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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一箭n雕

第六十二章 一箭n雕

紫连璧伏在地上久久不语,不禁令紫因有些担心。虽然紫家并无暗杀者失败就得自尽一说,但以防万一,还是亲自趋近前去察看。

惜夕退回红笑歌身旁,微牵嘴角勾出点讥诮,“因莲华不必忧心。古流镇某所大宅院里还有二十几位绝­色­少年在等主人归去,想必这位主人也不会舍得扔下他们不理。”

一针见血,竟是连紫连璧的老底都摸得清清楚楚!紫因松了口气,望着那地上抖抖索索的人,眼底浮起抹笑­色­,“说的也是。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只是……”抬眼朝一旁的春雪望去,目光冷峻,显是起了杀机,“这宫女听去了那么多秘密,怎能叫人心安?”

春雪也非良善之辈,却仍被这变故惊得腿软,扑通一声跪倒,颤声哀求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奴婢……奴婢对公主绝无二心!请公主明鉴!”

红笑歌懒洋洋地挥袖,“没说要杀你,起来吧。”又嗔怪地白一眼紫因,“你闲着没事吓她做什么?就算皇上要她把我的行踪一一禀报,那也是她的职责所在,怎能怪她不忠?”

春雪的一张俏脸霎时惨白如纸,回神来慌低头掩饰着爬上脸来的恐惧,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心内惶恐难安,后背冷汗纵横,不用琢磨也明了了红笑歌留她下来的用意——却不正是敲山震虎,叫她安分守己?

如今见识了红笑歌地厉害。她哪里还敢心存侥幸,只死命把头磕得山响,连求饶的话也不敢再提。

原来如此……紫因忍不住叹了口气——不是算不过她,是她的心太大。她何止想一箭双雕,简直就是打算要连锅端!看来若想叫她另眼相看,他也不得不努力了呢瞥眼渐渐镇静下来的紫霄,抚慰地轻轻拍拍他的背。­唇­畔又逸出声叹息——但愿这一回除了心头大石,能叫哥哥做回自己。他。实在欠哥哥太多了月爬上梢头,光如水泻地,辨不清是月光还是灯光。谁都不说话,只听着那额头撞击石板的沉闷声响一下重过一下。

红笑歌终于不耐,丢个眼风给惜夕。惜夕浅笑着微微启­唇­,“春监事(春雪现为从六品北苑监事女官),公主让您起来。您便起来吧。个人意见,您还是不要把公主的话当耳旁风地好。”

春雪一愣,慌不迭地谢恩,爬起来就老老实实退到一旁去,连偷瞄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红笑歌拿手指轻叩着扶手,微蹙眉朝紫霄望去,“你没事了吧?要不你先回房歇着,一会儿人到了再说。”

一股暖流涌过紫霄地心头。他感激地冲她一笑,“无事。方才我只是一时失态,以后……不会了。”

真是个急­性­子,连一夜都不肯等!紫因笑着随紫霄走到她身旁,故作惊讶地扬扬眉,“可是天­色­已经不早了……”俯身凑到她的耳畔。“丞相大人若深夜入宫,必会惊动皇上,届时……”

“谁说我是在等那老头子?”红笑歌鄙夷地撇撇嘴,压低声音道,“少跟我装天真!难道你那大哥的宗主继承人是白当的?再说了,隔夜货无好价,我才不要做亏本生意呢!”

“好­精­的算盘!”紫因不禁低笑出声。黑亮的眼珠微微一转,四分灵动五分俏媚,还含了一分狡黠,“不过紫家家小业小。还望公主高抬贵手。别叫我和霄也流落街头才好……”

“胡说八道!你和他都是我的人,­干­紫家屁事!”红笑歌轻啐一口。起身来轻轻握住紫霄地手,冰莹的眸子满是笑意,“紫霄,我今儿个被吓得不轻,你不好好照顾我可说不过去呢。”

柔声软语,仿佛撒娇。紫霄微怔,红云一忽儿漫上脸来,挡也挡不住。红笑歌心头一动,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颊,“你这人真奇怪,怎地这么容易就脸红?莫不是梅子­色­重,吃了还会透出来吧?”

他猛地捉住她的手,连眼角也洇上些红晕,结结巴巴地道,“没、没有。我、我……”

紫因看他半天出不来句完整的话,险些抚额哀叹。拿肘暗暗捅了红笑歌一下,笑着来打岔,“那我呢?难道公主就舍得留我自己熬这漫漫长夜?”

红笑歌还未开口,却听得那边沉默许久的紫连璧忽地冷笑一声,“怪道你两个如此肆无忌惮、目无尊长,原来还有这等手段——扯住裙角往上爬,当真是前途无可限量!”

紫霄脸­色­一变,挣开红笑歌的手就要冲过去。紫因急闪身挡住他,又出人意料地向紫连璧抱拳一揖,笑容依旧,目光却冷得似结了冰,“您不愿孤身上路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您这套激将法实在老旧,请恕我们无法上当。不过,承您吉言,日后我兄弟二人若大富大贵,定不会忘了每年这个时候到坟上为您上柱香!”

红笑歌本是冷眼旁观他两个地反应,没想到紫因会冒出来这么一番话,一时忍不住鼓掌大笑,“好好好!这话说得实在妙!深得我心!真是深得我心啊!”突然间笑脸一收,就赏春雪一记怒眼,“你以前不是横得很?那股劲头哪儿去了?你就打算这么瞅着外人欺辱本公主?”

春雪浑身一震,望望她,咬咬牙上去一把揪起紫连璧的领口,大耳刮子一个接一个地甩过去。那巴掌落在脸上的声响竟是分了轻重缓急。时而清脆,偶或低沉,节奏分明,分外悦耳。

难怪纹太妃会拿这妞当宝贝,原来她连打耳光这等小事都能弄得这般讨人喜欢!红笑歌不禁暗暗咂舌。惊叹之余,不忘关怀几句,“春雪啊,下手别太狠,再打个百八十记,看他牙掉得差不多就可以了。一会儿完事记得拿点冰块敷敷手,肿了可不是好玩的。”

春雪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不敢流露半分不满,边继续­干­活边回答,“谢公主关心。奴婢一定会注意的。”

“好了!你忙吧,我先回去躺会儿——今天真是倒霉,无缘无故被人吓……惜夕,有压惊茶就给我来两碗。不然明儿要是病了,连送母后最后一程都不能,那就太失礼了。”红笑歌笑嘻嘻地一甩袖,“紫霄来照顾我,紫因嘛……你就在外头候着吧,贵客到了没人迎接就不好了。”

任务分配完毕,她冲苦笑的紫因做个鬼脸,拉着紫霄就走,快进殿门又回头,“对了!紫因,要是莫礼清来了,叫他让人打水冲冲地,别把晦气留在咱们这里!”

破笼卷 第六十三章 贵客临门

“公主……”“嗯?”

“公主……”“什么?”

“公主……”“怎么了?”

“公主……”“……”

当紫霄第N次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唤时,躺在床上装病的红笑歌终于忍无可忍地跳起来暴吼,“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没瞧见我现在很虚弱吗?!”

中气十足,声震九天,听得殿外的几人皆是一脸黑线。紫霄刚想好的话顿时被吓得不知去向,低头嗫嚅,声若蚊蚋,“没、没什么……”

红笑歌气结,瞪他半晌又复躺下,顺手扯锦被蒙住头。脑中千丝绞缠,一团乱麻,郁闷指数一跃突破临界点

她近来情绪波动剧烈,无心理事。这晚的一切由策划到幕后细节实则尽是惜夕一手包办。而整人又是她两个一向的拿手好戏。凭着多年的搭档经验,只需知来者的身份及­性­格,临场观察这三个紫家人的反应,这出戏便能唱得有声有­色­。

但她始料未及的是,惜夕竟没有事先告知她紫连璧的­性­ 取向内幕,却选择了当场爆出!

紫霄的异常、紫因的冷酷、紫连璧畏亵的目光……原本散乱的线索突然间连贯起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尽量装出平常的样子,嬉笑怒骂Сhā科打诨,心里却着实堵得慌这才安静了不到一分钟,被角忽被轻轻掀开一角。紫霄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幽幽响起,“公主……”

这男人到底想说什么啊?!红笑歌突然感觉自己其实真地很虚弱,连生气的力气也没了。扭头拿种异常哀怨的眼神注视他,表情已接近哀求,“有事你就说吧……”

脸­色­不大好呢,难道真的病了?紫霄一愣,忙拿手背试试她额头的温度。又自言自语,“也不是很热啊……”

红笑歌彻底虚脱。阖了眼懒得理他,心思不由自主又转去方才的事上,不自觉就皱起眉来。

他一看立马慌了神,“公主不舒服吗?是不是肚子痛?”没得着回答,且瞧她眉头越蹙越紧,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又开始自言自语。“怎么会突然肚子疼呢?该不是因为吃了梅子吧?莫非梅子有问题,可是我也吃了啊……不对,我只吃了一颗!是了是了,一定是因为梅子!可恶,我该先试吃过再带回来地……”

一反常态,絮絮叨叨,无休无止。红笑歌简直怀疑他是受刺激过度,因而引发了第二人格的出现。可。嘴­唇­动了动,斥责地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不肯正视他忧心忡忡的脸,只悄悄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我没事,你别瞎想。”

低柔温婉。似带着魔力,拂去了紫霄心头的不安。他蓦地合拢嘴­唇­,静静感觉着她掌心的温暖一点点渗进心里去。

惜夕进来瞧见这光景,杏眼里忽地荡上抹狡黠,“公主,压惊茶来了。”

声音不大,却把红笑歌和紫霄都吓了一跳。叠着的手猛地分开,一个拥着被坐起来,另一个则迅速离了床边。两个人都有些讪讪的,不敢看她蕴了戏谑地笑脸。

惜夕佯作不觉。斟了两杯茶分送到他们手中。紫因捺不住寂寞。在门口探头探脑,一副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可怜样。“惜夕姑娘,什么茶那么香?”

她忍不住轻笑,“时辰尚早,因莲华也请进来歇会儿喝杯茶吧。”态度和蔼,同初见时已截然不同。

听她声气,红笑歌便知她已将这两人划入同一阵营——惜夕的眼光从来不曾出错,红笑歌自是信服,心中残留的那一点疑虑也消散开去。含笑朝正在犹豫的紫因招招手,口气也亲热很多,“进来吧。有我喝的,还怕少了你的?”

紫因登时喜笑颜开,刚跨过门槛,却又停住了脚,“还是算了,外面没人守着,万一他来了……”

“来了就来了呗!有本事从我手中把银子抢走的人,我倒还真想见见呢!”红笑歌不以为然地道。轻呷口茶,又望着他微微一笑,“不过你不放心就去盯着吧。反正这茶加了蜂蜜,你也不会爱喝。”

她会那么轻松,一定早有安排……紫因皱皱鼻子,走去接下惜夕递来地杯,一口就下去半杯。舌头被烫得发麻也不管,还毫不示弱地冲红笑歌撇撇嘴,“谁说我不爱喝?这茶不错,以后我只喝这个,别的茶一概不喝!”

毕竟还只是个少年呢。再怎么掩藏心思,仍会有忘形的时候……红笑歌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角余光瞄到紫霄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脸上无由一热,急急低头饮茶,“我有点累,一会儿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这意味着,她把他们当成自己人了?紫因的心底陡地一震,欣喜难挡,想相信,又怕会错意空欢喜。狐疑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公主的意思是……”

话音未落,眼前一花,只见一团黄影闪电般­射­向院中。来不及眨眼,便听得“叮叮”连声脆响,似有金戈相击。他两个对视一眼,紫霄闪身护住红笑歌,紫因便飞也似地追了出去。

才到门口,紫因却蓦地刹住脚,回头扔给他一抹苦笑,“没事,霄,你也来看看吧。”

紫霄迟疑地望望红笑歌,缓缓走过去。只往那院中看了一眼,便呆立当场——那儿不知何时多出了六名白衣人。剑仍在手中寒光流转,可他们持剑地手却以种古怪的姿势耷拉着,说不出的诡异。

包围圈开始慢慢后退。场中央,春雪的手依旧高举着,紫连璧烂泥般瘫在地上。而站在他身旁的那名清俊的白衣男子,可不正是紫家的宗主继承人紫凡?只是他现下却叫柄金刀指住了咽喉,不敢动弹!

惜夕轻侧脸冲门边的两个旁观者嫣然一笑,又淡淡一瞥呆若木­鸡­的紫凡。刀光映亮她了眼眸,晨星般璀璨,却有种透骨的寒,“少主大人打招呼地方式还真是别出心裁——公主一晚上受了两回惊吓,只怕明晨也难以起身……话说,奴婢倒不介意多吹会儿风醒醒脑子,只不知少主大人是否真打算就在这儿等到天明?”

破笼卷 第六十四章 您就当没见过

毒舌伤人不见血,简直就是会武版的红笑歌嘛!难怪她们两个感情会那么好……紫因一时感慨万千,瞥见紫霄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怜悯之意油然而生——看来当年确是红笑歌拦得及时,不然紫霄恐怕早做了惜夕的刀下鬼了!

他两个在那头搞往事回顾,这边惜夕一见震慑的目的达到,就轻晃手收了金刀,冲春雪含笑道,“春监事辛苦了,您早点回去歇着吧,接下来的事交给奴婢就可以了。”躬身一抓紫连璧的衣襟,竟轻轻松松把他半个身子提起,旁若无人地一路拖上台阶去。

脚上的铁夹磕磕碰碰,伤口又涌出血来,紫连璧却咬紧牙关硬撑着,连声也不敢吭——紫家少主并新一代的六名高手都在一招内败于个名不见经传的婢女手中,想硬碰硬也不过是个笑话。何况他已半残,紫家又怎肯为了他损兵折将?

紫凡望着那道迤逦向上的血痕,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现下刀已不见,喉间的凉意却犹存。自觉面上无光,绷着脸一扫那六名负伤的手下,口气就有点迁怒的味道,“没用的东西!统统给我在外头候着!没我的命令,不准让人接近明哲殿一步!”

孰强孰弱已清楚,到门口也不敢轻进,依礼躬身直到听见红笑歌发话让他进去,他方定定神,低着头缓步走入殿内。

粉­色­幔帐半掩,看不出红笑歌是真病还是假病。但还是小心告罪一番,“微臣对下属管教无方,惊吓了公主,真是罪该万死。”半天不见有回应,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皇后娘娘新故,此时不宜惊扰皇上。还望公主大人大量。将此人交与微臣带回去处置……微臣必会给公主一个满意的交代。”

幔帐里地人沉默不语,紫因等也不说话。一时间殿内静得令人心慌。如紫凡这般一向沉得住气的人,这时节心也嗵嗵乱跳,无由发虚。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帐内传出声冷笑。极低,却极清晰,像是个警告。紫凡的神经蓦然绷紧,背上的冷汗已浸得衣衫湿了一大片。“公主?”

“本公主累得很。”红笑歌的声音倦懒散漫,带了丝丝不耐,“若你现在就想领人,条件就同惜夕谈。若你觉得不妥,那就不要扰本公主休息,等明天丞相大人和白将军到了,本公主再与他们详谈。”

竟是开门见山就威胁,连场面话都懒得说!紫凡头回碰上这么不客气的。可惜自家实力不足,不答应也没退路。愣了一会儿,终于咬咬牙,“微臣谨遵公主安排——请问哪位是惜夕?”

金刀嗡响,轻柔悦耳,他听在耳中却如同雷声炸响。暗道一声“果然”。无可奈何地抬眼朝桌旁立着的黄衣女子看去,“惜夕……姑娘,不知我们该到何处去谈?”

惜夕对他地礼貌报以浅浅一笑,“少主大人请坐——公主喜欢什么都清清楚楚,您不会介意吧?”

介意?他有介意的资格么?紫凡暗暗苦笑,瞟眼旁观地紫因和紫霄,目光就冷下来,“二弟、三弟,不必拘礼,一起坐吧。”

话音方落。便听红笑歌猛一拍床板。“因,我口渴。帮我倒杯茶来。霄,上来替本公主揉揉太阳|­茓­——短短几个时辰,在本公主的地盘上居然冒出来那么多寻亲访友的人,真是叫本公主大开眼界!”

紫凡头皮一乍,这才发觉自己失言,尴尬地垂下眼去掩饰着心内的不快。偏惜夕笑笑地瞥他一眼,还要“好心”地给他解释,“少主大人勿须在意,公主并不是针对您。只是,先前地上坐着的这位,未经通传擅入明哲殿,打伤十数名宫人,又当着大内侍卫的面,言语中对公主不敬,且自称两位莲华的‘二叔’……”

寥寥数句,还未触及重点,已够紫连璧死上好几回。紫凡暗暗头疼,不敢再摆宗主继承人地架子,在言辞上也更加小心,“多谢惜夕姑娘提醒。这条件……”

“少主大人不用心急,奴婢还没说完呢。”惜夕淡淡一笑,斟了杯茶推到他面前,“蜂蜜薄荷茶,公主的最爱——清凉醒脑,效果不错,少主大人不妨试试。”

从开始到现在,没有哪句是不带刺的,简直比听紫幕锦说话还费神!紫凡竭力抑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免得一不小心泄露出心中的不满,引发更大的祸端,“谢谢。敢请惜夕姑娘把剩下的话先说完。”

听这语气平板得……啧啧,跟常春常尚仪真是有得一拼呢!红笑歌摇摇头,倚着紫霄捧了茶慢慢啜饮。

紫因本是坐在床边等上场提示,瞧她悠闲的样子,不禁促狭心起,偷偷挠她脚心一下。结果立时遭到毫不客气地飞腿一记,还收到警告眼波一枚。他委屈地扁扁嘴,老实不到一分钟,一面拿手指卷了她裙边的流苏来玩,一面竖直耳朵听惜夕如何迫那个木板脸大哥就范

“……其实奴婢觉得,奴婢说得再多,也不如少主大人亲眼瞧见来得实在……”

听完惜夕一顿噼里啪啦之后得出的结论,紫凡差点当场抓狂。好在他忍­性­极好,瞪了她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证物何在?”

惜夕不慌不忙从袖里取出本小册子递过去。紫凡翻开来才瞟了一眼,就忍不住继续往下看。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脸­色­堪与锅底相媲美,愤怒难遏,忍不住低吼道,“这是什么?!”

她诧异地凑过去一看,忙夺回来收入袖中,又重取出一本递给他,还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两本放一起很容易就拿错了……不过没事,这回这本一定不会错了——您就当没见过那本吧。”

就当没见过?那册子上……­精­确到他几时几刻上过茅房都有记录,她居然还轻描淡写叫他当没见过?!紫凡咬得牙“喀喀”直响,眼里几乎喷出火来,“请问,方才那本册子,你是从何人手中得来的?”

惜夕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嘴角就扬起点嘲弄的笑意,“不过是普通地起居记录罢了,少主大人又何必介怀呢?好歹记录您行踪的这位朋友也称得上是宅心仁厚,并不曾如秘卫府的那位一般,连公主沐浴的细节都要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这招……好狠啊!紫因和紫霄不约而同在心底发出一声感叹。紫因瞥眼笑微微饮茶的红笑歌,忍不住冲她竖了竖大拇指,心里却暗暗发誓宁死也绝不与她和惜夕为敌——一个原版已经够呛,再加个武功高强版……嫌命长才会去捋虎须!

正胡思乱想,却听得紫凡低低“咦”了一声,惊讶间带了惧意,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随即又沉默不语,良久方长长吁了口气,缓声轻问,“惜夕姑娘,这上头说的……可是真的?”

破笼卷 第六十五章 **收山了

那册子上大不了就有点身体描写,又不是没穿衣服,他用得着那么夸张?红笑歌耸耸肩。晓得练武之人耳力都不错,也不好在这时候跟紫因和紫霄讨论此类问题。百无聊赖,又轻轻拉开个抽屉取了蜜饯来吃。

紫霄也觉着紫凡的声气不太对劲,望望笑得一脸高层莫测的紫因,心中更是疑虑重重,但终是忍住没有出声询问。

不知不觉,幔帐外的声音就渐渐低下来,红笑歌使个眼­色­给紫因,他立时会意地下床来续茶。

紫凡只漫不经心地瞟他一眼,又低头一扫惜夕蘸水在桌上写下的那几个字,随即便飞快地用手将水迹抹去。略一沉吟,摘下颈间银链上的滴翠虎吊坠递给惜夕,微微一扯嘴角,一锤定音,“有劳惜夕姑娘费心,就这么说定了吧。”

惜夕接来收好,这才把两本册子都推到他面前,回以意味深长的一笑,“相安无事,合作愉快。”目光掠过伏地做死狗状的紫连璧,口气就添了几分戏谑,“这个……如果少主大人为难,奴婢不介意代劳。”

紫凡不惯与人调笑,摆摆手,木板脸又恢复原状。虽知红笑歌看不到,仍起身朝床那边躬身一礼,态度恭敬异常,“事已了结,微臣就不打扰公主休息了——公主请多保重,微臣就此告退。”

红笑歌懒懒地“嗯”了一声,惜夕便很不客气地把紫连璧提去门外扔下。紫凡经过她身边之时。她又垂眼笑了笑,“恭送少主大人——有空常来坐坐。”

紫凡淡淡瞥她一眼,僵硬的脸部线条有那么一瞬忽然软化,轻轻点点头。很快便移开目光,击掌一下,即有两名白衣人上前架起紫连璧跟着他行下台阶。一行人迅速隐进光所不能触及地黑暗中,就像他们来时那样无声无息。

“惜夕。把谈妥的价码说来听听。”红笑歌撩开帐子跳下床,嘴里还含着蜜饯。“他那么爽快就答应,我总觉得不对劲。”

他不敢不答应,因为天赐血蛟,你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但,有些事,还不能让你知晓,就像一开始。就注定你永远都逃不掉……惜夕在心底低低地说,脸上却绽出朵笑,避重就轻地答,“会么?落在我手里的人,向来没有讨价还价的勇气。”

很好,这个答案很符合惜夕的风格。红笑歌扬扬眉,笑容爬上脸颊,细细吮尽指上的甜。斟了四杯茶,“也对,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怪怪地……算了,管他过程如何,量他也不敢反悔。来,都过来喝一杯——首次合作成功。值得小庆祝一下!”

“我和霄连露面的机会都没有,怎能算是合作?”紫因笑嘻嘻地反问,但仍走过来拿了一杯。­唇­在杯沿流连,眼睛却望着惜夕。眸中闪烁地,星星点点都是疑,“惜夕姑娘还没说跟他要了什么价码呢,真是叫人好奇……”

紫霄也疑惑地问道,“册子上到底写了什么,我头一回听见大哥用那种语气说话——他在怕什么?”

“因莲华和霄莲华选择相信公主,而没有替紫家说话。这已是最好的配合。”惜夕淡淡道。阖上门。转身依旧笑如春花,“或许他只是看到了他觉得难以接受的事实……不过。我替公主要求的也不少——以后的紫家,不会成为公主的阻力……”

“不是吧?咱们弄了那么多事,你就开了这么个不着边的条件?!”红笑歌郁闷地拍着额头,纠结万般,“难怪他那么爽快就答应……拜托,惜夕,你怎么突然那么相信人了?这种事答应了又能怎样?他们以后给我使绊子还不照样能丢出百八十个理由来解释?你就算不敲座金山给我,起码也得帮我弄回个国库来嘛!”

赫!她果然是打算掏空紫家!紫因狂汗,闭着气将茶一口饮下。甜腻地香气在口中洇开,浑身都觉得不自在,揉揉鼻子,装出无事人一样,笑笑地望着她,“幸好方才公主没开口,不然我和霄以后被扫地出门,连投靠的地方都没了。”

“我­干­嘛要把紫霄扫地出门?”红笑歌嗤笑,“要扫也是扫你——你嘴巴那么厉害,没人投靠,到街头说书也饿不死你!”

“当我没说。”他吐吐舌头,挨到她身边去,难得地乖巧。

惜夕粲然,举杯与红笑歌轻碰一下,缓缓道,“不过两位莲华今后确实无法再投靠紫家了——少主大人刚刚也答应过……两位莲华从此与紫家再无瓜葛。”

日思夜想的事突然变成现实,紫霄和紫因都不由得懵了。

惜夕果真是最懂她心思的人呢……红笑歌怔了数秒,便微微弯了嘴角——下午常春才提醒过她,“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而她也确实身心俱疲,不想再奉陪。但,这个游戏总得有人替她玩下去。惜夕这般决断,他们就算不愿意,也再无退路。

巨大的喜悦冲得紫因半昏,刚回过神来,脸上却又浮现出以往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拿眼觑着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试探,“那么说,我得好好琢磨怎么才能让公主天天开心了呢。不然有朝一日被扫地出门,我就真的只能去街头讨生活了……”

红笑歌皱皱眉,不客气地伸手狠捏他的脸,“你要是真打算天天琢磨这些,我现在就赶你出去!”瞧他不避也不让,眼神认真地叫她地心轻轻一颤,不由得就松开了手。强自镇定避开他的目光,轻描淡写地道,“总之,以后我只负责吃喝玩乐,苦活累活都归由你们两个——抗议无效,做得不好我就休了另找!”

紫霄从震惊中清醒,闻言浑身一颤,举杯轻呷一口。昔日厌恶的味道,此刻却似甘露般香甜,甜得他忍不住微笑,笑容真诚而明朗,“公主让我如何做,我就如何做……只要公主高兴,我的命便给了公主又何妨?”

紫因悄悄捉住她的手,眸子温润明亮,似传世宝珠,光华流转,“不会的,我和霄一定不会让公主有写休书地机会……”蓦地低笑,顽皮地冲她眨眨眼,“我们早打算要吃定公主一辈子了!”

谁吃定谁,还不一定呢……红笑歌在心底暗笑,手却不自觉地回握住他的。十指相扣,掌心的热度似乎令心中某处也渐变得柔软——好兆头,不是么?欲欺敌,必先骗得过自己。届时定要叫他知道敢设计她的下场是怎生模样!

“只要两位莲华有心,公主又怎会舍得将自己的家人遗弃?”惜夕将他们三人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淡淡指点一句。笑着饮尽杯中的甘香甜蜜,杏眼里却漾起了一抹忧——果然不够呢……她的心封闭得太久,要化开那坚冰,只有两个“家人”还远远不够呢

破笼卷 第六十六章 鬼胎

紫凡从侧门进入刑部尚书府的时候,月正当空,铺撒了一地的清冷。但这里并不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他要拜会的人也不是位居刑部尚书的三叔紫连肃

刑部尚书府的大门朝着南梁街,而丞相府面向福东街,中间还隔着好几户人家,两个府邸看起来全不相关,其实也就是一梯几户的形式。刑部尚书府在东,丞相府在西,中间那几所宅子又全是紫家的地产,是以几扇隐蔽的小门便足以将这看似独立的几家暗连成一方小天地。

何况刑部尚书虽是紫凡的三叔,但紫家的少主还用不着给他那么大的面子,星夜来征询他的意见——提灯来迎的小厮对此显然心知肚明。看到他身后白衣人架着的紫连璧一身血污,诧异仅一瞬,年轻的脸上又复漠然,二话不说便引着他们往后院去。

紫家的人无论何时都保持着猎豹般的警觉­性­。这样的时辰,普通人早已睡下。对这片小天地中的人来说,此时却正是锻炼感官敏锐­性­的好时机。

紫凡一行人一路行去,房屋花树的暗影里不知多出多少双眼睛悄然窥视。目光聚焦在紫连璧的身上,其间情绪复杂,却唯独不见物伤其类的悲痛

秘卫府直接听令于帝王,能被选入的无不是佼佼者。对于习惯了以实力说话的紫家人而言,入秘卫府荣耀非凡。如今有人遭殃,就必得有人补上。大家都等待着出头的机会。没有闲情替他人感伤。

紫凡在这儿生活了二十几年,怎会不明了那些目光中地含义?他扭头瞥眼面如死灰的紫连璧,一种莫名的悲哀霎时涌上心头,­唇­间逸出声低低的叹——兔死狐且悲,而今紫连璧有难,血亲之人却兴奋如斯。可见这个家族的内部真的已是腐朽了怔忡间,听得那引路人低声提醒道。“少主,宗主大人就在前面紫竹亭内——您出门的这两个时辰里。宗主大人已派人过来问了六七回……”

“多言无益。”紫凡冷冷一句把他剩下地话逼回去,又朝架着紫连璧的两名白衣人做个手势。这才理理衣襟,径直往那片竹林深处行去。

风动影摇曳,悬在枝头地半枯竹叶抖出种­干­燥的“沙沙”声。他已经尽量放轻脚步,可脚下的落叶依然不断地发出细微短促的惨叫。纵然他不是第一回来此,却仍感觉那种声响刺耳至极,矬子一样锉磨得太阳|­茓­也隐隐作疼。

但。这便是那位整个家族中唯一不会武功的宗主大人的­精­明之处——什么武功好手进了这种地方,要想隐藏行迹简直难如登天,更不用说悄悄靠近林中小亭去偷听。

“凡儿,怎地这般迟?”紫幕锦­阴­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一如既往地­干­涩沙哑,总是带着无由的怨气,仿佛地狱里受了莫大冤屈不肯安息的鬼魅的嘶鸣。

紫凡定定神,快步走进亭中,躬身淡淡道。“回爷爷的话,孙儿与公主商谈条件花了一些时间。”

紫幕锦冷哼一声,透出浓浓的不屑。烛光透过淡红琉璃灯盏,映得他皱纹密布的脸愈发诡异,“你当真是越大越糊涂了!同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有什么好谈地……莫非是那两个小东西敢吃里扒外阻拦你?”

“二弟、三弟并非那等人。是孙儿自己无能,带了六名高手同去。仍是在一招内便落败。”紫凡的语气波澜不起,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孙儿只是被刀指了会儿喉咙,而他们六个的右手……以后出剑也许很难如从前那般­精­准了。”

“什么?!”紫幕锦惊得站起来,衣袖差点带翻了琉璃灯。缓过神又疑惑,“她明明不懂武功……难道她身边还有高人埋伏?”

“是一名宫女,年约十五六,使一柄金刀。”紫凡不紧不慢地道,“她叫惜夕,孙儿曾听晴明红府中的人提到过她的名字。本以为只是个普通地婢女。但想不到她的武功如此之高……”

“金刀?惜夕?”紫幕锦愣了一下。在记忆竭力搜索着与这名字相关的讯息。半晌方摇摇头,“老夫从未听过这个名字……那丫头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姿­色­属中等。没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不过,她的刀就很古怪——刀上似有机关,刀身可伸缩,长时约有三尺,缩后可藏于袖中……孙儿也是头回瞧见这样的武器。”

紫幕锦蓦地变了脸­色­,瞪大眼睛望着他,声音有些发颤,“你看清楚了?她的刀果真是那样的?”

紫幕锦是出了名的老狐狸,很少会如此失态。紫凡不禁有些惊讶,轻轻点点头,试探着问道,“莫非爷爷知道那柄刀的来历?”

紫幕锦却似听不见他地话,神情惶惑,不停在亭中走来走去,口中还喃喃自语,“是她?不!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才十五六岁?难道……难道是她地传人?不,也不对!那金乌刀灵­性­极重,一生只认一主,绝不可能听命于第二人……该不会刀是仿造?但谁有那么大本事造出那样的刀?”

背后寒意阵阵,额上却大汗淋漓,仿佛困兽,仓皇无措寻不到出路。急切中又来问紫凡,“她果真只有十五六岁?你没看错?会不会是戴了人皮面具?”

紫凡没料到一番话竟引得他这般惊慌,心内纳罕不已,脸上却不露分毫,耐心地答道,“她地脖颈白皙光滑不见有皱纹,双手手背也无青筋凸起。且孙儿在光下细细端详过她的脸,鬓发耳际处皆无接合迹象。可以确定她并未易容,该是十五六岁年纪不会有错。”

“难道天下真有这般稀奇的事……”紫幕锦咕哝一句。眉头紧蹙,沉思良久,方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个字,“查!”

“是,爷爷。”

紫凡刚要把商谈的条件说给他知,他却一摆手,“这段时间你就给老夫认真查这一件事。至于公主……哼!贼­性­难改,无非就是想要钱。只要数额不大,她要多少你就给她多少,总有机会拿回来的。”忽地想起紫连璧,又问,“你二叔没事吧?”

紫凡很是诚实,将惜夕给出的紫连璧被擒的理由和他的伤势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又做了个总结,“­性­命无忧,只是右脚怕是不能用了。”瞥眼他的脸­色­,低声道,“孙儿答应公主,二弟和三弟以后不用再听命于家族……孙儿自作主张,请爷爷责罚。”

紫幕锦冷笑一声,“你做得很对,何须责罚?你这么一说,老夫也算明白了。今日之事必不是他偷窥公主沐浴那么简单。狗改不了吃屎,必是他又打那两个小东西的主意,公主才会下此狠手……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最可恨放荡无耻不知收敛,一点小事也做不好,倒凭白给我紫家抹黑——凡儿,你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是,爷爷。”紫凡心底一凉,忙低头掩住泛上眼底的冷意。待紫幕锦走远,这才缓缓直起身来。

烛光映亮了深沉如夜的眸子,他的嘴角慢慢地勾出抹意味深长的笑,心中有个细小的声音轻轻地嘲笑着那个苍老的背影,“真正的血蛟已现世,你做的那些勾当再瞒不住人了——你自己不肯看的,不能怪我……”

破笼卷 第六十七章 闹别扭

半夜里突然降了霜,第二天近午时分日头愈发的毒。参加出殡仪式的文武百官及后宫众妃嫔清早起来都加了厚衣服,抗过了短暂的寒意,却迎来了漫长的酷热。

当众卸衣不合礼数,于是蒸包子现象无可避免地再次出现,一众陪客虽是衣衫素净,可个个是脸蛋通红,几可见热气自脖领中腾起。这景象与出殡应有的气氛甚是不符。好在大家都存了给皇后最后一个面子的心理,纵是热得快厥过去,依旧咬牙死撑到底。

而红笑歌与紫家兄弟早得了惜夕提醒,自然是情愿少穿捱会儿冷,也不肯穿多了活受罪。是以开启皇陵大门到安置灵柩的手续异常繁琐,间隔的时间相当之长,乃至于红少亭的下巴都冒出来几粒上火痘,她三个却依旧衣袂飘飘,仙姿动人,这就不能不叫旁人又羡又妒。偷偷摸摸的怨恨冲击波此起彼伏,倒叫她们深刻体验了一回烈日当空,还冷战不断的滋味。

好容易挨到出殡完毕,大家伙儿又一起前往皇明寺听国宝级老和尚念诵往生咒。香烛齐燃,白烟弥漫,熏得众人眼睛里俱是一片波光粼粼,诚意足以令神佛动容。

再观红笑歌,那更是泪水并汗珠齐下,眼眶与脸蛋共红,凄惨指数破表,惹得那年过一百仍舍不得抛弃红尘前往西天的老和尚也忍不住要下坛来劝她不要伤心过度。

“孝感动天”的意外好处就是,当老和尚看到她呈上地所谓二十五遍**。仅是在原版的末尾加了一句“上述往复二十五遍,周而复始,始而不绝”的时候,眼前一黑,**脱手而出,顺势就掉进了火盆。

大家瞧着厚度明显不对,但五秒内盆内火焰爆腾两尺。不到一分钟便灰飞烟灭,死无对证。只得变着法称赞她够孝顺。

这一闹就闹过一天去,与夜云扬的两日之约也顺理成章忘到脑后。等她再度从梦中醒来,早朝已毕,通知单发到手上,说是待三日大丧期满后,便要举行立储大典,诸多礼仪由常春常尚仪亲临指导。届时礼毕须上城楼亮相。给来朝拜的百姓们留个健康向上的好印象——甄选莲华这等会破坏形象之事自然延后。

时间紧迫,常春又维持一贯的吹毛求疵态度,把一­干­“闲杂人等”都拒之门外,单独给红笑歌开起了小灶。

没人帮忙,且常春总懂得如何激发红笑歌地好胜心理。因此交手不到两回合,红笑歌倒变得比她还能­鸡­蛋里挑骨头,常春只好反过来劝她不用过于完美,以免让往届储君的面子扫地——她忙到上厕所需小跑。做梦也不忘演练,哪有美I国时间想起夜云扬来。

是以直到大典顺利结束,红笑歌正式升任为雪蛟国地储君之后,惜夕才有机会将一个迟到了三天的重大消息报告给她知晓——夜云扬失踪了!

据说隐庄和西六派出的四名保护者亲眼目睹了整个事件的发生——出殡当天清晨,某黑衣青年便出现在朗日街口,以标准军姿伫立于寒风之中直至夜幕降临。仿佛石化。

四名保护者毅力不如他强,饥寒交迫,头脑与手脚都变得很是僵硬。这就导致了那两支抢人队伍冒出来时,保护者们未能及时反应。眨眼工夫,目标物已不见踪影,到现在还没能查出究竟得手的是哪路人马。

等惜夕叙述完,红笑歌已经消下去十包蜜饯连同四壶蜂蜜薄荷茶,看得紫因和紫霄都脸­色­苍白,胃酸泛滥。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红笑歌闷闷地憋出一句话,紧接着就跳上床继续在抽屉里翻找漏网之鱼。嘴里还嘟囔。“蜜饯呢?怎么都没了?”

说话的没意识到旁听者的痛苦,悉悉索索搜寻未果。终于猛地把其中一个小屉拽出来摔在床上。沉闷地一声响,先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她不明白最近自己是怎么了。夜云扬失踪,不过是计划里的一环出了点问题,换做以往,她必能冷静地分析,迅速定下补救策略。可如今就像那晚,因着紫连璧望向紫因和紫霄那一瞬的畏亵目光,她心底就有无名火轰地一拔三丈高,不知不觉就把杀意付诸实施。明知违背了“言以诛人”的原则,却亦是同现在这般无法控制。

难道是太累了?她心慌意乱,站在床上愣了半晌,突然跳下来就往外走。明知自己表现失常,仍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行,“莫礼清!备轿!我要出宫!”

原来那小子对她而言是这般重要?紫霄不自觉地攥紧了拳。想拦她,脚却似钉在了地板上,动也动不得,只能眼睁睁望着她朝门外去。

惜夕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背影,眼底依稀有笑意流动,却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紫因看她两个不动,急急闪身将红笑歌拦下,不言不语,­唇­绷做条直线,显然心里很是不痛快。

红笑歌去推他,反而叫他一把捉住了双手。怒气盈上眼来,可望望他的脸­色­,溜到嘴边地骂辞却变成低低一声,“让开。”

语气越淡定,越能说明她此时心里已没了底。紫因叹了口气,轻轻松开手,“连惜夕姑娘都说不知道谁将他劫走,难道公主倒晓得该到哪里去寻他?”

一针见血点出问题所在,红笑歌不禁哑然。没过几秒又气哼哼地瞪他一眼,欲盖弥彰地反驳,“谁说我要去找他?蜜饯没了,我不能出去买?”

莫礼清刚想进来问去哪儿,听见这一句,忍不住笑起来,“公主要想吃蜜饯,奴才这就叫御膳房送过来——御膳房里那帮专管腌制蜜饯的师傅,手艺可都是咱雪蛟国数一数二的。比外边的花样多,好吃又­干­净……”

他不帮腔还好,一帮腔红笑歌更是铁了心要出去——把脸一沉,拿眼斜乜着他,“是不是不管本公主做什么,都得先得到你的允许?”

人在气头上,难免会说些重话。她这一句大有指桑骂槐之意,吓得莫礼清忙跪下说“不敢”。紫因却蓦地笑了,退开几步让出路来,还恭恭敬敬地一躬身,“公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这等奴才哪有资格说三道四——公主请慢走。”

破笼卷 第六十八章 说出宫就出宫

紫因来这么一手,换个人估计就不好意思再一意孤行。偏红笑歌也是个牛脾气,一听也笑起来,“既然知道,何必浪费本公主那么多口水?莫礼清,备轿!”

紫因愣住,心头针扎也似的疼,却仍是不肯认输。抢在她前头出了门,径直往雅鹿居去。竭力装出副轻松样,可步子又沉又缓,显是还存了等她来拉的念想。红笑歌只当看不见,脑子里一团乱麻扯也扯不清爽,默默走去台阶前等轿子过来。

莫礼清办事的效率一向很好,加之头回见她动了真火,更是不敢磨蹭。几分钟之后,轿子就载着她行进在前往顺华门的路上了。

红笑歌反常地沉默,轿子行出一段路之后,莫礼清终忍不住凑近小窗低声道,“公主,没有皇上的手谕,禁军妄开宫门是会杀头的呀!您看……”委婉得很,提醒她得向红少亭报备行踪。

等了半天才听得里头的人冷冷道,“到时候再说,哪来那么多话!”

人是熟悉的,那种语气却很是陌生,似带着无形的压力,突如其来压上莫礼清的胸口,弄得他连气都喘不匀。小心翼翼一路护到顺华门,正要跟禁军守卫交涉。谁料轿帘一动,一只白皙如玉的手就伸了出来,手里还擎着块金灿灿的牌子。

莫礼清并那群禁军守卫定睛一看,牌子上浮凸的竟是“如朕亲临”四个大字。可不等他们跪下称“万岁”,红笑歌已收了金牌。撩起窗帘瞥眼莫礼清。淡淡道,“小宁子也来了吧?让他跟着我就行了,你先回北苑吧——开门。”

肯带着他推荐地人出去,显然是信任他的表现。莫礼清心头一喜,拉过那个年轻的太监叮嘱几句,又把钱袋塞给他。瞧着轿子已行出去一截,忙推他一把。还不忘补一句,“机灵着点!”

等那一队人出了宫门。莫礼清便同匆匆赶来的禁军副统领嘀咕了几句。那位也怕出事,赶紧调了八名护卫悄悄跟过去,他这才安心地前往明泰殿向红少亭报信。

且说红笑歌出了宫,丢下句“去富贵大街的佳玉酒楼,记得低调点”就没了声响。轿子晃晃悠悠,悠悠晃晃,晃悠得她差点睡着这才听见窗外有人低低说了声。“公主,到了。”接着就是一声极有气势的大喝,“公主威仪,万民拜受!”

轿外本是人声嘈杂,下一秒即鸦雀无声。红笑歌亦被那声喝惊得一怔,回神来掀开窗帘一角望望,路边早是跪倒一片。她一脸黑线地收回目光,小宁子已尽职地打起了轿帘。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又高声道,“公主请下轿。”

明明莫礼清出麟祥宫前就让他们全换了便服,明明她之前还特意嘱咐他要低调……莫礼清真是看走了眼!这小子何止有点憨?他简直是憨到让人无语才对!红笑歌咬得牙“喀喀”直响,坐在轿里不动弹。

正为难如何解这困局,轿门口却多出个白­色­地身影——微微躬身向她伸出手来。傲气的眉眼漾了丝丝温柔,“公主,这家酒楼地菜做得不错,且尝尝再回宫吧。”

熟悉的脸孔,熟悉的声音,令她的心蓦然一颤。像得了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握住他的手,借坡下驴应了一句,“也好。”

紫霄的­唇­角轻轻一扬,刀劈斧凿般地脸部线条也柔和不少。小宁子刚喊了声“霄莲华”,便遭他一记冷眼把剩下的话全堵了回去。瞧他两个亲亲热热携手往酒楼里走。正想跟过去。紫霄回头又是一记死光眼。“公主微服出巡,无意扰民。倒要你来公告天下?都去后门候着,没公主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小宁子愣一下,却把目光移到红笑歌脸上,脚半天不挪窝。见她微微颌首,这才寻了店里小二引路,­干­脆地领着轿夫们走了。

红笑歌头也不敢回,拉着紫霄匆匆上楼进了她的专用雅间。竹帘一落,她方长长出了口气,边扯着衣袖抹汗边望着紫霄笑,“还好你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咦,你一直跟在我后面?”嘴里说着,手却仍紧紧攥着他的手,一副生怕他跑掉的样儿。

“嗯。”紫霄的心头荡起点甜,挨着她坐下来。唯恐她怀疑他跟踪,又轻声道,“宫外头什么人都有,我不放心……”说到一半,蓦地合拢嘴­唇­警惕地望着门口。

只见竹帘忽地掀起半边,一个脸同体型同样圆的中年男人猫着腰溜进来,一见红笑歌就苦笑,“公主,您就不能悠着点?老卢年纪大了,经不得您三五不时来这么一出啊!”

瞧见紫霄在也不顾忌,惜夕果然已经通知过他们了……红笑歌忽然觉得轻松许多,轻撩嘴角反­唇­相讥道,“你上回不是嫌我吓跑了你地客人么?这回我给你题个字,你只要往大堂里一挂,包你天天客似云来……”拿眼睨着他,脸上浮起抹狡黠,“‘天胜公主到此一游’——这个够气派了吧?”

见他们熟稔若此,紫霄渐渐安下心来,闻言忍不住弯了嘴角,出人意料地同她一搭一唱,“很气派。不出三五天,酒楼的门槛一定会被踏坏。”

“诶!紫大人可别再火上浇油了!”卢傲急得赶紧上来斟茶倒水求饶,“就当我嘴痒找抽……公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把我这儿弄成名胜古迹。这年头光看不花钱的闲人多了去了,要真这么一折腾,花钱的客人十有八九都被他们挤走了,我还有什么生意可做啊!”

红笑歌端起茶呷一口,笑吟吟地调侃道,“怎么会没生意可做?你弄几个人在门口卖门票不就好了?不必做菜也不必再年年换桌椅板凳,连本钱都省了,多妙!”

卢傲一怔,搓着下巴沉思半天,忽地也笑起来,“果然妙计!那我这就给您拿文房四宝去?”两颗绿豆眼死盯着她,还嗖嗖往外蹿绿光,仿佛见了金山银山般兴奋。

“你不是吧你!听风就是雨,那么多年基业,你舍得就这么废了?”这回换红笑歌苦下脸来,老气横秋地教训他,“做人不可以朝三暮四,日换夕改……”绕了半天见没什么效果,把脸一唬,气哼哼地道,“你忽然改行,叫别人去哪里吃那么好吃的醉­鸡­去?”

卢傲认真地想了一想,忽然小眼睛一亮,低声笑道,“那不如您就题个‘天胜公主到此一吃’。您照样能吃到全雪蛟最好吃的醉­鸡­,我老卢也可以财源广进——我生意好了,不就能多多孝敬您了?”

原来,重点是醉­鸡­啊……紫霄很想大笑,却又怕扫了她地面子,只得别过脸去掩饰着漫上脸来的浓浓笑意。

破笼卷 第六十九章 以后归你罩了

这家伙莫不是算盘­精­变的吧?这种主意都能想得出来……红笑歌忍不住把卢傲那张圆脸来回打量了好几遍,目光专注得有些吓人,“你说真的?”

鉴于这位大小姐在隐庄时候的作为,卢傲第一反应就是她又要整人。头皮一乍,不自觉地往门口退去,“咳,我只是随口说说,公主不用放在心上——我去厨房催催,这群小的越来越不像话了,居然让公主等那么久!”

“取笔墨纸砚来。”红笑歌蓦地开口止住了卢傲的脚步。看着他满脸放光的模样,她微微一笑,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顺便拿‘账本’给我瞧瞧。”

卢傲一愣,不动声­色­地瞥眼紫霄,为难地­干­笑,“公主难得光临小店一回,就不用那么劳神了吧?”心里止不住地嘀咕——就算再怎么信任这小子,他终归也姓紫。这般轻易露底,万一……这丫头行事虽有分寸,但乱来的时候更多。惜夕也真是的,怎地放心就让她自己出来!

他的不情愿太过明显,紫霄也觉有些尴尬。他看得出面前这男人并非一般的生意人,而红笑歌才是这酒楼的真正老板。瞧这情形,所谓的账本显然牵涉到她们内部的秘密——他对秘密这种事向来没什么兴趣,当下便起身低声道,“公主,我去买蜜饯,很快就回来。”

红笑歌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眼睛望着卢傲。眉头陡地重重一蹙,“去拿来。”

依旧是低沉柔婉地音调,那眸中却忽地掠过抹森寒。任卢傲这等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一望之下也止不住打了个冷战。晓得她势在必行,只得依言出门去取。

他一走,红笑歌便轻轻松开紫霄的衣袖,端茶饮一口,冲他淡淡一笑。“茶还不错……怎么还站着?”漫不经心地望向阳光明媚的窗外,倦­色­忽地漫上眉眼。令她的声音听起来也蕴了些落寞的味道,“你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这样做是害你还是帮你,我也说不清楚。但,既然我们注定要在一起。你迟早要面对的东西,我想,早一天知道比晚一天知道好。”

她美好地侧脸在光中似个一触即散的梦。紫霄心头一颤,有种细碎地痛楚因着她那种古怪的神情慢慢在心底荡漾开来。忍不住捉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低低地道,“无论做什么都好,只要你不离开我……”

“按?你说啥?”红笑歌的注意力立马被拉回他身上,惊讶地放下茶就去摸他的额头,前一秒的正经加忧愁形象也不翼而飞。“你也会说甜言蜜语……是你发热还是我耳朵发岔?”

她的思维跳跃度实在太大,紫霄一时反应不过来,那只狼爪便趁机把他地脸全摸了个遍——她边摸还边咕哝道,“咋回事啊!你们的皮肤咋能都比我光滑?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还让不让我们女人混了!”

“公主,别!”红云蓦地飞上脸颊。他哭笑不得地躲避着她的狼爪,“会被人看见的!”

“看见又怎么样?”红笑歌嘿嘿一笑,促狭心起,索­性­两只手一起上,口中还叫道,“呀!好滑好滑!原来刑部主事大人的脸这么好摸啊!早知道这样,上回你当街逼我改嫁,我该二话不说就同意才是……唉唉,还好你总算落到我手里了,不然我真会后悔一辈子!”

她声音虽不算大。但外头若是有人。必定能听得清清楚楚。紫霄羞窘交加之下,瞥见大敞的窗。蓦地起身就打算从那儿逃走。可,脚还没迈出去,一双手臂便猛地缠上他的腰来。

“别走……”她低声说道。乞求一般,声音里透出浓浓的倦,仿佛忽然间­精­疲力竭,“我不想一个人。”

紫霄一怔,轻轻拉开她地手,缓缓坐下来。手抚上她的头,温柔地摩挲着,就像从前安慰紫因一般柔声道,“傻瓜……我怎么会留下你一个人呢?”

红笑歌只是低着头,肩头微微颤动,似竭力压抑着什么。紫霄叹了口气,揽她入怀,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别急。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他会没事?”她闷声道,“之前你们还一直在追杀他……别告诉我,你们放走他师妹,不是为了引他出来再要他的命。”

“嘘!”紫霄警觉地凝神倾听一回外面的动静,确定无人才凑到她耳边小声道,“那是言叔没给我们交代清楚——紫家并不想要他死,而是要他……承袭夜家宗主之位。”

“骗人!”红笑歌蓦地离开他地怀抱,抬眼时还轻撩嘴角牵起丝鄙夷,“他家只剩他一人,还用得着你们­操­心?”别过脸去望着窗外,拿手指在桌上轻叩,“算了,是我自己想太多了。查账要花些时间,你先回宫吧。”

她竟然不肯信他?紫霄只觉一股气直冲到头顶,猛地又将她拉入怀中。不等她挣扎,附去她耳畔低语道,“是我弟弟无意中听到宗主对大哥说的——夜无言没有死,他在白可流手里。”

她惊疑地抬头,眸子里竟有种恍若成年人般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郁。凝视他半晌,忽地嫣然一笑,“很好。那我现在知道咱们下一站该去哪里了。”大力抱他一下,莫名其妙迸出一句,“对不起。”

她的态度说变就变,紫霄完全跟不上节奏,但方才的怒气已因那一句“对不起”烟消云散。刚想拥紧她,耳朵捕捉到门外的一点声响,忙把她推开,装出正襟危坐饮茶的样儿,只是红晕却止不住地爬上耳根去。

红笑歌顿时了然,却偏就在卢傲进来的前一秒懒洋洋倚到紫霄身上去。待卢傲掀帘进来瞧见这场面,微愕之后便望着他两个若有所思地一笑,“公主,老卢是不是来得太快了?”

紫霄更是脸红如着火,连抬眼的勇气也没有。红笑歌似笑非笑地一瞥卢傲,淡淡回敬道,“那你可以先退回去,假装从未进来过。然后等个十年八年再来见我也不算迟嘛。”

那眼神明显不善,卢傲立时又生出那种头皮发乍的感觉。忙把揣在袖中地两本泛黄地书册放到桌上,老老实实站到一旁垂首不语。

红笑歌拿起一本翻了翻,随手扔回桌上,又笑嘻嘻地一拍紫霄的肩膀,娇嗔道,“快抓紧时间熟悉下咱们家地生意——以后这些场子可就全归你罩了。”

破笼卷 第七十章 求救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桌上的菜凉了又换,换了又凉,紫霄依然埋首书中,每翻一页,脸­色­就凝重一分,专心得不是一般两般。

红笑歌吃饱喝足给卢傲写了个条幅,还顺便倚着紫霄打了会儿盹儿。醒来一瞧他居然还没看完,虽是不耐,却也止不住地偷乐。

她折腾半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也不是不内疚,但,人闲着就难免胡思乱想,一旦生活充实了,空虚寂寞自然一扫而光。紫霄若是天天累个半死,想自怨自艾也没空。只要他的注意力不转到男女情爱上,哪还有心情同她翻旧账?

何况生意上的事照旧由隐庄的老臣子处理,他只用负责监督罩场向她报备——旁观者清,届时半年例行大查账之时,即可知晓到底哪几个家伙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她越想越惬意,瞅瞅天­色­还早,索­性­就着新上的甜点喝起茶来。卢傲站了半天见没人理,蹭着蹭着就蹭出门去。红笑歌瞧见了也当没瞧见,只嘴角微微勾出点奇异的笑意。

计划被打乱时的闷燥消去大半,她托腮凝注紫霄半晌,直觉得这男人是越看越顺眼。瞧他面前的杯子空了,还轻手轻脚为他斟了杯茶。

他察觉到了她的举动,暖意流过心头,不禁扭头朝她淡淡一笑——飞扬的剑眉蕴了柔,似三月暖阳般的笑容一忽儿就融去了原本地清冷倨傲。百炼钢成绕指柔的一瞬转变。倒比从头到尾的柔情来得动人心魄。红笑歌的心若平静的湖面忽掠过阵风,一时间漾起涟漪无数。回神来急急垂下睫羽挡住眸中那点慌乱,但已有淡淡酡红浮上脸来。

奇怪!她又不是没见过男人,怎地忽然间就慌乱若此?更何况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已被她害得疚意蓦地涌上心头,莫名其妙就想起六岁生辰的事来——那时候他九岁,紫因七岁。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阳光正好。他两个粉雕玉琢一般,可爱到她初见便挪不开目光。

直到……直到紫幕言俯身于她耳畔轻语。“宗主吩咐,若公主不弃,这对小玩意儿就送与公主做生辰贺礼……”那声音里透出种难以形容地猥琐,她到如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一瞬间,心沉到底,对这两个紫家想安Сhā入红府的小探子厌恶至极。但而今她却有些后悔——倘若当初没有逼得紫幕言带走他们,会不会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呢?

不!不对!假如当初她不那样做。红奇骏必有办法在紫幕言走后让他们两个“合理”消失……红笑歌忆起那双寒如冰地眼眸,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默默咬紧下­唇­,红晕褪去的脸愈发显得苍白。

紫霄发觉了她的异样,无心再理会那两份名为账本,实则却是隐庄中人及其所管生意的名单,轻声问道,“公主不舒服么?”

低沉的声音将她硬从神游状态中拉回来。她摇摇头,勉强挤出点笑,却下意识地躲避着他探询的目光,“没,只是想起了一些让人不舒服的旧事。”

诚实地话往往比谎言更能阻止他人的好奇。紫霄果然不再追问,只微笑着拿手指抹去粘在她­唇­边的一点糕点碎末。“有时候,公主真像个小孩子……”

指腹擦过那抹柔软,他的心一阵猛跳。目光如黏在了她的脸上,怎样扯也扯不脱。不知哪来的勇气,轻轻靠近她,慢慢往那两片娇艳欲滴的嘴­唇­上吻下去。

红笑歌刹那失神,竟忘了反抗。就在两­唇­即将相接的紧要关头,楼道上忽然有急促地脚步声响起,恰停在门口。他两个皆是一惊,急忙分开来。一个继续装看“账本”。另一个忙把甜点往嘴里塞。只是两个人脸上俱是红云浮腾,难遮难挡。

幸好卢傲吸取了经验教训。特意咳嗽一声才打帘进来,也不往他们的脸上看,只匆匆把个小蜡球递给红笑歌,“外头来了个人,自称受公主的旧相识所托,让小二把这个交给您。”

红笑歌诧异地接来捏碎,抽出里头的小纸条一看,不由得骇笑出声——上头草草写了“救命”二字,落款处未留名,仅以几笔勾出只神气的小­鸡­踩在只长尾巴的大鸟身上。这分明是取了“落难地凤凰不如­鸡­”的意思,而凤凰的一种名为“鸾”,即是说,向她求救的人居然是阳鹤花街的头牌、青家的宗主青嫣(艺名青鸾)!

不到万不得已,青嫣也不会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要她前去相会吧……红笑歌皱皱眉,将纸条揣进腰带里,起身道,“你慢慢看,我去办点事,一会儿再回来找你。”

“等等!”紫霄忙扔下手里的书,一把拽住她的袖子,“我陪你去——我已经看完了。”

红笑歌的身形一顿,迟疑半晌方道,“也好,免得那个二愣子又给我找麻烦。”笑微微扫卢傲一眼,又道,“剩下地事你搞定,我晚饭还在你这儿吃。”

不给他阻拦地机会,转身对着隔板猛一推,那隔板居然翻了起来!紫霄目瞪口呆地望着本该是墙壁的地方露出个黑黝黝地大洞,其间一条窄梯蜿蜒向下,也不晓得通往什么地方。

红笑歌回头一瞥卢傲,浑不在意地轻笑道,“有空叫老金派人来改进下,我的眼睛可没你们这些高手的好使。”

他的脸­色­顿时一变,似有些不悦,却也没有再说什么。眼望着他两个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重重将隔板按回原状。拧紧眉头,决意要将今日之事报与惜夕知晓——红笑歌是幕后大佬不假,但他们这群昔日的煞星肯放下架子为她卖命,却是因着敬服惜夕的武功与为人。如今红笑歌不打招呼就轻易将内部机密尽数暴露给一个外人知晓,就算他脾气再好也不能叫她把众弟兄的命也拿来玩耍!

听得身后的响动,紫霄不安地回头望了望,红笑歌却微微弯了嘴角。但,唯一的光线没了,只得小声问他,“你带了行走江湖必备的火折子没?”

“没带。我不属于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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