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的剑如鹰之准,如狼之狠,如蛇之刁,每一招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对手,且常常突生精妙变化。按说,速度和花招是对立的,不可能两者得兼,但陈金这路剑法做到了。王胖子的单刀势大力沉,也算是江湖好手,却在对方凶厉的攻击下毫无还击之力。剑势越收越紧,昏黄的月光下,只见王胖子额头汗如雨下,面目狰狞,眼中流露出恐惧。蓦地一声大叫,旋即截止,就好像被剪刀剪断一般,原来陈金的剑已穿透他喉咙。
陈金杀了王胖子,又走到另两个被方小白制茓的同伙身边,一剑一个杀掉,然后收剑入鞘,回身对方小白笑道:“如此方兄可放心了。”
方小白诧异道:“请恕小弟驽钝,陈兄此举何意?”
陈金道:“王胖子可以重换身份,甚至公开露面,我却不行。我身为崂山派弟子,又做了‘暗骑’,若传将出去,必然在武林中掀起轩然大波。”
原来,这些人的真实身份乃锦衣卫暗骑。锦衣卫北镇抚司是皇帝监视朝野的特务机构,掌管刑狱,拥有巡察缉捕之权,可不经过刑部,自行逮捕、刑讯、处决疑犯,权势滔天。民间将负责侦缉的校尉称作“缇骑”,畏之如虎。后来,为了掌控江湖,前任指挥使宋黎暗中招纳江湖高手,行刺探、暗杀之事,称为“暗骑”。暗骑的身份极为隐秘,从不抛头露面,只是江湖传言有这么一帮人存在。
陈金一解释,方小白立刻醒悟。崂山是九大门派之一,武林地位举足轻重;陈金能学到新创剑法,想必在派中的地位极高,这样的人物亦被锦衣卫渗透,必将引起所有江湖门派对朝廷的警觉和敌意。陈金担心被上头灭口,所以先下手为强。然而,这似乎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陈金知道方小白不懂,又解释道:“暗骑都是单线联络,有行动时临时凑在一起,戴头套遮面,互相不知身份。这次青城山行动由王胖子统筹,他一死,旁人便无法得知真相。我会假装从头至尾没与你照过面,这样,咱们两人都没有被灭口的危险,你也根本无需与锦衣卫谈条件。”
方小白连连摇头:“这不妥,等我揭露青城派内奸后,锦衣卫肯定要怀疑,死的这些人,都会算在我头上。”
陈金微笑道:“方兄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这三人与我不同,瞧武功都是些寻常江湖人,身份是否被识破无关紧要。王胖子命我刺杀你,是为了保住王家面铺这个据点,现在他人都死了,再杀你有何用?至于死的这些人,锦衣卫又不是江湖帮派,难道还有讲义气报仇一说?只要在清理青城派内奸时适可而止,锦衣卫反而会记方兄一个情,呵呵。”
方小白仔细回味,越想越觉得在理。锦衣卫是替朝廷卖命,若缇骑被杀,为了维护威信,或许会报复;而暗骑只是收买的江湖线人,本身即见不得光,无足轻重。锦衣卫行动失败后,最担心的还是事情闹大,现在杀掉这些暗骑,反而是帮了他们的忙。自己和陆羽只要在处理青城内奸时表示出善意,双方便可心照不宣,达成妥协。这么做表面看起来凶险,其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陈金和自己都可高枕无忧。陈金此人不仅剑法高,而且心机深手段毒,是个人物,以后须得严防。
陈金似看破他心意,又笑道:“方兄武功才智均远在我之上,以后江湖路遇,必当退避三舍,呵呵。对了,方兄师承何处,何以会多家武功?我崂山派新创这路‘鹰蛇博’剑法,本是为了在明年的问剑大会上出其不意,现在看来是白费心机。明年武当天柱峰上,天下少年英雄都要在方兄脚下称臣。”
若非亲耳听见,真不敢相信眼前的憨厚青年会说出这等肉麻话,而且表情诚挚无比。方小白愈加警惕,面上却不敢怠慢,含笑答道:“在下入江湖乃另有要事,所以师承暂不便透露,请见谅。另外,我不会参加问剑大会,在此先恭祝陈兄旗开得胜。”
“哦,若方兄不去,我倒想会一会武林四剑和周无忌。”陈金眼中的精芒一闪而逝,紧接着抱拳说声“告辞”,身形向院外急掠。
方小白本来还想询问锦衣卫害陆羽的动机,不料对方说走就走,正要出言挽留,转念一想又作罢。他转而搜查院子,地上的三具尸体,除王胖子外,一个是那日诱他入树林的中年人,另一个作农夫打扮,多半是这所院子的主人。三具尸体上没有特别之物。两个大袋子中,装的果然是张正和刘大为的尸体。
方小白进屋内搜索,在正屋的一个箱子底发现几件绸衣,及四个五十两的大锭,于是更加确定,这所院子是锦衣卫的另一个暗哨。他老实不客气地把银子装进腰包,然后寻布包裹尸体,翻土掩埋院子里的血迹。
等一切忙完,已是清晨了,方小白取灶下黑灰画了几张像,出门找附近的农人询问。问过几人,都不认识画像,只探听到这里是灌县洪家坡,那院子的主人叫洪贵,非本地人,五六年前孤身迁来,平时耕田打柴,与众村民无异。方小白心想,五六年前就搬来,自然不单为今日之事,锦衣卫好深远的预谋,或许不止青城,九大门派附近都安排有暗哨。
他暗自叹息,却绝无多管闲事的念头,锦衣卫手段狠辣,无恶不作,岂可招惹?此番揭露青城派内奸已算对得起良心了,等办完师父交待的事,就回山隐居,远离江湖。
方小白不甘心空手而归,继续四处打听,终于有两个村民认出了其中一幅画像,与他所料想的一般。然后打道回府,雇了辆大车将五具尸体运至天仓山脚下,寻一个幽静处掩埋。
ps:星期日想偷懒一天,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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