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福正皱着眉毛苦苦回想,闻言不由低声提醒明宗道:“老奴记得,贵妃娘娘有孕之后,太后确实曾经诏她进过宫,当时怕她路上不适,还特意请了宝王妃全程陪着的……”
明宗一愣:“宝王妃?”
孙德冈己说完,也立即明白了过来,再看向赵贵妃的眼神,便是一片同情nAd3(
明宗心中的愤懑无以复加,不由得单手握拳狠狠捶在挪在一边的大床架上,仰天?怒啸!
孙德福见明宗气成这样,不由嗟叹起来,低声道:“贵妃娘娘,只怕是宝王妃事后告诉你,太后不想你生孩子的吧?”
赵贵妃怔住了,呆呆地:“不错,是大嫂对我说,太后私下里跟她嫌弃我的出身,说我上赶着给四郎做妾,一点儿都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矜持骨气;还说四郎是她亲手教养出来最得意的儿子,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我这种下作女人生出来;说太后特意赐的那碗鸡汤只怕有不妥,因为她瞧见余姑姑端给我鸡汤的时候,曾经隐晦地冲着太后娘娘点了点头——而且,一切如她所说,我回到府中,腹中便开始隐隐作痛。这种痛一直持续了十来天。我一开始还以为她危言耸听,结果,我越来越痛,那天,终于落了胎……”
赵贵妃说着,整个人都倒在地上,伏地放声大哭。
金色的大氅拖在地上,雪白的长裙散成半圆,赵贵妃憔悴的容颜,就那样伏在红黑斑驳的大理石地上,哀哀欲绝。
“我那苦命的孩儿……”
孙德福看着伤心扭曲的赵贵妃,又看看在一边愤怒阴郁的明宗,叹了口气,低声劝明宗:“圣人,赵贵妃果然还是受人蒙骗。既然咱们都知道,一起头儿这个局就是宝王做的,这会儿还有什么可气的呢?”
明宗紧紧地闭一闭眼,长长地出了口气,方转向赵贵妃:“若芙,从你的孩子,到魏让凌珊瑚的孩子,都是大兄令人弄没的。甚至,我前几年一直都没有子嗣,都是大兄从我在英王府的时候,就悄悄地想法子改了我的膳食。我是不能吃芹菜的……”
赵贵妃身子一抖,猛地抬起头来,脸上都是不可置信:“你不能吃芹菜?!”
明宗看着她的反应,心中又是一紧:“你知道?”
赵贵妃张口结舌:“是,是大皇嫂说,男人吃芹菜有助生育,令我悄悄地增加了你膳食单子上的芹菜!”
明宗此时已经完全麻木,不怒反笑:“赵若芙,你到底是有多蠢!”一甩袖子,喝命孙德福:“彻底搜查她的内殿,所有可疑的东西都不要放过!”
背转身去,看都不再看赵贵妃一眼,平声道:“看在你我十几年的情分上,我留你全尸。来人,不必再问,即刻赐白!”
赵贵妃此时方才完完全全地明白了过来,自己竟是从十几年前便被人当了对付明宗的一柄暗剑,凄然大笑,如泣如诉:“原来我这么多年都蒙在鼓里,枉我自诩聪明……难怪我暗暗诅咒太后这么多年,她却半分损伤也没有!原来我压根就咒错了人!原来他们一直都拿我当傻子……先是福王,接着是宝王,现在,连——”
赵贵妃忽然噎住,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明宗的背影:“四郎,我知道除了宝王殿下,还有一位妄图谋逆之人,你饶我性命,我就告诉你!”
明宗忽然拔步便走,越走越快,竟是与来时一样,一阵风似的,不见了踪影。
孙德福怜悯地看了赵贵妃一眼:她这最后一句话,彻底地打消了明宗对她仅剩的那一丝怜惜。
“贵妃娘娘,一切都在圣人的手掌心里。您想要挟他,是一丁点儿用都没有的……”
赵贵妃身子一抖:“你说四郎早就知道……”
孙德福看着她,摇摇头,走到她跟前,低声说了几句话,方抬起身来,看着她,轻声道:“贵妃娘娘,您是,自己来,还是老奴亲自伺候您上路?”
赵贵妃惨然笑了:“真是,讽刺啊……我阿爷在殿上,口口声声地逼着圣人废了邹氏,给她赐白,转眼间,竟然是他的亲生女儿我,被赐白了……”
赵贵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绝望的味道。
“不!我绝不会被赐白!我不会走邹氏的路!三尺白绫,早早晚晚,都会让邹氏缠在脖子上!邹氏,我在下面等着你!”
赵贵妃忽然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孙德福还没反应过来,赵贵妃忽然发力,拼劲全身的力量,狠狠地一头撞在了画着裘太后画像的墙上!
砰地一声。
血浆崩裂。
赵贵妃正正地撞在裘太后画像的左手的位置。
看这样子,竟像是裘太后用一只手,拍碎了她的头一样。
鲜血四溅,墙上、地上、供桌上,还有赵贵妃自己的身上。
血色渐渐洇湿了她白色的长裙,金色的大氅,与她头上那红色的宝结,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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