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余姑姑,伺候过先帝一朝的都知道,这位姑姑是裘太后的陪嫁,虽然占个女官的名头,其实却与裘太后情同姐妹。当年先帝为了让太后高兴,差一点要封余姑姑一个妃子的名分,被这位姑姑亲口以“不稀罕”三个字回绝了。至于当年为宝王试毒、为英王射虎、为煦王连续杖毙十几个奴才的事儿,更是在宫中京里的官员口中私下里大肆流传。
甚至可以说,没有余姑姑,就没有裘太后,就没有裘太后这四个儿子一个女儿的今天。
如今,余姑姑竟然已经被御医宣布不治!
有心的人已经开始偷偷地去看明宗的手和脚。果然,明宗的双手都是笼在袖中的,是以虽然袖子是放在御案上的,却看不到手指,仅仅能发现,那双手,必定是紧紧地握着拳头的。至于明宗的双脚,后跟却都是微微抬起。显然是双脚的脚趾狠狠地用力抓着地面,在勉强克制自己不至于跳起来。
因此次朝会是明宗刻意召集了宝王、福王和煦王上殿。所以煦王听完了当时就跳了起来:“皇兄说什么!?”
而裘太后仅剩的亲弟弟裘峰也立刻闪出来:“圣人,太后情形如何?”
明宗牙根几乎要咬得格格响:“阿娘尚未醒来!”
裘峰的脸上顿时杀机一闪,深深呼吸,方沉声问道:“长庆殿起火原因是什么?!”
略显呆愣的宝王立刻也跟上了:“对呀!好好的为什么会失火?”
明宗脸色铁青,眼神牙根就不往宝王那里看:“原因还在查nAd3(就现在表面看起来,应该是宫人不小心踢到烛台所致。”
裘峰顿时大大长长的一声冷笑:“呵!”然后便一拱手:“如此,臣请入宫探看!”
裘铮、宝王、福王和煦王立刻也七嘴八舌地请命:“臣请入宫探看。”
明宗微微松了松肩,点头:“好,散朝后你们同朕一起去兴庆宫。”说完这些,立即又道:“沈迈,潘盛,梁奉安,你们三个,看来还是罚得你们轻啊!”
三个人急忙出班,跪倒在地:“臣无能。”
明宗狞笑一声,手掌“啪”地一声拍在御案上:“无能?!我看你们是太有能耐了!烧完了静思殿烧长庆殿,下一次,是不是就要烧到朕的这座宣政殿来了!?”
三个人齐齐叩首:“臣等万死!”
明宗冷冷的目光扫过三个人:“你们要是就有这样无能,朕就换人来做……”
话音未落,忽然有人出声:“或者此事并非人为,乃是天灾呢?”
众人都是一滞。
明宗目光一闪,嘴角一颤,看向声音的方向。
谏议大夫魏冲昂首出班,笏板一竖:“臣启万岁,自从邹氏赦出冷宫,后宫便不安宁。待到她复立为后,因其无德无能,致使后宫多事不说,如今竟然祸及太后,实乃灾星下界!祈万岁明鉴,应予废后、赐白!”
明宗呵呵呵连着冷笑三声,上下打量魏冲半晌,方道:“如果杀一个邹氏能令天下太平,我早就杀了。只是不知道,若是杀了她,魏卿打算让何人继位为后?是不是你那个仗着你的权势,胆敢亲手推人入太液池的女儿啊?可惜啊,掖庭宫一把大火,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魏冲脸色铁青,抗声道:“当日事是臣女推人入太液池,亦或是被人生拉入太液池以致落胎,还未有定论!圣上若是此刻以此事来令微臣住口,未免有混淆视听之嫌!臣现在说的,是邹氏妖后乃是灾星,请圣人杀之以安天下!”
明宗的拳头终于露了出来,在御案上狠狠一砸,喝道:“掖庭兴庆两宫失火分明是!你不说好好地督促刑部大理寺羽卫神策军勘察案件,却胡乱攀扯上什么天灾什么灾星,你这不过是替前头自己的折子增加砝码而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必倘若明日朱雀大街上两辆马车坏了车轴,都会被你说成是邹后之过了吧?!”
魏冲冷笑一声,道:“圣人继位,热孝立后,礼部所呈大家闺秀不知凡几,圣人却在邹家被邹氏一面之缘便迷了心窍,非要立那十四岁不到的为后。待到邹氏入宫,上不孝公婆,下不睦嫔妃,便是皇室宗亲,又有几个人能与之和厚的?贤妃七月之胎被她推落,圣上无奈废后,却仍旧不肯废她为庶人,而是给了一个九嫔!”
“结果,进掖庭却不住静思殿,圣人赐字幽隐是令其自省,她却公然与两省、羽卫交结,任由外男出入住处。圣人不以为不妥,反而频繁造访,更加一宿三日,不理朝政。当年案件未明,圣人便以妃位赦出冷宫,自此宫中多事,片刻不宁!”
“她自己保不住皇子,竟然还借机拉下来一位皇后!双嫔落水,三美中毒,先敬庄皇后薨逝,英妃终生不育,这样还不算完,竟然还出了一殿主位妄图以私通罪名陷害下殿嫔御的荒唐事!闹成了这个样子,她竟然还不知道自请退位以待贤良,这才招致有女在宫人家元正大朝拒不拜后!”
“众臣工不满若此,邹后仍旧趾高气昂,圣人仍旧装聋作哑,便是太后也不敢置喙。姑息至今,才招致两宫起火,太后昏迷,便是圣人您自幼敬重的长辈,也即将魂归离恨。臣呕心沥血,甘冒大不韪,请旨废后赐白,除此灾星妖妇。圣人竟然将臣失子落水被无辜弃置冷宫惨死大火之中的可怜女儿拿出来讽刺于臣!臣女已逝,魂魄不远。圣人这样污蔑于她,就没有半点不忍之心?就没有半分愧疚之感?!”
魏冲说到这里,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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