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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德的流言

“姑娘,夜­色­已深,您该歇息了。”宝梅走到司马香身边,小声道,“若是夫人知道您晚睡,又该心疼了。”

“我知道,你别去跟母亲说。”司马香放下手里的笔,看着自己写在纸上的字,微微皱眉。

她听闻陛下因为十分喜好书法,所以待顾侯爷这位帝师格外亲近。她之前在机缘巧合之下,曾得见顾县君的墨宝,她现在的字,连县君都比不过,又拿什么来让陛下惊艳?

顾县君比她年幼两岁有余,写的字灵气逼人,娟秀风流,倒是把她的这手字衬得匠气有余,风流不足了。

人人都道司马家贵气逼人,最是讲究礼仪法度之家,可是她心里很清楚,比起大房与二房,他们三房弱势许多,不然何至于在二房的咄咄逼人之下,搬了出来。

新家虽是十分敞亮­精­致,但是地段上却不如之前的居住地。在京城这个地界,身份不仅仅要房子大,同时还要地段好。他们三房,在这一点上,已经是底气不足了。

“宝梅,你觉得顾县君此人如何?”司马香拆下发间的珠钗,突然开口。

“顾县君那般贵人,奴婢虽因在姑娘身边伺候,有缘得见芳容,但对方品格如何,奴婢哪能清楚呢,”宝梅轻轻替司马香按捏着头顶,“不过瞧着是个随和人。”

“随和人?”司马香忆起这些日子里看到的顾如玖,似乎从未红过脸,与京中的贵女们就算不够亲密,但也从未见谁在背后说她的不好。

便是李家与司马家的姑娘,也难免有人在背后闲言闲语几句。像顾如玖这种在京中也算颇受关注的姑娘,贵女们提到她,大多都会夸上几句,即便是吝啬美言的,也不会口出恶言,要做到这一点,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或许世间就有这样一种人,天生具有亲和力,不争不抢便能得到别人费尽心力才能拿到的东西。

“你也去睡吧,”司马香叹口气,揉了揉额际,起身朝床的方向走去,“前些日子别庄上不是送来一些新鲜的虾蟹,明早我写一封帖子,你让人拿着帖子把虾蟹给顾县君送去。”

宝梅微楞,随即便点头应是。

接到司马香的帖子时,顾如玖有些意外,尤其是在听到对方送了自己一篓虾蟹时,就更加意外了。

春天并不是吃虾蟹的好季节,司马香让人送一篓过来,真的只是因为吃不完,然后让人分担?

或者说,自己喜欢吃鱼虾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司马三姑娘究竟想关心谁的爱好,她或者……小皇帝?

她与司马香根本没有多少交情可言,若真要与司马家几位姑娘论交情,她也只与司马玲说得上几句话,其他人不过是点头之交。

“这位司马三姑娘真有意思,”坐在顾如玖身边的胡氏似笑非笑,“小姑可有适合回礼的东西,如果没有,我那里还有一些山珍,你拿去回了她。”

“既然二嫂那里有,我就不用费心准备了,”顾如玖当下便笑眯眯的转身对秋罗道,“秋罗,等下你就去二哥二嫂院子里拿,千万不要客气。”

“你这可是把主人的话都说了,”胡氏瞪眼,伸手去掐顾如玖的脸,“让我看看,这脸皮究竟有多厚?”

顾如玖赶紧偏头躲开,姑嫂二人笑闹一番后,胡氏才正了正表情道:“我在闺阁中时,与司马家的人并没有多少来往,但是这家人向来走一步想三步,心思十分深沉。”

看着手中的帖子,上面的字十分秀雅,看起来像是司马香亲手所写,还带着一股隐隐约约的香味,让人看到帖子,便能想到写帖子的佳人是如何风华绝代。

“谢谢二嫂的提醒,我记下了。”顾如玖想了想,当着胡氏的面写了一封回帖,然后递给胡氏过目。

胡氏接过犹带墨香的帖子,看完以后,忍不住笑道:“小姑好灵巧的心思,这样回帖再合适不过了。”她十一岁那年,是想不到如此周全的。

果不其然,司马香收到顾如玖的回帖后,就没有再殷勤的送东西过来。原因很简单,顾如玖的回帖里面,虽然感谢了司马香,同样还连带感谢了司马家其他几位姑娘。

此举明确的表明了她待司马家所有姑娘的态度都一样,既不得罪司马家,也断了司马香的心思。

司马香虽然有心交好顾如玖,借此靠近皇家,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一流世家大小姐的骄傲,低一次头已是难得,得知对方不领情后,她绝对低不下第二次头。

得知此事后,杨氏很满意女儿的处理方法。

“司马家虽显赫,但我们顾家也不必有太多敬畏,他们有什么心思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想要利用我们,便万万不能。”杨氏看向顾如玖,“你这样做很好,既不失礼,也维持着我们顾家的身份。”

“我就是觉得,往日司马香待我也就不冷不热。现在我跟二哥在皇帝面前露了脸,她就热情起来,挺没意思的,”顾如玖觉得司马香打心底并不太瞧得上她,所以才会认为她跟一些落寞世家姑娘一样,只要司马家勾一勾手指头,她就会眼巴巴靠上去。

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招揽人心,把他们顾家当成什么了?

春去秋来,转年又是一年,除了两位当事人以外,其他人早已经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顾如玖十二岁那年,司马玲行了及笄礼,主宾赞宾都是京城里极有名望的女名士,让京城里不少贵女羡慕了大半年。

司马玲举办及笄礼后,又过了一年,司马家三姑娘司马香也开始准备及笄礼了。

只可惜三房在京中的影响力比不上大房,来给司马香主持及笄礼的人身份自然也就比不上司马玲及笄礼上的那些人。

原本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人把司马家两位姑娘拿来比较,弄得京城里不少人都觉得,司马家三姑娘好是好,可是比起司马家大姑娘来说,还是差了些。

司马香有没有因为这件事感到膈应,作为旁观者的顾如玖不知道,但是她觉得背后传这些话的人,用意可能不仅仅是说闲话。

因为这些话传到现在,不仅仅是司马香不如司马玲了,就连三房的儿郎也比不上大房的儿郎,把三房说成了来京城攀附两位兄长的穷亲戚。

这些话世家们没放在心上,可是在普通老百姓口中,却成了热闹的话题。他们可不知道世家亲戚之间的关系与来往,就以为世家跟他们似的,会为了半斤大麦,二两油吵得不可开交,于是话传得越来越难听,早已经走样。

好在司马家应对及时,关于他们家的传言很快就消失,但是一部人因为这次流言得用影响,已经避免不了下意识的去拿司马家大房与三房相比较了。

不过在世家人看来,这种莫须有的流言根本没什么影响。像司马家这种大家族,偶尔有些诋毁之言出现,也不是稀罕事,只要自家人心如明镜,别受这种不入流的话语所影响就好。

大家所料的也没错,京城很快就流出司马家三房公子的字画诗作,引得不少人称赞,然后又有某位女名士出来夸赞司马香言姿不俗,才貌双绝云云。

“司马家三房还是沉不住气了些,”关上家门,顾长龄跟家人说起司马家这次发生的事,“这样一来虽然扭转了普通百姓对三房的印象,但是在世家人眼里,他们此举便落了下乘。”

顾之瑀点头道:“儿子也觉得这样过有些不妥,本来不是什么大事,被他们这么一弄,反而有可能让两房出现隔阂。”

“他们三房有心培养出一个皇后,自然忍不住了别人说他家闺女不好,”顾存璟嘲讽一笑,“也不想想皇上愿不愿意要他家姑娘。”

“存璟!”杨氏沉下脸,“身为世家子弟,有这么私下评论别人家未出阁姑娘的么?!”

被母亲这么一训,顾存璟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轻浮了些,朝杨氏告饶几句后,才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就是觉得司马家三房闹得难看了些。”

“难看不难看,根本不重要,”杨氏低头喝了一口茶,“只要他家姑娘做了皇后,这些过往就不会再有人提及。”

已经升任为龙禁卫队长的顾存璟­干­咳两声,在他看来,体弱多病但又总是不闹出大毛病的皇帝,似乎对女­色­方面根本不大感兴趣。

别说司马家姑娘容貌出众,便是倾国绝­色­,也不一定能被皇上看重。

“皇上的亲事不是我们­操­心的事,”顾长龄抚着胡须,眼角余光扫过坐在角落里低头喝茶吃点心的女儿,“太后与皇上心中,自有计较。”

顾如玖深以为然的点头,大丰男子大多在年满双九年纪后才会成亲,小皇帝今年才十六,这些人着什么急呢?

作者有话要说:嗖的一下,两年时间就过去了,进度条又拉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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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

皇帝刚满十六不到两月,按照大丰律法,男子十七方才到法定结婚年龄,虽然民间很多人不遵照这个规矩,而且在此事上衙门基本上也都奉行民不告官不究的准则,但是晋鞅作为一国之君,却不能忽略律法上的规定。

婚事上不急,但是选后一事上,却可以开始考虑了。皇室的人也都隐晦的跟周太后提及过此事,不管是真的为皇室着想,还是别有目的,至少都证明了晋鞅的婚事十分受人瞩目。

京城里的人好奇,周太后自己本身的压力也不小,李家与司马家都对皇后之位有意,就连居住在桑­干­郡的德宜大长公主也来信提及皇上的婚事,德宜大长公主信中提到的合适人选,正是司马家长房孙女司马玲。

若是别人,周太后直接拒绝就可以,可偏偏写信之人是德宜大长公主。论辈分,她还要尊称德宜大长公主为姑母。

只是德宜大长公主这封信里,看似在推荐司马家的姑娘,但是内里却隐隐提到她自己的孙女,含义不可谓不深。

桑­干­郡沈家,也是传承几百年的名门望族,德宜大长公主嫁到沈家后不久,便随夫君迁出京城在桑­干­郡定居,比起那些养面首或者常闹得驸马灰头土脸的公主们,这位公主实在是难得的低调又温柔。

周太后看到信后头疼,觉得不能让自己一个人为难,于是让人请了晋鞅来,呣子二人齐齐看着书信做沉思状。

“皇上可有中意的人?”周太后并不想在这件事上,与皇帝闹僵。之前周家相送女儿进宫为妃,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前面这么多步都走了,现在她准备给皇帝提前行冠礼,让他早些亲政,又怎么会愿意让皇帝误会她?

晋鞅摇头:“儿子一心扑在朝政上,哪有心思认识这些世家姑娘?”他的目光在信中“司马”二字上扫过,眉头微皱,“司马家的姑娘……可能与我不太合适。”

“她家姑娘品貌出众,气度非凡,你还没见过,怎么就知道她们不合适了?”周太后心里虽然也觉得司马家不是好人选,但这怎么说也是晋鞅生母娘家,所以即便天下所有人都可能评价司马家好坏,唯独她不会轻易开口。

晋鞅笑了笑,盖上这封信,朝周太后作揖道:“还请母后写信回绝大长公主,就说儿子如今尚且年幼,还未加冠掌朝,不宜谈婚嫁之事。”

未亲政便不成亲?

若有所思的看了晋鞅一眼,周太后笑言:“罢了,罢了,为了你,我再做一次恶人,大长公主身份再尊贵,那也尊贵不过你去,你不愿意,那么谁都不能逼你。”

晋鞅站起身,朝周太后深深一揖:“儿子谢过母后。”

“不必言谢,”周太后亲手扶住他,“我们呣子二人同气连枝,我便是为了你做这个恶人又何妨。只盼你能仁爱百姓,还大丰一个太平盛世,也就不负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了。”

“儿,记下了。”晋鞅郑重的看着周太后,“定不会让母后失望。”

等晋鞅离开后,周太后拿起桌上的信,嘲讽一笑,一个几十年不曾回过京的隔辈公主也妄图Сhā手皇帝的婚事,真当她跟小皇帝好欺负?

“嗤,真当还是先帝在的时候么?”白皙的手掌把信捏作一团,随意丢弃在一边。

夜里,正是美梦时分,躺在龙床上的晋鞅却睡得有些不安稳。

他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个拥挤的街道上,四周白茫茫一片,只有路边灰­色­的行人把他挤来挤去,他不知道往哪儿走,只好茫然的随着人流往前走。

耳边似乎有很多人在说话,可是他却听不清这些人在说什么,他只看到这一张张仿佛蒙着白雾的脸上,嘴­唇­动来动去。

这是哪儿,他为什么在这?他茫然四顾,没有觉得惊惶,只是感到有些奇怪。

“陛下,你怎么在这?”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嫩­黄裙衫的姑娘从旁边跑了过来,猛的抓住他的袖子,“快跟我走。”

他猛的低头,看到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挂在她发髻上的金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小姑娘脸上的白雾散开,他看到了一双大大的眼睛,以及白­嫩­柔软的皮肤,以及眼睛上方那对弯弯的柳叶眉。

他张了张嘴,想叫出对方的名字,可怎么也喊不出来。

“给你!”小姑娘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个糖人,糖人穿着艳丽的红­色­宫装,脸蛋像极了小姑娘长大后的模样。

他怔怔的接过这个糖人,突然听到天空传来一声惊雷,他猛的抬头,看到的却是满目黑暗。

“陛下,是春雷响了。”守夜的太监察觉到龙帐后有动静,忙上前小声汇报,“您可受惊了?”

晋鞅握了握右手,察觉那里空荡荡的。

“朕无碍。”睁大眼看着龙帐上方,他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现在是丑时下刻,您可要起夜?”

“不用,退下吧。”他把温热的手掌放在自己脸上,轻轻呼呼了一口气,再度闭上眼。

春雨贵如油,顾如玖趴在窗棂上,看着外面湿乎乎的院子,转头对丫鬟木香道,“木香,把我的荷包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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