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嘎然而止,烟萝抬头,诚惶诚恐的看着我。残和十三也惊异的闻声回头。
我按捺下自己的激动,缓和了语气:“烟萝,你老家是哪里的?”
烟萝推开古筝,盈盈下拜:“回皇上,奴婢是江南坜州人。”
“江南……坜州……”我喃喃自语:“朕听说,这首夜阁堇色曲乃是当地一位颇有名的才女伽长卿所作,在仕女闺阁间广相传唱,历久不衰。烟萝,原来你也知道它。”
烟萝脸上掠过一缕忧伤,黯然答:“奴婢幼年流离,脑中家乡的印象早已模糊。唯记得这首堇色曲,是娘亲曾夜夜弹奏它,伴我入眠。”
我伸手扶起烟萝,强抑住自己翻江倒海的情绪,走到古筝边坐下:“烟萝,你只弹出了此曲的一部分,后来,长卿又作出了大幅度的修改补充,更趋完善。让我弹一遍给你听。”
我慢慢拨动琴弦,任魂魂深处潜藏的巨大哀伤自十指间流淌而出,倾泻向天地。皎皎烨花,于我何欢;萋萋瑶草,于我何堪!当年的作者是怀着孤独又憧憬的绵绵爱意来弹这首曲子的,而我,现在多了无限的怅惘与难言的苦。
烟萝只听了这首曲五年,而我,整整与之相伴了十六年!
残用深沉的目光凝视我,江十三若有所思。烟萝先是呆呆怔怔的听,继而茫茫然然的问:“皇上原来也精通音律?这首曲子,也流传到了京城?”
我无言以对。终他们一生,也绝不可能知道甚至相信,我前生的母亲,正是伽长卿!
瑶台紫泉锁烟霞,玉阁不缘归暮涯。一弦一柱走芳华,沧海月明徒惘然。
我推开琴,霍地长身而起,林外坡下,揲儿身形一线,正飞掠过来——
京城戒备森严,但是,只盘出不盘进。敌人大概做梦也没想到,我会在脱身之后,又大摇大摆,走进他们布下的樊笼。骘影周密的接应,残的大力协助,我轻轻松松返回曾住一月有余的后宫。
避开一干内侍禁卫,闯进房,龙床上躺着那个与我躯壳几乎无分轩轾的冒牌货。听闻这天下之大,总能找出两,三个相貌完全相同又彼此毫无瓜葛的人,今朝我算彻底开了眼界。
不过,这傻瓜受伤之暇仍控制不住理智,坐上宝座后面对诸多诱惑神魂颠倒,恣意酒色,不死也只剩了半条命。我们一群人围绕他床前,都没能惊醒他。
江十三翻开他浮肿的眼皮看了看,又取出银针在其伤口挑了点黑血反复在烛火上转动,半响才语气淡淡的说:“这小子活不过三天了。为了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他被刺成跟皇老哥你一模一样的重伤,还被下了催|情药,促使其乱性。如今这个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只剩下传承遗诏掸位于窃国者的唯一利用价值了。”
我沉默一会,问:“十三,能将我变成他这样子吗?至少,外表象。”
江十三点头:“这不是难事。我这有一种回氲丹,服下还可令人呈假死状。”
揲儿不做声的拔剑,指向冒牌货喉头。我急忙推开她的手:“别忙杀他,此人留着或许有用。”
揲儿冷冷道:“他眼不能开,嘴不能语,活死人一个,留之无益,只会败露我们的计划。天下岂容二主,皇上大可不必呈妇人之仁。”
我脸红一红,这丫头居然能看出我心思,但言辞未免太锋锐了些:“揲儿小姐误会了,我是想留着他与沧平王对质。”
“对质?那如果他们反咬一口,说皇上才是冒牌货,将真的害成这样,天下人相信谁?”
我语塞,揲儿顾虑,未尝没有道理。我做皇帝也才数月,拿证据表明自己身份同样拿不出。我还没时间把族谱背下来。江十三突然挽着我的手,拉我出外间:“皇老哥,来来,我帮你改扮伪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