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县丞看看日头,阳光斜斜穿过云边射下来,已是到了下午时分。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淡墨色层层的云,没有风,云层一重重从西北方压上来,无声无息地越积越厚。
“张大人,看样子要下雨了。”孙主薄从外面走来,一拱手道:“大人,你交办的事已吩咐下去。”
张县丞凝望西边的天空,心中叹道:‘山雨欲来啊!’。转身对身后的孙主薄道:“孙大人,你陪我四处走走!”
出县衙往北走不多远,就是县城的北门。此时高大的城门楼已经完全暗淡下来,灰蒙蒙的天空笼罩了整个城门。
站在城门上时,天色已云遮日暗,黑沉沉的云压的很低。一阵哨风带着潮湿的雨意,凉凉地迎面而来,将两个人的袍摆撩起老高。城外,原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景致愈来愈迷蒙凄迷,模模糊糊看不清了。
一滴沁凉透骨的雨滴滴进张县丞的脖子里,他被激的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张县丞带着孙主薄顺着城墙走了一大圈,一队队巡弋的士兵让他的心稍稍有些安心。
“这雨下的好!”张县丞吐了口气。
“是好!”孙主薄干巴巴说道。这个张县丞他真的是看不明白,以前两个人共事也有两年了,张县丞在县令处理任何公务都是沉默不语,一点主见没有的样子,没想到这次一上来就遇上这么大的事,却没有一点慌乱的样子,分派事情,处理公务,有条不紊。尤其在对待军务上,那份坚毅果敢杀伐,令人不寒而栗,且畏且敬。
走到西城墙,张县丞也不看孙主薄,自顾自拾阶而下。
城墙下是县城最大的庙宇——阁院寺。已近暮色,山门外几个小沙弥穿着斗笠雨蓑正扫门前积水。张县丞路过门前犹豫了一下,终于抬腿进去了。一进院门,正对着的是天文殿,奇--書∧網殿两旁两颗千年古松遮天蔽日,郁郁苍苍,进了天文殿,张县丞跪在佛前,双手合什,默默祷告一番方起身出来。
出的殿来,雨开始下大了,庙里的主持闻讯赶来,一阵合什答礼后,让进厢房看茶。在淅沥的雨声里隐隐约约传来朗朗读书声,张县丞很是惊奇,都这个时候了,生死不明,何人还有心情读书?见张大人眼中有疑问,主持忙解释道:“这是刚搬来的一对小夫妻,就在寺外一厢房租住,据说这个男的算卦很灵。”
屋外远远传来一阵喧哗,张县丞和孙主薄对视一眼,匆匆告别主持,顾不上雨下的正急,迈开大步出了阁院寺直奔城墙。
喧哗的是北城门。等张县丞赶到,城门外已是乱做一团。城外乱糟糟的聚集了上千骑士兵,战马嘶鸣中人的叫骂声响成一片,此起彼伏。城外的士兵要进来,城门上的士兵没有接到命令不敢开门,正在僵持。
“胡老三,他娘的老子上午刚一出门你们就不认识爷了,快给老子开门。”
“开门,开门,鞑子就在后面。”
“再不开门,老子们就撞了!”
孙主薄低声在张县丞耳边道:“是高游击的兵!”
张县丞往城下看了看,果然见高游击也在城下,骑在一匹枣红马上,在城门口不断勒着缰绳,打马转圈,看看远方烟雨迷蒙,没时间犹豫了,沉声道:“开门!让他们进来,等他们进来后,让高游击,李守备马上来见我。”城门吱吱呀呀开了,如同开了一道泄洪的口子,上千匹战马如同不可阻挡的洪流呼啸而入。
不一会,高游击、李守备两人到了城门上。
还没等高游击开口,张县丞冷冷说道:“高游击,本官令你赶往飞狐峪救援,你不听号令,私自回城,你可知罪!你是不是真的以为你比本官大上几品,本官就治不了你的罪?”
高游击一听话头不好,他也是官面上混久了的人,知道这位刚掌权的县丞要新官上任三把火,此时又是战时,急需立威,也好以后令行禁止,自己可不能撞到枪口上,忙单膝下跪道:“张大人,末将不敢,末将有下情容禀。”
“讲!”
“末将奉大人号令,上午出城赶往飞狐峪,在路上正碰上从飞狐峪败下来的败兵,末将这才知道飞狐峪已经失手,王守备已经殉国。”
“什么?你说飞狐峪已经失守?”孙主薄大惊失色不可抑制地叫出来。张县丞狠狠瞪了孙主薄一眼,大敌当前,如此失态,叫下面的兵士看见成何体统。孙主薄也意识到这一点,面上一红退到一旁。
高游击咽了口唾沫继续道:“末将知道飞狐峪失守后,命令兵士快马加鞭赶过去增援,后来听后下来的败兵说才知道咱们前面接到的情报有误,攻击飞狐峪的不是三千人马,而是三万铁骑。领兵的是鞑子的太师阿鲁台。敌众我寡,此时进攻是为不智,末将这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