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无星无月。
堡门紧闭,墙上所有人的面色凝重无比。火把团簇,亮如白昼,照见门前的一个浓墨挥洒而就的“十”字,字迹不羁,就像是信手涂抹上去的两画。雷子谨向旁淡淡扫了一眼,旁边站着一个短小精悍的中年人,垂手道:“禀三公子,雀台上守卫确实不曾发现人的踪影。”
夜风越发地紧了,有些凄厉地打在人们绷紧的面孔上。雷子谨却反倒笑了一笑,那颗痣妩媚地扑闪起来,似要从他眼角坠落下来。他轻轻道:“雷勉,不要紧张。虽然是好轻功,想来嫂嫂自然也做得到。”向内看了一眼,笑容却有些挂不住了。
雷勉知道他的心思,低低道:“二夫人正在调息,曾遣小莲姑娘来过。”看了看他的脸色,才续道:“说没有什么事,就别去烦她。还跟小的说,让你不要离开唐公子。”
雷子谨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睛中倒微微有了点暖意,唐迟咦道:“倒承蒙你家二夫人看得起。唐某其实对她极为敬仰,原以为今夜还能跟夫人讨教些用毒之道来着。”蓦地耳朵向外扩张了下,手便抚到两撇小胡子上,轻轻吐了口气,后面温无垢淡淡道:“有人来了。”凝目听了一听,皱眉道:“什么声音?”
堡外由远至近,传来一股极奇异的沙沙声,仿佛树叶随风起舞,但舞动的频率接近疯狂,听来倒像利刃在岩石上钝钝划过之声。突听有人叫道:“蚕,好多大蚕,有大拇指那么粗!”
只见得远远涌过来一条白线,铺天盖地,犹如长江浪潮,不过转瞬功夫,就逼到了近前。再仔细去看,哪里来的潮水,分明是一条条蠕动着蜿蜒游来的巨蚕,每根都至少有拇指粗细,颜色是接近灰色的暗白,默不作声地涌动过来,来势十分迅捷,不过少顷,城墙基上已经慢慢扭曲上来一片灰白。
堡内人尚无动静,南宫一族素来爱洁,最厌恶爬虫之类,当下有人向南宫陵投过来征询的一瞥,后者微微点了点头,立有人越众而前,抢在守卫之前,站在墙头,剑劈八方,横扫过去。前面一排蠕动的虫子有好些被一剑劈开,再无动弹,后面暂时停顿了下来。南宫陵微微含笑,颇有赞许之色,雷子谨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蓬莱宫果然英才辈出!”
几人闻言,愈加卖力,剑去如风。各守卫亦取出兵器来砍,一时之间,蚕虫的碎片到处可见。只见得其破碎的躯体上布满细小的倒刺,残骸中慢慢渗透出来乌黑的液体,染得石墙上斑斑点点。雷子谨心念一动,已听温无垢喝道:“小心有毒!”言未犹了,只见埋头在虫堆中砍杀的数人中,有一人的脖颈上掉上了一块残片,突地浑身一颤,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扑通一声,扑倒下去。只见其脖颈上,留着一点乌黑,宛如一只嘲笑的眼睛。
众人失声惊呼,原先抢扑过去的人都纷纷向后退去,砍杀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谁知就在这时,只听得一串奇异的铃声响了起来,仿佛舞女腰上缠绕的铃铛,在同一时间剧烈地摇响起来。
雷子谨面色大变,喝道:“退后!”只见那原本温驯的蚕群,渐渐开始骚动起来,冒着刀林剑雨,近乎暴怒地窜动过来。但听得连声惨呼,却是不断有人被蚕虫缠上,甫一接触,便是见血封喉。柳无痕高声道:“不如用箭!”秦元章接口道:“又不是人,这么多爬虫,箭有什么用?!我看,不如用火烧!”猛拍了下自己脑袋道:“晕了,怎么能用火?!它们连火把都不怕,根本不畏火,这不是反倒把自己烤焦了么?”
司徒继瞪了他一眼,提了双锤道:“这才是可恶,若来的是人,倒还方便了。奶奶的,难道老子们这么多人,就要白白便宜了这帮肥虫不成?”突听前面有人哑声道:“快退!这些蚕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