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唱罢我登场,李师傅气势如宏的标枪刚耍完,还没等大家喘口气,林小箐和杨二刚就上场了。目前在北京各色场所演二人转的演员不下三四十付架(一付架代表一男一女一对搭档)。而且清一色年轻化,都在35岁以下,这些演员大都来自东北农村,特别能吃下辛苦,也特别讲信义。由于二人转演员并不在一个固定场所演出,所以一付架的演员要到处走场,再加上二人转表演的特殊性,为了演出方便,许多一付架演员都是夫妻。有时候,观众看一付架里女演员年轻漂亮,而男演员丑得可笑,但他们一样也是夫妻。不过现实中的杨二刚长的还是挺顺眼的,在台上故意扮丑那是另一回事。
林小箐一身蓝色的绸缎旗袍,发髻高挽,手里拿着一副竹板一根鼓棒。杨二刚根本就没换服装,还是平日台下的休闲衣服,短袖白T桖衫,黑西裤,手里端着一把大三弦搬了椅子往妻子身后那么一坐。
一看夫妻二人的穿着装扮,观众就知道今晚他们俩表演的肯定不是二人转。
这时,李玉虎从后台擎着一个一米多高的架子鼓摆到了小箐面前,顺便调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转身退下。
“各位老板,”林小箐开口了,脸上肃然的表情稍稍松动了点,但还是没有笑容。“我们夫妻二人今晚给大家换换口味,学唱一段京韵大鼓,唱得不好还请各位多包涵。我唱得这段戏是少白派中东辙的,戏名叫《樊金定骂城》,讲得是……”
说到这,小箐右手一扬,小鼓棒一挥,“咚咚咚”三声鼓响过后,她唱到:“唐贞观被困锁阳城,太宗和群臣盼想救兵。忽一日邦君店的薛景山城下报号,城楼上爱将的贞观要拢络英雄。奈仁贵在邦君店上招亲未曾启奏,因大唐律也不准收妻在军营。况遭贬时寒心曾上过绝户本,因惧罪白袍不认小英雄。薛景山二闯重围将娘去认父,薛仁贵见樊氏贤人马奔城。淡梳妆香躯端正悬金剑,素征衣*斜扭跨银龙。桃腮冷带风尘垢,杏眼寒凝侠烈容。二十年被日月消磨佳人半老,依然是那当初的动作还是旧日的神情……”
林小箐自击鼓板掌握节奏半说半唱,韵白清楚,声调脆亮,唱腔主要以一板三眼的慢中板和有板无眼的紧板为主,长腔、悲腔、花腔一气呵成。旁边拉弦的杨二刚镇定从容,手上运弓速度的快慢完全按着小箐的鼓点走,时间和力度控制的恰到好处。俗话说的好:“会拉一条线,不会拉一大片”, 运弓讲究的就是“一条线”走,再加以力度上的变化,似波涛一浪高过一浪,情绪不断高涨,这样才能产生一种突强的爆发力,达到一种“悲泣”的强烈艺术效果。
当林小箐唱到最后:“薛仁贵你把夫妻父子的人伦全都丧尽,我和你是欢喜的冤家恩爱的仇。薛仁贵你看头上有青天佳人不语,皆因是一腔怒气堵住了咽喉。半晌贤人哭声父母,我的爹娘 啊您那无主意活活断送了这苦命的丫头。眼望着众乡兵悲声凄惨,叫一声血心热胆壮士的英俦。蒙好意劳而无功多多的生受哇,恕难妇事到了如今我不自由。求众位 回家照看我那年残的父母,樊定金结草衔环来生再谢酬。贤人秉正向太宗跪,乌云散乱不住的磕头……”时,舞台上的小箐已经哭成了泪人。
底下观众一片唏嘘之声,有位女宾竟被唱得哭出了声,拿着小手绢不停地抹泪捂嘴。
按说林小箐这样做是不对的,客人们之所以选择这些休闲场所看演出,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种地方比较随便,没有那么多的繁规束文,无脚本的演出让演员演起来灵活多变,随时变化的台词和包袱,贴近百姓的语言让节目更搞笑、更煽动、更彻底地娱乐。一句话,现代人工作太累了,想休息休息;精神太紧张了,想放松放松,找个能“乐儿”的地乐呵乐呵,就是这么简单。
如今你在台上这么咿咿呀呀地一通嚎,那观众还不不得闹心死?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大家早就不干了,而今天晚上他们没有嘘台,更没有半途撤场的,把林小箐的《樊金定骂城》从头到尾听了个仔仔细细。也许是京韵大鼓这个艺术形式他们平时接触的机会比较少,现在终于看到一个现场版的,而且林小箐发挥又十分出色,基本上把观众的情绪带进了戏词里,大家跟着她的姿势、曲调、表情渐入佳境,听得如醉如痴,直至最后林小箐已俨然成了泪人,观众才缓过神来。