那雷家的四小姐,正好从梨香院走了过去,听得此语,特特不辞辛苦返回来嘲笑她们几句,据说姑娘闺名雷思礼,果然还真是思礼得有些别致。
楚楚将房中的百合茶拿来润了润喉,因为和小莲贪食,私下里多饮了几杯此地出名的梨花酿,声音还带了几分醺意,点头道:“听起来有些道理,即然有了夫妻名分,我又那么辛苦敬茶陪笑,他好歹也应给我几分面子,至少表面的敷衍功夫是不能少的,不然白白叫不长眼的奴才笑话了去。”
雷思礼听了此话,越发笑得前仰后俯,扶了一旁小丫鬟的肩道:“香云,无非一个秦淮河的歌姬,好容易鲤鱼跳龙门,麻雀飞枝头,居然还想要面子?真正是贪心不足,蛇想吞象。我且奉劝你一句,莫要痴心妄想,就算是今夜月亮是从西面出来的,我二哥也决不会到这个房里。”
瑞芳急道:“四小姐!”却见那嫁衣女子点了点头,断然道:“好罢,这月亮到底是从哪里升上来的,我今晚很想瞧瞧。”脚步还有些踉跄,将那降魔杵在手中惦了惦,哎哟了一声道:“还顶沉。”瑞芳站在一边,此际面上已有点变了。众奴仆垂手而立,虽然面色各异,但一声都不吭。倒是那香云还嘻嘻笑着,全然不以为意。
雷思礼冷笑道:“东西倒是好东西,也要看你有没有能力使。”却听得脚步咚咚,一个方脸丫头跑了上来,就着雷思礼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通,后者跺脚道:“这个鹤哥儿,赶明儿总要打断他的腿!”眼珠溜溜一转,理了理披帛道:“难得今儿个本姑娘高兴,不妨做个好事,领你去瞧一眼二哥,也不枉你出尽八宝,嫁入我们雷家一场。”
瑞芳遽然抬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都有些发白,惊道:“不可!”却见楚楚横了她一眼,醉态全消,面上殊无笑意,冷冷道:“我倒不知雷家还有这规矩,主子们说话,竟还有奴婢Сhā嘴的份。”此言一出,不要说瑞芳冷汗直冒,当下只得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低声道:“二奶奶责骂的是。”众奴才亦均吓得面无人色,一时间倒真成噤若寒蝉了。
小莲瞧得极是新鲜,猛往楚楚面上看个不停。楚楚也不去扶瑞芳起身,反倒歪歪扭扭行了几步,躬身笑道:“如此就请四妹妹前方引路。”高女侠皱眉跟了一步,闻得她身上酒气扑鼻,不觉又嫌恶地反退了三步。那叫香云的丫头,此刻亦有些慌了,不住去扯雷思礼的衣角,后者冷笑道:“你们可都听清楚了,这路是她要我带的,若是出了什么茬子,可赖不到我头上来。”将衣袖一甩,睨了一眼楚楚,昂首向西厢便行。
瑞芳跪在房中,头上冷汗一滴滴滚落下来。众奴仆平日里都是看她眼色行事,见她如此,一时间都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楚楚半偏着走了两步,桀桀冷笑道:“难道雷府的奴才都是不长眼睛的吗?”这些人面面相觑了半晌,到底还有个人机灵,赶紧抢步追上。后面人这才醒悟过来,七手八脚跟在后头,高女侠抱了双臂慢吞吞跟在后头,看上去倒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直奔了西厢而去。
喜筵开毕,月上西楼。远远见得假山嶙峋,花木成林。月洞门虚掩着,抄点过穿手游廊,便见得芭蕉含露,碧桃迎春,竟是一处极幽雅的所在。长廊尽头是个圆亭,上面还置了张琴台,只是空旷无人。雷思礼冷笑着走过,劈手便把七弦琴摔在石桌上。香云吓了老大一跳,刚要开口,雷思礼已恨声道:“休说隔得远了,这时分,任凭是天打雷劈,他也不会听见。”楚楚在她身后几步远,笑嘻嘻唱着:“隔墙花又低,迎风户半拴,偷香手段今番按。怕墙高怎把龙门跳,嫌花密难将仙桂攀。放心去,休辞惮;你若不去呵,望穿他盈盈秋水,蹙损他淡淡春山。”众人听得真切,唱的分明竟是一出才子佳人偷会后花园,词句还极典雅,都暗笑新二奶奶酒喝过了,明明是河东狮吼,怎么唱成了人约三更?但哪里又敢作声,向后看去,空无一人,只怕雷九眼下还未得到讯息,此番已然不及赶来。
雷思礼几乎是冲着卷了进去,但见雕花门内,已然灯烛俱灭。月光照在霞影窗纱上,倒映出两个不住纠葛的人影。众人都是知根知底的,此刻再是胆大,亦不敢靠近一步。雷思礼反手一把,将楚楚手腕扼住,牢牢抓了她来到门前,声音极是尖峭,厉声道:“就在这里,你好好看清楚了!”抬起绣鞋,往门上便是狠狠一踢。
房门应声而开,房中景象赫然在目。只见两具的年轻酮体交缠在床榻上,一人半仰躺着,身体比例堪称完美,头发半遮在面上,隐隐显现出姣好的轮廓,露出一双如暗夜般的眼睛,仿佛是最浓的夜色,都沉淀在他的眼中,此刻半眯了眼,腰肢扭动着,一下下向前猛烈送着。另一人骨架纤细,肌肉均匀,仔细看还颇赏心悦目,肌肤白腻,背靠着他,向着大门,半蹲坐在他身上,显然正到了动情处,仰高了下颔,随着他的动作,在那里颤不成声。胸前两颗茱萸小巧圆润,直直挺立着,艳如丹砂。床边案上,滚卧着掐丝团花金酒注和一对金花鸳鸯羽觞。此刻那人见得有人直冲进来,颤呼道:“二公子,有人来了!”扭动着想要起身,却被身后人一把死死钳住,狠狠撞击了数下,纵然知道是众目睽睽,亦难以按捺地扭动起来,尖叫声渐渐低哑,最后恍惚成了一缕忽上忽下的烟丝。后面那人终于发泄完全,低沉着极舒畅地呻吟了声,将身上那人一推,任凭他滚落到床下,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自己身上披了件月白中衣,看着冲在最前头嘴唇都有点哆嗦的雷思礼,漫不经心道:“你怎么又来了?”
小莲此时才醒过神来,不觉失声惊呼,尖利已极。雷思礼双眼几呈血红,狠狠盯着床下的赤 祼少年,看起来只恨不能将其踹上几脚,蔻丹尖尖,险些将楚楚掐出血来,几乎是将她大力扯到床前,面上几近狰狞,指了那男子道:“你且看仔细了,他就是雷家大名鼎鼎的二少爷,你心心念念的夫婿,雷洛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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