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阎王殿,休得望山归。
明珠郡主浑浑噩噩来到了阴间,远远地鬼影幢幢,看得她心惊胆战,就这么便死了嘛?公主娘亲与驸马爹爹怕还不知道她如今的遭遇吧?郡马呢?那个与她貌合神离的夫君,可曾回来,可曾得知?如此甚好,能摆脱她这个丑女,郡马终于可以松了口气吧?一瞬间满心凄惶,她着实不能相信自己已死,可脚下虚浮,浑身无力,轻飘飘地浮在空中,到底是事实。
只是为何衣襟上有朵带血的铅华,它不是不能离开那片生长之地,难道花也有魂魄吗?这让她想起那暮璟公子,连带着回想起自己是如何死去。终是污了一朵他看重的圣地铅华呢。她把这朵带着她心头之血的花从衣襟上拔下来,拢入了衣袖。
究竟那个暮璟公子为何要害她?她一路飘荡着分析原因,虽为皇室中人,她只是个不得丈夫欢心的女子,又没牵扯进去什么争斗,死也许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暮璟公子可算是间接成全了她。不过她又没哭着喊着求他来了结自己的性命,这暮璟公子凭什么自作主张杀了她,她并没有活够,好久没去驸马府看父母,那还有自己心爱的兰花,以前郡马府里不能养花,她把一些实在难以抛弃的花草寄养在那里,时不时探望一下,这下可好,再也见不到它们了。还有花糕花酒花果子,楚云楚月和奶娘……
虽然这二十一年她过的善乏陈足、波澜不惊,可还是留恋人世想做个人,呜呜,这个该死的暮璟公子,她没想过要糟蹋他,他却来害她,若有机会,她要将他千刀万剐!
远远似有人声传来,不,到了这里应该说是鬼语!好吧,她朝着有鬼语传来的地方飘去,还没到跟前,便被一股大力朝后吸去,翻了几翻后掉进一间殿堂,整个人摔得晕晕乎乎,还没爬起来,一道身影便冲到她面前掺起她:“哇,是个女的!哈哈,老鬼,你输了!”
这是什么地方?她突然觉得象是回到人间,做人的感觉一下子全部回了来,因为在这里做了鬼的她不会飘浮,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掺她起来的女子穿着奇怪的短袖衣裤,拉着她左看右看,扭头对上首坐着的老者道:“老鬼,她看起来很一般啊,哪有你说的铅华神息,快用你的法力看看,她是什么来头?”
这女子好生无礼!明珠郡主心中不愉,生前得就够窝囊了,做鬼也要被人说丑!她坚定地拂开那女子的手,看来无论凡间地狱,样貌都是位居第一。
殿堂上首的老者哼了一声道:“不高兴!”
说完话的瞬间变成一个玉面小公子,真的很小,只有四五岁大的模样,他一拍桌子用稚嫩的嗓音道:“下方何人,源何来到本殿,快快与咱家一一说来。”
明珠郡主看得张大了嘴巴,本来是知道已到了地府的,可眼前这变幻莫测的情形却让她不确定起来,不是应该处处鬼嚎叫、阴森恐怖吗?可这里布置得比皇家宫殿还要明亮奢华。
这辈子她只对皇舅舅他们行过跪拜之礼,犹豫了一下,还是恭敬地对着上首那个端架子的小公子施了一礼:“大仙明鉴……”
她刚开口,旁边那个古怪的女子已忍不住笑出声:“大仙?我的天,听起来象在是叫狐狸精,太逗了,比前些天那个女人叫你小受还要搞笑。”
上首坐着的小公子眼睛一眯,又变作头带平天冠,衣着玄色滚龙袍的成年男子,不善地看着笑意古怪的女子:“叶细,你是不是特想再到十八层地狱一游?”
叶细脸色一白,想起上次嘲笑完这个阎罗王,被他骗到十八层地狱转了一圈,回来后几天都缓不过劲来。便嘿嘿笑道:“不想,我比较喜欢看恐怖片,不喜欢演。来,妹妹,快告诉阎君你出什么事了,对了,先给你做个介绍,这是十殿阎王中最玉树临风、俊美无双的第五殿阎君——阎罗王,现在该你了。”
她乖乖退到一边去,让正主发话。
阎罗满意地点点头,又问明珠郡主:“你身上有圣地铅华的气息,我记得你那一世间的圣门早就生了故变,一尘毁尽铅华,世间已无此花,你是从哪弄的?”
明珠郡主觉得阎罗王还是这种打扮好认一点,瞧了瞧周围,没看到牛头马面,也没有判官,只有个那个叫叶细的古怪女子站在一旁,充满兴味地等她说话,虽说平日里使唤别人惯了,可这会儿的情形比人强,她也知道不是拿架子的时候。便从衣袖中拿出那朵铅华,思量再三道:“阎君明鉴,我乃嘉庆明珠郡主,这铅华,是我无意中在京城外的婆娑山上发现的,起初只有少少几株,我看它生得古怪,便养了起来。在莳花苑内从无人知我身份,今日却被苑中的暮璟公子给害死……”
她做人做习惯,但身为一个新鬼,讲述着自己猝死的经历着实古怪,到最后她皱眉停下,心口莫名剧痛起来,手中花朵上的血光突然变盛,惯常平静的心突然有股不寻常的恨意升起:暮璟公子,是你害我!匆忙想松手扔掉手中花朵,带血铅华却奇异地自动回到她袖中。
“哇,是个郡主,可你穿着打扮,身形样貌,没一点象啊,难道你有个后娘?不给你吃不给你穿?”叶细围着她转了几圈,好不容易遇上个有趣的女鬼。
阎罗并不在意她是如何的死法,只是奇怪天锦城外的婆娑山怎会有铅华出现。他伸手一招,一本金册凭空出现,腾在半空自动翻着书页,刷刷翻到其中一页不动,在他专心看册子的时候,叶细悄悄对着明珠勾勾手指,示意两人一起转到正面去看,明珠睁大双眼,不进反往后退了两小步,叶细也不强求,直接跑到阎罗王身后,同他一起观赏奇书,并且大声念出来:“明珠郡主?这笔画太多,不太像我认识的字……以花为伴,寿九十有六而终……哇,你好厉害,是个郡主呢,还能活到九十多岁!好命得很!不对,你应该还年轻,且不到九十啊。”
阎罗斜睨她一眼,并未斥责她的随意,一双利眼沉沉望向那个新女鬼。看来不是被勾错魂就是枉死之人,最近地府常犯这种错误,要么就是上面——天庭那里出了什么纰漏,将麻烦推到这里来。此女又和圣地铅华有渊源,说不得此刻又得他出面调停。
那边叶细已在沉痛地发表高见:“妹妹,那上面说你才21岁,不过已经成亲,真的吗?显然,又不知是阴曹地府哪个环节出错,连累你枉死。同是天涯沦落鬼,我也一样是被大神的失误给丢到这里,不要紧,谁欺负了咱们,咱们就欺负回去,挺起胸膛,向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祉讨要回属于你的那七十多年,人生而平等,即使他们是神,也没有随意夺取你生命的权利!”
想到自身的遭遇,叶细越发激动,她就差没有高呼“打倒牛鬼蛇神”的口号,转身看到阎罗充满期待看好戏的眼光,她蔫了下来,弱弱地道:“其实阎君一定有解决办法,相信他,没错的。”
委委曲曲地坐到一边,哀悼自己悲惨的命运去。
明珠总算回过初初那股劲来,原来这里还是地府,上面那个真是阎君,她本命不该死的人,却阴差阳错提前来报道。
阎罗揉揉眉心,略一思量:“明珠郡主,今生已往,来生可去,世世生生不断轮回,你对下一世可有何要求?”
她越发将身子挺得直些,嘴角甚至带了一丝微讽,她想到生前自己等人才是掌握别人生杀大权的,许多人的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现在,世人凡俗,面对法力无边的阎君这样迂尊降贵的补偿,是不是该千恩万谢?她淡淡地道:“无求。”
“你不想来世生得好些?比如容貌、家世,今世你生在皇家,享尽了荣华,你若不舍,下一世还可以……”
“这样吧阎君,若可以,我还想回我原来生活的朝代,想想我是枉死之人,现在还没弄清楚那暮璟公子为何要杀害于我,若不能,那么下一世是什么样子都无所谓了。”其实她还有些话没说出来,她想看到在世的娘亲与爹爹,还有那个与所谓的夫君。
阎罗摇头,没想到这个女人竟这么决绝。正要再说些什么,叶细跳出来:“且慢!”
“刚才咱们是不是打了个赌?”她得意一笑:“而且你输了,按照约定,你得满足我一个愿望。”
阎罗透过平天冠垂下的珠帘盯着叶细,眼神有些捉摸不定,口中却不在意地道:“这跟她去转世投胎有何关系?”
叶细眨眨大眼睛郑重地道:“有大大的关系,我的愿望就是满足她刚才提出来的,死而复生,死不可怕,关键是明白自己为何会枉死,我支持她。我若是她,也要重生于世,找到那个人,尽我所能报复他。”
阎罗缓缓点头:“好,这也无妨,只是她的尸身此刻已经没有了,需得附体重生,做另外一人才行。”
什么是重生?明珠郡主不太明白,叶细忙替她一一解释,重生从字面上理解应该是还魂,就是借尸还魂,也就是说,她会附身到一具新鲜热乎的尸体上复活。
明珠郡主被吓住了,叶细又开始独自意淫:“重生也不错,变做一个美貌女子更不错,报复一个人有很多种办法,最极端的便是让他爱上你,在他欲罢不能的时候你一脚将他踹开,羞辱他的灵魂,折磨他的肉体,这个暮璟公子长得如何?咦,看你的反应就知道他是个帅哥,哇,想想就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