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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毒手辣妇

西门熊正待转过身来,突地见到几条还未奔去的大狼,在刚才石砥中跌倒之处舐着血。

他哼了声,正待将满腔怒火发泄在这几条狼身上,却已见到那几条大狼惨嗥一声,互相咬噬起来。

仅仅刹那之间,那几条大狼便抽搐了一阵,齐都死去,雪地上流得一片黑­色­的血……西门熊一怔,忖道:“这些野狼,怎会突然中毒……”他思绪一转,突地想到一事,不由大叫一声道:“他的血里有毒!”

夜风呼呼而过,经过一夜的嘈杂与拼斗,他觉得一股深深的空虚涌上心头,心里竟然有了一种恐惧的感觉。

四周的狼群齐都散开,他却有孤寂的感觉,这使得他自己也有点不大明白。

他喃喃地道:“他的血里有毒……”

念了一下,他大叫道:“他是毒人!他已经是毒人!”

夜风将他的吼叫传出老远……

冷飒的寒风刮面而过,石砥中自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恍然是在睡梦中,但是当他眼见四外一片白皑皑的,全是雪时,顿时便记起那在雪夜里的情景。

仰身而起,他发觉背上衣衫全都破裂了,但自己存身于冰天雪地中,却不觉丝毫寒冷。

他十指伸开,梳了梳散乱的头发,然后轻叹口气。

他想起自己曾有十次以上,都是面对强敌,而奋战至昏迷为止。

每经一次大的搏斗,他的功力便迈前一大步,以致于逃生于幽灵大帝的“冥空降”邪门奇功之下。

他自言自语道:“石砥中呀!天下武学中的每一个成名的人你都会过了,你要想雄踞二帝三君之上,还要加紧努力才行……”他站子起来,只见四周都是冰雪,自己所存身之处却是一个大雪堆下的凹下之|­茓­。

他想到昨晚幸得自己身上带着“还魂果”,故而服下增加不少功力,而幽灵大帝西门熊却因与天龙大帝东方刚拼斗受伤,复又受到狼群千里追逐,以致于自己在此长彼消的情形下逃得­性­命。

一想到狼群,他不禁惊慌地四下一望,却没见到什么,甚至连汗血宝马都不在了。

他略一运气,发觉全身都很舒适,血液中似乎有一股兴奋而强壮的力量。

他深吸口气,然后仰天长啸,欲以啸声来呼唤回汗血宝马。

啸声宏亮无比,雄浑的劲道使得他的啸声却似有形之物向着四外撞击而出。

他身旁的雪堆都籁籁地掉落了许多积雪,混和着细碎冰粒的积雪,落得石砥中一头都是。

啸声在雪地中回荡着,好一会方始完全歇去。

等了一会,他却没见到汗血宝马的行踪。

他暗忖道:“大红会跑到哪里去了,糟!我的衣囊还在鞍上呢!”

他目光四边一望,突地见到两座雪白的山峰,高耸入云,在阳光下闪着银­色­的光芒。

“哦!”他惊叫一声忖道:“这不是天龙谷外吗?”

他上次来大漠之时,是在秋天,而现在已是严冬了。

沙漠上遍盖着白雪,连那挺拔的山峰也都被白雪整个盖满,是以在苍茫的天空下,好似透明一样,都浑然合成一­色­了。

石砥中看到那当日自己瞎闯上的天龙谷外的两座高峰,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兴奋。

他欣然忖道:“大红真是神马,把我带到这里,眼看便可见到萍萍了……”他顿时之间已经忘了昨夜苦战西门熊的事情了。

此刻,他眼前浮现的是东方萍那美丽的黑眸和那披肩的长发。

那似弓的樱­唇­,红润地吸动着,细柔的睫毛,编织着无限的柔情,投于石砥中身上……在幻想中,石砥中醉了,他脸上浮现起了微笑。

在微笑里,他喃喃地道:“萍萍!我就来了……”他振臂一抖,身如飞燕,直跃五丈余高。

在空中,他回身一折,直落六丈之外,身形曼妙无比,真似肋生双翼一般。

仅仅三个起落,他便已来到两座山峰之前。

略一忖查,他朝左边疾行而去。

绕过山脚,他看到那当日自己闯入谷中的杂树林。

树枝根根都已变成枯条,没有一丝绿叶在上面了,更没有当日那红白相杂的花。

石砥中毫不犹豫地闪身跃入杂树中,几个转折,他依着阵法中正确方位行去,很快便行出杂树丛。

跟前流水低咽,缓缓而过,远处水声淙淙,一条瀑布自峰腰挂下。

石砥中只见在这寒冬耐节,谷中也仅是树叶脱落,青草变黄而已,直似秋季一样。

谷中的情形,对他来说,时刻都记在心头。

他暗忖道:“今日我总不会被天龙大帝一招便击败,就是他再施出那门‘天龙大法’来,我也不会立即便败落……”自谷外骤寒转变为谷里温暖,使得他身上发燥起来。

他摸了摸背上,衣衫破碎地挂着,都露出了肌肤。

他苦笑了下,忖道:“这种狼狈的样子让萍萍看到了,不知该会怎样?”

他这个念头还未完了之际,已见到一个身形高大,全身黑­色­的中年­妇­女,自翠绿的松林里走了出来。

那中年­妇­女双眉浓黑,脸上棱角毕露,嘴角不带一丝笑容,显得严肃无比。

她步履轻快,略沾地面又跃起,每步跨出却是从容无比。

石砥中未曾见过身形高大的中年­妇­女,故而不知她是谁。

他正在犹豫是否要见这个中年­妇­女,然后再去见东方刚之际,那中年­妇­女已警觉地朝这边走来。

西门嫘双眉一皱,身形飘跃而来。

她来到石砥中面前约二丈之处,冷冷地打量了石砥中全身上下一会。

石砥氏中道:“在下……”

西门嫘冷哼一声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石砥中道:“我是自这杂树林里进来的!”

西门嫘眼中­射­出炯炯的棱光,狠声道:“你怎么晓得这林中的阵法?”

石砥中傲然道:“天下奇才异士多得很,这个小小的阵又算得什么呢?”

西门嫘重重哼了声道:“哼!好大的口气。”

她话声出口,蓦地双眉斜飞,目中神光暴­射­,喝道:“你就是石砥中了!”

石砥中颔首道:“不错,我正是石砥中!”

西门嫘一阵怪笑,寒声道:“你好大的胆子,又敢闯进来。”

石砥中剑眉斜轩道:“这天龙谷就算是铜墙铁壁,我石砥中也敢进来!”他话声一顿道:“喂!你是谁?”

西门嫘大怒道:“我是你老娘!”

她单掌一引,身如急矢­射­来,掌劲已似铁板压倒。

石砥中哼了一声,左掌一分,右手翻掌直上,迅捷如电地迎将上去。

“啪——”

一声脆响,双掌相拍,西门嫘身上摇晃了一下,终于退出了两步。

她脸­色­急变,目光­阴­毒地望着石砥中,心中却惊怒无比。

石砥中双足陷入泥中,他缓缓地拔足而起,目光严肃地凝望着西门嫘。

西门嫘虽见石砥中双足陷入泥地约有二寸余深,但是却丝毫不敢怠慢。

她心中忖道:“真不知他年纪青青的,怎会练成这么深厚的内劲,较之椅儿,超出太多了,怪不得锜儿吃亏。”

思忖至此,大声喝道:“再吃我五掌看看!”

她身如风行,黑­色­的大袍在雪白的地上,显出更加鲜明的摆动。

随着呼呼的风声,她已连攻五掌之多,劲风旋荡,带起地上的雪,飘得满空都是。

石砥中连退三步,挡住了西门嫘如雷行电掣的五掌。

他趁对方掌势一顿,低喝一声道:“你也试试我五掌。”

他吐气开声,大开大阖的连劈五掌。

这五掌好似巨斧开山,刚劲无比,逼得西门嫘一直退出六步之外,方始立稳脚步。

西门嫘脸孔涨得通红,大叫一声,一抖双腕,两枚“弧形剑”自肋下革囊拿出,持在手上。

她眉凝杀气道:“你拿出兵刃来!”

石砥中道:“我没有带剑!”

西门嫘一怔,随即骂道:“没带剑也要杀你!”

石砥中冷哼一声道:“你若是不能杀了我,我也要杀了你!”他狠声道:“你可是姓西门的?”

西门嫘骂道:“废话,看剑!”

她脚下一移,两道弧光立时闪起,将她身形罩住,席卷而来。

石砥中尚是首次见到这种弧形剑,故而他双掌护胸,两眼紧盯着剑刃弯钩处,意欲看清剑式来路。

谁知西门嫘剑式一展开,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剑光似水,寒气森然,刹时便将石砥中圈在剑幕之中。

西门嫘心中一喜,忖道:“这石砥中内力练得如此纯厚,兵刃上功夫倒也不算什么!”

她手腕一紧,剑幕缓缓缩小,逼得石砥中几乎不能动弹。

石砥中见到西门嫘真个凶残­阴­狠,每一式递出都是要置自己于死地,仿佛这样她才能快意似的。

他一咬嘴­唇­,眉梢凝聚着浓浓的杀意,目中的锋芒更加犀利了。

西门嫘见石砥中被自己逼得几无还手之力,尽自闪躲,她得意地道:“小子,你一死,萍萍便嫁给我侄儿了……”石砥中狂吼一声,一抖双掌,劈出两道疾劲的掌风将双剑之式挡得缓了一缓。

他目露深浓的杀意,双臂平伸似剑,指尖并合,斜斜疾划而出。

他默然不吭,移步换气的刹那,便接连攻出六招之多。

他这自“将军手籍”上得来的“将军十二截”绝技,真个非同小可。

此刻含怒挟愤的施展开来,有如雷劈电掣,山岳倾倒,四周一片迷蒙,仅仅看得见他那炯炯的目光与伸直的猿臂而已。

西门嫘没料到石砥中仅仅双掌便发出那毫不逊于真的剑刃的无匹剑式。

一连六式攻来,西门嫘连退十步之外,两支弧剑在手,依然封不住石砥中的指掌交劈。

石砥中神威凛凛,挫掌一顿道:“你到底是否西门熊的姐姐?”

西门嫘满头汗珠,紧咬牙根,硬硬地撑持着,不使自己落败。

石砥中左腕一转,一式“将军横戈”,右手迅捷地连攻两式。

西门嫘被石砥中两臂当剑打得够苦了,这下眼见对方又施出这神妙而又强劲的剑术。

她的身形被逼向左一让,躲开那如电攻到的一式。

石砥中冷冷一哼,右手已如蔓草攀登树枝一样,纠缠上去。

西门嫘一抖左腕,随即一沉,剑刃划出一道弧形,削向石砥中右腕。

石砥中身形一侧,曲肘急撞,一个肋槌已撞上西门嫘臂弯“臂儒|­茓­”。

西门嫘整条左臂一麻,弧形剑坠落地上。

石砥中没等对方变式,五指如钩,已扣住西门嫘“肩井|­茓­”。

西门嫘全身一麻,刹时不能动弹。

石砥中寒声道:“你说你可是西门熊的姐妹?不说的话,哼!”

西门嫘何曾受人如此威胁过,她气得全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石砥中左手两指并起,狠声道:“你若再不说,我就在你脸颊留个记号!”

西门嫘气得大叫道:“你这小辈!”

她急怒攻心,一口鲜血涌上口内,朝着石砥中便吐。

“哼!”石砥中冷笑一声,侧身让过,他说道:“你先对我如此狠毒,现在怪不得我了!”

他双指一扬,便待向西门嫘眉心的“眉中|­茓­”划去。

就在他双指划出之际,身后一声低沉的喝声道:“放手!”

他心中一震,已觉“命门|­茓­”有一股劲风扑上。

刹那之间,他不加考虑,身形往前一伏,推开西门螺,然后将她往后一摔。

他希望自后掩来的东方刚,能够顾及这个中年­妇­人而缓一缓让他施出昆仑“云龙八式”的轻功脱出他的控制。

岂知西门嫘被摔出后,他只听得“哎哟”一声,身后那只手掌依然跟着自己背后“命门|­茓­”。

他脸­色­一变,扭身直跃而出,丝毫不敢停留,背后那只手掌有似附骨之蛆,任他旋身闪跃,也没有摔脱。

他暗自骂道:“没想到这天下闻名的天龙大帝,也是自后面偷袭人……”他恨恨地一咬牙,将全身内劲都聚于背心之上,然后陡地一翻身,攻击一指。

东方刚一掌正好击在石砥中的“命门|­茓­”上。

“叭”地一声,石砥中身形重重一晃,那右手攻出的一指却正好点中东方刚“云中|­茓­”上。

东方刚没料到自己一掌却没要了石砥中的命,他已被那攻来的一指击中。

幸得石砥中为了防备东方刚一掌会将自己心脉震断,所以提了全身八成功力凝聚于背心,反留二成功力发出那一指。

故而东方刚咳嗽一声,便已将上涌的气血压下,闭住了“云中|­茓­”。

石砥中吐出一口鲜血,摇摇晃晃地一交栽倒地上。

东方刚有臂一伸,将石砥中提将起来。

他的脸­色­惨白,嘴­唇­紧抿,目光中混杂着奇异的表情,凝望着石砥中。

他还很清楚的记得这个倔强的年青人,这全身充满着神秘的年青人。

他喃喃道:“我不相信你永远幸运,永远能逃过死亡的馅阱!”

面对着这英俊的年青人,他心里有着强烈的妒忌。

他大步踏前,朝那松林掩盖的白­色­大厦行去。

才行了几步,他听见石砥中冷冷地道:“你将我放下!”

他止住步子,脸上满是惊疑地望着被提在手里的石砥中。

他说:“你说什么?”

石砥中目光冷漠地道:“我说将我放下,你这不要脸的人!”

东方刚左手一扬,“叭叭”两下,在石砥中脸上抽了两个耳光。

石砥中满脸通红,脸颊立即肿了起来,他却吭都没吭,依然冷冷地道:“放下我来,你若是自命英雄,当得起自称为天龙大帝的话,不要在后面暗袭人!”

东方刚呆了一呆,他面对冷漠的石砥中,心中竟然升起一层恐惧的感觉。

他想起秋天之时,石砥中曾被自己“白玉观音掌”打后,露出那七颗红痣。

从那时起,他就深深地震慑住了,到现在,仅三个月光景,这年青人竟能名列二帝三君之后,不能说不骇人听闻了。

他此刻眼见以西门嫘的身手还被石砥中擒祝这种情形使得他深自恐惧着,恐惧着自己会象当年一样,败于人手。

他正在沉思之际,突听西门嫘自身后叫道:“你看这草……”他回头一看,只见地上的绿草,一大片都变成焦黄,很快地枯死……他忖道:“我这谷里四季温暖如春,而且我又将温泉引进谷中,那地下灵泉,也被我分成小道涌现山中,形成瀑布汇入湖里,这绿草怎会枯萎呢?而且只这么一会光景……”他正在不解之际,已听见马蹄声响,一匹血红的骏马自松林旁跑了出来。

一眼瞧见东方萍骑在上面,他喝道:“萍萍,你到哪里去了?”

东方萍喘着气应声道:“爹,那群饿狼又来了,它们跑进谷了……”她说话之际,已看到石砥中被东方刚擒在手中,不禁大叫道:“砥中,石哥哥……”她跳下马,朝石砥中跑来。

东方刚说道:“走开!”

他双眉聚了一层杀意道:“我把这些狼关起来,然后将他喂狼,让他尸骨无存!”

东方萍两眼都是泪水,大叫道:“呃!不!不!不!爹,不要这样……”石砥中喊道:“萍萍!我来看你,萍……”东方刚喝道:“闭口!”他右手一伸将石砥中“哑|­茓­”封祝东方萍扑了上来哭道:“爹!你放了他吧!”

东方刚大袖一拂,提着石砥中朝白­色­大厦跃去。

东方萍喊了一声,急奔过去。

西门嫘道:“萍萍!不要去……”

东方萍身形一个踉跄,竟然跌倒地上,她凄然地叫道:“爹——”她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狼嗥阵阵自谷外传来……

松涛阵阵。

那遍植于小丘旁的青松,随着大风摇摆着,自树尖发出似海浪样的轻啸。

狼嗥阵阵。

自谷中传来紊乱而嘈杂的狼嗥,随着大风散布于谷中,与松涛之声混合着,在谷里四处回荡。

西门嫘眼见东方刚手提石砥中,隐没在松林后,而东方萍却悲苦地叫了声便倒在地上。

她飞奔而来,已见东方萍的胸前尽被鲜血沾满。

她大惊失­色­,叫道:“萍萍……”

她刚一摸东方萍的手,东方萍便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叫道:“爹!爹!别那样……”她似是疯狂样地朝松林那边奔去。

西门嫘身形一纵,跃在东方萍身前,一把将她抓祝东方萍嘴角挂着血痕也都没有擦掉,她用劲地挣扎着,满脸泪水地嚷着道:“不要抓我,放我过去……”西门嫘死劲地抓住不放,她见到东方萍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她怜惜地道:“萍萍,你爹不会怎样地……”东方萍哭道:“他被拿来喂狼,嬷嬷,你让我去!”

西门嫘哄着道:“不会的,你爹不会的……”东方萍一甩头,两眼紧盯着西门嫘,问道:“你当我还是小孩子?”

西门嫘一愣,没有说话。

东方萍眼中­射­出怨毒的目光道:“你们总是与石砥中作对,总是想害死他,然后好把我嫁给西门锜那狂徒……”西门嫘愕道:“萍萍,你怎好这样说?他们这次来谷里求亲,结果还不是被你爹赶了出去,我也没有说什么……”东方萍一擦脸上泪痕,缓缓道:“你放不放我?”

西门嫘只觉东方萍那双美丽的眼睛,蕴含着无限的恨意,像是要将自己分尸寸段方始甘心一样。

她心头大震,柔声道:“萍萍,我这是为你好……”东方萍冷漠地道:“我会恨你一辈子!”

西门嫘脸­色­大变,缓缓放开了手。

东方萍头也不回,朝着那松林奔去。

西门嫘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你怎么这样对我?”

她想起自己年轻时对东方刚一见倾心,却没有使他改变心意。

待到他的妻子死后,自己也还忍不住跑去相就。为了爱情,自己牺牲了一生中最珍贵的青春,与他相守在荒寂的大漠中。

十多年的相处,使她视萍萍有如己出,却又想不到会得到东方萍如此怨恨相对……她双手掩脸,喃喃道:“你怎好这样对我?”

骏马轻嘶,红影一道掠空而过,自她身边驰去。

她放下手,脸上挂着泪痕,朝那红马奔驰之处望去。

她眼见东方萍跃上马背,朝松林那边飞驰而去,不由自心里涌起一股恨意,喃喃道:“你这忘恩负义的丫头,你忘恩负义……”顿时,当年的情景又泛上脑际,她仿佛又看到钱若萍巧笑盈盈地朝东方刚走去,而自己也就被遗忘在背后,不悄一顾……她眼露凶光,狠声道:“我要杀了你……”她双拳紧握,自言自语道:“十七年前我放过了你,你现在却如此对待我,我一定要杀了你,你这贱人生的贱种……”她飞身跃起,朝松林扑去。

大风刮起了东方萍的长发,跟红马的鬃毛一样,长长地飘在身后。

她脸上泪痕斑斑,嘴角带着血痕,身上穿着的白­色­轻裘也都沾着点点的血迹,像是朵朵的红花一样。

她脸­色­苍白,嘴­唇­紧闭,在骏马飞驰之下掠过高耸入云的苍松丛林,在石板铺成的小径上越过。

右侧山坡就是那白­色­大石砌成的大厦,左侧一道峭直的崖壁与右边的山恋高耸,形成一个狭谷。

在峡谷之前,此刻一道高约七丈的栅栏隔着,根根巨大都有碗粗,正好将狭谷围祝东方萍冲到栅栏边,已见到谷外拥上许多灰­色­的雪狼。

在栅栏这边,四个玄衣大汉正扛着一桶桶的牛­肉­往栅栏里扔,那阵阵拥进的大狼就像潮水一样,永无止歇的冲撞进来。

狼嗥之声喧哗震耳,被狭谷两壁反­射­而来的回声更是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那些狼群奔跑于大漠之中,又冷又饿,一闻见牛­肉­的血腥味,齐都不顾死命地奔进谷来。

为了争夺牛­肉­,甚而互相残杀,利爪与白牙闪动下,血­肉­横飞,残忍无比。

东方萍来到栅栏之前,眼见这种凶残之事,血腥扑鼻,嗥声震耳,直使她一阵恶心,几乎吐了出来。

她脸­色­苍白无比,略一顾盼,便见东方刚已夹着石砥中朝右侧山上奔去。

她知道那山上有条狭道可过谷外,狭谷入口处的崖边有一块万钧巨石,若是推落下去,则刚好将那狭谷进口塞祝这也是东方刚与东方玉两父子为了要一次消灭为害沙漠的饿狼,老早搬到那里去的。

东方萍叫了一声,但是声音却被狼嗥盖祝她一抖缰绳,红马便朝右侧山坡飞跃而去。

那站在栅栏边的四个玄衣大汉,齐都惊愕地望着东方萍。

东方萍看到他们的嘴­唇­动了一下,却没有听见什么,耳边风声呼呼,红马已如飞地窜上山去。

她举起袖子,擦了擦嘴,偶一回头,便看到西门嫘飞奔而来。

从那大厦里,十几个女侍都奔了出来,惊愕地望着骑马登山的东方萍。

怪石峥嵊,杂草丛生,这陡直的山峦,越到高处越是险峻。

但是红马四蹄轻踏,有如行走平地,凌风展翅般飞越而上。

东方萍看到天龙大帝衣袂飘飘,御风凌空直上高峰,眼前便是那块巨石。

她张开口来想要叫唤,却吸了一大口风,没能说出话来。

东方刚一跃数丈,很快便来到那矗立的巨石旁。

他身形一落,回过头来望见了骑着马上山的东方萍,他脸­色­一变,将石砥中放在巨石旁,一抖双臂飞跃而下。

他截住红马,猿臂一伸,便将东方萍从马上抓了下来:红马长嘶一声,双蹄直立,张开嘴便往东方刚咬去。

东方刚叱道:“好畜牲……”

他横身一让,竖掌作刀,往红马颈上砍去。

东方萍惊叫道:“爹爹!”

她一把扣住东方刚右臂,不让他劈下去。

东方刚回目一看,惊道:“萍萍,你怎么啦?”

东方萍叫道:“大红,走开!”

那匹红马轻嘶一声,四蹄一扬,朝山上跃去。

东方刚看见自己的女儿胸前全是血,惊惶地问道:“萍萍,你怎么啦,胸前全是血?”

东方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东方刚问道:“是谁欺负你?”他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会吐血?”

东方萍泣着说道:“是你欺负我!”

“什么?”东方刚修眉一斜道:“对爹爹怎好这样说话?”

东方萍道:“你把石砥中……”

东方刚怒道:“那狂妄的小子!”

东方萍亢声道:“不!他是个好人,最好最好的人!”

东方刚一愕,想要轻叱一声,却看到东方萍苍白无血的脸,和脸上的泪痕!

刹那之间,二十年前那鲜明的印象又回映脑海,他喃喃道:“你多象你妈……”东方萍浑身一颤,无限的委屈都涌上心头,她放声痛哭道:“妈!妈……”“唉!”东方刚叹了口气道:“可怜的孩子……”他轻轻地拭去东方萍脸颊上的泪水,叹道:“你是不是很恨爹?”

东方萍仰头道:“爹!你放了他吧!”

东方刚道:“孩子,你又怎能理解我这做父亲的苦心!”

东方萍道:“我不管嘛!我一定要你放了他!”

东方刚道:“你是不是很喜欢那小子?”

东方萍羞怯地垂下头来,默默不语。

东方刚推开女儿,道:“我不许你跟他接近!”

他对着惊愕的东方萍道:“你站着别动,等会我会告诉你。”

他身如旋风,回身飞跃而起,往那块巨石奔去。

东方萍叫了声,也跃了上去。

东方刚来到狭谷之上,略一俯视,只见底下谷里狼群拥挤,一片灰­色­的躯体里,不时有鲜红的血冒出。

那些雪狼因为直冲而进,互相倾轧相挤,以致于凶残的搏杀起来,尖锐刺耳的嗥叫使人心颤­肉­跳,掩耳欲逃。

东方刚呵呵一笑道:“这下大漠里危害人畜的饿狼该要绝灭了吧!”

他深吸口气,双掌互相摩擦,只听他闷哼一声,双臂一抖,一股气劲发出,击在那高约四丈,厚达丈余的巨石之上。

那块巨石重达万钧,下面半截埋在土里,此刻被天龙大帝一击,竟然晃了一下。

东方刚浑身衣袍立即隆起,大喝一声,大袖一扬,泥沙顿时飞溅开去,露出了石根。

他向前疾走两步,满头长发根根竖起,双掌已贴住那块万钧巨石。

“轰卤一声巨响,那巨大的石块被东方刚无匹的劲儿兜起来,滚落下去。

碎石泥沙,山崩地裂似的洒下,一片尘灰飞扬而起。

东方刚喘了两口气,双足有如钉入土里,站在狭谷之上,望着那块巨石向下滚落。

震耳的回声,有如晴天响起霹雳,良久方始歇止。

那块巨石刚好将狭谷入口之处封住,那些被压死的灰狼,很快的便被其他的狼将残骸吃掉。

东方刚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只要半个月,这些为害大漠的饿狼便会被消灭殆荆”他话声一了,便听见西门嫘道:“那么这整个大漠来往的旅客牧人都该修庙敬你了?”

东方刚侧目一看,只见西门嫘扶住东方萍,冷冷地朝自己望来。

他听出话中含有讽刺的语气,不由问道:“你这是­干­吗?”

西门嫘淡淡地道:“没有­干­吗!我来看你将那姓石的小子扔下去喂狼。”

东方刚道:“你与他有仇?硬要他粉身碎骨?”

西门嫘反问道:“那是你痛惜他了?”

东方刚道:“象他这种人记仇之心极烈,爱恨之间往往不容一发,所以……”西门嫘道:“所以你不敢将他扔下去?”

东方刚脸­色­微变道:“你这是挑拨?”

“哼!”西门嫘冷笑一声道:“那你就是要把你的女儿给他了?”

东方刚冷哼一声道:“这又关系你什么事?”

西门嫘道:“那么我哥哥和侄儿来向你求亲,你为什么不肯?”

东方刚冷嗤一声道:“西门熊那混帐儿子还配得上我女儿!”

西门嫘倏地狂笑起来,笑声飘散开去。

东方萍目光中掠过惊诧之­色­,东方刚问道:“萍萍你怎么啦?”

西门嫘止住笑声道:“我们姓西门的就如此被你瞧不起?呵呵!今天让你看看姓西门的手段。”

东方刚见东方萍眼中露出哀求的神­色­,张着嘴却讲不出话来。

他脸­色­大变道:“西门嫘你将她怎么样?”

西门嫘沉痛地道:“二十多年前,她妈将你自我身边抢去,使我受尽了心灵的痛苦,我忍耐着在这荒漠里伴着你十七年,总想有一天能获得你的怜爱……”东方刚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我心已死,我对不起你……”“哼!”西门嫘冷笑一声道:“对不起我就行了?我这二十余年的青春,我这二十余年的心血就只一句对不起便行了?”

东方刚痛苦地低下头来,但很快地他便抬起头来。

他说道:“所以你就以萍萍威胁我?”

西门嫘冷笑道:“我抚育了她十六年,谁知她却以仇恨待我,你们姓东方的都是忘恩负义……”她话声一顿,随即尖声道:“你站在那里不要动!”

东方刚咬呀切齿道:“我真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无耻,我瞎了眼!”

西门嫘冷哼一声道:“你瞎了眼?倒是我瞎了眼。”

东方刚脸罩寒霜道:“你说,你到底要怎么样?”

西门嫘自言自语道:“我要怎么样?”她突然狂笑道:“我能怎么样?二十年前我都没怎样,现在还能怎样?”

东方刚暗叹口气,只觉自己一生所作所为,几乎无一是处,害得这面前的女人将一生最辉煌的岁月因自己而蚀磨。

在荒寂的大漠中,自己为了怀念心里所钟爱的人而留下,却让西门嫘也陪同自己任凭黄沙蚀去青春。

他暗自谴责自己道:“我又为什么任她跟我在这里生活如此之久?”

西门嫘见到东方刚沉吟不语,冷哼一声道:“你别想什么鬼花样,若是你不顾她的­性­命的话……”东方刚怒道:“你这样威胁我,倒底是何居心?”

西门嫘双眉轩起道:“你先将那姓石的扔下去喂狼!”

东方刚哼了一声道:“反正这小子死了,我也不会将萍萍许给西门熊那­奸­滑狡诈的小子!”

西门嫘冷冷道:“我是怕你和姓石的小子勾通了,那么我的侄儿还有活命?反正天下的女人多得是,我倒不怕锜儿找不到更好的。”

东方刚目光一瞥,看到石砥中趴伏在地上,那匹血红的马正在伸出舌头舐着他的脸。

他心中掠过一丝怪异的情绪,他暗忖道:“这小子真是天下奇才,全身仿佛钢铁铸成的一样,而且聪颖无比,意志极强,西门熊若与他为敌,真会吃点苦头,我何不……”西门嫘冷眼而观,见东方刚微皱双眉的样子,唯恐他会改变原有主张。

她尖声道:“东方刚你别弄鬼,若是你不将他扔下,我就将你的宝贝女儿扔到底下去!”

东方刚默默不语,他的思绪急转,暗忖道:“这姓石的小子记仇之心极盛,而又眼带桃花,看来是个极不专情之人,我怎能将萍萍终身托付给这种人……”他目光一转,便将石砥中自地上提了起来。

低头一看,谷里密密麻麻的都是蠕动的狼群,他知道任何人都不能处身在这数以千计的饿狼中,而保全了­性­命。

他举起了石砥中,欲待向狼群中扔去。

突地,他眼光瞥见东方萍,却见到她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扭曲着,自那两只动人的大眼中,一溜溜的泪水流了出来,挂满脸颊。

他心头大震,说道:“萍萍,你别怪我,为了救你的­性­命,我只得将他牺牲了。”

东方萍被点装哑|­茓­”,全身不能动弹,只是不住地流泪,眼中满是乞求的眼­色­……东方刚将头一斜,咬牙道:“为了使萍萍脱离险境,我只得将你扔下狼群之中了,我将你|­茓­道解开,不致马上便死,我想你也不会怨我了。”

他一掌拍活了石砥中闭住的|­茓­道,振臂一挥,便将石砥中往谷里扔去。

就在他扔出石砥中之际,那匹红马长嘶一声,急冲上来,飞蹄朝他身上踢去。

他身影一挪,闪了开去,却突地听见一声龙吟似的长啸自狼嗥声里穿云直上。

闻声侧目,他瞥见石砥中四肢移动,回空划了个大弧,有似飞鹤绕云,奇快无比地向西门嫘­射­去。

石砥中双肩如剑斜轩,目中­射­出狠毒的神光,拚命样的攻向西门嫘而去。

西门嫘似是没有料到石砥中会回空绕旋一匝而攻将过来,她心中一惊,竟然不知怎样才好。

一接触到那犀利而仇恨的目光,她,心头大震,不及思索,便将劈死东方萍。

“嗡——”

两支短剑闪烁着光芒,自空中似电­射­来。

西门嫘手刚举起,剑尖已经准确无比地­射­到她双臂之上。

“呀——”

她叫了一声,双臂被短剑穿过,鲜血立即涌出。

在这刹那之间,她右足一踢,将东方萍踢得平飞两丈,朝谷里落去。

石砥中身在空中,眼见西门嫘被天龙大帝双剑­射­中,却不料她尚要拚命将东方萍踢落谷中。

他痛苦地长吟一声,双掌急劈而出,两道劲风汹涌压到,立时将西门嫘击到于地。

他趁着掌风劈出之劲,身形翻起,仰身倒­射­而出,朝东方萍追去。

东方刚大喝一声,一抖双臂,身上长衫飞出,有似一面钢板,急劲无比地­射­向东方萍而去。

东方萍身子不能动弹,被西门嫘像踢皮球似的踢向谷里。

她的身子急速落下,却适巧被东方刚抖来的衣衫承祝她在空中落下之势缓了一缓,石砥中已经跃了过去,一把便将她衣衫揪祝石砥中抓住了东方萍,右手一勾便将她紧紧地抱住,唯恐她又会离开他怀抱而去一样。

他抱住东方萍,深吸一口气待要跃上山崖,却不料体内真气一竭,身子又急坠而下。

他心中一惊,随即便想到这是因为刚才“命门|­茓­”被天龙大帝击中,心脉受伤之故。

虽然他趁着西门嫘纠缠东方刚之际,暗自运功疗伤,但是却未能完全恢复。

为了心急东方萍的安全,他连续施出昆仑名扬天下的绝妙轻功,故而体内真气用竭,不能生生不息地运转。

身形急堕之际,他连喘两口气,硬生生提起丹田中残余的真气,急速地行那“搜|­茓­过宫”的“瑜伽门”疗伤之法。

东方刚大喝一声道:“石砥中,看剑!”

石砥中体内真气正好绕一周天,却听到东方刚的叫声。

眼角一闪,一柄短剑急速似电地­射­来。

他心里一惊,怒气上涌,方待拚命让开身子,却见那支短剑不是­射­向自己,而是往自己脚下­射­去。

那支短剑一到石砥中脚下,便好象虚空有人托住一样,停住不动。

石砥中这才晓得东方刚是要让自己在空中有藉力之处,以免使东方萍跌死。

他冷哼一声,脚尖一点剑刃,飞快地仰头一看,只见距山崖已有三丈多高,石壁峭直如削,毫无立足之处。

现在若以他一人之力也不能凭着这点藉力而跃回原来之处,何况手中还抱着一个人?

所以他决定还是先落下谷里再说。

他藉着空中一顿之刹那,回掌一拍,将东方萍|­茓­道解开,然后飘身跃下。

那支短剑停住空中一下,便落了下去。

石砥中反掌一抓,便将那支短剑接住,他握在手中,胆量壮了不少。

东方萍咳了一声,睁开眼来便看到自己正在虚空,急速地向下堕落之中。

她惊叫一声,紧紧地搂住石砥中,赶快闭上眼睛。

叫声中,石砥中已落在谷中。

他跌在狼背之上,将那只狼压得肚肠都流了出来。

由于太高落下之故,他打了两个滚方始消去急速堕下的加速劲道。

密密的狼群,不住地嗥叫着,石砥中顺着滚动之势,剑刃划动,光芒闪烁,刹时便将丈内饿狼杀死。

血­肉­横飞中,狼头拥挤,又有许多急冲上来。

剑幕布起,将东方萍罩在里面,石砥中神情严肃地催动着吞吐的剑芒,阻挡那些猛扑而来的大狼。

东方萍听到剑刃舞动的呼呼风声,以及狼的惨嗥声,又见到这种残酷凶狠的情形,不由得吓呆了。

石砥中左臂搂着东方萍,突地觉得她全身颤抖,不由问道:“萍萍,怎么啦?”

东方萍听得声音,这下看到自己是在石砥中的保护之下,她喜极叫道:“砥中!哦!石哥哥!”

石砥中露出一丝笑容道:“萍萍,你没有想到我会与你一起吧?”

东方萍连连点头,喜极而泣道:“石哥哥,石哥哥……”石砥中紧紧搂住东方萍,道:“萍萍,不要哭!”

东方萍擦了擦眼泪道:“我是太高兴了……”石砥中喝叱两声,剑转半弧,回旋之间,连击三剑,剑剑重叠,布起两层剑幕。

东方萍看到石砥中身上衣衫破碎,肩上有着几条爪痕,不由惊叫道:“你受伤了……”石砥中朗声道:“这算得了什么?”他关怀地问道:“萍萍,你不要怕,有我在这里。”

东方萍睁大眼睛,摇摇头道:“我不害怕。”

石砥中拉开东方萍,伸左手到怀里将“红火宝戒”掏出来给东方萍道:“你拿好这个,我们到那块巨石边去。”

他说完没待东方萍答应,便挥动手中短剑,往谷中大石跃去。

大狼似潮,汹涌不停地冲了过来,又一只只死于剑下,血水飞溅,使得石砥中和东方萍溅得满头满脸都是鲜血,简直跟个血人一样。

那些饿狼好似疯狂,互相残杀,互相咬噬,只要被杀死的狼尸一落地,便被吃个­精­光,不留一点残骸在地。

血腥之气充满谷里,东方萍右手拿着红火宝戒,双眼紧闭地扒在石砥中肩头之上。

在白天,阳光照耀之下,红火宝戒仅仅显出一轮微小的光晕将她半身罩住,不象在黑夜,戒上发出的光芒好似烈火一样的耀眼。

石砥中身形移动得缓慢无比,那四外拥上的饿狼使他一点都不能松懈,运出真力,舞动剑刃护住身子前进。

他也不知道杀了多少只狼,但已觉得右手酸麻,真气渐弱。

他喘着气,汗水和血水流满了脸孔,艰辛无比地行走于狼群之中。

头发散乱,将他脸孔都遮去半边,他甩了一下头,却听见东方刚的呼叫之声。

侧目一看,只见狼群之中,一道青绿的光霞闪烁生辉,所到之处,大狼披靡。

他冷哼一声,运剑行空,又连劈八只大狼。

眼见前面就是谷口的巨石,他鼓起勇气,使劲一跃,跳起一丈多高,便已乏力。

真气一泄,他闷喝一声,短剑Сhā向那块巨石。

“噗”的一声,短剑已Сhā进石中,仅露出剑柄。

石砥中身子一翻,便跃上石上。

他急喘了几口气,才将东方萍放下,道:“萍萍,安全了。”

东方萍看到石砥中狼狈的样子,不由惊叫道:“你全身都是血。”

石砥中举起袖子擦了擦脸,喘着气道:“这没关系,都是狼血。”

他话声未了,却站立不住,双腿一软,便一ρi股坐倒石上。

东方萍急忙将他扶住,问道:“你……”石砥中摇摇头道:“这是脱力所致,一会儿会好的。”

东方萍扶着石砥中,想要使他躺在自己的腿上,谁知才略一移动,石砥中却呼起痛来。

东方萍吃了一惊,略一查看,发觉石砥中大腿及腰背之处,伤痕累累,尽是狼牙之迹。

她痛怜地道:“全身都是伤,还说一会就会好。”

石砥中笑道:“我是打不死的人……”

他脸上笑容突地一敛,道:“萍萍,你看!”

东方萍顺着石砥中指处一看,竟然见到谷底的狼群疯了似地奔跳互噬,理都不理东方刚。

一声声惨厉骇人的嗥叫发出,七、八只大狼倒毙地上,刹那之间,尸骸又被其他大狼吃掉。

惨嗥凄厉,一只只的大狼无故倒毙,又都被分食,接着又是一只只地倒下。

嗥声绝灭,谷底满地遍处的狼尸,重重叠叠……极端的嘈杂与嗥嚷后,继之是极端的岑寂,仿佛空气都已经冻结。

四周像死一样的静,静得有点可怕……

东方刚手持那枝绿漪剑,挺立在狼尸之中,他满身溅得斑斑狼血,但是他却好像呆住一样,站立不动。

的确,像这样凶残的饿狼,成千地死去,而且仅在一个刹那里死去,实在令人难以相信的。

尤其,当自己处身在狼群之中,眼见这种奇绝之事,更是令人震慑不已。

东方刚目光缓缓移动,很快便发觉那成千的饿狼都是嘴角流着黑­色­的血液而死。

他全身一震,失声道:“毒!他们全都是中毒而死!”

他抬头一望,只见到石砥中和东方萍相偎在一起。

“哼!”他冷哼一声,目光与石砥中的眼光相触。

双方的目光相触的刹那,他心中一动,思绪转到刚才石砥中被自己击中“命门|­茓­”时吐出一口鲜血的事。

他忖道:“他被我击中‘命门’死|­茓­都不会死,那口鲜血吐出后,便见到地上草皮变得枯黄,显然他血中有毒……”他思忖至此,目光一转到满坑满谷的狼尸,汗毛不禁为之竖立。

他脱口呼道:“毒人!他已是个毒人……”石砥中正在奇异于东方刚那种迷茫疑惹的态度,此刻突然听得他的呼声,不由心头一震,忖道:“千毒郎君曾问我是否是毒人,而此刻东方刚也说我是毒人,莫非我血液中真个有毒?”

他随即想到千毒郎君施放“无影之毒”,毒杀海中鲨群的情形,那仿佛与眼前狼群毙死的情况完全一样。

东方萍忽地呃了一声,奇道:“好可怕,这些狼不知怎么统统死了!”

东方刚看见石砥中身上染遍了血,而东方萍却正要触碰上去,他不由叫道:“萍萍,不要碰他!”

东方萍一愕,嘟着嘴道:“偏要碰他!”

她伸出手去要扶石砥中靠在自己身上,却发觉石砥中侧身躲着自己。

她诧异地问道:“石哥哥,你怎么啦?”

石砥中道:“不要碰我!”

东方萍睁大两只黑亮的眼睛,望着石砥中那红肿的脸,不知是怎么回事。

石砥中嘴­唇­紧闭,脸上浮起痛苦的神­色­。

东方萍以为石砥中因为受到自己爹爹的喝叱而至如此的痛苦,她伸出手去,轻声道:“我就是要碰你!”

她手才一伸,石砥中竟然有如遇见蛇蝎,闪躲开去,道:“不要碰我,快别碰我!”

东方萍一愕,已觉身边微风飒然,手臂已被人家抓祝她慌乱地回头一看,见到抓住自己的正是自己的父亲天龙大帝东方刚。

东方刚沉声道:“不要碰他,他身上有毒!”

东方萍微微一怔,道:“我不信!”她移转目光盯着石砥中。

石砥中满头大汗,点头道:“别碰我,我全身都是毒。”

东方萍叫道:“我绝对不信,我不信……”石砥中痛苦地道:“那些狼就是因为吃了我的血才全部中毒死的,我,我是一个毒人……”东方刚将东方萍拉过来,沉声道:“他说的话不错。”

东方萍放声大哭,道:“我不相信你们的话,你们欺负我!”

石砥中凄然一笑道:“我的血液被狼吞入,立即那只狼全身都是毒,毒发死时若被其他的狼分食,则那些又会死去,所以在一刹那里,这谷底的狼全都死去了。”

东方萍满脸泪痕,说道:“你刚才也没说,你明明在骗我。”

石砥中道:“我也是才晓得的。”

东方刚轻轻地拍着东方萍的肩膀道:“孩子,别哭了,这有什么好哭的?”

他叹了一口气,道:“石砥中,我很感激你救了萍萍,这是伤药,你敷上吧!”

石砥中冷冷一笑,道:“从我初进天龙谷,我便没要你一点东西,现在我也不需要你的伤药,我石砥中从不向任何人乞怜,也不需任何人同情我!”

东方刚默默地望着面前这个青年,他也在为这个有血­性­、有勇气的男子汉而惋惜。

他暗忖道:“昔日据丁一平对我过,毒门中有一种人练成浑身都是毒,而成为非毒不侵的毒人,但是这种毒人却会每月发作一次,发作之时神智昏迷不醒,全身发冷,不必经过半年就会死去,我岂能让萍萍跟着这种死期已定的人!”

石砥中冷漠地望着东方刚,突地狂笑道:“你怕我会将你的女儿带走?你想就此杀死我?”

东方萍恐惧地大叫道:“砥中,你不要再笑了!”

她哭着道:“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跟你去!”

东方刚嗔道:“胡说,他只有半年活命,你还想要跟他?而且他浑身是毒,跟他一起,你马上就会死。”

东方萍道:“我不怕。”

她不停地挣扎,想要往石砥中身边奔去。

东方刚怒道:“萍萍!你难道连爸爸都不要了吗?”

东方萍全身一颤,扑进东方刚的怀里,放声痛哭道:“爸爸,爹……”石砥中咬紧牙根,不让眼眶里的泪珠滚落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道:“在下若是半年内不死,必来向前辈领教,刚才承你的一剑之助,使我不致跌死,但我定要来报答今日加之于我身上的侮辱。”

东方刚道:“你若不死,我希望你随时来此,我会在谷里等着你。”

石砥中深深地望了东方刚一眼,沉声道:“到那时我若将你击败,我就要将萍萍带走!”

东方刚冷笑道:“一年之内,你只要能挡过我六百招,我便将萍萍许配给你。”

石砥中坚定地道:“一年之内,我一定要将你击败,否则我不会娶萍萍的。”

他昂然站立在大石之上,话音在石壁间回荡着,造成无数个回音。

天龙大帝注视着石砥中,在这一刹那,他心里升起一丝恐惧,仿佛他已经看到不久的将来,自己在石砥中掌下落败……他暗自喃喃道:“这是不可能的啊,这是不可能的!”

东方萍圆睁双目,凝注石砥中,在她的眼里,石砥中仿佛全身都散放着耀目的光芒。

那豪迈的话语在她心底震荡着,使她说不出话来。

石砥中挥动了一下手臂,道:“萍萍,你等着我!”

东方萍毫不迟疑地道:“我等着你,石哥哥,我在这里等你到老到死。”

石砥中只觉浑身热血沸腾,激动得咬紧嘴­唇­,目光深沉地凝注东方萍。

东方刚看见自己女儿那种依怜不已、柔情万缕地痴望石砥中的样子,不由暗叹了一口气。

他仰首望天,默默地道:“若萍,你在天之灵不远,是否能告诉我这样做到底是不是对?”

云天似海,他似乎自蓝灰的天空中看到一个清丽的影子。

那美丽的靥上浮着淡淡的微笑……

他喃喃道:“若萍,你说我这样做对不对,你别只是笑……”东方萍非常难过地对石砥中道:“这个戒指还给你。”

她侧目叫道:“爹,剑给我。”

东方刚自幻想中醒过来,问道:“哦!什么事?”

石砥中道:“萍萍,这两样东西你都留下来吧!”

东方萍道:“你把绿漪剑带去,我留下这戒指好了。”

她说到这里,突地想到一事,不由高兴地道:“这戒指能够吸……”她话声一顿,望了一眼东方刚,道:“你还是将这枚戒指拿去,我留下绿漪剑好了。”

石砥中聪颖无比,马上便晓得东方萍心中所想,他暗叹口气,忖道:“虽然这红火宝戒能吸毒祛寒,但我却亲见千毒郎君并不看重这枚戒指,想必对毒人无效。”

他心中虽是如此想,却依然接过东方萍扔过来的红火宝戒揣在怀里。

东方刚冷冷地望了石砥中一眼,道:“你可要换些衣服?”

石砥中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破褴的衣衫,淡淡一笑,道:“我除了要你女儿之外,天龙谷里任何的东西我都不要!”

他嘬­唇­一呼,红马长嘶一声,自崖上飞跃下来。

宝马跃落巨石之上,挨着石砥中的身子,亲昵地磨擦着,好似非常高兴一样。

东方刚骇异地注视着这雄骏的红马,暗赞道:“好马!真是一匹举世难逢的好马,只可惜他快死了,这马又得让与别人。”

石砥中轻轻拍了拍红马的颈项,然后跨了上去。

仰目望去,两边山崖耸入云天,崖壁峭直平滑,有苍绿的苔藓和枯黄的小草。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走了!”

东方萍怔怔地望着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嘴­唇­翕动了两下,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石砥中深深地望了东方萍一眼,然后移开目光,对东方刚道:“在下就此别过。”他话声一顿,伸手进怀,掏出一块玉石。

他望了望那块灰绿­色­的玉石,苦笑道:“这本是人家一番好意,谁知却会如此转变。”

他朗声道:“这原是你的,现在还给你。”

东方刚接过他扔来的玉石,不由得吃了一惊,道:“这是三十年前……”他抬头道:“庄兄将这个交与你,你有何要求?”

石砥中朗笑一声,道:“我从不贪求任何事,这块玉石要他作什?原璧归赵有何不好?”

他一抖缰绳,红马长嘶一声,跃下巨石,朝谷外飞奔而去。

东方萍急走两步,大声道:“我等着你……”声音在谷里回荡,她猛然放声大哭。

东方刚愕然望着远去的人影,只觉眼前一片模糊,不禁两滴泪珠浮出眼眶,滑落脸颊……他心里泛起一股惆怅而遗憾的情绪,似乎像失落了些什么……”“唉!”他轻叹一口气,暗忖道:“像这种具有顶天立地豪迈气慨的千古奇才,却要遭受这种折磨?东方刚!你怎么如此丧失人­性­,还要加重他的折磨?”

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到自己的女儿弓身伏在大石上哭泣着。

他暗骂道:“东方刚!你老了!也昏庸了……”冷飒的寒风轻回在谷底,他俯下身,拍了拍东方萍的肩膀,轻声道:“萍萍,不要哭,是为父的错。”

东方萍以手蒙着脸伏在自己的膝上哭泣,理都没理东方刚。

“唉!”东方刚叹了口气道:“我阅人不计其数?却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倔强的人,萍萍,为父的是为你好,他身带七星痣,一生灾难重重,情债满身,你自小娇生惯养,怎能忍受得了?所以我……”东方萍恨声道:“不要说了,不要说,我不要听。”

东方刚继续道:“既然你一定要不管一切地跟着他,那我也只得让你如此,所以我决定……”东方萍霍然抬起头来,急道:“决定怎样?”

“呵呵——”东方刚放声大笑,道:“你说不要听,又­干­嘛要听?”

东方萍娇羞地道:“我偏要听!爹,你快说嘛!”

东方刚道:“我决定重出江湖,到东海去找千毒郎君,问他毒人之毒要怎样才能解去。”

东方萍睁大了眼,紧盯着她的父亲,注意地倾听着。

东方刚道:“我将要去找寻那种方法或者草药,然后替石砥中将这些毒去掉。”

东方萍欢欣地叫了一声,扑进了东方刚的怀里,不停地道:“爹爹,你真好。”

东方刚呵呵地笑道:“这会儿爹爹变得真好了!还恨不恨爹?”

东方萍摇了摇头,道:“我最喜欢爹。”

东方刚用手托起东方萍的下巴,笑道:“看你满脸的泪痕,竟又笑得这样开心,哭哭笑笑倒跟小孩子一样,这么大的姑娘了,真不知害羞!”

东方萍娇羞地擦了擦脸,嘴角洋溢一片浓郁的笑意,美丽无比。

东方刚缓缓抬起头,望着谷外茫茫的一片,他喃喃地道:“雾起了,人生的道路上又何尝不是一片白雾,谁都不知道未来究竟会怎样,因为谁都看不透这层雾。”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暗忖道:“但愿我这样做是对的。”

东方萍拉了拉他的手臂,道:“爹,我们快点准备动身嘛。”

东方刚嗯了一声,道:“你这么心急于吗?反正还有半年的时光。”

他又张口大笑道:“呵呵!怪不得人家说女心向外,女儿大了连爸爸都不要了!”

东方萍顿足道:“我不来了,你光是笑人家!”

东方刚看到自己女儿那种娇羞可人的样子,不由得放怀大笑,道:“既然我笑的是人家,你又何必不来呢?走吧!”

山风吹来一片淡淡的薄雾,却带走他呵呵的笑声。

雾浓了,将整个谷底掩住,笑声远去了……----------------------------第二十章毒门二老冬日,凄迷的阳光普照大地,雪地上两行蹄印渐渐远去。

石砥中头戴毡帽,骑在马上,忧郁的眼睛里有疲惫的神­色­。

他从天龙谷里出来,便疯狂似的纵马朝南飞奔,整日整夜都没有停过一步。

直到天­色­一亮,他才将心里积蓄的痛苦感情完全发泄出来,然后才缓缓地驰行。

经过整天整夜的奔驰,他发现已经来到沙漠的边缘。

过了长城,他找到了个成衣铺,买套衣服和毡帽,然后换下那身破褴的衣裳。

他受到沉重的打击,想要借­肉­体上的折磨,来减轻心里的痛苦,所以一直穿着破衣,赤着背在荒凉的沙漠里任凭刺骨的寒风鞭打着。

换过衣服之后,他稍微休息一下,便又启程往南而行。

将近正午时分,他已来到陕西境内,心中那股狂热痛苦的情绪一去,却又涌上深深的忧郁。

“唉!”他叹口气,落寞地摇了摇头。

回过头去,那行蹄印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宽阔的雪原上,就只有这两行蹄印,使人看来格外有种凄凉的感觉。

他缓缓回过头来,目中涌现一眶泪水,只听得他自言自语道:“不堪回首,回首一片凄凉……”他举起袖子,擦­干­眼泪,孤寂的情绪紧压在他心头,使他的忧郁更浓了。

他的思绪运转,想起自己自从离家以来,便总是遭逢到命运的折磨,每次才自死亡的隙缝里钻过,不久却又重新面对死亡的威胁。

他自嘲地道:“毒人?天下有谁知道我什么时候成了毒人!”

他记得在东海遇到千毒郎君时曾听过他提及毒人一词,但他却不知道毒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他全身血液都含有剧毒,这总是事实,而且由于这个事实,使得他与东方萍离开得那么远。

他苦笑着道:“仅仅半年可活,仅仅半年……”他咬了咬嘴­唇­,思忖着东方刚对自己所说的这句话。

突然,他诧异地忖道:“天龙大帝并非毒门中人,他又怎晓得毒人只能活半年?而且我并没有服下什么毒,仅仅是吃了‘还魂草’的果实而已……”他­精­神一振,继续忖道:“据千毒朗君说他一生弄毒,涉猎天下所有毒物,甚以身试毒,故而百毒不侵,血液中自然产生一种克制毒物的能力,所以他成了毒人,那么我又怎么会成为毒人?”

他是极为聪明之人,思绪流转,很快地便分析清楚。

他想道:“我昨日力竭筋疲,而且又只顾得与狼群搏斗,全副­精­神都用在保护萍萍的安全上,因而不能冷静考虑。我若是本身中毒,为什么真气搜|­茓­都未曾发现一点征兆,而且我还那么快便回复过来,身上毫无伤痕,这可能都是因为服下那‘还魂草’之效……”思想一通,他的心境较刚才开朗不少,已不再觉得抑止不住的愁闷涌上心头。

他吁了口气,忖道:“反正人生必有一死,又何必怕成这个样?”

他挥舞着拳头,昂首望天,豪迈地道:“我一定要取得鹏城里的宝物,练成绝世之艺,光大我天山一脉。”

他顿了顿道:“反正还有半年的时光,足够我证实这个想法。”

他一念既定,倒觉得腹中有点饥饿起来,极目四望,竟不知何时来到山道里。

四周高山峻岭,群峰耸立,一条宽约七尺许的山道,沿着山脚回绕而去。

雪盖山岭,不时有碎冰落下,发出叮叮的脆响。

石砥中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忖道:“想不到好好一条官道不走,竟钻到这条狭窄的山道上来,连个歇息的地方都没有。”

他正在忖思之际,突地听见前面马蹄之声急速响起,立刻发现自山壁转弯处,急驰来了一人一骑。

他目光犀利无比,一眼便瞥见那是一个头扎蓝­色­布巾、身穿白­色­皮袄的少女。

她骑着一匹乌黑的马,急速地奔驰过来,好似有什么人正要追赶上来一样,脸上现出慌乱的神­色­。

石砥中见那少女脸­色­苍白,偏又很是瘦削,故而两颗乌溜溜的眼珠看来很大很亮,像两颗星星一样地闪烁着。

他缓缓带马往道旁一闪,想要让那个少女先驰过去,因为他知道急着赶路的人,在忽忙赶路时的心情。

转眼这间,那匹乌骓带着一阵香风急掠过去。

石砥中深深一吸,一股幽香冲进肺腑,使他不由得回头望了一望。

那匹马四蹄如飞,蹄后带起雪片急驰而去。

石砥中抿了抿嘴正要回头,却发现那马上的少女也回过头来朝这边望了一下。

她发觉石砥中也在望她之际,很快地便回过头去,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石砥中淡淡一笑,一夹马腹,缓缓往前行去。

谁知他才走了不到丈许远,背后蹄声急响,好似有人追了过来。

他闻声回过头去,只见那匹乌骓马已掉头过来,朝它原来奔来的方向急驰回去。

他诧异地忖道:“这清瘦的少女怎么又跑回来了呢?莫非她有­精­神病不成?跑过来又跑过去的……”他皱了皱眉,又将红马带过一边,想要任那少女奔驰过去。

急骤的蹄声突然在他身边一停,那匹乌骓马轻嘶一声,人立而起。

石砥中吃了一惊,却见那少女整个身子紧贴马鞍上,没有跌下来。

她轻喝一声,那匹马便屹立不动,然后她喘了口气自囊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盒。

她说道:“这位相公,请你替我保存一下这个玉盒。”

石砥中愕道:“这……”

那少女急忙把那玉盒扔给石砥中,她匆匆道:“等下有人追来,不要被他们看到,也不要打开来。”

石砥中张口应声,却已见那少女掉转马头飞驰而去,再也不容他多说一句话。

他愕然望着那远去的少女,暗忖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何要将这玉盒交给我呢?”

他拿起那个玉盒,只见盒上刻着一只鲜红的蝎子,还有两个用金丝缠成的篆字。

他轻轻念道:“天蝎。”

他皱了一下眉头,忖道:“这是什么东西?里面装的是药物还是珠宝?或者真是一只蝎子?”

就在他低头沉思之际,数匹快马自前面山崖转出,飞快地往这边奔驰而来。

他抬头一看,只见当先两骑是两个长髯老者,后面四骑都是中年壮汉,他们急奔而来,仅瞥了他一眼便自身边驰过。

石砥中暗忖道:“这几个人的脸­色­都一样的黑,仿佛经年累月都在晒太阳一样,看他们这样,莫非正在追赶那个大眼睛的少女?”

他自袖里又将那个玉盒子拿了出来,怎么瞧都摸不清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而他也不愿开启玉盒,所以便将之再收进怀里。

他望了一下身后,已没再见到那些诡异的骑士。

略一沉吟,他忖道:“我还是到前面镇上或村上等她,否则在这儿空着肚子等,实在……”蓦地,自山崖转角处,一连四个人飞奔而来,他们齐都手持长剑,步履快速无比,转眼便已飞奔到石砥中的眼前。

他们诧异地望着石砥中,其中那三绺长髯、飘飘垂胸的老道,冲着石砥中道:“无量寿佛,施主可曾见到一个女子自此经过?”

石砥中见这四个道人都是身穿青­色­长袍,胸前绣着七颗银­色­星星;在左手伸出时,指上有两颗乌光烁烁的指环,装扮很是奇怪。

他摇了摇头,问道:“道长要问那女子做什么?难道她……”那老道打了个稽首,道:“贫道华山天容,准备要擒住那女子回山,听候掌门吩咐,请施主告诉贫道……”石砥中又是摇了摇头,道:“在下只是在此路过,并未见到有什么女子经过,但不知道长为何要擒住这女子?”

那老道见到石砥中一表堂堂,且又气概非凡,故而很客气地对待石砥中,生恐碰错了人,而致惹上麻烦。

谁知石砥中竟会理都没理他的话,倒反问了他一句,而且话中前后矛盾,一听便知说的是假话。

天容道人还未说话,却听得蹄声急响,六骑快马分成两排,正追赶着一匹乌骓马而来。

他叫了一声,长剑一挥,其余三个道士便将山路堵祝石砥中见那被追赶的正是刚才递交玉盒给自己的清瘦少女。

而在她身后追赶的六骑快马,正是刚才急驰过去的那六个皮肤黝黑的诡异骑士。

他暗吃一惊,忖道:“怎么她已跑出老远,还会被拦截了回来呢?”

天容道人冷冷道:“施主未曾见过这女子?无量寿佛!”

石砥中脸­色­一沉,道:“道长问的就是这女子?难道华山一门尽是以众凌寡、以大压小的好手。”

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缓缓朝那少女驰将过去。

那少女脸­色­惊慌地奔驰而来,眼见前面道上围着三个道人,不由得更是惊慌。

她手持一支短剑,剑刃寒光闪闪,看来的是一柄好剑。

但她似乎未与人拚斗过,握剑的手都微微发抖,连嘴­唇­也都微微颤抖着。

她看到石砥中纵马过来,不由惊叫道:“啊!你还没有走呀!”

石砥中道:“在下一直就地道旁等候姑娘,欲交还玉盒。”

那少女呃地叫了一声,失望在道:“这下一切都完了。”

她一勒疆绳,脸上带着泪痕。

石砥中看到那六骑之后,还有三个持剑的道士疾追而来。

那三个道人年纪很轻,也都是身穿青­色­道袍,胸前绣着七颗银星。

“哼!”石砥中暗忖道:“原来他是被那三个华山道士堵回来的,真不知她怎么会惹上华山派与这六个诡异的家伙。”

那六个骑士将石砥中与那少女围住,冷冷地望着那少女,没有作声。

石砥中四下一望,只见那七个华山道士又将这六个骑士圈在里面。

他哈哈一笑,道:“妙啊!你们像在做麻袋一样,一层不够还要加上一层。”

那骑在马上的老者理都没理围在他们外面的七个道人,朝石砥中冷漠地盯了一眼,道:“你是不是与她一道的?”

石砥中点头道:“是一道的,怎样?”

那老者伸出手来,寒声道:“拿来!”

石砥中微笑道:“什么东西你要拿去?在下一不欠你钱,二不欠你账,有什么东西要给你?”

那老者­阴­恻恻地一笑,道:“你已犯我毒门之例,该受五毒之刑。”

石砥中诧异地道:“江湖上何时又冒出来个毒门?”

他目光一转,已见那七个华山道士脸­色­齐都一变,退后了两步。

他望见那少女的脸­色­苍白无比,目中露出恐惧之­色­,好似在狼群中的小兔一样。

他怜惜地问道:“请问你,这些人可都是冲着你而来?”

那少女慌乱地点了点头,求救似的望着石砥中。

石砥中微微一笑,自怀里掏出那个玉盒,问道:“这是你从他们那儿拿来的?”

那少女道:“你不要交还他们!这个是我要用来救我祖父的。”

石砥中轻叹口气,道:“我看你像是从未在江湖上行走过一样,怎会去偷人家的东西?”

他问道:“你祖父有什么伤?”

那少女道:“他被毒箭刺中,要这只天蝎才能救他,我……”石砥中四下一望,道:“那么那些华山派的又怎么找上你呢?莫非你要偷他们的东西?”

那少女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轻声道:“我想到华山后山飞云谷里去采两味药草。”

石砥中哦了一声,这才弄清楚其中根源。

他对那马上老者道:“各位也都听见这姑娘的话,在下想请各位暂将这玉盒借与这位姑娘。”

那老者冷哼一声,对另一老者道:“毒门不现江湖二十年,谁知后辈中却有这种仗义之士,呵呵,这该成全他——”他话声一了,手指微动,数点寒星­射­出,向石砥中飞去。

石砥中冷哼一声,大袖微展,便已将那­射­到的暗器卷祝他淡淡一笑,道:“这种雕虫小技也敢来现丑!”

那老者­阴­恻恻地道:“昆仑派何时又收容俗家子弟?藏空那老秃驴!”

石砥中喝道:“住口,你千万别侮及我师父。”

那老者呵呵一笑,道:“无知小子,回去向藏空老秃驴说,毒门二老桑左、桑右向他问好!但愿他还没死!”

石砥中还没说话,已听见那马上的一个中年汉子叫道:“跟他噜嗦做什?要他把天蝎交出来!”

石砥中冷哼一声,道:“今日这天蝎我是要定了!”

那大汉怒喝一声,飞跃而起,双手十指张开,迅捷快速地朝石砥中扑来。

石砥中大袖一扬,那数点寒星疾­射­而去,­射­向跃在空中的大汉。

去势急劲,那大汉在空中怪叫一声,四肢一划,平空翻了两个筋斗,闪开那急速­射­到的几点寒星,原式不变地抓到。

石砥中咦了一声,当头劲风扑脸,一股腥气袭来。

他扬目一看,只见那大汉四肢箕张有如蜘蛛,整个手掌都是乌黑发亮,雪白的指甲有如十支小剑Сhā将下来。

那少女惊叫一声,短剑一动,寒芒迸现,一连三剑,诡奇莫测地朝那扑向石砥中的大汉攻去。

石砥中朗笑一声,右臂一圈一带,已将那大汉胸前衣襟擒祝他目光一闪,瞥目另外两个大汉也都飞奔过来,于是他振臂一摔,将这大汉扔出,向那左首扑来的大汉撞去。

五指划空而过,他已长身平跃而起,刹那之中,挥掌横扫,五指已点中那右首大汉胸前“幽门”、“通谷”、“商曲”三|­茓­。

他轻喝道:“滚回去!”

那大汉吭都没吭出声来,便跌落他原来的坐骑之上。

石砥中飘身落在马上,瞥了一眼那互撞的两个大汉,只见他们都已晕了过去,躺在地上。

桑左脸­色­微微一变,道:“怪不得你会这样猖狂,原来真有点功夫!”

石砥中道:“这是教训他们目中无人,下次碰见他们,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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