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无垢险些没有直摔在一旁石块上,涨红了脸只是不作声,手伸在半空,到底不敢再伸过来。楚楚苦于无力站起,更不想对着他,侧了头向旁看,只见得墙间不时有人头涌动上来,杀戮之声不绝于耳,渐渐汇成耳边轰隆隆的一片,映着天上越来越浓的夜色与渐渐残败的夕阳,简直要逼得人透不过气来。突听有人似乎在耳边轻轻道:“你会害了他了,他是”
楚楚冷笑道:“是我害她还是你害她?!简直危言耸听。”好在此时人好过得多了,她紧走几步,上得城墙,只见得冲上来的活像半人半鬼,厮杀之凶猛,有过之无不及,稍一疏忽,便有人被刺或被伤,但这次,没有人去向伤者施以援手。楚楚向雷子谨投过去焦虑的一眼,后者冷冷道:“嫂子,此时堡中焉能再生乱?”看了眼温无垢,后者沉默了半晌,道:“三人并排,互为倚角,一人掠后,督战。”顿了顿,有些艰涩地道:“若是不治,杀之。”只听得脚步沙沙,这些人分明对他极为膺服,竟没有半句质疑,依言排开。
楚楚厉声道:“子谨,其他人我本懒得管,但这也是人命!”雷子谨淡淡道:“是。但嫂子既读《秦律》,应知:‘疠有罪,定杀。或曰生(活)埋。’除非嫂子想死更多的人。”
楚楚急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叫道:“《神农本草经》中记载,黄芪、巴戟天、枳实,都是有效的药物,还有蟒蛇、乌蛇、白花蛇也有奇效。只要能开辟疠人坊,慢慢将养,或许”雷子谨冷冷道:“若是平日,子谨自然遵嫂嫂所言。”
突听一女声惨呼了声,原来是一贯不肯离段天翔左右那鼻翼长了颗朱砂痣的姬妾为了邀功,出手砍断了攀爬上来的一人的手臂,谁知那人奇韧,竟然用断臂死死拉住墙头,那姬妾一恼,就多砍了几剑,正砍得兴起间,没提防旁边爬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形,张口就在她手上咬了下。众人面色大变,那姬妾顾不得去管那人,捂着手掌,眼泪汪汪地看着段天翔道:“太子,你不会不管燕儿的是不是?”
段天翔笑道:“自然管的。”话音未落,手中剑起,往她前胸一剑贯穿,然后干脆利落抽将回来,在薄底金靴上一拭而过。那姬妾哼也未哼,已如一张薄纸般飘落了下去,大片的血渍从她纱衣上泅湿开来,宛如一大簇盛放的血花。楚楚抢步过来,已然迟了,不觉怒道:“或许有救,为何如此无情?”
旁边一手持双剑的垂髫女子满眼是泪,却不敢哭出声来。另外一年长的女子叱道:“太子自有分寸,要你多事!”转头一剑,劈向那孩童。楚楚心中不忍,一把将她剑尖抓住,喝道:“还是个孩子,何必下此重手?”一掌拍去,未尽全力,只想将他打落下去,或能留他性命。
谁知那人看着不大,张开的居然是一双狼般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身形不知怎么一个腾挪,看上去极为笨拙,但极其实用,居然避开了楚楚的掌法。楚楚愣了愣,还没想好再怎么出手,手腕处已然一痛,只听旁边有人倒抽了口气,她低头一看,腕上鲜血淋漓,旁边爬着个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衣衫褴褛的孩童,仰起一张污秽无比的脸蛋,挑衅地向她看了一眼,就如一只猿猴般迅速攀爬了开去。
雷子谨面色铁青,上前走了一步,手中分明提着一把长刀,寒刃闪闪发光。方世珲靠近过来,想拉住他,被他一把推开。楚楚先是好笑,冷冷一嗮道:“你敢?”指了墙上众人,傲然笑道:“不信,都来试试看,有谁是我对手?”突觉腹中又是一阵刺痒,又复一股奇痛。她哪里敢动,面色却已惨白,冷汗早将鬓角湿透。雷子谨扣着刀身,又走近了一步,只是走得越发缓慢了。段天翔身旁那年长女子冷笑道:“雷三公子可要早些拿定主意才是。”
突然一阵风起,待风停处,楚楚身边已负手站了一人,一身极简单的灰色劲装穿在她身上,随风飘摇,仿佛欲出尘去。她冷冷站在那里,扫了眼雷子谨。只听彭的一声,雷子谨手中刀身四分五裂,刀柄与他掌心相触之处,已是鲜红的一片。
楚楚笑道:“姐姐!”见她皱眉来拉自己受伤的右掌,忙缩回去叫道:“姐姐,离我远点!”刚要退后,早被高女侠劈手拉过。楚楚还想要拔回来,高女侠淡淡道:“撇得清么?忍着点。”旁若无人,往她手腕咬伤处割下些许肉来,拿药敷了。
楚楚眼中一热,险些落下泪来。突听一个不甚清楚的稚气声音叫道:“小宝!”她抬眼一看,竟是那刚才咬她的小小孩童身子缩成一团,已如流星般直往墙角下坠去。另一个小小身形紧跟其后,在半途一把把他接住,见他毫无反应,悲声道:“小宝,那妖女对你做了什么?”望上一看,眼中冒着凶光,将那孩童负在背上,疯一般向她爬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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