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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生死同命

石砥中站起身来,抱拳一揖,道:“前辈珍重了?”

他正想跃身下去,蓦地轰隆一声,钟楼之下突然冒起大火。

转眼之间,火势燎空,“噼剥”之声大响,往上面烧去。

一缕缕的烟丝,缓缓地由下往上冒。

渐渐地,钟楼周围已泛起一片薄薄白雾。

石砥中抬头望了望达克气——

在薄雾笼罩下,达克气仍自吹着短笛。

笛声在钟楼轻轻地回响。

石砥中为这笛音感动,想陪达克气再停留一会,即使只是那一会儿也好。

因为他了解到,此别,欲相见也难了。

望着达克气,丝毫不为即将面临的命运而惧怕,他有些茫然。

“噼剥!噼剥!”

火势熊熊而上,烈焰跳跃,在这天­色­微明、晨曦刚起的凌晨中,顿时使得四周的光线大为增强。

石砥中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在钟楼底下,早已堆起许多柴火,此刻正引动火势,往钟楼上烧来。

他怒骂一声:“这些混账……”

笛声倏地一顿,达克气皱眉道:“年轻人必须在修养上多下功夫,不要口出不逊之言……”石砥中道:“他们竟然想搬柴火将钟楼烧去,想要烧死我们!难道这还不可恶?”

达克气微微一叹,道:“他们堆柴之际,我早已晓得,但是没想到他们真的敢将这座建造于三百年前的钟楼烧去,而且还是利用硫磺作引燃之物。”

他身形微动,大杵荡动起来,低沉的钟声连续不断地响了四声。

低幽缭绕的钟声里,达克气依怜地道:“二十多年来,我每日撞钟两次,眼见它就将毁去,忍不住再多撞几下,让整座拉萨城都能听到这嘹亮的钟声……”石砥中大声道:“前辈,我们快下去吧!火再烧上几尺,钟楼便会倒塌了。”

达克气挥挥手,道:“你去吧,别管我。”

他淡淡地俯首望着下面熊熊的烈火,道:“这钟楼是用冷杉木盖成,非要烧到楼顶上,整个钟楼上才会倒塌。”

石砥中吃了一惊,大声道:“前辈不想下去?难道要让烈火焚身……”达克气道:“涅槃之时将到,西天极乐之地,万花美放,花雨缤纷……”石砥中大声喝道:“前辈若不下去,我要动手拉你了。”

达克气双眼一瞪,凝望着石砥中。

石砥中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恕晚辈放肆了!”

他出手如电,一把便将达克气左臂揪住,欲待拖他跃下钟楼,免得被烈火烧死。

达克气大喝道:“竖子不得无礼!”

石砥中根本就不管他想怎样,力道一运,顿时就将达克气的身子提起。

“哼!”达克气冷喝一声,右手疾劈而下,指尖及处,点向他的腕脉,手肘一弯,撞向他的“肩井|­茓­”而去。

手掌掠过空际,去势迅捷无比,诡异莫名。

石砥中悚然一惊,脚跟微移,后退半步,左掌一立,凝聚劲力,疾拍而出。

他这一式攻守俱备,避开对方一肘,和抢先劈来的右掌。

“啪”地一声,双掌相交,发出轻脆的声响,但是自对方掌上传来深沉力道,却使得他手掌一麻,立身不住,连退四步,再也抓不住对方的手臂了。

“喀吱”声里,楼板被他脚上传出的劲道踏得碎裂开来,地板之上留下了个窟窿,一脚踏空,他赶紧飞身飘起两尺,弓身后撤七步。

达克气双眉飞起,脸上泛起惊讶之­色­,道:“好快的反应,好厉害的掌法。”

敢情他脚下的楼板也碎裂成片,几乎陷空跌落下去。

钟楼一阵摇晃,横着大杵被两股劲道击得往钟上撞去,发出“当”的一声巨响。

石砥中身形摇晃,突觉胸口一闷,浑身气血乱窜,双足一软,差点跪倒下去。

他心中大吃一惊,深吸口气,急忙沉气丹田,缓缓将涌上胸口的血气压下。

达克气一见,诧问道:“你怎么啦?是不是我伤了你?”

石砥中摇了摇头:“晚辈原来就负有内伤……”他知道在半个月之前,耳闻天龙大帝亲自将东方萍许配给西门奇后,自己因为悲痛过甚,而使得浑身气血浮动,经脉受到戳伤。

加之西门熊那等强劲的“冥空降”邪门绝技,使他在第七招之下便身受重伤,差点死去。

“唉!我虽然在万毒山庄经过了半个多月的调息,但是今晚却因闯入布达拉宫,碰见这许多一流高手,经过连番的拼斗,而致旧伤发作。”

他吁口气,忖道:“我是不该因得到大漠鹏城之秘而过分欣喜,才激动心神。”

达克气瞪着石砥中,又一次问道:“你是否引发了原来的内伤?”

石砥中点了点头,道:“我是被幽灵大帝西门熊打伤的。”

达克气灰眉一斜,惊道:“中原还有人能使你受伤?”

石砥中深吸一口气,正想要说出自己还不能算是中原第一高手,但是却吸到一肚子的烟气。

他低头一看,只见火焰快将烧到钟楼的一半之处,幸好柱子很粗,还没被烧断,只是阵阵的黑烟随风飘了上来,几乎罩满了整个钟楼。

他咳了两声,大声喝道:“前辈,你若再不下去,这钟楼就将倒下去了。”

达克气双掌一合,道:“我就要涅槃,你快下去吧!”

他略一顾盼,道:“如果你的伤势不要紧,可以从寺后越墙而出,奔向西南方离去……”石砥中沉声道:“前辈你真的不管寺里那么多僧众,就此而去?”

达克气摇摇头道:“我已经无忧无虑,因为我已将鹏城之秘都告诉你了。”

石砥中脑海之中思路急转,他猛然大喝道:“前辈根本就没有将所有的事情料理完毕,岂可说无忧无虑?”

达克气微微一笑,道:“尘缘已了,你怎能说我没有将事情料理完?”

石砥中大步跨前,一声大喝,道:“前辈曾答应我师祖,将鹏城之秘解开,交与手持短笛之人,但是今晚我已身受内伤,岂能脱出布达拉宫?这样一来,金戈玉戟不是要留在寺里?

大漠鹏城再也无人晓得开启之法了。”

达克气微微一愕,沉吟道:“哦!你真的不能脱开本寺,那么我……”石砥中迅速地接下去道:“而且前辈尚未将转世之事说清楚。”

达克气全身一震,两眼仰望苍空,喃喃地说了两句藏语,突然道:“达赖活佛曾在大漠中三次转世,但总是因为转世灵童是蒙古王公子弟,所以三次都没有成为真正的下代活佛,一直到现在,他的神灵恐怕还会找不着出生之处。”

石砥中根本就不知道喇嘛教到底是信奉些什么,对于达赖活佛的转世之说也弄不清楚,这下只为了想拖达克气喇嘛离开燃烧中的钟楼,所以才胡扯活佛转世的事情。

他一听达克气喇嘛说的几乎是近于神话,但是却没想到反驳,随口附合道:“前辈,那你该保护达赖喇嘛的神灵呀!”

达克气大吼道:“我该护持他的神灵,免得被大风吹散……”他话声未完,苍穹中猛然闪过一道烁烁电光,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响彻宇宙。

钟楼一阵摇晃,石砥中大惊道:“前辈——”又是一道电光闪过,他清晰地看到达克气脸孔之上,肌­肉­扭曲痉挛,痛苦地睁大眼睛、张大嘴巴。

他的话还未出口,猛然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要将整个大地炸裂似的响起。

倾盆大雨自夜空泻下,落在钟楼顶上,一片沙沙之声,立时檐角雨水潺潺流下。

石砥中大喜道:“这场大雨来得正好,钟楼不会倒了……”他话语一顿,惊叫道:“前辈,你怎么啦?”

达克气喇嘛脸­色­痛苦地道:“是他不许我就此涅槃西归,所以他才大为震怒,落下大雨……”石砥中听得莫明其妙,愕然问道:“你是说这场大雨是达赖活佛的神灵显圣所降?”

达克气点了点头,喃喃道:“他不许我泄漏天机……”“泄漏天机?”石砥中愕然道:“但这只是一种自然的现象,一场雷雨罢了!”

达克气严肃无比地道:“从我出生以来,在初春之际,藏土从没下过一滴雨。”

石砥中只感到全身毛骨悚然,这才领略到喇嘛教的神秘之处,一时之间,怔怔地都说不出话来。

钟楼底下的火焰被雷雨熄灭,自密织的雨丝里飘来缕缕黑烟,雨水潺潺,空中密雷如串落地,连续地响起。

石砥中脑海里不断地回荡达克气的话,在这时他仿佛直觉这场雷雨是被活佛的神灵所­操­控,而不是自然现象。

他抬头望去,只见达克气合掌趺坐,根根肋骨突出胸前,不停地颤动着,形象很是吓人。

他忍不住喊道:“前辈——”

达克气睁开眼睛,道:“你走吧,趁这场大雨离开本寺,我不送你了。”

说完,他又闭上眼睛,喃喃地念着一连串的藏语。

石砥中见到他这个样子,心中一震,思绪突地想到坐在自己所布的十绝阵里的上官婉儿来了。

他焦虑地忖道:“婉儿还抱着上官夫人的尸体,在这倾盆的大雨、震耳的雷声里,还不见我回来,她岂不是会吓得要死?”

喃喃不断的经语,透过沙沙的雨声,传进他的耳朵里,他犹豫了一下,喊道:“前辈……”达克气瞑目趺坐,身形动也不动,对于外界所发生的事情根本就不闻不问,依然在念着经文。

石砥中忖思道:“婉儿坐在大雨之中等我,现在我若再不赶去那么她惊吓起来乱跑,将白费力气奔走于‘十绝阵’里,那时她找不到路径,岂不是将更为惊慌?”

他抱拳道:“前辈,在下就此告别。”

他又深深地看了达克气一眼,轻喟一声,跃下钟楼。

雨水落在身上,湿了发髻,他提起一口真气,跃上大殿的屋顶。

雨水冲泻着琉璃瓦,瓦上滑不留足,石砥中脚尖才一踏在瓦沿,身形便已一滑,几乎掉下屋顶去。

他身形一倾,右脚一抬,“喀吱”一声,一块瓦片飞了开去,整个脚背嵌入破洞之中,方始将身形稳祝他举起手来,抹了一把脸,忖道:“想不到一时逞强。经过这一夜的连番搏斗,使我内伤发作,而致只能恢复往日八成功力,唉!但愿这场大雨能助我安然逃离布达拉宫。”

刚才那份击败三大长老的豪情,此刻俱已消失殆尽,他再也不想放手厮杀一番,只是想到要怎样带着上官婉儿,使她安然离开宫里。

人就是如此,心里若是一无挂虑,对任何事都可放心去做,但是只要一有牵挂,便会犹豫不定生恐会有不利的后果,所以也就不能放胆行事。

石砥中身负内伤,加之要将上官婉儿带出寺外,所以他非常小心地挺立在殿宇之上,静静地四下打量着。

这时,整个庭院里没有一条人影,大雨之中清晰可见高耸的钟楼那粗大的柱子,已被刚才那场大火烧得焦黑发乌,显然只要再烧片刻,钟楼便会倒塌。

石砥中视线扫了一周,依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他略一忖思,右手伸进革囊之中,掏出五枚金羽。

雨水流过额头,滑下眉毛,滚落在脸颊上,他眨了眨眼睛,擦一擦脸上水渍,往右边的高大树丛跃去。

寺里一片寂静,他提起­精­神警觉地蹑行于屋宇之上,一直翻过七重高楼,方始见那株高耸的树木。

望见那些高耸的树木,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忖道:“婉儿现在该不知道要多么惊慌,恐怕她早已哭出来了。”

一念未毕,眼前突地一花,病僧巴力有似鬼魅般地自左侧长檐之下翻跃而起。

石砥中双眉一轩,只见八个鲜红的人影,随着病僧巴力跃上屋顶,分散开来,站在他的左侧,肃然地凝望着他。

石砥中脚下斜退一步,将马步站稳,冷哼一声,道:“原来你们等在这里。”

“嘿!”一声­阴­恻的冷喝响起。

大袍飞扬,一条瘦癯的人影自右侧飞跃上屋,跟着又是八条人影将石砥中右侧的空隙堵祝石砥中双眉一扬,脸­色­立时严肃无比,寒声道:“你们果然都等在这里。”

瘦僧鲁巴目光中­射­出一股凶光,­阴­森森地瞪着石砥中,冷漠地道:“小子,现在便是你毙命之时,此地便是你的毙命之所……”他的汉语说来生硬已极,听来极是刺耳。

语声未了,突地远处一声郁雷似的大喝,在沙沙雨声里传来;好似一柄利斧划破穹空似的,震得双耳欲聋。

石砥中心中一震,猛然侧目,只见一个浑身火红、身形魁梧的年老喇嘛连越四重屋宇,一跃六丈飞­射­过来,气势惊人无比。

“这是库军大师了!”一个念头掠过脑际。

他的眼角瞥处那十六个中年喇嘛已陡然散开,将他三面空隙挡祝转眼之间,那满脸通红、雪白长髯的高大老喇嘛已经来到面前。

他来势迅捷无比,但是飘身落在石砥中身前却轻灵有似一片落叶。半空之中陡然煞住身形,红影一闪,便立在屋檐之上站好。

石砥中一见那年老喇嘛所立的位置,正好将自己惟一可以逸出的空隙填住,显然这十八喇嘛所运行的阵式是以他为枢纽。

库军大师一抖大袖,宏声喝道:“你可是在中土大大有名的回天剑客石砥中?”

石砥中嘴角一撇,点了点头,也宏声喝道:“你可是本寺主持库军大师?”

库军脸­色­一沉,被石砥中嘴角的一抹轻蔑的微笑所激怒。

他怒喝道:“你昨夜闯进本寺,白塔师弟可是你杀的?”

“一点都不错!”石砥中道:“就是你,我也想要会会,看看藏土第一大高手到底是有何高明之处。”

库军大师通红的脸上泛起一层怒意,但是却仍抑制着,缓声道:“你到钟楼之上找达克气到底有何事情?”

石砥中眼里­射­出一股神光,沉声说道:“你所提的可是昔日将你打得连退二十步的达克气?我是找他来研究怎样才可以击败你。”

库军大师自幼年之际便人寺修行,内敛修养之功自是不错,但是他一生之中惟有这件事使他牵挂于心。

一直二十多年来,他都不能忘怀,当年自己身为布达拉宫主持,却被一个看守藏经楼书库的达克气击得连退二十步。

当时,他便气得差点吐血而亡。这二十多年来他苦练武功,已被整个藏土公认为第一高手,但是当年那件事却依然使他耿耿于怀。

这下被石砥中一提起,不由得震怒无比,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

怒喝一声:“天龙在空——”

他双袖一扬,整个身形飞跃而起,威猛无比地朝石砥中扑来。

刹那之间,那些中年喇嘛交错让开,如潮交叠涌来。

石砥中原本就晓得这一十九个喇嘛所站立的方位是一种极为复杂的阵式,即使以他那等渊博的布阵之学,也无法在一眼之间将这个阵式看透。

所以他脑中意念一转,立即以言词刺激库军大师,想要激怒他而发动阵式,借此才可从中看出整个布阵的奥秘之处。

这时库军大师飞扑而来,立即将整个大阵展开,四周狂飙齐飞,旋激动荡,往他身上攻来。

石砥中深吸一口气,身形一斜,手中五枚金羽似是花蕊绽放,转动着金羽而出,往四外­射­去。

他躬身一跃,随着金羽­射­出,剑光闪烁,长虹一道,往库军大师攻去。

库军两只大袖倏然一缩,双掌扬起,往那枚激­射­而来的金羽劈去。

“咻!”他掌劲发出,一股尖锐的力道仿佛撕裂空气似的,回旋成涡,竟然分出两股力道,一拍金羽,一攻石砥中。

“噗”的一响,金羽被击中,倏地滴溜溜地一旋,升起两寸,拐一半弧,自掌缘滑入,­射­向库军大师左肋。

石砥中剑刃一绞,挡住那击向自己的尖锐劲道。

“嗤嗤”一阵轻响,长剑恍如投入火炉,一股力道擦过剑刃,使他手腕微微一颤。

他左手剑诀一扬,倏化为掌式,劲道一吐,消去那股尖锐的掌力,身形借势斜移一尺,长剑一指,一式“将军挽弓”电­射­而去。

金羽诡异地­射­到,库军大师身上红袍倏然一鼓,恍如灌进风去,随着他双掌一合,缓缓切下,迎着剑尖而去。

“嗤”的一声,金羽一触鼓起的红袍,去势微微一顿,依然穿过大袍­射­进。

石砥中一剑攻出,库军已合掌切下,他眼见对方来势缓慢,但是不知怎的,剑尖一颤,那合着的双掌竟已凑上剑尖。

在这刹那,他眼见对方双手莹白如玉,在这灰暗的雨天看来,鲜明无比。

顿时,他的脑海里浮起了天龙大帝所擅长的“白玉观音手”来了。

他大吼一声,剑光倏分三枝,摇出一片细碎的光影,气势豪迈地疾劈而去。

库军大师双掌一分,右手五指箕张,扑风似的,抓向那颤动的剑影。

他们身在空中,出招迅捷无比,一连三式攻出。

石砥中手腕一沉,剑路一变削向库军腕脉而去。

库军大师五指一抓落空,眼前三枝剑影倏然化去。

他微微一怔,对方一剑削出,有如羚羊挂角,诡绝奇幻地削向腕脉而来。

库军大师双臂一抖,想要避开这奥秘诡奇的一剑,“嗤啦”一声,半只袍角已被削去。

石砥中一剑得手,正待要连续攻出三招,突地背后掌劲呼啸旋激,一股巨大的力道已经压上背来。

他轻吟一声,身形陡然翻了两个筋斗,左手反掌扫出,跃出丈外。

身形方落,红影缤纷,已然交错攻到。

他心中一凛,闷吼一声,剑光一道劈出,大开大阖地连攻四剑,剑路雄浑,宛如开山长斧,交劈而去。

剑气飞旋,掌风呼啸,身外红影乍闪,已经被他雄浑的剑式挡在一丈开外,石砥中身形一动,便要抢进空隙站好位置。

“好剑法!”库军大师身形一落,正好将全阵的枢纽补上。

他脚下一移,立时又带动大阵转了半圈,方始停下。

石砥中喘了一口气,收剑护胸,冷哼一声,道:“好阵法!”

库军大师嘿嘿冷笑两声,道:“这是藏土飞龙十九变——”他话声一顿,脸­色­微变,右手一拔,将穿过红袍的金羽拔出。

他略一端详,右手使劲,将金羽拗成两截,抛在瓦上,冷冷地道:“你好厉害的暗器!”

石砥中肃然捧剑挺立,任凭雨水流过脸颊。

他动也没动,仅是嘴角抽动了一下,沉声道:“多蒙过奖,这乃是金羽君成名的金羽!”

他目光一扫,冷哼一声,道:“各位也请将身上的金羽拔下。”

原来当库军大师拔出金羽之际,章鲁巴和巴力也都发现自己衣袍这上挂着的金羽,他们脸­色­一变,齐都伸手拔出金羽,正好是石砥中说话刚完之际,所以看来好像都是听命拔下金羽一样。

所以石砥中微微一笑,道:“你门下的弟子都很听话!”

他这句话是对库军大师所说,直气得他大喝一声,颔下长髯根根竖起,恨恨地用藏语骂了他两声。

石砥中心里意念飞旋,忖道:“看来刚才在钟楼之上,我不该以金羽将枯僧格雅陀杀死,以致他们有所提防而穿上胄甲在身,金羽经过掌风撞扫,减弱了劲道,以至不能穿过胄甲将他们­射­死。”

他双眉皱了一下,忖道:“而且看这叫什么飞龙十九变的怪阵,虽然变化多端,奥秘神奇,但尚要由极熟练之人指挥阵式,方始发挥威力,看来我只要伤了库军大师……”库军大师猛然轻喝,身形欺进七尺,莹洁的双掌似是白玉般的闪现在石砥中眼中,往他胸前拍去。

石砥中深吸一口气,毫不考虑地将全身力道都凝聚在一起,运集在长剑之上,一剑急攻而去。

库军大师正在震怒之际,双掌运起藏土绝技“玄玉班禅掌”劈将出去,欲待将石砥中身形挡住,而使他陷身在一十八道劲力的交聚攻击中,然后再发动第四个变化,将石砥中杀死。

谁知他没想到石砥中因与幽灵大帝西门熊对抗,而伤了内腑,现在只能恢复八成功力,所以当他处于“飞龙十九变”的怪阵之下,不能坚持太久,必急想出破阵之法,故而凝聚功力,欲待速战速决,脱出大阵之外。

他双掌一拍,石砥中急速攻出的一剑正好迎上。

“嗡!”剑刃颤动,发出怪响,一剑划去,削过两道尖锐的掌风,正好刺向库军大师那有似白玉雕成的手掌上。

“噗噗”两下,库军大师双掌掌心各中一剑,他的掌心中泛起一道红痕,双臂被剑上传来的浑厚劲道一震,荡了开去。

石砥中只觉手上剑尖好似刺在万年坚岩之上一样,剑刃一滑,错开了两寸,剑尖已经挡不住两股劲道,“铿锵”一声,断去四寸多长。

他脚下的琉璃瓦立即碎裂开来,身形一动,忍不住翻滚的气血,张开嘴来喷出一口鲜血。

陡然之间,他眼中­射­出碧绿的光芒,浑身气血逆着经脉运行,一股怪异的劲道充溢在体内。

他大喝一声,手中断剑一举,齐着胸口一送。

断刃之处,一圈淡淡的光痕闪起,往库军大师胸前­射­去。

光痕乍闪即灭,库军大师大吼一声:“剑罡——”他全身一颤,胸前门户大开,被剑罡击个正着,顿时只见他胸前的红袍灰化而去,里面的铁甲龟裂而开,铁屑粉碎,进裂四散。

他急喘一口气,鲜红的脸­色­立即变得铁青。

石砥中狂吼一声,大旋身,飞左掌,一股腥臊的劲风弥然渗出。

他在这刹那之间,已将毒门失传的“毒魔神功”运起,拍将出去。

一十八道劲力凝聚一起,有似群山自空倒塌下来,沉重万钧,轰然一声巨响,石砥中脚下一个踉跄,几乎仆倒在滑溜的琉璃瓦上。

他咬紧牙关,脚下一移五尺,刚好凑上刚才库军大师所站立的位置之上,带动着阵式一移,消去许多劲道。

但是掌劲一触之下,他左掌一颤,整条左臂立时脱臼,直痛得他大叫一声,自屋脊之处滑落而下。

由于他正好站在枢纽之处,所以他的身形一动,也带动了整个飞龙大阵齐都随着他往瓦檐滑去。

就在滑下的须臾之间,他眼光已扫过那些粗壮的树­干­,脑中立时打了个转。

忍着痛苦,他飞身一跃,自瓦檐跳落地上。

库军大师眼见石砥中正要逃走,他再也顾不得抑制旧伤,大喝一声,双眼怒睁,右手急拍而去。

雨水之中,他那伸在空中的手掌倏然变大泛成紫­色­,轰然的气劲旋激声里,石砥中跃在空中的身形一颤,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跌落下去。

库军大师一掌推出,却痛苦地呻吟一下,吐出一口鲜血,颔下长髯根根脱落,一ρi股坐倒瓦上。

章鲁巴和巴力飞身上前,卷起了库军大师。

“砰!”

石砥中一跤跌下,顺着势子一滚,在泥泞地上滚得一身的烂泥,由于左臂臼骨脱开,直痛得他浑身打颤,但是湿湿的泥浆却使他浑身非常舒服。

他躺在地上深深地喘了两口气,只觉背心火辣辣的,胸中气血乱窜,身上经脉已断去两根。

石砥中恨恨地忖道:“只要我不死,我要重履此地,将这个‘飞龙十九变’一齐破去,杀掉这些秃驴……”意念飞转之中,他突然听到上官婉儿惊悸的叫声,猛一侧首,只见上官婉儿满脸惶恐,全身尽湿地站在“十绝阵”里。

石砥中心头一动,生恐上官婉儿会因关怀自己的伤势而乱走,以致被困于阵里,扰及自己运功疗伤。

他深吸一口气,右腕一托左臂关节,“喀吱!”一声将脱臼之处接合起来。

这下子痛得他浑身直冒冷汗,和着雨水,也分不清楚是流汗还是下雨,他抹下满脸水珠,站了起来。

尽管全身骨骼欲碎,他脸上还是露着微笑,高喊道:“婉儿,不要动,我没什么!”

上官婉儿尖叫道:“砥中,后面——”

石砥中回头一看,只见章鲁巴和巴力自屋顶现身,手持弯刀,满脸煞气地飞跃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跨开,自一株大树边闪过,踏进满地的竹箸所布的“十绝大阵”里。

只见他歪歪斜斜,左三右二的行了几步,身形一晃,几乎要跌倒于地。

上官婉儿尖叫一声,脚步一移,待要跑来将他扶祝石砥中倏然两眼大睁,眼中绿光流转,喝道:“不要动,我没有关系。”

他全身骨节仿佛已被拆散开来,但是仍旧强自坚持着自己的意志,循着阵式,走到上官婉儿身边。

上官婉儿满脸惊恐,愣愣地瞪着他,不知怎样才好。

石砥中嘴角一咧,笑道:“我不是很好吗?你又怕什么呢?”

上官婉儿忍不住哭了出来,道:“我……我担心死了!”

石砥中脸上泛起苦笑,道:“我晓得你会担心害怕,但是我却不能早点来看你,因为我已经得到了鹏城之秘。”

上官婉儿眼里掠过惊奇之­色­,叫道:“真的!”

“当然真的!”

石砥中擦了擦脸上雨水,道:“我很高兴你能相信我的话。一直坐在这里没动,我就怕你会因为忍耐不住而乱跑,迷失在阵里,而因此惊惶害怕,那么我就对不起你的母亲了。”

上官婉儿肃然道:“我相信你,石哥哥,我相信你说的话不会假的。”

石砥中凝望着她那张秀丽的脸庞,心头一阵大震,喃喃道:“还有萍萍,她也相信我,但是她……”上官婉儿秀眉一扬,道:“萍萍?石哥哥,萍萍是谁?”

石砥中摇了摇头,叹道:“往事不说也罢!”

他转移话题道:“我刚才击败了藏土第一高手库军大师,他被我剑罡……”谁知他话声未了,胸中气血正反一冲,登时将胸口堵住,昏死过去。

石砥中嘴角流出一道血水,脸­色­泛白,俯身一跤仆倒于地。

上官婉儿惊叫一声,赶忙跪了下来,只见他的背上一道硕大的手印,印痕之处,衣衫齐都烂去。

立时,她眼圈一红,泪水滚落下来。

她将石砥中的身子翻转过来,探手一摸他的胸口,才发觉他的心脉竟已不再跳动。

顿时之间,她全身一震,宛如受到雷殛一样,只觉天地悠悠,自己孤寂而苍凉地踯躅于荒漠之中,全无可以依靠之人。

她放声大哭,道:“娘,石哥哥!石哥哥!你也弃我而去……”哭声凄凉无比,在如丝的细雨中传了开去,顿时满天愁云惨雾,更加地使她悲苦地大哭起来。

哭了好一会儿,她的目光呆凝地望着石砥中,缓缓地将他的上身托起,放在自己的膝上。

石砥中那紧闭的苍白双­唇­,有着淡淡的血渍,浓浓的长眉斜飞入鬓,此刻微微皱起,使他英俊的脸庞上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上官婉儿痴痴地望着这张脸,刹那之间,仿佛整个宇宙都已不存在,天下只有他和她两人相处一起。

她根本就没有感觉到雨水飘落在她背上,也没有见到病僧巴力和瘦僧章鲁巴正妄乱地行走在十绝阵里的惊惶失措的样子。

好一会,她喃喃道:“鹏城之秘,鹏城之秘……”她突然狂笑,道:“谁若是发现鹏城,便可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又怎样……”笑声一敛,她又轻泣道:“若不是为了那座大漠鹏城,我娘怎会远远跑到这里来送掉­性­命?石哥哥怎会死掉?”

轻泣声中,她痴痴地望着石砥中,缓缓伸出手去,抚摸着他冰冷的脸颊,莹洁纤细的五指轻柔地替他把水渍拭去,生像是怕惊扰他似的。

在她的整个思维里,石砥中已经被震断心脉而死,刹那之间,万念俱灰,只是呆呆地凝望着他,喃喃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手指一触及他的脸颊,一阵特异的感觉自心头漾起,她那苍白的脸上立即泛起一层羞怯的红晕,不由自主地缓缓垂下眼帘,俯下头去。

她的丰润双­唇­不停地颤动着,缓缓地凑上石砥中紧闭的­唇­上。

章鲁巴和巴力闯进满地的竹箸里,眼前便是一花,好似进入浓浓的白雾里一样,根本就看不清左右前后。

他们慌乱地奔走着,但是才走了几步,便互相看不见了,仅是盲目地摸索方向,他们根本就没看到上官婉儿垂下头去亲吻石砥中。

当双­唇­才一接触的刹那,上官婉儿泽身一颤,两臂一紧,搂住石砥中不放手。

石砥中毫无知觉,他的­唇­上冰冷,鲜血的血渍挂在嘴角……雨水渐停,好一会儿,上官婉儿才抬起头来,她脸上的红晕依然未消,娇艳的美丽无比。

她两眼之中­射­出湛清的光芒,嘴角挂着一丝羞怯的微笑,凝望着石砥中,此刻,仿佛感到他曾对她一笑。

“唉!”她轻叹口气,道:“你到底死了没有?”

她缓缓伸出手去,放在石砥中胸上,却依然没有感觉到他的心跳。

立即,她的脸上又泛起凄凉之­色­,痴痴地道:“你死得好可怜,没有人陪伴你的灵魂……”上官婉儿缓缓移动身子,让自己的背靠在一株大树上,然后拿起石砥中手中的断剑。

她凄然一笑,道:“石哥哥!我就来陪你了。”

上官婉儿依怜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喃喃地道:“从我跟娘第一次到昆仑去时,看见你跟柴伦伯父比武,我便开始喜欢你了,那时你拉着我的手不放我走。直到你被千毒郎君毒功所伤,我不顾自己地去救你,我就已深深地爱上你了……”她吁了一口气,脸上红晕鲜艳,继续喃喃地自言自语:“石哥哥,你知道我自昆仑别后,每天都在想念你,所以终日吵着要出来江湖,其实我是想到昆仑去看看你,谁知后来却在长安城外遇到了你,那时你的身旁有一个女孩子,石哥哥,你知道我是多么的难过……”她的眼眶里泛起泪光,浑圆的晶璧珠泪滚了两下,滑落脸颊上。

她俯下身去,将自己的脸颊偎在石砥中的脸上,轻声道:“我一直难过了许久,连娘都看不出来,但是她却因为你两眼泛绿,像是变成邪门人物而不许我再想你,只害得我偷偷地一个人躲到后山洞里整整哭了几天……”她凄婉地一笑,道:“谁知昨晚竟会见到你,你仗剑御空而来,真是威风,可惜你来晚了,娘还是救不活……”上官婉儿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抬起头来,柔声道:“石哥哥,你慢点走,我这就来了,我们伴着娘在天上,多么逍遥自在?再也不要争什么天下第一。”

她昂起头来望了望高耸的大树,然后目光落在光滑的树­干­上,她的嘴角泛起一缕凄凉的微笑,忖道:“我在树上刻好名字,还请人家不要将我与他分开,若是要埋葬的话也要葬在一起……”她举起断剑,在树上刻了两行字,然后把上官夫人的尸体拖到身边来。

她安详地凝望着石砥中,却突地发现他的嘴角不知何时又流出一道血渍。

这时雨丝已停,晨曦初起。

清亮的晨光下,石砥中嘴角的血渍鲜红无比。

上官婉儿垂下头去,樱­唇­微张,印合在他的­唇­上,轻柔地吻着,她啜下他嘴角的血渍,更深深地吻着他。

石砥中摊开的右手掌,一根小指在晨光下微微颤动了一下。

但是上官婉儿却仍自深深地吻着他,将自己沉缅在一种神秘的境界里,一点都没有觉察出来。

她只想在死前获得他的疼爱,而根本不再计较其他任何事了。

天下纯情的少女,大多不轻易接受男人的爱,但是只要一旦爱上某个人,便会终生不忘,痴情无比。

上官婉儿缓缓抬起头来,又是满脸泪水。

她举起长仅三尺的断剑,将剑柄对着石砥中,剑刃对准自己左边胸口,双手合拢,搂住石砥中的颈子。

只要她一用劲,吻住他时,剑刃便会贯胸而过。

她双眼凝望着石砥中,双臂缓缓出力,立时断刃穿过湿湿的衣衫刺进胸口,一缕鲜血立即渗出……----------------------------第三十一章杀气腾腾微明的晨曦里,一道金黄|­色­的阳光透过根根伸进穹空的枝丫,投­射­在地上的污水里,闪耀起细碎浮动的光影。

璀璨的光影闪现在上官婉儿的眼中,她的眼眶里泛现泪影,湿湿的长发散落开来,贴在苍白的脸颊上,一直落在仰卧在地的石砥中肩上。

她双手拿着断剑,剑刃放置胸口,身形徐徐卧下。

剑锋划破她的衣衫,刺在肌肤之上,滴滴鲜血顺着雪亮的锋刃流下,很快地便将她握剑的手染得鲜红。

她那秀丽的脸上,掠过一个痛苦的表情,但是当她的眼光凝注在石砥中脸上时,她的痛苦仿佛全消。

嘴角漾起一丝浅浅的微笑,她轻声道:“石哥哥,我这就来陪你了……”她那长长的睫毛如扇合起,自眼角滚落两滴泪珠,身体重重地往下一压。

“呃!”一声痛苦的呻吟里,她全身抽搐了一下,俯在石砥中身上,双臂紧紧地搂着他。

锋利的断刃透过上官婉儿的身体,自背后穿出,鲜血涂满了锋刃之上,红艳的剑刃,在阳光下放­射­一股慑人心魄的光芒,滴滴血珠仍不断自锋刃上滑落到她背上。

她的嘴­唇­颤动了一下,吻合在石砥中紧闭的双­唇­上,脸上现出了一个凄艳美丽的盈笑,吁了一口气,便已死去……“啊!”十绝大阵之外,库军大师发出一声惋惜而惊讶的叫声,他的脸­色­苍白无血,但是却为这种殉情的悲惨壮烈霍然动容。

他的身旁立着十六个中年喇嘛,齐都两眼圆睁,脸露惊奇地凝望着那卧倒在血泊中的一对男女。

他们再也不会为茫然慌乱奔走于竹箸里的病僧和瘦僧而感到惊异了,因为像这种微笑安详而自戕的情形,在他们的思想里,简直是不可想像的,以后在他们一生中也都不会再看到了。

自上官婉儿胸口流下的鲜血,沾濡着石砥中的身子,也染红了他躺卧的土地上。

微风吹过伸展在苍穹的根根枝丫,发出格格响声,这些凝立在十绝阵外的喇嘛,脸上都呈现出悲伤的神­色­。

库军大师叹了口气,道:“这种神圣的爱情,真是千古少有……”他话声一顿,似是觉察自己的失言,猛然回过头来,严肃地道:“此间之事已了,你们可以回寺里去,我的伤不要紧的。”

那十六个喇嘛双掌合起,一齐应了一声,然后再深深地望了一眼那搂抱在一起、躺在大树旁的一对男女,才掉头走回寺里去。

库军大师回头望了望那些闪进寺里的喇嘛,忖道:“我若不将他们调开,等下若不能将章鲁巴救出,岂不是大大的笑话?”

他摸了摸胸前裂碎的铁甲,骇然忖道:“若不是为了防备他的暗器而穿上铁甲,这下准被他的剑罡杀死了,唉!真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的会如此厉害,不但武功高强,竟然还会布阵之术。”

他的视线转到瘦僧章鲁巴和病僧巴力身上,此刻,他们也都停止了盲目的奔跑,分在两边盘坐于地,好似在运气凝神,忖想走出十绝阵的方法。

“嘿!”库军大师而低喝一声,自言自语:“幸好这小子已经死在我大手印绝技下,否则将来本寺可不得了。”

他脸上泛起一丝淡淡得意的笑容突然凝冻住了,目光之中满是惊讶地凝望着躺在血泊中的石砥中。

敢情他看到石砥中张开的双手,在微微地移动着……石砥中移动双手,缓缓地落在躺在他身上的上官婉儿的尸体上。

骇然之间,他两眼睁得好大,扭过头来,“氨地一声叫了起来。

摸着一手的鲜血,他惊愕地侧过身子,自地上站了起来。

当他看清楚压在他上身的尸体是上官婉儿时,不禁大叫一声:“婉儿!婉儿!”

微风吹过,上官婉儿已不能回答他的呼唤了。

他全身颤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事实上,上官婉儿已经用他所留下的一柄断剑自杀死去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呢?”石砥中喃喃地道:“这为什么?为什么?”

当他抬起头来,他的眼中已充满了泪水,仰首望天,他的嘴角颤动不已,握紧了双拳,重重挥动着,大声叫道:“苍天呀!你可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呢?”

他的目光茫然掠过蔚蓝的穹空,想要抓住些什么,好寻找他的答案。

蓦然,他全身一震,向前急跨两步,双手紧抓着面前的树­干­,凝望着刻在树上的名字。

他的嘴­唇­翕动着,颤声念道:“不能同年同月生,却能同年同月死……”他挥起袖子擦了擦眼中的泪水,更清楚地看见刻在树­干­上的字迹,念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又擦了擦因泪水涌现而使得视线模糊的眼睛,继续念道:“生不同衾,但愿死能同|­茓­,务望永不分离,相依一起,愿仁人君子将我两尸体合葬在一起……”他重重地喘了口气,念道:“死者为石砥中,他是中原第一仁义大剑客,天下第一大情人。上官婉儿绝笔。”

石砥中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齐都喷在树­干­上,倒溅得他一脸都是。

他两眼泪水夺眶而出,满流脸颊,痛苦地道:“婉儿,你为什么这样呢?难道你真的认为我已死了?你不能再详细看看我?我只是闭住气吧了!”

他不知道刚才因为体内气血正反流动,冲在一起,以致心脉不跳,而使得上官婉儿误以为他已经重伤死去,觉得人生再也没有乐趣,才自杀身死。

意念电转,他只觉自己是罪大恶极,使得这等美丽娇柔的纯情少女自杀身死。

他痛苦叫道:“婉儿,我辜负了你的一番情意,我太对不起你了。”

他脸上肌­肉­因悲痛而致抽搐,泪水滚滚滑落,大叫一声,十指一齐Сhā进树­干­。

“是我的罪恶!”他嘶哑地喊道:“是我害了她!”

他只觉胸中烦闷,全身经脉几乎涨裂开来,大喝一声,双臂往上一托,“喀吱”一声大响,那棵大树被他齐根拔起。

泥土飞溅,石砥中双脚深陷入土,闷哼声里,双臂用劲一掷。

那株千斤巨木,被他神力一掷,直飞出七丈开外,撞在那高达两丈的墙上。

“轰卤巨响里,墙倒石飞,沙土弥漫半空,那株大树方始落在墙外,枝丫架在断墙残垣之上。

库军大师一直站在“十绝阵”外,眼见石砥中“复活”,眼见他悲痛地哭泣,也眼见石砥中拔起大树掷出墙外。

那种骇人的举动,使得他心旌摇动,脸上变­色­,若非亲见,真是不敢相信会有人中了自己一记密宗“大手颖而还能够生还,且还能发出如此的神力。

他惊骇地站着,两眼圆睁,望着双足陷入土里的石砥中。

“哈哈哈哈!我的功力全部恢复了!”

石砥中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倏然转过头来。

当他看到盘坐在十绝阵里的两个年老喇嘛和呆立在阵外的库军大师时,他的脸上涌起一片煞气,两眼泛起碧绿的光芒。

他身形一晃,斜斜歪歪地穿入阵里,连跨四个门户,来到瘦僧章鲁巴身后。

章鲁巴盘坐于地,浑然不觉身后有人,他只是在忖想要怎样才能走出这四处都是茫茫白雾的怪阵。

蓦地,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阴­沉冰冷的低喝之声。

一惊之下,他原式盘坐不动,身形往前飞了四尺,猛地回转头来。

“呃!”他一见满脸杀气的石砥中,不禁惊叫了一声,双掌飞快地护住胸前。

石砥中眼里碧光大盛,咬牙切齿地狠声道:“我要杀了你。”

章鲁巴只觉全身汗毛悚立,被对方那种慑人的形象所骇,惊畏地退了一步。

石砥中疾跨两步,左掌倒拂而出,一股腥臊的劲风漫然弥起,击向章鲁巴。

章鲁巴瘦削的脸颊一阵颤动,双掌疾拍而出。

“砰”地一响,他闷哼一声,倒退了二步,张开嘴来,想要呼叫什么,但是眼前劲风急锐,石砥中骈指如刀,已经疾劈而下。

他大吃一惊,赶忙身形一侧,左掌往上迎去,五指张开,扣向对方腕脉,去势急速如风。

石砥中原式不动,右手骈指劈下,掌刃一偏,正好劈在章鲁巴左掌虎口之上。

“噗”地一声,章鲁巴拇指折断,痛得大叫一声。

石砥中右腕一转,五指一合,已将章鲁巴手臂抓祝他大喝一声,进步旋身,右臂一举,将章鲁巴枯瘦的身子高高举起。

章鲁巴心魂飞散,急忙之间,双足急踢,向石砥中脸上踢来。

石砥中怒吼一声,张臂一抡,将章鲁巴的身子在空中旋起,重重地往下摔去。

章鲁巴头下脚上,一个倒栽葱“噗”的一声,整个光秃的脑袋都没入土里。

他双足一阵摇动,右手一按地面,想要拔出脑袋。

石砥中冷酷地道:“你的命好大!”

他飞起一足,踢在章鲁巴胸前,将他踢得飞起三丈,跌出阵外。

库军大师眼见石砥中像发了疯似的,仅仅三招便将章鲁巴擒住,往地上掷去。

他想要入阵去拯救章鲁巴,但是身形方一移动,他便想到面前这个令人迷惑的竹箸大阵,这使得他不敢再往竹箸里行去。

他在忖思之际,章鲁巴的身子已飞过空中,直往他立身之处撞来。

他急走四步,低喝一声,伸出手去,抓住章鲁巴的身子,想要托住不让章鲁巴跌在地上。

谁知强劲的力道随着章鲁巴飞落的身子撞来,直撞得他立足不稳,后退一步。

他胸口一痛,刚才被石砥中剑罡所伤之处,创口迸裂开来,鲜血立即渗出衣袍。

他心头大震,没想到石砥中那一脚会有如此大的力道,他心知受了这一脚是必死无疑,探手一摸,果然章鲁巴的胸前肋骨根根折断,早已断了气。

他心中一急,晓得这下陷在竹阵里的巴力也将不保,抬起头时,他看到石砥中正待将手劈出。

他右臂笔直划出一式“将军挥戈”,掌刃掠过空际,发出轻啸之声,迅捷逾电的急劈而下。

病僧巴力刚才连出六招,齐被对方挡住,这时双掌飞出却又被石砥中一式“将军弯弓”划在空门之外,眼见石砥中那急速穿过左肘如电劈的一招往脸门劈来,他却再也闪避不开。

劲风刺面生痛,他骇然叫道:“石砥中——”石砥中两眼碧光涌现,那急劈而下的一掌在距离巴力门面不足一尺之处陡然煞住,喝问道:“你有什么事叫我?”

巴力喇嘛鼻尖冒汗,两眼望着面前的铁掌,心里有一种自鬼门关转了回来的感觉,一时之间竟忘了回答石砥中的问话。

石砥中怒喝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巴力喇嘛原先只是想要避免石砥中那凶狠犀利的一击,而发出一声呼叫,并没有什么重要之事。

这下被石砥中一逼问,脑海之中意念如电光回转,顿时抓住一条思绪,问道:“达克气师兄将那译文与秘籍交与你时,可曾对你说过当年之事?”

石砥中两道剑眉斜斜飞起,问道:“什么当年之事?”

巴力喇嘛道:“当年师兄入噶丹寺学习梵文之际……”他脚跟一用劲,上身一仰,斜斜倒窜出六尺之外,脱出石砥中掌式威胁之下。

石砥中一怔,立即勃然大怒,暴喝一声,身形一起,展臂舒掌,如剑削出。

巴力喇嘛大声喝道:“且慢!”

石砥中冷哼一声,怒道:“我岂会再中你的诡计?”

他一式劈出,掌缘划过空际,生过回旋的气涡,啸声飕飕,威猛至狠的斜劈巴力喇嘛左胁而去。

巴力喇嘛移身回步,大袖展处,袖角飞起,犹如一面铁板,袖中五指隐约闪现,往对方“臂儒|­茓­”点去。

石砥中低喝一声,手肘微抬,掌尖发出的部位高出六寸,扫向巴力喇嘛眉心。

他这一式变幻奇绝,有似雪泥鸿爪,羚羊挂角,去势无迹可寻,确是神妙无比。

巴力喇嘛惊骇无比,右手握拳,往上击去,左足飞起,踢向对方膝盖关节而去。

那急旋而起的气劲扑上鼻来,几乎将他的呼吸都已闭住,犀利的五指骈合如剑,在他眉心边缘扫过。

脑门一震,整个头骨几乎炸裂开来,他呻吟一声,差点仆倒于地。

石砥中一式落空,对方那一脚已飞踢而来。

他旋身一让,滑开五尺,弓身弹起,一式“雷动万物”挥出。

急啸一起,巴力喇嘛大声喝道:“石砥中,你可晓得二十年前天山派曾有人闯入本寺之事?”

石砥中深吸口气,去势陡地煞住,诧异地望着巴力喇嘛,道:“怎样?”

巴力喇嘛暗暗吁了口气,道:“当年达克气师兄到噶丹寺苦修梵文,便是预备找出一件有关大漠鹏城的秘密……”他话声一顿,眼见石砥中注意的聆听,知道自己走对路子了,继续道:“那时他曾嘱咐我,遇有自天山来找他的人,便请他在拉萨城里等候,而叫我去通知达克气师兄,果然就在他去噶丹寺的第二年,便有一个年轻人来本寺要见主持库军大师。”

石砥中眼中碧光渐渐隐去,忖道:“这便是天山老人当年闯入布达拉宫之事!”

巴力喇嘛一见对方眼中那骇人的碧光敛去,心里的威胁解除不少,他暗自抹了一把冷汗,道:“但是他并没提出要见达克气师兄之事,只是请求学习梵文,库军大师当然不肯,谁知当夜他便闯入本寺藏经楼里……”石砥中冷哼一声,怒道:“于是你们将他擒住,每一个人在他脸上划了一刀!”

巴力喇嘛听出对方话中所含深深的怨毒,不禁暗暗打个寒颤,惊忖道:“想不到这家伙真是天山派弟子,只不知他怎会有如此强劲的内力?而且好像打不死一样,受那么重的伤,这样快便好了,真是骇人之至,怪不得达克气说本寺将有大劫难,而活佛遗命也是不得拦阻侵入本寺之人,原来这石砥中真会替本寺带来大劫!”

他心中惊骇,面上不露声­色­,垂眉道:“那时我正好去日喀则有事,赶回本寺时,已经快将四更,所以当我晓得那人来自中原,心知他是要找达克气师兄的,所以向库军大师请求放他离寺,而仅以本寺最轻刑法加以处分,否则他当日便将死去。”

石砥中回忆到初上天山遇见师伯时见到他满脸刀痕的情形,不由恨恨地道:“那么你们何不也将我脸上削成一块块的?”

巴力喇嘛忖道:“若是你的武功稍差,而被本寺擒住,还能逃过一死?只是你太厉害了,竟然能脱出本寺镇山‘天龙十九变’大阵,否则库军早就将你杀了。”

他尴尬地一笑,没有答腔,继续追述往事道:“我在他出寺之后,立即便赶到噶丹寺将此事经过告诉师兄,谁知他立即赶回本寺,找到库军大吵一顿,并在数百弟子之前,将主持打得连退二十步,而致引起本寺的大大­骚­乱……”石砥中冷冷地望着巴力喇嘛,道:“你说这些话的意思是要我饶你一命?”

巴力喇嘛脸上泛过一丝羞惭之­色­,道:“我说这话乃是要希望你能记得当年之事,并非错在本寺,而且你这次来此,还得到那本秘籍,更不该仇恨本寺。”

石砥中冷哼一声,道:“那你为什么不在围攻我之前就先将这话说明?现在我已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将布达拉宫化为平地!”

巴力喇嘛道:“如果你能设身处地想一想,便不会如此了,既然你认为我不对,那么我不用你动手,我自戕便是。”

此时他心里涌起承担一切的意念,大声道:“只希望你能放过本寺其他弟子。”

石砥中想到上官夫人母女惨死的情形,斩金断铁地道:“不行,我不能放过他们!”

巴力喇嘛一怔,黯然道:“话已至此,我不再多言,希望你能多多考虑!”

他仰首望天,喃喃地道:“我不忍见到本寺遭受大劫,就此先走一步了!”

他闭上眼睛,右掌举起,反掌便待往自己的天灵盖拍去。

蓦然,石砥中大喝道:“且慢!”

他身如箭失,飞掠而起,一手抓住巴力喇嘛举高的右掌,道:“我就放过你这一遭。”

巴力喇嘛睁开眼睛,道:“你既然不准我自戕,便该放过本寺全部弟子才对。”

石砥中冷喝一声,道:“没想到你如此的伟大,竟然想为了全寺的生灵而牺牲自己,真是失敬……”他话音未了,突地狂叫一声,双手掩着小腹,痛苦地蹲了下去。

巴力喇嘛脸上掠过傲然的神­色­,得意地狂笑道:“小子,你终于中了我的妙计,被我的毒剑刺中,立刻你会中毒而死。”

石砥中双手捂着小腹,在他丹田之上,一柄蓝汪汪的短剑Сhā在上面,泛着寒光。

巴力喇嘛狂笑道:“你没想到我袖里会藏着这柄淬毒的短剑吧!嘿!你的武功纵然厉害,阵法纵然妙绝,但是你的经验历练仍不够,我略施小计便可将你杀死!”

他往前跨了两步,举起右掌,瘦癯的脸上出现狰狞之­色­,揶揄地道:“当你再次投生时,不要忘了在拼斗中别相信敌人的话,应该保持一点距离,别站得太近了,刚才你距我不足二尺,才会受到我的暗算,被我短剑刺中。”

他话声未了,也发出一声痛苦的狂叫,身形一晃,立即掩住小腹蹲下。

石砥中满头冷汗,左手掩着小腹,血水缕缕泛出,嘴­唇­苍白,脸­色­严峻,缓缓站了起来。

蹲着的巴力喇嘛,丹田之处正Сhā着那柄淬毒短剑,他痛苦地望着石砥中,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抽搐。

石砥中微笑地道:“我也该要告诉你一点,有些人是不畏巨毒的,当你再次投生时,不要忘了在拼斗中应该与敌人保持一点距离,别站得太近,刚才你距我不足二尺,所以才会被我短剑刺中。”

他这些话几乎都是刚才巴力对他所说的,前后一对照,真使人想笑,但是巴力喇嘛却笑不出来,他的脸­色­已经泛起黑­色­……石砥中冷酷地道:“让我使你减少一点痛苦,送你早点升天吧!”

他右掌骈合如剑,长臂一掠,掌刃划空急劈而下,击在巴力喇嘛的眉心之上。

顿时巴力喇嘛大叫一声,跌翻开去。

在他的眉心,一点暗红的血液涌现,头骨裂开,圆睁两眼,已经倒地死去了。

石砥中向前两步,右手速挥,将自己小腹附近的|­茓­道齐都闭住,不让血液流出。

他俯腰拔出巴力喇嘛小腹上的淬毒短剑,望了死不瞑目的巴力喇嘛,冷笑一声道:“你是不甘心吧?”

石砥中他抬起头来,他心中惘然若失,但是眼光瞥处,他却看到库军大师错愕地站在十绝阵之外。

他的脸上立即现出了怒意,手持淬毒短剑,照着阵法,自阵式中闪出。

库军大师亲眼望见巴力以诡计在石砥中小腹上刺了一剑,几乎可以将之杀死,却不料情势突然一变,反而是石砥中将巴力杀死。

这种突然的转变,使得他错愕地站立着,心中一直替巴力后悔不已,这下眼见石砥中手持短剑像煞神似的冲了出来,心中不由一寒,犹豫了一下,回头便走。

石砥中闪出十绝阵,脸上满是杀气,狠声道:“你别跑!哼!堂堂藏土第一高手,竟会怕我石砥中?”

库军大师脚下一顿,转过身来,沉声道:“无知小子,你丹田中剑岂能活命?还敢大言不惭,看来今日我真要将你杀死,你才觉得甘心!”

石砥中体内真气正反不一,时而顺着经脉流动,时而倒逆而行,这使得他的小腹上的剑伤减少甚多痛苦。

他两眼泛起碧芒,暴­射­煞气,慑人心志,冷漠地盯着库军大师。

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将短剑举起平置胸前,那蓝汪汪的剑光,在朝阳下闪耀。

库军大师望着对方那碧绿的神光,心里泛起难以形容的怯意,几乎想要逃走。

要知武林中人都是很爱惜自己的声誉,所谓头可断、血可流,志却不可屈。

尤其是这等天下绝顶的高手,更是从不会在面对敌手时,表现出胆怯的意念。

因为任何人只要一失斗志,再好的武功,再高的智慧,也都没有用了,对敌的结果是必败无疑。

库军大师眼见石砥中在“天龙十九变”的阵式之中,受了那么重的伤,又被自己在背心“命门|­茓­”上拍了一记“大手颖,以致倒地死去,而使得那个美丽的少女发生殉情自杀的举动。

却不料他竟能“复活”过来,而且武功更高,连毙两大长老,连小腹中了一剑也都无动于衷,这等奇异之事,简直是超越他的想像之外。

所以他的心里便已经被这一连串的事件所动摇,而产生了一股怯意。

库军大师骇然忖道:“任何人受到如此严重的伤都会死去,为什么他还能活着?这简直不是人,而是神……”石砥中有如鬼魅,全身是血,两眼泛碧,满脸杀气的凛凛站立着。

他将全部­精­神都贯注在短剑上,脑海之中尽是仇恨。

他喃喃地道:“是的!仇恨!仇恨!我要杀了你!”

库军大师灰眉耸起,苍白的嘴­唇­微微颤动,他缓缓提起左掌,放在胸前,右手一撩袍角,将挂在腰际的一条银­色­软鞭拿出。

石砥中全身有如绷紧的弓弦,只要略一触动,便可将箭矢­射­出。

“啪!”软鞭舒卷,有如一条银蛇游行空中,略一颤动,鞭尾搭在左掌之上。

他持鞭挺立,有如渊立岳峙,纵然心里胆怯,但是却强自镇定,凝神望着石砥中平举的剑尖。

真气上升运行两匝,一股怪异的力道涌起,剑刃颤起淡蓝­色­波光,石砥中左手两指一伸,剑诀一捏,往前急跨两步。

“嘿!”他一剑划出,光华灿烂,有如骤雷齐发,剑气四散开来。

一溜剑光急锐地­射­出,锋芒闪烁,剑波生寒。

库军大师一抖软鞭,银波泛滥,鞭影千重,挟着呼啸之声疾攻而出。

“嗤嗤!”剑芒陡然暴涨,剑气旋激,轻啸之声中,石砥中连出两招剑式。

银­色­鞭影略一闪现,立刻便被蓝­色­的剑芒盖祝陡然之间,库军低吟一声,红­色­人影一闪,返身飞奔而去。

剑光一敛,数截断鞭寸寸掉落。

石砥中大喝一声,身形平飞而起,双手捧剑,缓缓地往前一送。

一圈璀璨的剑痕闪起,自剑尖之上跳动而出,往库军背后­射­去。

光痕一现即灭,库军大师的身形一个踉跄,吐出一口鲜血,仅微微一顿,仍然往前飞奔而去。

他的背心之上,红袍灰化而去,铁甲碎裂开来……石砥中重重地喘了口气,顿足懊悔道:“唉!我没想到他没脱下铁甲!”

他也不管满头汗珠进现,提起短剑便待追赶而去。

“当——”一声沉幽的钟声响起,撞击在他的心坎。

石砥中全身一震,神智顿时为之一清,一个意念掠过脑际,忖道:“我现在身负重伤,再也不能发出剑罡,若是等全寺的人都已出来,岂不是死路一条?这个仇我还是留待以后再报吧!”

他仰首望了望烧焦大半截,却仍然高耸入云的钟楼,轻声道:“再见了!”

掉过头来,他擦了擦汗,大步跨进十绝阵里,走到上官婉儿卧倒之处,将短剑往地上一Сhā。

看到上官婉儿如白玉似的脸上那一抹凄厉的笑容,不由得悲从中来,他叹了口气,轻声道:“婉儿,我对不起你,但愿你能够安息。”

他看到她胸前已凝结的血液,和那柄断去锋刃的长剑,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泪珠滚落下,他蹲下身去,托起上官婉儿的上身,凝眸望着她那如帘的长长睫毛,和那毫无血­色­的嘴­唇­。

他轻轻地道:“婉儿,你太痴情了,但是我一直都没有领悟到你这份坚贞的感情,也没有给过你一丝爱情,虽然我是爱萍萍,但是现在容我吻一吻你吧!”

他垂下头去,温柔地吻着她的两片嘴­唇­,轻轻地,生恐惊醒了她似的。

冰冷的双­唇­,使得他全身轻颤了一下,但是他的泪水却更是如泉涌出,洒落在上官婉儿的脸上。停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擦了擦泪水,左手挟起上官婉儿,右手挟起上官夫人,走出阵外,飞身跃上断墙,踏在那棵被他掷出墙外的大树­干­上,消失在墙后。

“当!”钟声悠扬地飘落在空中,似是在与他送行。

钟声渐杳……

塞外的春天,狂风依然呼啸,苍凉的漠原上,黄沙无垠,远处天地混沌一片,漠野空旷,没有一丝人影。

这时已是午后,远处的沙石里,出现一骑鲜红如血的骏马,如飞般急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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