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梦三生 美人殇 > 第一时间,我想到某条白眉腹。

第一时间,我想到某条白眉腹。

突然间,手臂仿佛碰到了什么滑腻的冰冷物体,那仿佛丝绸的触感令我毛骨悚然。

没有这么神吧,说什么来什么?

“曹……­操­……”僵直了身子,我从破锣嗓子里挤出一丝暗哑的呼救声。

感觉到身后的异动,曹­操­身形未动,手臂轻抬,一根尖细的树枝便掠过水面,将那恶心的物体挑离温泉,直直地钉入对岸边的树根上。

“没事吧。”身子未转,他的声音稳稳传来。

我惊魂未定。

没有恶俗的穿帮场面,至使自终,他都未转过头来。

君子,是不是用来形容这样的男人的?虽然平时看他的言行与“君子”这个名词全然不搭。

“没事。”稳了稳心神,我回答他,复又心生疑窦,“你知道这里有蛇?”

“嗯。”

“一早就知道?”

“嗯。”

磨了磨牙,我额前青筋毕露,“那为什么没有听你跟我说起?”所幸他看不到我可怖的神情,我十分温柔地开口。

当然,我这副破锣嗓子即使温柔,也相当恐怖。

“这些蛇是无毒的。”背对着我,曹­操­说得理所当然。

我却听得一肚子火大,他是故意的!

“没事便快些穿了衣服出来吧,这泉水虽好,但周围总有一些蛇窟,一旦过了正午,这些奇怪的蛇便会出没”,顿了顿,他又道,背影可疑地轻颤。

咬牙,我起身穿衣,注意到对面的树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蜂巢,那被曹­操­一树枝钉死在树根处的倒霉蛇正软趴趴地挂着。

只穿了里衣,我弯腰十分优雅地捡起一块泥疙瘩,抬手,瞄准,泥块程抛物线直飞出去。

“嗡……”正中目标。

蜂巢应声落地,愤怒的蜂群一下子飞了出来,黑压压一片,我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忙快速地憋了口气,一个猛子扎里水里。

“啊!”惊叫一声,某个一贯雷打不动的家伙跳了起来。

我躲在水里,好整以暇地想观赏他被蜜蜂蜇的全过程。女人的报复心理是很恐怖的,但等下你被蜇成猪头,我再跟你讲,“蜜蜂是无毒的……”

正想得美好,身边的水流忽然波动了一下,转头,我便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狭长双眸。

“你……”,我大惊,刚张口,便漏了一口气,水一下子涌进口里,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看吧,我这就是了。

我捂着口鼻,想上水面上唤口气,可是水面上盘旋的蜜蜂令我望而生畏。

算了,猪头就猪头,总比闷死在水里好……

正在我鼓起勇气准备迎接蜜蜂的亲吻时,忽然感觉手微微一紧,顺着水的浮力,便一下子被扯了下去。

正在我迷糊间,­唇­上一软,我猛地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在我面前放大的脸庞……

带着他口腔味道的气息渡进我口里,我只能死死瞪着他,他的眼里分明带着笑意。

该死的,他在笑我,笑我弄巧成拙,报应不爽……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被拖上岸,蜜蜂的嗡嗡声早已不知所踪。

“还在陶醉?”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冷不丁在我耳边响起。

我条件反­射­似地一下子站起身来,看着眼前那张看似温文儒雅的狐狸脸,牙齿咬得“咯嘣”响。

为什么人家女主穿越时空那都是人工呼吸救别人!从此轰动一时,艳名远播……而我,为什么居然要一个早已作古的家伙人工呼吸来救?!

他一身湿嗒嗒的模样,如落汤­鸡­一般,一身明紫­色­的长袍都贴在身上,居然有些狼狈。

“生个火吧,这副样子会着凉。”他上前一步,笑着建议。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随即心里挫败到了极点,一身里衣因为被水沾湿全裹在了身上,将我的身形勾勒得一清二楚……

强作镇定地转身,我披上放在一旁的­干­衣服,看着曹­操­捡来枯枝,生火。

光­祼­着上身,露出麦­色­的肌理,曹­操­坐在我对面,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旁燃着火堆,他的衣服被架在一旁烘烤。

打量着他结实的身子板,我眉毛挑得高高的。

“你的衣服也该烤烤。”见我盯着他直瞧,某君笑道。

“多谢提醒,我的衣服已经­干­了。”我平静地陈述。

天气虽然已近初冬,但在这个山里,却是没有一丝寒冷的感觉。

“你把那条蛇剥了皮洗洗吧。”盯着对面那条被钉在树上的蛇,肚子里饿得发慌,终于,我发话。

曹­操­诧异地看我一眼,仿佛是我是怪物似的。

也是,这样的话从一个女人口中讲出来,的确有些怪异。

但他也真的站起身,到对面拔下那钉在树上的树枝,将软趴趴的死蛇拎在手里。

我也站起身跟了过去,捡起刚刚被我砸落在地上的蜂巢,用手指挖了些蜂蜜放在口中。

真好吃,我微微眯起眼,刚刚的怨愤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民以食为天,这是至理名言。

于是乎,为了一饱口腹之欲,我鄙弃前嫌,让他把蛇洗净了架在火上烤,蛇身上满满抹了厚厚一层蜂蜜,光闻着那味儿,我的口水便已经快泛滥成灾了。

“好了好了,可以吃了。”我迫不及待地撕下一块­肉­来丢进嘴里,然后甩着手直呼烫。

咀嚼了几下,我立马安静了下来。

“怎么了?”曹­操­扬眉看我,似笑非笑的。

“好吃。”我点头,继续咀嚼。

“真的?”他表示怀疑。

我抖了抖眉毛,真是聪明得讨人嫌。

“真的,不信你尝尝。”我冲他笑。

他认真地看我一眼,伸手拿过蛇­肉­,咬了一口。

“如何?”我笑。

“真难吃。”慢条斯里的咽下口中的蛇­肉­,他非常直白地告诉我。

蛇­肉­和蜂蜜的搭配?呃,虽然从来没有看到过,但也算一种创新嘛,虽然……效果有待加强……

“本姑娘第一回做菜,能吃到是你的荣幸!”我越说越心虚,越说越大声。

“第一回啊,难怪。”他煞有介事地点头。

我微微一愣,看着他把那看起来非常诱人,实则味道异常恐怖的蛇­肉­啃得­干­­干­净净。

“让我吃这么难吃的东西,你也会良心不安啊?”抬头看我一脸呆呆的样子,他笑了起来。

“知道难吃,你还吃?”我不雅地翻白眼。

“饿了。”他丢出两个字,扔下一堆蛇骨头。

吃了蛇­肉­,衣服也­干­得差不多,此时天也快黑了,想来吕老伯应该也已经买了马回来。

有些依依不舍地,我们离开了后山,或者依依不舍的只有我。因为有时候,当一个人在经历了太多之后,总想着能归于平静,这后山,静谧得令我无法拒绝。

回到吕家的时候,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奇怪,还没回来?”我嘟囔着。

一阵清晰的磨刀声从屋里传出来。

手臂微微一紧,我被捂住嘴拖入了墙角的黑暗里。

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曹­操­,却见他狭长的双眸中闪着寒意,与下午在后山的时候判若两人。

心里微微一抽,我想起了某个典故。是曹­操­误会吕仁奢要杀他,故而痛下杀手吗?

“别动。”我一急,拉下他捂着我嘴的手,“不要轻举妄动,看清楚了再说”。

未发一语,他一把将我扣入怀中,手再度捂上我的嘴,紧得令我快窒息,无论我怎么挣扎也扯不下来,我的话他丝毫未听入耳中,手已经紧紧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我恨得直磨牙。

“娘,爹还没回来?”房间里,隐隐有一个男声传来,是白天我所见的那个男子。

“嗯,你先准备晚饭吧。”那老­妇­的声音。

“阿瞒和那个姑娘呢?”

“大概去后山了吧,孤男寡女的,也不知道避嫌。”那老­妇­絮絮叨叨地。

“今天在城里的时候,我在城里看到阿瞒的画像,贴得满城都是,悬赏了万两黄金。”

“万两黄金?”那个老­妇­的声音微微拔高了些。

我几乎可以想像那老­妇­两眼放光的模样。

“趁你爹没回来,你赶紧进一趟城,我去杀只鹅,备些菜,留下他。”半晌,那老­妇­的声音放低了些,又道。

我在心里低叹了一声,知道徒劳无力,放弃了挣扎。

“阿瞒从小同我一起长大,这样不太好吧,而且被爹知道了……”那男子犹豫起来。

“你懂什么,阿瞒那小子定是做了错事才被悬赏,我们只是提供线索,有什么错?”那老­妇­道。

真是嗜钱如命么?

那男子低低说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清。

门微微响动了一下,有人推门出来。

曹­操­一把将我推向一边,­阴­沉着脸迎面便大步走上前,刀口出鞘,寒光一闪,还未等那男子回过神来,鲜血便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我尖叫一声,瞪大双目,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口。

“阿……瞒……”那男子面露惊恐,颈边血流不止,他伸手捂住伤口,那血却是怎么也止不住,还是从指缝间汩汩地涌出。

曹­操­抿­唇­看着他倒在地上抽搐,挣扎,狭长的双目里一片冰凉。

一只染血的手紧紧揪住了曹­操­的衣袍下摆,那男子大张着口,口中涌着血沫,“我没有……没有告密……”

最后一个字吐出口,他便歪着头倒向一边,只剩颈边的血还在缓缓地往外流,染红了他的身子。

他的身后,是一片血­色­蜿蜒……

就在上午,他还笑着同曹­操­打招呼啊。

“我的儿啊!”门再次被打开,那老­妇­惊痛的声音骤然响起,划破了夜的宁静。

曹­操­握紧了刀柄,抬头看向那老­妇­,眸中寒意不减。

“你这个该死的东西!”那老­妇­看向曹­操­,眼里满是嫌恶和恨意,“我儿对你仁至义尽,你却下手杀了他!”她大叫着,气得浑身都在打颤。

曹­操­眼也未眨,一刀下去,那老­妇­的声音戛然而止,立刻横尸当场。

她大睁着混浊的双目,死死盯着曹­操­,那样的毫无焦距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只一会儿时间,我便亲眼看着他结束了两条­性­命,心里是止不住的寒意。这个,才是真实的他吧。

“阿瞒,今天我们爷儿俩要好好喝一杯。”正在怔仲间,身后响起了马蹄声,是吕老伯回来了?

我惊恐地看着曹­操­握刀的手又紧了一下,忙转身大叫,“快逃!”

那吕老伯看着我微微一惊,随即便看到了已倒在血泊里的妻儿。

“你!”一手捂着胸口,吕老伯大惊失­色­,他断然不会想到他引狼入室,才一天时间便弄得家破人亡吧。

狭长的双目里满是凛冽的寒意,曹­操­缓缓转身,看向吕仁奢。

“你!”吕老伯气得浑身发抖。

狭长的双目透着寒意,曹­操­便提刀上前,那刀刃之上,犹带了丝丝血迹。

“你­干­脆连我也一起……”吕老伯老泪纵横,话还未完,便不敢置信地瞠大了双目,一头栽倒在地。

他口中拎着的酒瓶随着他的身子一同坠落在地,发出“咣”地一声响,碎了。

酒水和着血水,流了一地,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薄­唇­抿成一条线,曹­操­站在原地,从头至尾,他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回头看我,他白晰的脸上沾了点点血痕。

“为什么要杀他们?我们明明可以悄悄离开的?他们明明没有真的要去告密!”空气中,酒的香味与血的腥味交融在一起,半晌,我终于沉不住气大叫起来。

“吕大哥错在犹豫不决,我谋刺之名在外,大事未成,不能冒险”,他看着我,声音极淡。

“那吕老伯呢?他对你那么好,他又做错什么了?!”我忍无可忍。

“我杀了他妻儿,若不斩草除根,后患无穷”,他开口,声音仍是淡淡的,仿佛只是月下谈心,那三具横卧在血泊中的尸体,是错觉?“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薄­唇­轻启,他开口。

我怔怔地看着身染血迹的他,这便是曹­操­呢,那个以微末之身,起兵靖难,讨董卓,伐袁术,杀吕布,降张秀,灭袁绍,征刘表,一手取得北部中国的统制权,南下后,又一举剿灭江东的孙权,一统天下,九合诸侯的一代枭雄……

“有时候,有些人,必须死”,看着我,曹­操­的眼睛有些冷,“­妇­人之仁只会坏事”,他缓缓上前,逼进我,“吕伯奢不死,独活对他也是痛苦,你不要总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那样……令我作呕……”

我错愕地看着他,脸上沾着的血迹令他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你不是神,不要总是悲天悯人的地以为你可以拯救世人,到最后却什么事都做不了,只会添乱,董卓沦为不忠不义不是因为你么?”

“吕布弑杀义父,改投董卓,不是因为你么?”

“这天下,谁不可怜?你不是神,你谁也帮不了。”

“你想改变一切,到最后却什么都改变不了……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甚至只会更糟。”

“只会说,自以为有多强悍,其实心肠比谁都软,连条蛇都不敢清理,看看你的容貌,听听你的声音,你把自己弄成今天这副模样,你还不觉悟?”

一步一步,他逼进我,声音冷漠似冰。

我一步步倒退,不知道自己此时面上是何表情,却是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没有再逼近我,他折身从墙边拿了农具,开始掘土。

我软软地靠在门边,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尽了一般。

月­色­下,他在掘一个坑。

泥土逐渐堆高,那个坑也越来越深,连他的身影都逐渐被隐没。

许久,他从坑里跃了出来,抱起吕伯奢一家三口的尸体,小心翼翼放入坑内,神情竟有几分肃穆。

我坐在墙边,怔怔地看着他一个人埋葬着冰冷的尸体,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那一身的明紫在月光下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道不同笑笑扬长而去 返洛阳子龙落难街头

低着头,那一袭明紫的身影在认真地洒土,仿佛在祭奠重要的亲人,仿佛此刻他所埋葬的人并非他亲手所杀一般。

填了土,曹­操­缓缓回到我身边,一手拉着我的胳膊,扶我起来。

在冰凉的地上坐了太久,我的脚有些麻,任由他扶着我,没有挣扎。

他拉着我进了屋,神­色­依然平静而冰冷。

“吃些东西,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就该起程了。” 从灶上的大铁窝里盛出仍冒着热气的梗米粥,他放了一碗在我面前。

粥还是热的,可是煮粥的人,却已经丧生在他的刀下了,他还能咽得下去吗?

看着碗里粘稠的粥,我没有动。

屋里的烛火有些昏黄,间或发出“哔剥”的声响,火光应声便微微跳动一下。

“你不该来这儿的。”

恍惚间,我仿佛听到了一声低叹。

有些惊愕地抬头,我听出了弦外之音。

我一直不知道郭嘉知道多少关于我的事,他又告诉了曹­操­多少关于我的事。

“郭嘉……对你说了什么?”略略有些迟疑,我终于开口问。

“何处来,何处去。”看着我,昏暗的烛火下,他的眸子深不可测。

我看着他,不语。

“你能看见我们的未来,对你而言,是一种不幸,既然知道是未来,就不要再妄图改变它,那样,只能是徒劳。”他缓缓地开口,声音如水一般清冽。

原来郭嘉那小子是扮猪吃老虎啊,对我的来历竟是摸得一清二楚,下回逮着他,可得好好问问。

怔了半晌,我吃吃地笑了起来,“是啊,我也这么想,历史就是历史,无论我怎么折腾,都不会改变……”笑着,我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瓶子,“饭前,喝些酒吧”。

那是在从司徒府逃离时,我连同百用解毒丸一起顺手扫入袖中的桂花酿。

“酒?”曹­操­看着我,微微扬眉。

“问人间谁是英雄,有酾酒临江,横槊曹公”,拔开瓶塞,桂花酿的香味淡淡地弥漫开来,说不出的诱人,我笑道,声音说不出的嘶哑难听,“脂粉佳人,英雄美酒,古来如此”。

倒了一杯,我递到他面前。

“你猜,这酒里会不会有毒?”笑,曹­操­说得极其认真。

我将酒杯靠近­唇­边,伸舌轻舔。

他看着我,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酒对男人,如同胭脂对于女人,越英雄的男人越离不开酒,就如同越漂亮的女人越离不开胭脂一般。

桂花酿果然是好东西,只一杯,便不省人事了。

王允­精­心设计的桂花酿,好喝,却不能喝,那是醉生梦死吧。

从在桌边,我看着倒在桌上睡着的曹­操­。

那样一个纵横驰骋于历史的男子,现在可是一点攻击力都没有。伸手,我从他腰间缓缓拔出刀来,刀口划过刀鞘,发出锋利的声音,那明晃晃的刀口在烛火下泛着寒光。

历史上,吕布便是该死在他手里的吧。

抿­唇­,我咬牙,如果现在他便死了,那以后的一切是不是都便可以不存在了。

高高地扬起手中的兵器,我闭上眼,只要这一刀挥下去,就什么都变了。

许久,咬得我的牙齿都疼了,我的手还是僵在原处,没有挥下半分。

终于,手中的刀颓然坠地。

曹­操­依然睡着,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我却仿佛看到他在对我冷笑,他在说,“只会说,自以为有多强悍,其实心肠比谁都软,连条蛇都不敢清理,看看你的容貌,听听你的声音,你把自己弄成今天这副模样,你还不觉悟?”

是啊,我终究是难成大事。

可是曹­操­,这一刻,你该感谢我的­妇­人之仁,否则,你便身首异处了。

转身,我头也不回去离开了吕家,牵走了吕老伯死前带回来的马。

当然,走时,我没忘搜刮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银两,我需要盘缠,至于曹­操­,他那般厉害,盘缠那点小事想来该是难不倒他。

“驾!”高喝一声,我策马扬鞭,连夜返回洛阳。

一路披星戴月,我向着洛阳城的方向马不停蹄地赶路。

那一次,他生平第一次对我大吼,他说,“我在凉州痛彻心扉,你却容颜尽毁,受尽苦难……”

他说,“我要坐拥天下,我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要有足够大的力量守护我想守护的一切!”

那一回,我哭着哀求,我俯首在他怀中,我哭着哀求他,“如果,你是因笑笑而兴起杀戮,那么现在,我求你再为笑笑放下手中的屠刀……”

那一日,我答应董卓,即使是下地狱,也决不再离开他……

仲颖,我绝不食言而肥。

快到洛阳城的时候,坐下的马突然长嘶一声,狠狠将我甩下马背。幸好我滚落在一旁的草丛中,没有伤筋动骨。那马却已是口吐白沫,倒地不起,赶了一夜的路,它是活活被累死的。

没有坐骑,徒步走到洛阳城门口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正午。

磨破了鞋,一身的风尘仆仆,我进了洛阳城。

洛阳城内人群熙熙攘攘,如往常般热闹。

我却有些纳罕,曹­操­不是说董卓为了找我快把洛阳翻过来了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以为至少,我会看到城门上贴着我的画像。

一旁有一个长相极其猥琐的中年男人走过,回头看了我一眼,随即竟是带着十二万分的嫌恶快步离去。

我挑了挑眉,看几个路边的­妇­人三五成群地对我指指点点。

低了低头,我苦笑,那一身褪了颜­色­,年代久远的大红­色­嫁衣已经很是奇怪,偏偏又赶了一夜的路,如今当真是狼狈不堪。

肚子不失时机地叫了起来,我抬手按住腹部,饿了。

抬头四下打量了一下,适时地看到了一间客栈。

“这里不施舍叫花子,去去去。”还没进门呢,便被一个伙计给推了出来。

我不怒反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叫花子了?”声音破锣一般难听。

那伙计一下子皱眉捂住了耳朵,“去去去,有钱也不招呼你,长成这样出来也不怕吓到人。”说着,他使劲推搡了一下。

我后退一步,没了力气,一ρi股跌坐在地上。

“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德­性­,就算是出来讨饭,也该长得讨喜一点啊……”那伙计嚷嚷着大声道。

人群一下子围了上来,挡住了冬日本来就不够温暖的阳光。

指指点点,笑骂不断,仿佛我竟真成了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还是见不得光的那种。

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悲惨。

我坐在地上,看着头顶上一张张扭曲的脸,这便叫落井下石吧,即使根本是陌生人,见到落水狗,通常也是要过来踩两脚的。

撑着地,我自己缓缓起身,低头拍了拍衣角的灰尘。

抬手取下右耳的耳环,我轻轻晃了晃,那玉制的耳环在阳光下通体晶莹,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那是王允给我的陪葬,一只留在吕家付了买马的钱,这一只,刚好派上用场。

“你们谁帮我狠狠凑他一顿,我满意了,这个就归谁。”眯着眼,我笑得有些森然。

贪婪的眼光一下子都聚到了我的手心。

我相信有人会愿意做这趟交易,人穷疯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姑娘说的,可当真?”有一个矮壮的汉子走了出来。

“当然。”我点头。

然后,我便看到了那伙计恐惧的眼神。

拳打脚踢声不绝于耳,那伙计的呼救惨叫声也不绝于耳。

客栈外,围观的人还在围观,只不过围观的对象变了,现在的落水狗不是我。

客栈里,在饮酒的还在饮酒,在聊天的还在聊天,没有一人上前帮忙劝说。

看,这就是乱世的好处,只要有钱,你随时可以修理你想修理的人。毕竟,所谓见义勇为的英雄,真的不多。更何况,那伙计也不是个美人,就算是英雄救美,也没有他的份。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那伙计大叫起来,“小人家中尚有妻儿啊……”

我没有应声。

“姑娘可满意?”那矮壮的汉子回头看我,“再打可就废了。”

我抬手,将那作为陪葬品的耳环丢入他手中,他抬手接住便转身走了。

人群渐渐散开,仍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我看着那伙计痛苦地地上挣扎,缓缓蹲下身,我欣赏他扭曲的神情,心里有某一处­阴­暗的角落得到了慰藉。

“抱歉,我刚刚心情很糟。”抬手扶他,见那伙计后怕地瑟缩了一下,我笑着站起身,转身进了客栈。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条毒蛇,幸福可以让那条毒蛇不见天日,可以当一个人不幸的时候,这毒蛇便会开始滋生。

“姑娘请”,得了消息的客栈老板匆匆赶来。

我从怀里取了些碎银扔给他一旁的小伙计,“简单上些饭菜。”

那小伙计看了一眼仍趴在地上的同行,匆匆地去了。

我没有看那老板惊惧的神情,在一旁坐下。

此时的我,如此样貌,如此声音,十足十一个母夜叉。

不多久,饭菜便上齐了,都极其的简单,虽然从曹­操­处搜刮的银两不少,但目前我有了储钱的观念,也许是之前某个嗜钱如命的商人给了我启发……

虽然饭菜并不美味,但对于此刻饥肠漉漉的我而言,用饥不择食来形容,绝对贴切。

正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忽然见到一个有些落魄的醉汉倒在了客栈门口,大概是因为有了我这强悍的前车之鉴,一时竟是无人敢上前驱逐。

我笑了起来,随即微微一愣,那背影怎么那么熟悉?

正在我看着他的当口,那醉汉已摇摇晃晃地起了身,手里撑着一根极其显眼的长枪。

那是逆鳞!

“酒,给我酒!”那醉汉嚷嚷着将逆鳞横放在柜台上,“这个付酒钱!”

抬头间,我看清了那醉汉的容貌,满面胡渣,憔悴不堪。

掌柜的一脸不知所措,“客官,我这里是小本经营……”

“给我一壶酒。”我上前付了酒钱,拿了一壶酒,随即转身看向那醉汉,“要喝酒跟我来。”

那醉汉跟着我到桌边坐下,连他的逆鳞也不要了。

看着他一袭金线白衣早已折腾得辨不出原貌,我倒了一杯酒在他面前放下,酒杯还未沾着桌子,便已被他夺在手中,一饮而尽,随即竟是抢了我手里的酒壶,一阵猛灌。

微微怔了一下,我便看着他将整壶酒都灌完。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破锣般的声音实在不适合吟诗,我心里微微一紧,看他如此模样,莫不是董卓真的和婉公主……

站起身,我刚想离开,手上突然一紧,我又被拖着坐了回去。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呵呵……”紧紧拖着我的手,那醉汉低低地笑了起来。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么快便学会吟诗了啊,我苦笑,只是见他如此,一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孤胆英雄,怎么会混到这般田地?

“醒醒,赵云,醒醒!”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道。

“呵……呵呵……衣带……渐宽……为伊……”,抬头,他醉眼朦胧地看着我,口齿不清地嘟囔着。

“婉儿,看,那不是婉儿!”我挑了挑眉,指着空荡荡的门口,突然大惊小怪地大叫了起来。

客栈里所有的人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我的身上,那是看白痴一般的目光。

混沌的双目瞬间清醒,赵云以光速回头,随即僵在原地,眼里是浓浓的失望。

“酒醒了?”挑眉,我好整以暇地坐下。

他回身坐下,看向我,“根本没醉过。”他道,声音竟有几分凄清。

“有时候,你只要以为自己醉了,那便是真的醉了”,扯了扯­唇­,我笑。

他看着我,面无表情。

“不要这样看我,我不是你仇人。”嘴角微微抽搐,我道。

他仍是无甚表情。

“没有婉儿,你也没有死啊,不要摆这种脸。”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安慰。

他还是没有动,面无表情。

“如果你难受,去抢回来好了!”我开始有些不耐烦。

还是没有反应。

“赵云你……”刚想发飙,突然“砰”地一声,我哑然。

赵云竟然一头栽倒在桌上,开始发出如雷的鼾声。

眼前出现黑线,眉毛开始发抖……刚刚谁说自己没有醉来着?

竟然睁着眼睛也能睡觉,果然强人。

“准备一间房吧”,哀叹一声,我因头喊来店小二,再度掏银子,有些心痛。

看那伙计扶着赵云上楼,我转身便出了客栈。

洛阳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王允的话还是令我不安,这一切,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

天气越来越寒,出了客栈,我便直奔太师府。

天不知何时­阴­了下来,仿佛是要下雨的模样,我加快了脚步。

不知道董卓看到我,会是什么样的神情呢?­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我几乎是一路小跑起来。

归心似箭,便是我现在的心情吧。

我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风筝,无论飞多高,跑多远,心底的那一根线始终在董卓手里牵着,也始终会回来。

太师府的匾额辉煌耀眼,那般的威严,即使比起皇宫,也是不遑多让,窥一斑而见全豹,由此可见,董卓如今的势力,朝野上下,当真是无人可与之匹敌。

只是此时,府门外一片张灯结彩,竟是十分的喜庆,府中有喜事么?

门口守卫森严,大概是经过曹­操­行刺的事件之后,加强了戒备吧。

没有多想,我便要上前。

“何人胆敢擅闯太师府!”

“锵”地一声,那守卫手中的大刀出鞘,明晃晃地耀人眼。

“我要见董卓。”后退一步,避开他们手中的利刃,我皱了皱眉。

“大胆,竟敢直呼太师名讳!”其中一人大斥,面露凶相,十足一个看门恶犬的模样。

吃了闭门羹?“好吧,请让我见董太师一面”,抿­唇­,我道。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随即竟是大笑起来,“这个丑­妇­竟然想见董太师?哈哈哈……你是何人?董太师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我是何人?

我该怎么解释?突然发现,跟在董卓身边那么久,我竟是没有半分的名份。

“你告诉董太师,笑笑求见。”

是啊,我是笑笑就足够了,因为我是董卓的笑笑,这就足够了。心里有了底, 我的神情也变得温和起来。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终于有人进去禀报,我吁了口气,安心地在门外等。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