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邪宫内的枫树林好似不受季节困扰般,常年如旧,血红凄绝,宛转下落。
紫衣少年站在禁地劫忧林前,笔直的身影好似就这么矗立了千万年,却……不曾踏出一步。
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前来诡邪宫到底是为什么?因为爹爹不声不响地弃他而去?因为看见人去楼空的落城分部内诡异图腾而担忧?还是……只因为……想见爹爹?
仅仅几日不见,就这么忧心烈烈,恨不得马上出现在爹爹身边……
这样强烈的思念与挂心,为何在他离家而去十年之中都不曾出现过?
仰目看去,血色枫叶占据了一切。
爹爹……
爹爹……
他那个白衣傲尘,冰冷无情的爹爹,就在这林子内……只要进去,就能见着爹爹了。
可是,这一步……却是怎么也踏不出。
落城分部里的那个深紫色的图腾,分明就是……血。
所以他惊恐,所以他犹豫,所以他担心。
风起,他紫衣翻飞,长发凌空轻舞,兀地提步,缓缓走进火红的树林。
愈往内,红色愈发浓烈,如同冥界红莲业火,将一切焚烧怠尽。
他极为熟捻地向内走去,不时,一池波光粼粼的湖水就显现出来,湖心小筑遥遥盈立,有一袭白衣伫足迎风。负手而立,青丝飞扬,入眼的,是那人睥睨天下,目空一切的傲然,天神似的俊美面上,看不清表情。
他又踏出一步,好似想将那人看得更真切些,却不想,突然眼前发黑,身体不支,骤然晕倒在三尺来厚的枫叶之上。昏迷前,恍惚看见那人暗含怒火的脸,真实而又虚幻地可怕。
为什么愤怒?他不是已经换过衣服了么?身上也没有留下任何伤痕呀?为什么呢……
黑暗没有留给他太多时间思考,猝防不及,梦境便侵袭涌上。
他置身于梦,冷目看世间百态。云泥过眼,以往的一幅幅场景随风涌现。梦中,他是位高权重,残酷决断的十七王爷,而他面前,左丞相的次子步怃倪眼神仰慕痴迷,紧紧抓住他不放。
他邪邪一笑,用描金折扇挑起步怃倪的下颚:“近日皇城内不安定,步公子可曾乱走动?”
眼前的男子身体轻轻一颤:“王爷……请放开在下。”
他似笑非笑地凑近,气息扑洒在步怃倪面上:“步公子先回答了本王的问题……本王才放开。”
“你……”步怃倪挣扎着要起身,他极快地出手点了他的|茓道,叫他动弹不得。
“难不成……步公子是想本王代答?可是这样不好吧……”他故作为难,眼神,却是几不可见的戏谑讽刺。
“我……”步怃倪神色闪烁,蹙眉咬唇。
他松开男子纤细的手腕,斜倚在雕纹红木椅上,邪肆懒散:“既然步公子不愿回答,那我们就换个话题好了,本王也不是那么不通情面的人。”描金折扇在指尖“啪”地打开,一幅诡异的冬雪红莲图映然纸上:“步公子可知道帝都皇宫十里外的楼府?”
步怃倪清雅的面骤然惨白。
他低低笑着:“看来是知道咯?如此,本王就与步公子谈谈这楼府吧。前些日子,楼府有一少年被人行刺,中了南疆异术……”拉长了尾音,凤目斜睨着刚及弱冠的男子:“这种南疆异术,有个非常非常好听的名字哦……叫做……”邪气俊美的面突然冰冷起来:“‘暮死朝生’!”
步怃倪全身颤抖起来,死死咬住下唇不语。
他转眼又邪笑了开:“然后啊,这少年,就忘记了一件事,一件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的事……步公子想知道么?”
步怃倪渐渐空洞的眼神突然狂乱起来,猛烈地摇头:“不!我不想知道!”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唇角弯出一个邪魅的弧度:“他忘了,他爱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