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娜琪回宫后,躺在*大病了一场。
从入冬开始,一直到隔年春天,整个病况才算稍微有了起色。这期间,古斯塔夫倒也克尽夫职,经常守在身侧,对薇娜琪而言,这已是她在酷寒严冬中仅存的一丝光亮。
这一年,是一六二八年,是凯尔来到瑞典之后的第四年,也是他在这片土地上的最后一年……
佣人宫的后院里,凯尔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将手中信鸽放出。灰白色的马儿拍拍羽翅,旋即训练有素地往大海的另一端飞去。
这是凯尔每隔一段时间的固定工作,尽管他爱着古斯塔夫,他仍定期将瑞典的最新动态回报给祖国。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背叛祖国、也背叛爱人的男人。
缓步走回宫苑前庭,意外地,他见到衣着亮丽、打扮得相当漂亮的皇后,身旁跟着奶妈,正站在宫门口等他。
她们怎么会来这儿?凯尔想着,仍是恭敬地上前行礼。
「参见皇后。」凯尔欠身行礼。
薇娜琪冷哼一声,大病初愈的她,似乎有些苍白,「起来吧!小妖魔。」凯尔挑眉看着她。这女人怎么讲话这么冲?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怎么?叫你小妖魔不好听吗?」薇娜琪仍是一脸怨恨,「就是你这张脸、还有这双勾人的眼睛,把陛下给迷得神魂颠倒!」
哼!她果然知道了。
「皇后,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凯尔勾起一抹冷笑,「您该不是忘了,我刚入宫的时候,一张脸又黑又丑,可是陛下一样喜欢我,还每天骑着马,上布拉西岛去看我。」
这……薇娜琪差点忘了,那时候凯尔的确毫不起眼。那……那陛下不是爱上他的美貌,究竟是爱他什么呢?
薇娜琪苦闷着一张脸,泪水差点又从她脸上滑下。
「皇后,别跟他废话了,把握时间。」奶妈在一旁提醒着。
时间?凯尔耳尖听到。是了,古斯塔夫跟宰相出城巡视去了。这两个女人想干嘛?杀他吗?就凭她们?哼!他扬起一抹不屑的笑。
「凯尔!今天宫里没人给你撑腰,你Сhā翅也难飞。」薇娜琪忿忿地对他说道。粉手一拍,隐藏在暗处的士兵及弓箭手,立刻将凯尔团团围住。
凯尔环视周遭一眼,人数相当可观。凭她一个外来的荷兰公主、深居内苑的皇后竟能调动这么多心腹,铁定是跟那个碍眼的宰相有挂勾。
「凯尔,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给我拿下!」薇娜琪大声喝道。
尖细话声甫落,身旁突然一道劲风扫过,瞬间,她颈上被一只可怕的铁臂紧紧勒住。
凯尔自知猛虎难敌群猴,唯有捉住发号施令的主子当挡箭牌才能全身而退。
「唔……你……好大的胆子……」薇娜琪被凯尔紧紧挟持住,连说话都感到困难。
身旁被撞倒在地的奶妈,惊声大喊:「住手,你这个贼人,放开皇后!」
哼!凯尔发出低沉的冷笑,「叫他们全退开,否则我一刀杀了她!」
「退下!退下!全都退下……」奶妈大声对一旁的士兵喊道。
其实不用奶妈说,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皇后可是一国之母,何等高贵人物,凯尔竟敢如此以下犯上,当真是吃了态心豹子胆。
「妳!」凯尔对奶妈喊道:「替我备马,我要出宫。」
奶妈恨恨地看他一眼,随即吩咐身旁士兵,迅速从马房牵出一匹骏马。
「凯尔,只要你放了皇后,我会让你安然出城。」奶妈牵过马匹,对凯尔说道。
呵!小小奴才,说什么大话。凯尔轻瞄她一眼,笑道:「我想最安全的方式,还是请皇后陪我走一趟。」语毕,他像老鹰捉小鸡般单手将薇娜琪拦腰抱起,翻身上马。
突然,一旁的奶妈趁他身形翻跃之际举起藏在身上的匕首,笔直朝凯尔冲去,奋不顾身的莽撞,让凯尔双眉一蹙,不得已松开手中的薇娜琪,反手抓住奶妈持刀的手腕。突然喀的一声,清脆的断骨声伴随着她庞大的身躯被扔丢出去。
「放箭……」趁着空隙中逃开的薇娜琪,蹲坐在地上大喊。这个可怕的恶魔,她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霎时,数十枝羽箭同时朝凯尔射来。
凯尔身如疾风、快似鬼魅,以居高临下之姿,像恶魔般伸出长手一把攫住地上的薇娜琪,一个旋身,用她脆弱柔软的身躯为他挡下如雨般飞来的致命利箭。
「啊……」薇娜琪哀号一声,无数枝羽箭Сhā入她毫无抵抗的身躯,鲜红的血液透过她与凯尔的身躯、濡湿马鞍,一直流到地面。
答、答的血流声,恰如她逐渐消逝的生命。
薇娜琪瞪大一双怨恨的眼眸,带着满心的不甘心、不情愿,连一句话都没吐出,就断气死去。
凯尔看着她,面无表情地松开怀中满身血水的身体,将她拋落地上。
碧绿眸中,静得出奇,没有一丝杀人过后的不安与歉意。
妳恨我,同样的,我也恨妳;因为我们爱着同一个男人。
丑陋的妒忌让妳我眼中无法容下彼此,妳觉得悲哀、孤独、凄凉、寂寞,我又何尝不是?
但妳比我幸福,至少,妳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是他摊在阳光下的伴侣。
而我,只是他见不得光的*。
没有黑夜,就没有我的存在;没有疯狂的肉体*,就不能确定他是否在我身边。
要说恨,我生命中的恨比妳多、比妳深,也比妳可悲!
妳跟我之间,注定有一人要死,显然,妳的运气比我差──
凯尔扬起头,扫射着周遭被惊愕在一旁的众人。
然后,他的眼光落到不远处传来的一阵骚动。
呵呵!他扬起一抹绝艳如霞色般美丽的笑容。
回来了!国王──回来了!
佣人宫中传来的阵阵鼓噪,大老远就可以听见。
古斯塔夫策马领在队伍前方,一马当先的冲进内苑。
「这是……」看着满地骇人的血色,横死在地上的妻子、一身血衣昂扬立于马上的*,古斯塔夫一脸惊愕与不信。
「这是她的血……」凯尔撇撇身上鲜红衣襟,对他说道。
古斯塔夫翻身下马、蹲身查看妻子冰冷僵硬的尸体,伸手摀住那双死前仍不肯合上的怒眸,紧抿的双唇冷冷颤抖着。「你杀了她!」
「对,我杀了她。」凯尔语声平淡、毫无起伏。
「为什么?」古斯塔夫抬眼看他,眸中窜出怒气,「她不过是个单纯的女人。」
是的!一个单纯的女人,一个单纯的妻子。凯尔看着他,一声不吭。
「说话啊!」他总是这样,每到了紧要关头,从不为自己辩解。凯尔,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我吗?
「给我一个理由。」古斯塔夫沉声喝道。
凯尔牵动嘴角,泛开的薄唇一如往昔有着今人惊心动魄的美丽,「我早就想杀她了,只是一直等不到时机。」
「当真?」
「当真。」
「这么恨她?」
「恨,撕心裂肺的恨。」
飘扬的金发、翠绿的碧瞳,凝眸定睛时高傲慑人的气魄,他的*,此刻就像一头受了伤在荒原中亟欲寻找出口的灰狼,浴血不屈、美丽逼人,而他,正是举枪将他逼上绝路的猎人。
看着国王与凯尔之间暧昧的神色及对话,一旁的宰相阿克森提纳开始感到心急,陛下不会真的想放了他吧!倘若如此,那往后皇室威严何在?国政律法何存?
「陛下,凯尔枉顾国法、藐视君王,竟于众目睽暌之下弒杀君后,如此大逆不道、有损国体之人,请陛下务必将之拿下,处以极刑,以正律法。」
宰相的谏言,让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愈来愈浓烈,凯尔傲立马上、古斯塔夫低处地上,火红与金黄的交会,注定是分离的颜色。
「驾!」冷不防地,凯尔突然策动坐骑,以先发制人之势,连人带马冲撞周遭士兵,朝宫苑门口直奔而出。
没料到他会突然策马逃逸,众人一阵慌乱、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