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零年二月九日,满清宣统元年的最后一天,农历除夕,香港铜锣湾一幢普通的两层公寓,二楼一个房间内,四张黄梨木写字桌拼凑成了一张临时的大桌子,七八把简陋的木椅凌乱的围在会议桌周围,在靠近窗子的一把椅子上,一位四十出头的清瘦中年男人斜靠在那,一口一口的抽着烟斗,淡蓝色的烟雾缭绕在他的四周,朦胧了他的面容,在他的身后,一个三十五六的矮壮中年男子正焦急地在敞开的窗子边走来走去,不时的把头探出窗外向两边的街上张望,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尽管已是过年时分,但香港的天气似乎依然没有一丝寒意,或许是还觉得有点热,矮壮男子在清瘦男人身后停下脚步,一边解开身上白衬衫的纽扣,一边对中年男人说道:“逸仙,炳章会不会出事了,算来他一点半左右就能到的,现在都快三点了,要不我出去找找?”衬衫的上面三个纽扣解开了,露出了他黝黑壮实的胸膛和一片浓密的护心毛
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把烟斗在桌子上的烟灰缸边轻轻磕了磕,说道:“再等一会吧,要是三点钟还不到,咱们分头出去找,你去车站,我去码头”
二人正说着,便听楼下响起了开门声和说话声,矮壮男子几个大步跨到房门口,拉开门站在走廊上向下一看,高兴地笑道:“哈哈,炳章,你终于来了,快上来快上来,急死我们了”
“倪先生到了?”屋内的中年男人也快步走了出来
楼下快步上来一位三十出头的瘦削中年男子,左手提着个黑色的皮包矮壮男子大步向楼梯口迎了过去,挽着瘦削男子的右臂走了回来,边走边说道:“你可算到了,急死我们了,哈哈,来,我给你们介绍下,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孙文孙逸仙,鞑子可是悬赏十万两白银要他的头呢”“逸仙艾这就是倪印典倪炳章”
倪印典笑着对孙文说道:“孙先生,久仰大名,平时也听克强兄说过您不少故事,只可惜缘悭一面,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呐!”边说边对孙文行了个抱拳礼
孙文微笑着拍了拍倪印典的肩膀:“哈哈,炳章过誉了,他黄兴的话只能听五分,另外那五分是气球——吹的来,我们进去说”边说边带着倪印典走进了屋内,最后进来的矮壮男子黄兴又顺手把门关上
三人挨一块坐下,孙文从桌子上翻起一个茶杯给倪印典倒了杯茶,倪印典才说道:“我一出码头就被鹰爪孙尾上了,绕了好几条街才甩脱,倒叫二位久等了”
黄兴嘟囔了一句:“他娘的,鞑子的鹰爪孙还真是玩命艾这大过年的也不歇歇……”
孙文说道:“没事就好艾我常年在日本南洋美国倒还好些,你们二位在国内可要多多当心啊炳章,广州那边联络的怎么样了?”
倪印典喝了口茶,说道:“当下广州的新军共计有步兵第一二两个标团,炮兵第一二两个营,辎重兵一营,工程兵一营,学兵营一营,另有巡防新军七营,共计八千余人这一年多来,在朱执信葛谦赵声我们几个人的努力下,已经有近三千人加入了我们同盟会,除了巡防新军外,其他的每个营都有我们的人巡防新军帮带童常标和我是安徽同乡,本来也想去打打他的主意,只是顾忌他与巡防新军管带李景濂过从甚密,李景濂此人城府极深,曾经加入过同盟会,后又退会,我们拿不准他的心思,所以也不敢贸然试探”
黄兴Сhā话道:“三千人!还是三千新军!他娘的不少了,我看咱们可以干一次了,一举夺下广州,你说呢,逸仙?”
孙文想了想说道:“还是慎重些好,这几年以来,我们多次举事,从萍浏醴黄冈到七女湖安庆钦州镇南关……等等等等,一直都是以咱们同盟会会员为主,但每次都是失败,直到前年克强你去云南指挥的河口举事,咱们才想到可以拉新军来做助力,但最后还是寡不敌众失败了这次谋划广州新军举事,是我们中国同盟会第一次尝试以新军作为主力来举事来对付鞑子,一定要慎之又慎呐!等后天的南方支部会议上,再问问胡汉民汪精卫他们的想法吧”
“嗯,孙先生言之有理,小心驶得万年船”倪印典说道:“我这次来香港,除了向南方支部汇报广州的工作情况外,还有另外一件事几年前萍浏醴举事的时候,我还在鞑子新军第九镇任炮兵队官,当时我部受命前去镇压萍乡举事,我在一位举事烈士的遗体上找到了一件东西……”说着打开了随身带来的皮包,取出一份用蓝布包裹的东西,打开蓝布,里面是一本古旧的书册“……此书事关重大,此次广州新军举事,我生死难料,故此把此书带来交给孙先生,如果此书所载内容属实,那真是祖宗英灵护佑我华夏,鞑子气数该尽……”
孙文和黄兴二人细细的将册子看了一遍,三人又低声议论了良久,随后孙文拿起桌上的烟斗,装了一袋烟,点上,眉头深锁的边吸烟边思考,口中喃喃念道:“……八卦证八鼎,八鼎耀八方,龙血符王鼎,九鼎扶九州……”黄倪二人都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等他做出最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