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外有一条惜伯河,河两岸遍植梅树。每年的冬末春初之迹,满目雪海。城中文人雅士每到此时多会相约来此游船赏梅,久而久之变成了一种习俗,不光是只有那些舞文弄墨之人会到此处赏梅,许多一家老小也会在腊梅傲雪绽放之时来一睹这斗雪吐艳的风采。
漫步梅林之中,梅花清雅的香味萦绕鼻尖。
“爹,这梅树为何人所栽?”这里的梅林绵延数里,有宫粉梅、红梅、照水梅、绿萼梅、大红梅、玉蝶梅、洒金梅等等。不似天然长成,定是爱梅之人的杰作。
“据说是惜伯。”娘也和我们同来。
“惜伯?是惜伯河的惜伯吗?”虽然一直觉得惜伯河的名字怪,却从没去查过它的出处。
“到前面的亭子里坐着,再慢慢跟你说吧。”爹指着前面,“前面应该有一个亭子,坐下再说吧。”以前来过,记得前面的高处是有一个八角亭,是供人饮茶赏梅的。
可今日赏梅的人不少,亭子早就有人坐了。但却不是别人,是那锦绣坊的老板娘苏锦绣。
“顾大哥,好兴致啊。”苏姑姑先行起身见过爹和娘,然后招呼我们同坐。
“妹妹,今天怎么一人坐于这凉亭之中,苏大哥没来吗?”娘也客气的打着招呼。
“小妹无心于生意,都亏我那大哥全心全意的帮我照料着,我才能偷得这闲暇来此处赏梅饮酒。”说着给爹和娘都各斟一杯酒,“这酒啊,是我用这的宫粉梅,大红梅和红梅的花瓣,花瓣上的朝露酿制而成。”
“嗯,果然清雅袭人。”爹端起就被置于鼻尖闻了闻,“只是闻着这香气就足以让人醉了呀。”说完喝了一口,含在口中,似不舍咽下。
我虽然不懂得品酒,但苏姑姑这温着的酒一直向外散发着清雅甘甜的醉人酒香,在我闻着也是十分的引人的。
“好香啊,苏姑姑,我也想喝一口。”苏姑姑正给爹和娘又斟上一杯,然后拿了一个杯子,给我也倒了满满一杯。
“颜儿,喝完满杯我就教你酿这酒。怎样?”妩媚的眼睛带着些微的挑衅看着我。
“嗯,谢谢苏姑姑。”
“先别谢,喝了再说。”
端起酒杯,才发现这酒竟是浅浅粉色,幽香如鬼魅般袭人。刚入口是微微的涩,含在口中,愈觉香味渐浓,当温热酒液滑过喉咙进入胃中,口中却只留淡淡的甘甜,但那对香味的记忆似乎是挥之不散的。
“怎么?”苏姑姑见我自己伸手去取酒壶,“还要?”
“苏姑姑,我还想要一杯。”
“还真没看出来我家的颜儿有当酒鬼的天份。”娘在一旁掩帕而笑。
我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真的是好酒!
“虽说这酒的后劲大,顾大哥和姐姐才两杯下肚就已面色微醺,再看颜儿,双颊仍晶莹若雪,颜儿可没遗传你们的不胜酒力哦。”妖美的眸子带着笑意,轻纱遮住了她娇媚的容颜,也掩去了她脸上真实的表情。每次看着苏姑姑那绝美的样貌,都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是因为她的美太超乎于世人的想象还是她的笑。她的笑总是带着不羁,些许的自嘲和若隐若现的恨意。为什么我会在苏姑姑的眼底看见那一闪而过的恨意,有时还会有厌恶的表情。一直安慰自己是自己多想了,可是真的只是这样吗?
“苏姑姑,这酒有名字吗?”拎着酒壶晃晃,在喝了七杯以后,我还算是清醒的,看来我的酒力还真不差。再看看爹和娘,三四杯下肚就已不能再饮了。现在只剩我和苏姑姑两人相对而坐,我又为她斟了一杯才把壶里剩下的一点倒入自己的杯中。
“香雪海,就取了这梅林的名字。”
“好,酒中的精华皆取之于此处,是该用了它的名字。”
“回家后,我会把酿酒的材料和步骤写一份给你,现在正值花期,你明天就可派人来这林中收集花瓣和露水了。”
“谢谢姑姑,待日后颜儿的香雪海酿成,定要请姑姑尝尝。”
“不急,至少也要三年后。也许那时颜儿已经出嫁了,哈哈。”
“姑姑,颜儿还小。”
“我是说三年后啊,那时颜儿该十五了,及笄后就是大人了。”
“姑姑……”不知道是不是酒在此时才起了作用,两颊火一般的灼热。
“哟,还以为小颜儿酒力胜过姑姑我呢,原来现在才上了头啊。”
我自知说不过苏姑姑,乖乖的闷坐着,不经意的打量起了苏姑姑。她一身淡黄的轻纱长裙,乌发如瀑布般一直垂到地上,发间只有一根白玉簪子,简单的装扮却清丽脱俗,溶于这初春还略觉清寒的梅林之中。
爹娘坐在一旁,斜倚着栏杆,听着苏姑姑拿我打趣也不帮我说话。原来两人真的醉了,只是红着脸听着我们说话自己在一旁乐呵呵的笑着。
“坊主,船已经备好了,现在过去吗?”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来到亭前。
“好,顾大哥你们也与我同去吧?我雇了一艘游船,船上已备好了点心酒水。”
“那怎么好意思,我们已叨扰多时了。”
“不会,反正船上只我一人倒也孤单,你们都来,我们一起泛舟湖上吃些渔家的家常小吃,品美酒,赏香花,岂不惬意。”
“这……”爹看了看娘。
“顾大哥,姐姐你们要是不去就是薄了小妹的面子,看不起小妹。”说着做出一副嗔怒的样子。
“别,别,妹妹莫怪。只要你不嫌我们一家打扰了你的雅兴,我们自然是愿意的。”娘过去拉住苏姑姑的手。
“那我们走吧,姐姐你瞧,那艘就是了。”
顺着苏姑姑青葱似的手指望去,是一艘挺气派的游船。说它气派并不是指它有多么的富丽堂皇,而是船体无论大小还是从外观的装饰来看都称得上大方雅致。
踏上船板,细看船屋各处的雕饰精细,绘漆考究,虽处处透露着精细,却不失古朴大方。
进了船舱,里面以备好了一桌酒菜,是几道清淡的小菜和一壶温酒。
苏姑姑招呼我们落了座,饭后,爹和娘都到船头和船夫聊了起来。苏姑姑便斜倚着窗户以一个很舒服的姿势侧躺着,见姑姑并不想多言,我自己便在另一边的窗边躺着。水面的风偶尔会吹起淡绿的轻纱,透过轻纱可以看着岸边的游人,和河面其他的游船。
“颜儿,听说你这三年来在外面拜了师,习了武功?”
“是。”
“师承何处啊?”
“我师父是云起山庄的大公子陆辰枫。”
“辰枫!”苏姑姑突然坐起,瞪着眼睛看着我。
“姑姑认识他?”
“只是听过他的名号,陆家的大公子嘛,江湖上谁人不知。”
“师父这么有名吗?”我还记得李郎中听到师父名号时吃惊的模样,现在连姑姑这样万事都不看在眼里的人听得他的名号也这般震惊,想来师父定是在江湖上名声响当当的了。
“他啊,呵呵。”说起他,姑姑竟是满脸掩不住的笑意。“他年少成名,不仅武功造诣极高,最了不得的是他的医术。江湖上传说他医术精湛,无论穷苦百姓还是王宫贵胄他都愿意为其医治,得他医治者无论是怎样的疑难杂症几乎都可痊愈。当然也有实在不可治愈者,他都会用神药为他延续寿命。据说当今的玹王爷的眼疾也是他治好的,玹王爷请他进宫为官,却被他婉拒了。”
“师父原来这么了不起啊!”
“他一直独来独往,竟会收了你这么个小徒弟。”苏姑姑用不可置信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
“是爹拜托他的。”忽然觉得师父是那么的高不可攀而又有遥不可及。
苏姑姑只是轻嗯了声算是回应,然后又很悠然的侧身躺下。
救人(上)
还算挺宽广的河面有大小十几只游船,靠近岸边还停泊着几只破旧的小船。岸边的梨园里衣香鬓影,人潮涌动,好不热闹。正想着是不是今年梨花比往年开的更胜,怎会引来大家如此的热情。不一会儿功夫人潮又忽的一下子四散开来,一个身影穿过人群向河岸跑来。后面追来三个大汉,那个跑在前面的人在岸边猛然停住。
我已经出了船舱,看着那个稍显瘦弱的身影在河边犹豫了。三个大汉见此一起扑了过来,跑在最前面的家伙忽然单膝跪地,一根筷子就掉落在他的脚边。后面的家伙的头部大腿也被飞来的碎碟片划破裤子,割伤了他的皮肤。最后面的家伙见此便不敢再上前,只是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他四处的看着,应该是在找是谁出手伤了他们,可是无论岸边还是河面的游船上都站着许多围观的群众,他根本就无法判断是谁出得手。
我站在船头,手里还拿着碎瓷片。那个河岸边的身影还不及四处张望找出逃跑路线,前面大汉已经站起了身,再次向他扑来,其他的两个也跟着向他扑了过来。那个瘦弱的身影只得被逼得向河水里退,可那三个大汉显然没有后退的意思。他们一步步的逼近,那个身影已经快淹没在河水里了。不得不再次出手,飞出的碎瓷片直接打入了第一个大汉的肩部,划破了第二个大汉的脸颊,第三个大汉见此转头就跑。第一个大汉捂着流血的肩膀,还想继续向前,却被后面的家伙拉着向后退去。
还好他们没再追来,我也不想伤人。只是看不惯几个人如此欺凌那个瘦弱单薄的家伙,那个家伙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糟了!”来不及多想,一头扎进了惜伯河里。
河水刚化冻,刺骨的冰寒刺激着我全身的感官。刚跳进去就听见娘在船上大叫着,也顾不得多解释了,救人要紧。
在水里努力的睁开眼睛,四下寻找着那个身影。惜伯河的河水清澈,但在深广的河水里寻人还是有些困难。按着刚才他消失的方位游去,终于看见家伙。游到他身边,拽过他的一只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他已经浑浑噩噩的样子,但还没有完全晕厥。一只手搂过他的腰,使出全力拖着他往前游去。因为知道岸边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不能从那里上岸。而这个家伙也撑不了多久,就依循着模糊的视线去找苏姑姑的游船。河面大小十几只游船,我拖着个人已经累的筋疲力尽。看到一艘像是我刚才乘坐的游船就猛然钻出了水面换气,一只手却向我伸了过来。
看向那手的主人,是一个肤色略黑,面容刚毅的男人。我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自己也稍作休息。
“上来吧。”他还是向我伸着手,目光坚定的看着我。
“谢谢了。”这样的一张张扬着正气的脸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先把身边的人的手递给他,他只轻轻一提便把他拽了上去。然后向我伸出手来,我在水面四处望了望,想找到苏姑姑的船只。却发现自己在水里竟游出了那么远,离苏姑姑的船只已经隔了挺远的距离,看来刚才是游错方向了。本来自己用轻功便可一跃而上,但是想想有武功的事还是不要张扬的好,便拉过他的手,被他一用力就提出了水面。
匆匆谢过他,赶紧来看救上来的那个家伙,在水里呆了那么久还没有晕倒,耐力真是惊人。他在水中闭气,也没有喝多少河水。只是他的体力透支,又似已经饿了几日,身上还有一道道鲜红的伤口,经过刚才的折腾一道道狰狞的裂开着。我要赶快给他止血上药。我身上有银针,不算熟练的给他封了|茓道止了血。虽然跟着师父学了针灸,可是一直没有过练习的机会,他算是第一个被我用针扎的人了。但是因为和二师公练习发暗器,二师公让我一定要熟悉人体的筋脉,所以下针虽不熟练但还是很准确的。
“你真的可以吗?”拉我上岸的人在一旁皱着眉看着我。
“应该可以。”我也不敢说的多肯定。“但是你能把船先靠岸吗?我要却买些金疮药。”
“我这里有。”他向身边的小厮言语了几句,那个小厮就下到舱底。不一会儿小厮从舱底拿出两个药瓶,他把两瓶药交给了我。打开瓶口闻了一下,是淡淡的甜香,倒出一些是晶透的蓝,心里一惊。
“公子,这……是天香玉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