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凯尔能够得到充分的照顾与休息,古斯塔夫听从希雅的建议,将他留置宫外,在希雅的住处里进行疗养。
当然,他几乎天天都会来探望他,虽然他还不确定自己心中那股骚不安的情愫是什么,不过,他渐渐知道,他追逐凯尔的眼光愈来自炽热,想待在他身边的感觉也愈来愈强烈。
深褐色的肤色、细米似的淡斑,每当他开怀大笑时,那洁白的贝齿与微瞇起的细眼,总教他无端地想多看几眼。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像恋爱般怦然心动的感觉?
凯尔,一个连姓氏都没有、像团谜一样的未知男人,他的魅力究竟从何而来?
「看够了吗?」凯尔突然出声,打断了古斯塔夫专注到浑然忘我的眼神。
「呵……」古斯塔夫先是低笑出声,随后又邪恶地扬起嘴角,露出只有花凯尔面前才会展露的轻浮表情。「不够。」
凯尔侧过脸,低悴一声,完全不像个下属该有的态度,「我脸上到底藏了什么宝,让你每天看得这样失魂落魄,我看改天叫希雅帮你检查一下,看看你是脑子有问题,还是眼睛有毛病?」
「哈哈……」古斯塔夫失声大笑。
凯尔坦率且毫不忌讳自己国王身分的直言,总让他感到莫名的喜爱,他喜欢他拿自己当普通朋友的感觉,这样会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更加接近。
这种亲密的感觉,是宫里上上下下任何人都不能给他的--一份简单且对等的关系。
他喜欢像现在这样,与凯尔并肩坐在屋外,静静看着远方的大海,倾听海浪一*拍打上岸的声音,即使不说话,也能感觉到凯尔身上的气味透过海风传递给自己的心悸与震撼。
「想什么?」看着不再出声的凯尔,古斯塔夫问道。身边人儿心中的每一个想法、每一寸心思,他都想知道。
凯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眉宇间一反刚才的轻松,燃起一分严肃。「我在想,倘若我是瑞典国王,要如何防御外敌?」
什么?他竟敢说「倘若我是瑞典国王」!这是什么意思?
「凯尔,你知不知道妳在说什么?单单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治你死罪。」古斯塔夫板起脸,虽然最近他与凯尔之间的关系好得有些异常,但并不代表他可以随口说出这种叛逆之语。
「您可以治我死罪,不过,在这之前何不先听听我的因应之道?」凯尔扬唇轻笑,微微勾起的眼角,像一抹迷香似的,不断挑起古斯塔夫体内的动情激素。
古斯塔夫避开牠的眼,低咒似地说道:「你这家伙,说穿了,就是要我听听你的治国大计。」
「没错。」凯尔直言不讳。
这可有趣了,没想到凯尔今天兴致这么高昂,他倒想听听这张迷人的嘴巴里能说出什么样的惊人之语。
「那么,我就洗耳恭听了。」古斯塔夫语带挑衅地说。
凯尔仍是带着笑意,口吻却相当谨慎,「说实话,我觉得……陛下目前对波兰太过戒慎了。」
哦,是吗?「怎么说?」
「其实,自阿尔特马克休战协议后,波兰就像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就算有俄皇撑腰,也只是虚有其表、不足为惧倒是对岸的丹麦,克里斯提安四世野心勃勃,手下猛将如云,他现在虽志在神圣罗马帝国,表面上与瑞典相安无事,但有朝一日,让他取得中欧霸权,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瑞典!」古斯塔夫微瞇起眼,「你为何如此笃定?」
凯尔自信地道:「克里斯提安一心想入主波罗的海,完成北欧一统霸业,这点想必陛下不会不知道。但是,瑞典日益茁壮,克里斯提安绝不会坐视自己腹背受敌、放任不管所以,陛下最好趁丹麦与中欧开战之际,养精蓄锐、勤加操练大军,甚至……」
「甚至怎么样?」
「甚至可以募集佣兵,广招兵源。」
「你要我募兵?」
「没错,瑞典目前国库充盈,绝对有足够的能力效法西班牙及法国,坐拥数十万军力现下,欧洲三大列强、数百诸侯无一不是拥兵自重、立地封王,如此纷乱的局势,随时都有可能开战,瑞典地处偏北,想求自保就必先壮大自己。」凯尔不疾不徐的话声,像是个身经百战的军事家,也像是个睿智的课略者,字字句句皆蕴藏着珠玑。
呵呵!古斯塔失笑了起来,他像是见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也像是见到从镜子里走出来的另一个自己:好个聪明的凯尔啊w
「真让人不敢相信,你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知是赞许还是兴奋,总之,古斯塔夫一双灰蓝色的眼珠,紧紧盯在凯尔脸上不放,这一次,他不想轻易将视线移开。「陛下刚刚不是想杀我吗?」凯尔毫不畏惧牠的逼视,故意挖苦道。
古斯塔夫起身,居一口匹临下,将脸贴近他,压低嗓音说道:「我刚才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陛下……」古斯塔夫吐出的热气,让凯尔有些不自在。
「什么?」古斯塔夫间着,一张脸仍紧贴着他。
凯尔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口:「像我如此聪明之人,陛下难道不感到害怕吗?」
「害怕?为什么要害怕?」显然古斯塔夫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
「许多君王,都不希望自己的手下太过聪明。」
哦?扬起一丝轻笑,古斯塔夫不以为然,「我倒觉得有个聪明的属下替自己办事,可以省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是吗?」凯尔抬眼看他,「那倘若我今天拥兵数十万,军权在握呢?陛下还能轻轻松松笑着对我说,希望我是个聪明才智远胜于你之人吗?」凯尔话声尖锐,直指核心。
没料到他有此一问,古斯塔夫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那又如何?身为一个王者,光有聪明才智就能一统天下吗?时势、机运,胆识、气度,样样缺一不可,既有本事要人俯首称臣,就该有本事让人心服口服,如果不懂得善用手中每一颗棋子,即使坐拥名将成千上万,亦不过是手握散沙一盘,如何能称之为王?」
呵,好狂傲的口气!
微微地,凯尔英了起来,发自内心、由衷她笑了起来。
这一次,他终于听见多年来地想要的答案了。
夜晚,古斯塔夫带着愉快的心情回到宫里,与凯尔的交谈,总令他的心情无端飞扬起来。
他神釆奕奕地踏入寝宫,无奈,等着牠的却是薇娜琪满腔的怨怼。
「陛下总算回来了。」薇娜琪红肿着双眼,语带幽怨。
「怎么了?为何哭成这样?」古斯塔夫关心问道。他对她虽无爱意,夫妻情分总是有的。「这该问陛下啊!」薇娜琪娇嗔道。
「问我?」古斯塔夫不解,「到底什么事,妳就明说了吧!」
「陛下今天是否又出宫去了?」
「没错。」
「去看凯尔?」薇娜琪语带酸意。
「那又如何?」妻子责问的语气,让古斯塔夫略显不悦。
「我实在不懂,为了一个身分卑微的侍卫,陛下宁可放下宫中事务,每天大老远骑马到布拉西岛去看他?您就那么重视他?」薇娜琪语带哀怨,强烈的妒意让她失去了理智。
「皇后,何须为这种小事计较。」
「小事?」薇娜琪怒道:「您说这叫小事,您宁可到外面找男人,却不愿回宫陪我,这叫小事?」
「皇后,请小心妳的用词。」古斯塔夫沉声说道。
「我说错了吗?那个又黑又丑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好?」
「住口!不准妳侮辱凯尔!」多年来,不曾对妻子怒言相向的古斯塔夫突然大吼一声。
薇娜琪吃惊地看着他,「您……您骂我?」
古斯塔夫不语。
「我们结婚七年,您从不曾骂过我一句,现在为了那个男人,为了他……您……您竟然……」她哽咽到声泪俱下。
古斯塔夫无奈地摊摊手,「说吧!妳希望我怎么做?」
薇娜琪像是见到一丝曙光,破涕为笑地仰起脸,「离开他,永远不准再见他。」
离开凯尔?!
「这是妳的希望吗?」古斯塔夫问。
薇娜琪用力点点头。
勾起一抹冷笑,古斯塔夫斜睨着她,「那么,请恕我无法达成妳的心愿,抱歉了,我的皇后。」他的耐心是有限的,不想与她计较,不代表他会事事退让。显然,薇娜琪并不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