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朝衣刻意挑起的朝中两派之争,真正执刀的却赫然是四王君朔。他将六部中的众位大人稳住,暗地里却调派禁军前往众人家中进行“抄家”之举,连成病在家的刑部尚书也给强行带来京兆司部。
尚书大人见此变故,撕破脸大怒叫道:“四王爷,你此举太过,你怎可如此任意摆布朝中大臣,你将群臣颜面置于何地,竟然敢如此肆意妄为!”
君朔只是淡淡说道:“奉命行事而已。”
尚书叫道:“陛下尚不会如此待我们,你凭什么!”
君朔淡然一笑,而后抬眸,冷冷然说道:“凭的是,因为朝中官员中饱私囊侵吞赈灾银,导致江南疫情救助不力而沦为孤魂野鬼的数千性命!”
朝衣在一旁静静听着,遍身大寒。
君朔派去的禁军倒是手快,行事精细。果然搜出诸多凭证,或收受贿赂的账簿,或连皇家都不曾收藏的珍稀至宝,连银票那种极易被藏得无人察觉的东西都被他们搜出来。
朝衣打量着簿子上的记录,心中说不出的震惊,如今这些东西被搜出呈在眼前,但是朝衣却知道,这几部的大臣都是朝中呼风唤雨的人物,哪里会把些容易招灾惹祸之物放在面上给人找到,他们必定都有自己收藏的处所,譬如密室,或者密道……因此就算是派了士兵前去搜查,面儿上都绝查不出什么不妥。
京兆尹一颗心算是放在了肚子里,这功夫才知道风向如何,该抱的是哪条大腿,正是现如今高高在上的——四王爷君朔。
虽然不说,人人心知肚明,六部从此是完了,先前六部同丞相一派斗得不可开交,君朔却从未Сhā手过,他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两派又是忌惮又是放心,如今君朔一出,摆明是要整治六部的,那六部还有什么可挣扎的余地?
京兆尹望着账簿上的一笔一笔,说道:“王爷真是深谋远虑,臣不及呀。”
朝衣冷冷一笑,不知为什么,心中有种被人当刀子用了的感觉,但是明明是她想要向六部下手的啊……回头看一眼在上位端坐不动的君朔,那人黑沉沉坐着,真似一团越来越浓的雾。
朝衣缓缓回过头来,心中却反复在想:“若是君朔他事先没什么准备,那么怎会出手如此精准,先是诓骗六部中人来到,后来风卷残云一般抄家搜查证物,而且又偏都给他搜出来……若是说他不曾关注六部中人一举一动,或者暗中安Сhā了细作之类的……又怎么会这么好运气一搜便得?这人……当真不可小觑。”
有了君朔这把锋利的刀,事情便当真好过的多,接下来几日,专人便把账簿进行比对,顺藤摸瓜又找到不少牵连其中的大臣,京兆尹的大牢本是专拿些平民百姓,这却是第一次被当官儿的塞得满满的。
君朔朝衣同京兆尹便负责审问涉案的众臣,如今沦为阶下囚的众人此刻已经全无昔日威势,君朔问案绝不拖泥带水,若是肯坦白之人,便当场画押,即刻带下,这还罢了,有那些不服的、死咬不放,立刻当堂就打将起来,往往打得血肉横飞奄奄一息才罢,求饶都晚了。
三天问案,当场打死的官员就有三人,京兆司的大堂之上,血迹斑斑,偶然行走会踢到一两块碎肉,大堂内镇日散发着一股血腥之气,熏人欲呕。
京兆尹起初还很是惬意,直到如今才知道四王爷那句“壮士断腕”是什么意思,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断腕——因此镇日里鲜血横流。
或许仍有几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平时里审问些刁民并不觉得什么,如今看些昔日里同朝为伍的大臣们一一被带上堂来,轻则训斥,重则用刑,有的人还是先前说过话吃过酒的,有几个交好之人,熬不过时候便向京兆尹求救。
又惊又吓,又是难过,京兆尹渐渐地便脸色都不对,第二天上就卧病在床不能出。
问案之间,朝衣也曾打量那高高在上的四王爷,却见他一张面具遮颜,分毫看不出底下究竟是何表情,他整个人就像是没有表情的野兽一般,以此地的鲜血气息为食。血液流的更多,血腥气更浓,他身上的邪性杀气便也随之越发浓重。
那一身黑衣的他,仿佛地狱冤鬼放出,正是来吸取罪人魂魄血肉为食的。
君朔如此的铁腕手段,雷厉风行,三天之中便将这一宗牵连甚广的“账簿案”查的一清二楚,涉案人共有五十四位大臣,其中三人清白释放,十六个轻罚,或免官或降职;二十重责,流放之刑是逃脱不过,十五人打入天牢,死罪难逃。
判案下来那刻,牢房之中一片哀声。
是夜,朝衣一袭白衣,前来天牢。
打入天牢的囚犯都是罪孽深重的重犯,君朔也已经上了奏折,只等小皇帝判断示下。
牢头在前打着灯笼,灯笼明明灭灭,像是被无数怨魂缠绕,叫人心悸。
“少国公,便是此处了。”狱卒恭敬站住脚。
朝衣上前一步,望见牢房之中身着白衣的囚犯。
望见有人前来,牢房里头的囚犯微微一动,抬起头来,昔日嚣张跋扈的脸上胡子几番抖动,最后竟颤巍巍爬起来,走到囚牢前面。
朝衣同他四目相对,那人喉咙里咯咯笑了两声:“原来是少国公。”
他一双腿上渗出血迹,面目全非,头发凌乱,仿佛厉鬼。
朝衣望着他:“尚书大人。”
刑部尚书双眸直勾勾地:“少国公来此作甚?莫非是想要嘲笑老夫的么?”
朝衣说道:“我只是,来送大人一程的。”
刑部尚书望着他:“哦?我不知道少国公竟对老夫如此的情深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