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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咫尺天涯

红影一闪,场中立时扬起一声马嘶,只见石砥中面­色­苍白,翻身跃上马背,往外急驰而去,那十二个红衣少女的身形立时散乱开来,惊惶退避。

西门熊这时已来不及责备西门捷,他身形暴起,身要空中,急喝道:“快备马队,石砥中已受了重伤。”

只见那散立于四处的马匹又重新聚拢了,西门熊领着群雄随着石砥中的身后追了过去,渐渐没有骑影了。

罗盈急步走至西门捷的身前,扶着她道:“你受伤了!”

西门捷凄然一笑,道:“我要走了,永远离开这里……”

一步一摇地往外走去,含着泪水,带着一颗破碎的心……

罗盈黯然无语,只能目送她离去。

落寞、孤独、怨愤……

种种复杂的思绪齐都涌上东方玉的心头,他骤然离开了西门捷,立时一缕惆怅之感袭上心头。

他抬眼望了望满天的落霞,嘴角上显现出一丝冷酷又凄凉笑意,那丝笑意是报复、仇恨、悲凄……

东方玉的嘴­唇­翕动,只昕他喃喃地道:“捷妹,我会从石砥中的手里把你抢过来,我不要你的人,而是要你的心,他害我失去了你,我也会使他失去所有爱他的女孩子,包括你……”

这个受到爱情伤害的青年,心灵上己遭受严重的巨创,他的血液沸腾,脑海里尽是石砥中的影子,他恨他也畏他,更想杀死他。

他看了看天­色­,又自言自语道:“但愿石砥中能从这条路上经过,我要等着他和他公平的决斗,解决关于西门捷的所有纠葛,啊!捷妹,我要用我的鲜血来换取你的爱情。”

东方玉偷偷离开幽灵宫后,并没有立即离去。

他隐藏于暗处,亲眼看见石砥中负伤而逃,他在幽灵宫里疗伤时日不短,对幽灵宫附近的捷途小径知道不少,一见石砥中骑着汗血宝马驰去,忙从小路绕来,等在这里。

这时残霞满天,滚滚黄沙飘舞。

她孤独地走了,地上只留下了深陷泥沙的蹄痕。

东方玉愣住了,嘴­唇­翕动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看见她那种坚决的神­色­,那是永远无法改变的意志。

他心碎之下,淌下了泪水……

这是一条绿­色­香帕,有一股清淡的异香飘进东方玉的鼻息里,他的双手颤抖着,一颗心却几乎要跳出来。

那是一绺乌黑的发丝,代表了西门捷的决心。

东方玉眼光才瞥见这络发丝,他的心就已碎裂开来……

他捧着断发,大声地喊道:“捷妹,你竟真的这般绝情……苍天啊,挥慧剑断情丝……东方玉,东方玉,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他愣住了,泪水从他脸颊上滂沱地流了下来。

他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天旋地转,好似宇宙的末日……

一个少女就这样地决定了她的命运,走进了空门。

这是谁的罪过,东方玉还是石砥中?地上的孤影映着残碎地蹄痕,他的心随着那逝去的倩影,落进了沙土之中,永远埋进了黄沙底……

哒哒的蹄声密骤如雨,急切地响了起来。狂风卷起了一道黄蒙蒙的尘雾,那散逸于空际的风沙,从这里卷起来,又在那头落下来,堆聚成隆起的沙丘大漠的狂风永远令人无法捉摸,就像那风沙里的一道红影,也令人无法追寻出它真正的奔向……

那道红影愈来愈近,石砥中趴伏在汗血宝马身上,他显得那么颓唐无力,恍如就要自马上坠落下来。

那双­精­湛明澈的眸子终于又睁开来,石砥中无力地伏在马背上,任由那宝马驮着他奔驰。

他尽管仍然能强运体内的真力,可是却无法忍受胸前那隐隐的痛苦,他知道这痛苦是骨折的内伤,是在摔下昆仑山玉柱峰底时所受的伤,他更清楚自己虽能暂时逃离幽灵宫,最后还是免不了死亡。

突然,他看见前头有一队黑影蠕动着,接着传来马嘶之声,他尽量搜索前方,渐渐影子清楚地看见了……

他低哼一声,道:“我决不会死在你们手里,我宁愿死在那狂沙飞舞的沙漠里,也不愿落在幽灵宫手中,我不会……”

他的脑海里立时幻出一个人迷失于大漠的情景——骆驼死了,水也­干­了,那遭受烈焰蒸烤的种种情景,使得他存了一丝绝望之念,丝丝缕缕地冲击着他……

他自幻以超人的禀赋、特异的体力曾克服过无数的困难。每当他濒临死亡之际,便有一种神灵保佑似的奇迹出现,使他又自死亡边缘中挣扎回来。

石砥中求生意念又复燃烧了起来,他低喟叹道:“唉!想不到我石砥中今天为了身上的伤,只得逃命了,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件丢人的事……”

他轻轻抚着汗血宝马的红­色­鬃毛,道:“大红,今天又要看你的了,快转头吧,对面来的不是你欢迎的人,而是幽灵宫的那批混蛋。”

汗血宝马也似听懂主人前吩咐,身子倏然转过来奔驰而去,地下滴落下斑斑的血汗,滴滴如血。

红马通神,在翻滚的沙漠中,有如风掣电闪般飞驰而去,渐渐地把那队骑影抛落了,距离更远了。

石砥中嘴角一抿,心想道:“这大漠千里,宝马通灵来去如风,看来我石砥中真是命不该绝……唉!那可恨的内伤又发作了……”

他禁不住急抚胸前,额上逐渐泛现汗珠,他面上一阵抽搐,急命汗血宝马放慢了步子,蹭踱而行。

这时风狂沙啸,漫天的沙影有如洒落的沙幕,他抖了抖身上的积沙,益发显得孤独、落寞……

蹄声、人影,交织成一副悲凉的景­色­。

“大漠万里路,壮士孤独行……唉!也够惨了。”他低声自语着,道出了内心的孤独与惆怅。

突然,他的目光凝结了,双目投落在数丈外昀一个人影,只见一个孤立的黑影静静地伫立在沙堆中。

那静立的黑影,已被流­射­的黄沙掩盖至腰际,他却一动也不动,任那无晴的黄沙吹袭、覆盖……

他的眼帘低垂,在七孔处覆这一片沙土,连散落的发丝都变成了条条的黄影,他脸朝东方,手里紧蒙地握着一络发丝,手里也渗进了不少的沙砾,看上去有如露珠似的。

石砥中驰上前去,惊忖道:“东方玉……他怎会浪迹在大漠里?看他木雕泥塑的样子,莫不是已经死了?管他的,这种人死了也好。”当他目光瞥向东方玉的身上时。他不禁又想起了东方萍,那柔情似水的眸子恍如又在他眼前跳动,使得倔强的石砥中都软化了。

石砥中蜷伏在马上,伸手探摸了一下东方玉的鼻息,发觉他仅有一丝微息,虽然十分的微弱,但还可以救得活来。

他撩起一掌,急拍东方玉的“百里|­茓­”上,大喝道:“东方玉!”

这一声沉重的大喝,有如警世之钟,东方玉全身一颤,神智渐渐恢复过来,深可及腰的沙丘慢慢往外滚翻。

新堆砌成的沙丘真如一盘散沙似的,东方玉身子一动,颗颗的沙砾便向外翻落,东方玉的身子霎时露了出来,而他的双目也缓缓地睁了开来。

东方玉大喝一声,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身子摇摇欲坠,几乎难以支持他身子的平衡,显得孱弱无力。

要知东方玉因为感情的巨创,心里郁积着一股难以发泄的沉闷之气,这股闷气由于久淤胸中以致伤及肺腑,故此人一醒转,便吐出一道淤血来。

他眼神茫然,紧紧握着手中那束发丝,喃喃地道:“她走了,她终于走了!”

石砥中冷漠地道:“少装神经了,快上马来。”

东方玉脑中尽是西门捷的影子,自言自语道:“你走遍千山万水,我也要追你回来。”

说完,他当真迈开步子,朝漠土之中前进。

大漠又称死城,单人独骑都把这里视为畏途,他身无骆驼也无座骑,这一问去无异是自寻死路。

石砥中自己本身曾尝过失意的苦果,一见东方玉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立时想起在玉柱蜂上。东方刚不准自己和东方萍来往时的那幕情景,当时自己不正也是这样的落魄吗?他朝东方玉投以同情的一瞥,然后叹道:“你不要自取死亡,那里千万去不得。”

东方玉一时神智昏迷,骤闻话声,神智立刻回复过来,他急煞步子,猛一回首,突然和石砥中的双目纠结在一起了,四目交­射­,俩人心中各有不同的感触。

东方玉冷冷地道:“石砥中是你?”石砥中冷笑道:“如果不是看你身落狂沙之中,我才懒得管你呢!”

东方玉的心恍如被剑戳着一般,他原先那股恨不得杀死石砥中的怒火,这时再也发不出来了。

他苦笑道:“你救我之情我会感激,可是我俩的事并不是这样就算了,当我报回恩情之后,我还是要杀了你。”

他心中芥蒂极深,是故嘴上也不客气起来。

石砥中淡淡地一笑,道:“江湖上互伸援手本是寻常之事,哪能谈得上恩情二字,你要杀我现在动手也未尝不可,石砥中就站在你前面。”

东方玉自腰间拔出长剑,怒吨道:“你以为我不敢!”

但当他抡起寒剑之时,他的手又软了下来,颓然地叹了一口气,锵锒声里,那柄长剑又归回了鞘中。

石砥中一愣,笑道:“你怎么不动手?”语声来落,他忽然觉得胸口剧烈地疼痛起来,他双眉一蹙,紧紧接着胸前,脸上立时变得十分苍白。

东方玉微诧道:“你受伤了?”石砥中强忍着穿心刺骨的痛苦,勉强笑道:“是呀,你现在动手正是时候,过了这个时机,你就是想杀我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东方玉气得在地上拍了一掌,大喝道:“你看我东方玉可是那种人?”石砥中一拭额角的汗珠,笑道:“我渐渐开始尊重你了,你比西门奇要强得多了,看来‘奇玉双星后’这句话,要改为‘双星玉凌奇’了。这话给西门奇听到了他不气死才怪。”

语声一顿,又道:“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俩在这儿说话,怕不被沙土埋了,东方兄,你请上来吧!”

东方玉踌躇了一下,然后道:“你走吧,我会自己走。”

石砥中知道他拉不下脸来,遂笑道:“不要逞强了,那样你会送了命。”

东方玉冷笑道:“反正我是从死种手中被你拉回来的,就是再死一次又有何妨。”

石砥中低低呼了一声,道:“好吧,你要找死谁也没办法。”

一策汗血宝马,往前跃了过去,眨眼之间,就已驰出数丈之外了。

东方玉急得脸­色­苍白,在地上直跺脚,这时风沙极大,大漠一望无垠,他徒步独行必死无疑。

他涨红了脸,急喝道:“石砥中!”

说完,一掠身形往前跃了过去。

石砥中一煞去势,哈哈笑道:“你想通了。”

东方玉神情尴尬至极,脸­色­变得通红,他一语不发,晃身跃上马后,两人一骑,向沙漠里穿去。

东方玉跨上马背,一个意念如电光石火般的掠过他的脑际,他目中泛现出一丝凶煞之­色­。

脑海里思绪一转,忖思道:“他现在身负重伤,我若在他背上击上一掌,他定然承受不住,必会翻身落马倒毙于地。”

这个意念一闪而逝,使他心神霎时震栗了一下,这种机会难再,是惟一能杀死石砥中的机会……

他面上渐渐浮现出残酷的笑意,右掌缓缓地举了起来。

石砥中这时内伤突然发作,一面要抗拒痛入心脾的巨创,还要坐驭汗血宝马,自然没有心思去注意背后的东方玉,连东方玉的手掌已经举起来都不知道。

突然,东方玉的手掌又放下了,脑中又闪现出另一念头,使得他自动放弃了这个格杀石砥中的机会。

东方玉面­色­一整,疾忖道:“不行,我不能这样做,虽然他是我的仇人,我也不能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况且……”

“可是这机会千载难逢,时间稍纵即逝,我若不抓住这仅有的一线希望,势必坐失良机……”

他的内心矛盾极了,又想猝然下手,但又不愿施出这样卑鄙的手段,一时犹豫不决。

东方玉苦思之下,废然一叹,暗自道:“算了,这样做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东方玉究竟不是邪恶之人,内心的良知始终阻碍他迟迟不敢下手,此时他受到良心的谴责,脸上反而浮现一丝愧歉的神­色­。

“唏唏!”

汗血宝马四蹄一蹬,身形倏地跃了起来。

突地,尘土飞扬的沙漠里,传来一声大叫:“石砥中!”

这声尖锐的长叫,冲破漠野直传过来,那喊叫声尖细温柔,令人一听便知道是个女人发出来的。石砥中闻声全身一颤,几乎从马上翻落下来,东方玉急忙扶正了他的身影,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身子。

这熟悉又悦耳的呼叫在石砥中说来,简直是太熟悉了,他欣喜地抬起头来,连身上的痛楚都忘了。

他的双目霎时闪过一丝希望之­色­,聚神地往沙漠尽头望去,那无尽无止的黄沙里,根本没有一丝人影。

石砥中嘴­唇­嚅动了一下,喃喃地道:“是萍萍,是她……”

他拉长了嗓门,高声道:“萍萍,我在这里。”

朗朗的叫声传了开来,丝丝缕缕的回音,穿破澈­射­的沙雾,飘出去远远的地方,袅袅的余音荡存于空际。

哪知石砥中话声逝落了甚长的时间,竟也没有听到东方萍的回应之声,石砥中不免失望地低头一叹。

他正待再叫一声,东方玉突地一拉他的手臂,道:“慢着!”

石砥中一怔,回身诧异地道:“怎地?”东方玉凝耳仔细聆听了一阵,凝重地道:“那不是我妹妹的声音,你听,远处有蹄声,好像不止一匹,最少有十二、三匹马的声音。”

这时风沙漫天,挟着嘶烈的风啸声,令人根本不易睁开双目或听清楚远近的马蹄奔声,这蹄声聚起骤落,立时被风沙掩盖了过去。

石砥中用衣袖阻挡激­射­在脸上的风沙,问道:“东方兄,"奇"书"网-Q'i's'u'u'.'C'o'm"你觉得有些蹊跷?”东方玉嗯了一声,道:“我敢保证不是我妹妹的声音,这蹄声时东时西,好像不止一拨人,莫非是西门熊的诱兵之计。”

石砥中摇摇头,道:“不管是不是萍萍,我都要回去看看。我宁愿死在大漠里,也不能错过见萍萍的机会。”

说到后来简直是在自言自语,他脑中这时只有一个意念,无论如何也要看到东方萍,哪怕是他在她面前立即死去都愿意。

东方至听蹄声近了,急道:“石兄,快到那沙坑里!”

石砥中一拉长缰,而汗血宝马身形倏然竖立起来,四蹄一蹬,身形凌空掠起,落进那个宽深的沙坑里。

俩人一马身形方落,便见沙石如风卷残叶般向他们的身上涌来,霎时便将他们身子通通埋了起来,幸好汗血宝马身具异察,竟有浮沙踏浪之能,始终不容黄沙埋至头部。

这边身形方始藏好,那边已现人迹,只见那些人俱是长巾裹头,快如风似的朝这方向急驰而来。

由于这时风沙极大,双方都不容易看清楚对方的容貌,石砥中一看对方并驰六骑,俱是身手稳健,仿佛都有一身极好的功力。这些骑士没有发现他们俩人。他俩哪知自己仅有头部朝向外面,脸面覆盖一层厚沙,远远望去与黄沙同­色­,自然是不易被发现了。

那六骑并驰而行,突然煞住了身形,游目四望。

这方身形才歇,那方又现七骑,只见西门熊领着西门奇和罗盈等,正朝这方快驰而来。

西门奇拍了拍肩上的积沙,道:“爹,刚才还听见石砥中的声音,怎么寻遍了这里也没有发现他呢?”西门熊远眺一会,道:“我就不相信他能飞出大漠去。”话声一顿,转首对罗盈,道:“罗盈,你再叫一遍。”

罗盈极不愿意地嗯了一声,高喊道:“石砥中。”

细长的叫声随风飘荡,果然有些酷似东方萍的声音,石砥中看得心头一惊,暗道一声好危险,脑中立即暗自忖思道:“若不是东方玉机警,这下我准得被擒。”

时间过了甚久,西门熊等始终未见石砥中回答,他们渐渐等得不耐烦了,西门奇居然骂出声来。

西门熊低低哼了一声,道:“奇儿你不要心急,爹爹自然有办法抓住他。”说完便领着他们又往西行去。

东方玉长吁一口气,道:“我们走吧!”

石砥中长叹一声,道:“我又逃过了一次死劫,唉!”

蹄声又响起来,狂风依然猛烈地刮着。

天­色­渐渐暗了,大漠沉沦于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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