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葛风是忘忧不曾见到过的,那样的专注和沉醉,与之前判若两人。他所奏曲子,依稀叫作释情吧?记得在离园时,他也曾奏过,用细微的声音报上曲名,让自己险些没有听清。如果说上一次仅仅只是让自己刮目相看,那么这一回,可真真叫做震撼了。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首曲子,为何反差如此之大?
忘忧同其他所有被他琴音所醉的人一样,良久才醒悟过来曲已终了。葛风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把琴,看得出极是喜爱,忘忧虽不怎么懂琴,但听音辨色,也知定不是凡品。
“哎呀呀,公子技艺了得,叫在下大开眼界,大饱耳福,拜服,拜服。”胖掌柜说着朝葛风拜了几拜。
葛风害羞地摆着手,“过奖了,过奖了。”
“可惜,此琴乃客人寄售,不然小老儿一定将其相赠公子!正所谓难得知音人,公子才是配得上流光之人。”胖掌柜说着委实惋惜。
“流光?”忘忧躲在琴架背后,直至葛风三辞胖掌柜再奏一曲的请求出了琴坊才现身人前。见掌柜正小心将琴放回琴托,她走上前道:“掌柜,这琴,要价几许?”
胖掌柜停下手中动作,看向来人,先是惊讶于对方的美貌,定了定神才笑眯眯地答道:“姑娘十分属意此琴?”
忘忧轻轻颔首,指尖拨弄着琴头流苏,“怎么?掌柜还看客起价?”
“实不相瞒,寄售此琴的客人说,要取流光,便用飞舞来换。”胖掌柜依旧笑嘻嘻,不多眼底却闪过一道精光。
“飞舞?”忘忧依稀记得,飞舞也是一样乐器,但究竟是笛是萧还真不清楚。
“呵呵,姑娘若是有心,定会事成。”胖掌柜说完,埋头为琴弦涂抹松香。
淡淡的松香,萦绕鼻尖,忘忧只觉这味道颇为熟悉,但究竟在哪儿闻过,却又想不起来。慢慢踱步出了琴坊,回望几眼,才觉这琴坊规模不小,金字招牌上“天音馆”三字,气势夺人。
这一趟,也并不是全无收获,忘忧如此安慰自己。一行僧与她擦身而过,让忘忧猛然想起此行目的,这才收敛心神回到客栈。
床上整齐叠放着浆洗过的衣物,桌上是香气扑鼻的莲蓉糕和刚泡好的热茶。忘忧不得不承认,葛风说他会尽心伺候,果然没有食言。敲门,久无人应,“出去了?”忘忧正欲转身,门吱呀一声开了。
葛风慌乱地穿着衣裳,忙不迭道歉,“让园主久候,该死!小的正在洗浴。”可桶内已无热气冒出,半干的头发,表明他洗完澡已有好一会儿。
忘忧凑近他,嗅到他发间皂荚的清香,将他逼到床脚。葛风捂着衣襟,如避蛇蝎,“园……园主,你想做什么!”
“葛风,你为何如此怕我?”想到每一次与他近距离接触,他便四处避让,挣扎逃窜。饶是忘忧对自己的魅力只有八分自信,也知道这可不是一个正常男人见到美人时应有的反应。“我,不美么?”
葛风摇摇头,又点点头,“不……不是,您很美。”
“那你为何拒我于千里之外?”忘忧凑近他,抬起他的下巴,吐气如兰“说呀,告诉我~”
“我,我——唔——”葛风所有的言语,皆吞回了腹中。忘忧小舌叩开他的齿贝,逗弄着他,撩拨着他。葛风浑身僵硬不知作何反应,生涩、乏味,这是忘忧一吻之后的感觉。指尖穿过他的发丝,在他耳畔轻声道:“葛风,乖乖留守客栈,我上迦罗寺办点事,很快回来。”
见葛风还是石化在原处,忘忧咯咯笑着,出了屋子。随着房门的关闭,门里门外的两人表情均是一滞。
忘忧摩挲着指尖,感受着方才的触感,是易容没错,极其高明的易容,若不是如此近距离接触,又怎会发现耳背后异常的皮肤。他连身体的反应都可以控制得如此自如,真不知该说自制还是自虐。忘忧呼出一口气,收敛心神,往迦罗山赶去。
葛风坐到桌前,灌下一壶茶水,这才缓解身体异常的燥热,除下衣物,舒展筋骨。随着窗户开合,一道身影从暗处走来,“她察觉了。”
葛风见到来人显得十分不耐烦,“我知道,还不是你不小心!”
“妖精!”来人语气中带了三分怒,七分嗔。
“怎么?你不会被她迷住了吧?”葛风挑眉道。
“一派胡言!被迷住的人是你才对!”来人转过脸去,低垂的眼眸中闪过几丝疑惑。
葛风回味着方才檀口幽香,心中不觉荡起了丝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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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迦罗寺十分容易,每日来此进香的善男信女不计其数,忘忧来到山下,换了身村妇打扮,用头巾遮住容颜,挎着装满香烛供果的小篮随众多香客踏入迦罗寺大门。
游走一圈,果然古朴禅意。香烟缭绕,梵音普唱,忘忧看着座上佛祖金身不禁心生敬畏,暗道:“我虽不信你,但即入庙堂,拜上一拜,也不为过。”当下燃香敬拜,却不叩首。谁知它这一举动,即刻引来旁边大婶怒目,忘忧避开目光不多做理会。
找了个清净所在,计算着往后山去所需的时间。那位大婶似乎不愿意放过忘忧,不停地与旁边人小声嘀咕,对她指指点点。忘忧颇为无奈,绕道树后,也不管墙后是何处,纵身翻了过去。
“阿弥陀佛,方丈命小僧送几卷经文与施主。”
“有劳。”
忘忧藏身花丛,听到那低沉暗哑的声音,不禁心头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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