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开了门，来的不是阿岛，却是叶起修。

「阿岛打电话给我，要我过来找你。」他站在门前有点局促不安的微笑，手上拿着一个六吋蛋糕盒子。

至少这个人还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

心里头复杂得也分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滋味，沈亭彦垂着眼睛看着，拉开门。

「你想去游乐园吗？」

然后他听见自己这样问。

坐在医院手术房附近的座位上，杨立熙疲惫的闭上眼睛。

妹妹坐在身旁，一脸的不安的看着手术房，手术中的红灯还亮着。

她慢慢的靠向哥哥，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杨立熙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的。」他说，可是就连声音也有些不稳。

「谢依香的家属在吗？」

有人从手术房里走出来问，杨立熙连忙站起来，跟着走了进去。

医生已经站在那里等他，宽大的口罩遮住了他一半的脸，杨立熙没有办法判断他的神情，心脏跳得急快。

「她这段血管被塞住了……必须安装支架把血管扩张……」

医生指着显示萤幕运用一堆专业术语和他解释着，杨立熙恍惚的瞪着显示萤幕，那是心脏吗？多像一个奇怪的生物。

「请签同意书。」护士从旁将文件递过来。

上面标示着支架的价格，贵得惊人，但无论如何他也没有其它选择，飞快的在家属栏上签了名。

「怎么样？」才刚走出来，妹妹就焦急的迎向他。

「还在手术。」他有些木然的说。

在座位上坐了一会，他脑中一片空白，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坐在这里？他忽然有点想不起来。

啊，对了，是因为要出门的时候，他到母亲的房里去打招呼，却发现母亲一脸苍白的倒在地上。

是心肌梗塞，再晚一点送医就没救了。

他记得医生这样和他说。所以现在是还有救的意思吗？那为什么还要手术这么久呢？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指开始颤抖起来。

啊，沈亭彦，他差点忘记了。

他四处找着手机，却发现自己粗心的没带在身上，他站起来。

「你要去哪里？」妹妹看着他不安的问。

「我去打个电话，很快就回来了。」他说。

公共电话在有点遥远的地方，他好不容易才找到。

要说些什么呢？沈亭彦一定生气了，今天是他的生日啊。

电话接通了，他机械式的说：「亭彦，对不起，我……」

『你不能来了，是不是？』

听见那样冷淡的声音，杨立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着定了定神，才解释：「过几天我再陪你去好不好？我现在在医院……」

话都还没有说完，彼端就传来嘟嘟声。

被挂电话了，听也不听他解释的。

杨立熙又重新拨了好几通电话，可是沈亭彦已经不接了。

每一次都这样，连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

他的心冷了下来，听见手机模式转到机械的语言答录，他慢慢的说：「我现在在医院，我妈忽然心肌梗塞……」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再也说不下去，安静了片刻，才又说：「我晚一点再去找你。」

也不晓得这通留言沈亭彦会不会听见，他几乎绝望的挂上了话筒。

回到了手术房前面，依旧是漫长的等待，过了三、四个小时之后，红灯总算熄了。

他和妹妹同时间站起来，病床被推了出来，一脸苍白的母亲躺在上面，毫无生气，跟死了一样。

「手术很成功，但是要看病人的恢复情况。」医生说。

加护病房里，终于清醒的母亲张开眼睛，疲倦的微笑。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杨立熙握着母亲的手，完全说不出话。

什么时候，她居然瘦成这个样子？之前隐约听她提过最近有胸闷的毛病，为什么他却没有实时的发觉她的不对劲？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就不能再看见她的微笑了。

他到底在做什么呢？

「我没事的。」母亲安慰的摸摸他的头发。

接下来就是一些琐事，办理入院手续，回家带来母亲盥洗用具和衣物……林林总总，也许是因为有些恍神的关系，让他医院家里来回跑了好几趟。

直到最后一次加护病房的探访时间结束了，他才忽然想起来还要去找沈亭彦。

这次手机带在身上了，打了几通电话给沈亭彦，他还是没接，杨立熙­干­脆直接骑到他家，却发现灯还是暗着的。

由于出来得匆忙，忘记带沈亭彦家的钥匙，就连礼物也忘了带，原本想要不要回家拿的，又怕和沈亭彦错过了，只好在附近随便买个生日蛋糕。

不晓得又这样等了多久，天空暗得完全黑了，还下起了一点小雨。

等一下一定就会变成大雨了，夏天的雨都是这样。

总让人有点寂寞，被雨隔绝在世界之外的感觉。

杨立熙往屋檐下缩了一点，果然雨势突然变得很大了，鞋子也被溅湿了些。

沈亭彦去哪里了呢？

这次恐怕又要冷战了吧？

他疲惫的闭上眼睛，蹲下来将脸埋入臂弯之中。

也许是睡着了，正在迷迷糊糊之际，忽然听见车子的声音，他惊醒般的张开眼睛，雨中有两个人撑着伞走过来。

「咦？」其中一个人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等他们走近了，杨立熙才发现是沈亭彦和叶起修。

为什么他会和叶起修在一起？

杨立熙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明明已经看见他了，沈亭彦却装作若无其事的开门，连声招呼也不打，他和叶起修就要这样上楼了。

这算什么？

杨立熙忽然拉住他的手臂，沈亭彦冷着脸想甩开，却被扯得更紧。

「你先上去。」

沈亭彦对叶起修说，叶起修站在门里瞪着杨立熙，过了一会，才不情愿的点点头。

「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杨立熙拉着沈亭彦，他想看他的表情，但是沈亭彦却低着头。

「至少他还记得我的生日。」

听出他语气的责备，杨立熙急着说：「那是因为我……」

「我要上去了。」沈亭彦说。

「你就不肯听我解释吗？」杨立熙抓着他。

「那很重要吗？」沈亭彦冷冷的看着他，「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根本就不重视我，不是吗？」

这句话堵得杨立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是吗？就因为这样，所以沈亭彦认为他不重视他吗？

那么他之前做的那一切，又算什么呢？

他觉得心灰，慢慢的放开手。

「我们暂时不要见面好了，」沈亭彦说，「我不想看见你。」

「……所以这是分手的意思吗？」

杨立熙问出这句话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算是吧。」沈亭彦点点头，看也不看他，「我要上去了。」

要越过杨立熙的那一刻，沈亭彦的手臂又被抓住了。

「我打了很多通电话给你，我还留了语音，你听了吗？」抓住他的男人小小声的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的无助。

可是他不会再心软了。

「那很重要吗？」

他冷冷的回问着，于是杨立熙的手慢慢松开了。

「那个蛋糕你带回去吧，」沈亭彦淡淡的，却很特意的说：「阿修已经送我一个了。」

杨立熙一声不吭，也没有任何挽留。

「你回去吧。」然后沈亭彦关上门。

这一关门，就把杨立熙和那场大雨隔在外面。

简直像个笨蛋一样。

自己这样跑来，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为什么沈亭彦能够那样毫不在乎的说分手？

杨立熙慢慢的坐了下来，抱住了头。

大雨依旧滂沱，世界依然孤独。

为什么明明那么爱一个人，喜欢的心情却永远无法传递到他身上呢？为什么爱总让人如此疲惫？

难道这样离不开的心情，从头到尾只有自己一个人拥有吗？

沈亭彦，为什么你总不懂呢？

他连把自己都给出去了啊。

杨立熙全身颤抖起来。

他想自己也许是哭了。

反正在这样的大雨里，也不会有人发现你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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